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這年,一個滿頭白發,老臉皺縮,腿腳不靈便的小老頭出現在我家門口。“女兒啊,
我可算找到你們了。”他抹了一把眼淚。“這么多年了,你和你媽、你妹日子過得咋樣?
爸對不起你們呀,這么多年以后才找到你們!”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老男人,我嚇了一跳。
我深吸了一口氣,滿臉不悅地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我爸早死了,
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騙子,連別人的爹也想冒稱。”聽了我的話,老頭臉色一滯,
隨即漲紅了臉,他眼珠子一瞪,扯開嗓子吼道:“誰教你這樣跟老人說話的。你看清楚了,
我是你老子。”“你說你是我爸,你就是了?跟你說了,我爸早死了!
”我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媽教你的是吧,好啊,親爹都不認了。我也懶得跟你廢話。
你和你妹現在都長大掙錢了,從今天起,你和你妹給我養老。”“我也不多要,
每個月給我5000,你和你妹每個月必須看望我兩次。”“噗嗤”我直接樂了,
隨即給我媽打電話:“媽,有個瘋老頭子想錢想瘋了,訛上我了。”1“女兒啊,
我可算找見了你了。你不知道,我找你們找的好辛苦,現在找到你了,我總算是放心了。
”“這么多年,你和你媽、你妹日子過得咋樣?是我不好,沒有早些找到你們。”下班以后,
剛走到小區門口,就被一個老人攔住了去路。老人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滿頭白發,
老臉皺縮成一塊。他起身向我走來時,一只腳無力的向前拖拽著,看起來受過傷。
看著老人滿臉風霜,我有些不忍,心想他可能是認錯人了。“老人家,你應該認錯人了,
我早就沒有爸了!”聽到我的話,老人的神情一滯,有些尷尬地捏了捏衣角。“女兒呀,
我真的是你爸。你忘了,小時候,我經常帶你去池塘摸魚,村西頭山里柿子熟了的時候,
我還領著你打過好幾回柿子。”我皺了皺眉頭,后退了兩步,與老頭保持幾米的距離。
“我都說了,我沒爸,我爸早死了!你認錯人了,趕緊讓開,別擋我的路,我要回家了。
”聽到我的話,老頭臉色瞬間漲得通紅,隨即眼珠子一瞪。“死丫頭片子,
誰教你這么跟老人說話的。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爹。”“哼,這年頭真是活久見了,
連爹都有人來冒稱。我跟你說了多少遍,我沒爸,我爸早死了。”我終于失去了耐心,
不客氣地沖著眼前的老頭吼道。聽了我的話,老頭變得煩躁不安起來。“真是沒教養,
越大越不像話。我今天也懶得和你廢話,你和你妹都長大了,也掙錢了。從今天起,
你和你妹要給我養老。”“我也不多要,每個月給我5000塊錢,
你和你妹一個月看望我兩次。”“噗嗤”,我直接樂了,撥通了我媽的電話,“媽,
有個瘋老頭想錢想瘋了,訛上我了。”“你……”老頭氣得說不出來,撲上來想搶我的手機。
我往旁邊一閃,老頭撲了個空,隨即,我撥打了報警電話。“警察,您好,有人攔路搶劫。
”掛了電話,我掏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花壇的邊沿,然后一屁股坐了下來,
看戲一樣的盯著眼前的老頭。聽到我報警,老頭老實了一些,
但是嘴里仍然不干不凈地吐著臟話,時不時用他那臟兮兮的衣袖擦一下額頭。他一會哭,
一會兒笑,揮舞著雙手激動地比劃著什么。我無動于衷,坐在一旁看他表演。
見我始終不說話,他又想上前拉我,我嫌惡地站起身來,退到一旁。“你說你是我爸,
那你說說,我和我妹叫什么名字?”聽到我的話,老頭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
“你和你妹姓孫。”我翻了個白眼,“大爺,世界上姓孫的多了去了,知道一個姓而已,
就想來冒稱人家的爹,未免也太離譜了。”“你叫孫欣什么來著,哎,
我記得就是孫欣什么來著,我想想,我想想。”我冷笑一聲,“沒見過這么糊涂的爹,
連自己女兒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要是我爹,我還是玉皇大帝呢?”“哈哈哈!
