第一章 歸墟之約沈硯的指尖劃過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那張泛黃的老照片時，
窗外的雨正好砸在烏鎮民宿的雕花窗欞上，發出碎玉般的聲響。照片里是一座三孔石拱橋，
橋身爬滿青苔，拱洞在暮色里像三只幽閉的眼，
橋堍石碑上模糊的刻字——"歸墟橋"三個字，像被水浸泡過的血痕。
這是他祖父沈墨涵留下的遺物。二十年前，身為建筑學家的祖父在考察歸墟橋時離奇失蹤，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只在橋洞下留下一只灌滿河水的皮鞋。父親因此與水鄉徹底決裂，
帶著他定居北方，臨終前卻反復叮囑："若歸墟橋拱出現血色紋路，務必回去，
把第三孔的鎮水獸......"父親的話沒說完就咽了氣，而三天前，
沈硯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里只有一張拍立得照片：歸墟橋中拱的青石上，
蜿蜒著一道暗紅水跡，像血管一樣滲透石紋。"沈先生，您要的民國縣志找到了。
"民宿老板娘抱著一摞線裝書推門進來，打斷了他的沉思。女人臉上帶著水鄉特有的溫婉，
眼神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不過縣志里關于歸墟橋的記載，都在文革時被燒光了，
只找到這個。"她遞過來一張殘缺的黃紙，
上面是用朱砂繪制的簡筆畫：橋洞下懸著一具青銅獸首，獸目圓睜，口中銜著一枚鐵環，
環上系著粗如兒臂的鐵鏈，沒入漆黑的河水中。畫的角落有一行小字："光緒三年，
水魃為禍，鑄鐵鏈鎖于歸墟第三孔，歲以童男童女血祭，方得安瀾。"水魃？
沈硯的心猛地一沉。這是傳說中能引發旱災的水鬼，沒想到會和祖父的失蹤扯上關系。
他抬頭想問老板娘，卻發現她正盯著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子——那是祖父失蹤前戴的，
上面刻著纏枝蓮紋，此刻在燈光下泛著冷幽的光。"沈先生，
這鐲子......"老板娘的聲音突然發顫，"您祖父是不是叫沈墨涵？""您認識他？
"老板娘猛地后退一步，撞得身后的青瓷花瓶哐當響："二十年前......他失蹤那天，
也是下著這樣的雨，他說要去橋洞下拓鎮水獸的紋樣......后來有人看見，
橋洞里漂著紅光，還有鐵鏈子嘩啦嘩啦的響......"她的話被一陣突兀的敲窗聲打斷。
沈硯轉頭望去，雨幕中隱約有個黑影立在河岸邊，穿著青布長衫，背對著他，
花白的頭發被雨水粘在脖頸上，像一條條游動的水蛇。"誰？"沈硯猛地站起來，推開窗戶。
冷風夾著雨絲灌進來，岸邊空無一人，只有一艘烏篷船靜靜漂在水面，
船篷上壓著一塊鵝卵石，石面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奠"字。當晚沈硯失眠了。
窗外的雨時停時續，河面上不斷傳來"篤篤"的敲船聲，像是有人用指關節叩擊船板。
他索性披衣出門，沿著青石板路走向歸墟橋。午夜的烏鎮像一幅浸了水的水墨畫，
燈籠在雨霧中暈開暖黃的光斑，倒映在河面上，碎成一片晃動的鬼火。歸墟橋遠遠望去，
三個橋洞在夜色里如同三只巨眼，中拱的血色紋路在雨水中似乎更加清晰了。他剛踏上橋階，
就聽見橋洞里傳來鐵鏈摩擦的聲響，伴隨著一種低沉的"嗬嗬"聲，像是巨獸在水下呼吸。
沈硯打開手電筒照去，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中拱內側——那里果然懸著一個青銅獸首，
獸首雙目圓睜，竟是兩簇跳動的幽火！更駭人的是，獸首口中的鐵環上，
系著一條濕漉漉的麻花辮，辮子末端還墜著一枚銀質長命鎖，鎖片上刻著"沈墨涵"三個字！
那是祖父的東西！沈硯心臟狂跳，正要靠近，突然腳下一滑，手電筒脫手飛出，
"撲通"一聲掉進河里。在光束熄滅的剎那，他看見橋洞深處的水面下，
有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正緩緩睜開，瞳孔是豎直的細縫，像兩條游動的蝌蚪。"快走！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沈硯回頭，只見一個撐著油紙傘的老婆婆站在橋尾，
傘面破了個大洞，雨水順著她佝僂的背脊往下淌，"七月半快到了，水魃要睜眼了！
"老婆婆不等他反應，抓住他的手腕就往橋下拽。她的手冰涼刺骨，指甲深深掐進他的肉里。
沈硯被拽得一個趔趄，手腕上的銀鐲子突然發燙，發出"滋滋"的聲響，像被火燒過一樣。
"這鐲子......"老婆婆猛地松開手，眼神驚恐地看著鐲子上的纏枝蓮紋，
"是沈先生當年從橋洞里撿的？"沈硯顧不上疼痛，點頭問道："婆婆，我祖父到底怎么了？
歸墟橋底下到底有什么？"老婆婆盯著河面，
渾濁的眼睛里映著粼粼波光："水魃......是百年前沉在河底的冤魂所化，
專吃童男童女。光緒年間，鎮上請了高人鑄了這鎮水獸，用鐵鏈鎖住它，
每年七月半要用活人血祭，才能保一方平安。你祖父當年就是想毀了鎮水獸，
結果......"她的話沒說完，河面上突然涌起一個巨大的漩渦，
橋洞下的鐵鏈發出震耳欲聾的嘩啦聲，青銅獸首被猛地拽向水面，
獸口中的長命鎖"當啷"一聲掉在橋板上。"它醒了！"老婆婆臉色煞白，"快跑！
回民宿去，把門窗封死，千萬別出門！"沈硯撿起長命鎖，
跟著老婆婆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回民宿。剛關上門，就聽見外面傳來凄厲的慘叫，
緊接著是重物落水的聲音。他透過門縫望去，只見剛才那艘烏篷船漂在民宿門口的河面上，
船中央躺著一個人，渾身濕透，正是白天給他送縣志的老板娘，她的雙眼圓睜，
瞳孔里凝固著極致的恐懼，眉心有一個銅錢大小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著血水。雨還在下，
敲在船篷上，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極了剛才聽到的敲船聲。
沈硯猛地想起祖父筆記本里的一句話："歸墟之水，逢七必祭，血祭不繼，重瞳食魂。
"重瞳？難道是指水魃那雙詭異的眼睛？第二章 青銅獸影接下來的兩天，
烏鎮籠罩在一片死寂中。老板娘的死因被定性為意外落水，
但鎮上的老人看沈硯的眼神都充滿了忌憚，仿佛他是什么不祥之物。
只有那個救了他的老婆婆，每天會給他送些吃的，卻絕口不提歸墟橋的事。
沈硯偷偷去了趟派出所，想查祖父失蹤的卷宗，
卻被告知二十年前的檔案在一次水災中全部損毀了。他越發覺得祖父的失蹤絕非意外，
而歸墟橋下的水魃，很可能就是關鍵。七月半前夜，雨終于停了。
沈硯揣著祖父的長命鎖和那只銀鐲子，再次來到歸墟橋。月色慘白，照在橋身的血色紋路上，
像一條正在愈合的傷口。他注意到橋堍的石碑旁，新燒了一堆紙錢，
灰燼里還殘留著未燃盡的童男童女紙扎。看來今年的血祭還在繼續。他打著手電筒走進中拱，
青銅鎮水獸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獸目里的幽火比前兩天更亮了，仿佛隨時會燃燒起來。
沈硯仔細觀察獸首，發現它的嘴角有一道細微的裂縫，像是被利器砍過，
裂縫里卡著一小塊布料，顏色暗淡，像是民國時期的長衫布料。這會不會是祖父留下的線索？
他伸手去摳那塊布料，指尖剛碰到青銅獸首，手腕上的銀鐲子突然劇烈發燙，
燙得他差點叫出聲。與此同時，橋洞下的河水開始翻涌，鐵鏈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水下掙扎。"別碰它！"老婆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拄著拐杖，
顫巍巍地走到沈硯身邊，"鎮水獸是用童子血和著糯米漿鑄的，碰了生人陽氣，會驚動水魃。
""婆婆，我祖父當年是不是想毀掉鎮水獸？"沈硯忍著灼痛，舉起長命鎖，
"這東西為什么會在水魃手里？"老婆婆看著長命鎖，渾濁的眼睛里流下淚來："二十年前，
你祖父發現血祭其實是鎮長他們搞的鬼，他們把不聽話的孩子扔進河里，謊稱是獻給水魃。
你祖父想把真相告訴大家，結果被鎮長他們設計，引到橋洞里......"她頓了頓，
聲音哽咽："我當時就在岸邊，聽見橋洞里有打斗聲，還有鐵鏈子響，
后來就看見你祖父的長命鎖漂了出來......""鎮長？"沈硯皺眉，
"現在的鎮長是誰？""早就死了，"老婆婆搖搖頭，"不過他的兒子還在，
就是現在管著祭祀的陳老倌。"就在這時，橋外傳來一陣喧嘩聲，火把的光映在河面上，
像一條條游動的火蛇。沈硯探頭望去，只見一群人抬著一個竹筏往橋邊走來，
竹筏上綁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正是民宿隔壁賣桂花糕的周嬸家的兒子。"他們要血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