”我笑得直不起腰來,眼角一滴眼淚不知什么時候悄悄地滑落了下來。大約二十分鐘以后,
我媽和警察差不多同時趕到。我媽陰沉著臉,盯著眼前的老頭,良久,她緩緩地吐出一句。
“他就是你爸!”我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真希望從我媽嘴里聽到的是不一樣的答案。
警察驚愕的盯著老頭,一臉地不敢相信的樣子。“這是親爸還是后爸,
哪有女兒不認得自己爸的?”“親爸!”我冷冷地答道,“二十多年沒見,當然不認得。
”2七歲那年,我媽和我爸離婚了,我哀求我爸:“爸,你不要離開我們,你不能不要我們,
我和妹妹沒有爸爸,別人會嘲笑我們。”我爸嘴里叼著一根煙,不急不緩地吐出一口煙霧。
“沒爸了,讓你媽再給你們找一個。我老了,以后又不靠你們,有我沒我都一樣。
”妹妹抱著我爸的腿,哭著不撒手:“爸爸,你不要離開我們,我和姐姐會聽話的,
我以后長大掙錢好好孝順你。”我爸一腳踹在我妹身上,“滾遠點,死丫頭片子,
我跟你媽沒感情了,你別哭哭啼啼的綁架我。”他拍了拍衣袖,準備出門。腳剛跨過門檻,
又想起了什么,轉過頭來,不帶任何感情的囑咐我媽。“都離婚了,利索一點收拾停當,
趕緊領著兩個丫頭片子走人。”“過兩天,書琴要進家門,看見你們會不高興。”說完,
我爸頭也不回的去找他的真愛相好了。我媽強忍著眼淚,把我和我妹摟在懷里,安慰我們。
“別怕,有媽在,媽不會讓你們吃苦的。你們要好好聽話,以后就只有咱們娘三相依為命了。
”“媽媽,爸爸為什么不要我們了。是不是我不聽話呀?”五歲的妹妹紅著眼眶,
一臉委屈問我媽。“不是我們不聽話,是因為爸爸要有新的家、新的孩子,他不要我們了。
”七歲的我,心底不由地升起了一股恨意,既然我爸不要我們了,那我們也不要他了。
我媽不再說什么,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一手提著包,一手牽著我,我牽著妹妹,就這樣,
我們離開了從小就生活的地方。爺爺奶奶,大伯三叔躲在自家屋子里,一聲不吭。從那時起,
我的親人就只有我媽和我妹了。我媽領著我和妹妹回了娘家,最開始幾天還好,
姥姥姥爺舅舅舅母對我們還不錯。但是,還不出一個星期,舅母就開始甩臉色。一天晚上,
我起來上廁所,廁所在院子里。路過舅舅舅母的窗下,屋里傳來舅母的聲音。
“你姐什么時候走?她總住在咱們這里也不是個事,還帶著兩個孩子,
家里一下子多了幾張嘴吃飯,手上都緊張了不少。”我舅嘆了口氣,“我姐離婚了,
沒個去處,娘家總歸是她的家,咱們不幫她,就沒人幫她了。”“說得倒是好聽,
你當咱家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多添三張嘴,你讓咱們喝西北風啊!”“哎,再說吧,
先讓我姐姐緩緩,回頭再慢慢地和她說。”我舅嘆了口氣。我心頭一酸,
原來我娘三走到哪里都是多余的。轉過頭去,我發現我媽就在我身后,
她伸出手來在我頭上摸了一下,拉著我進了里屋。我媽帶著我和我妹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而我爸在我們走后的第一個月就迫不及待地把新人迎進了家門。
3我媽帶著我們終究是沒有地方可去。
我姥爺領著舅舅在老屋隔壁的空地上搭了一個簡易的木棚,然后用撿來的木頭拼了一個床。
我媽帶著我和我妹搬進了這個小木棚里,沒有窗戶,雖然簡單的拉了一盞電燈,
但是屋子里仍然顯得很昏暗。門是木頭和竹子拼湊起來的,里面就一個搭扣,
外面掛著一把鎖子。做飯就在棚屋外的空地上,幾塊石頭拼個小灶。村里有人外出務工,
閑置下得農田沒人種,我媽一下包了五畝地,每天起早貪黑的干活。我和妹妹不上學的時候,
也會盡量幫我媽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三畝地用來種母女三的口糧,剩下的兩畝地種蔬菜。
種出來的蔬菜,我媽就拿到集市上去賣,用來補貼家用,交我們姐妹倆的學費。
村里的孩子經常嘲笑我和妹妹,“看,孫欣悅、孫欣怡來了,她們的爸爸不要她們了。
”“她們兩個可憐蟲,沒有爸爸吃不上飯,只能吃野菜。
”“我上次在學校看見孫欣悅撿了別人掉在地上的饅頭啃,臟死了,真丟臉!
”每次路過街頭巷尾,大人們也總是在悄悄地議論。“這是老喬家的兩個外孫女,真可憐,
從小就沒有爸!”“喬玉瀾是個好女人,怎么嫁了這么個黑心肝的玩意。”“就是,
我也聽說了,老喬家原來那個女婿真不是個東西,自己的女兒不養,養別人的子女。
”“孫韞也真夠混的,離婚以后,娶了個帶三個孩子的女人。幫人家養兒子女兒,
還給那個女人買金首飾、衣服。”“我在街上碰到過那個女人,打扮得可洋氣了。
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都是戴得金的。”“你看看這兩個孩子,衣服上還打著幾個補丁。
喬玉瀾天天田里地里忙個不停,離婚不到一年,一下子老了好幾歲,都是累的。”“唉,
這都是命啊,可惜苦了兩個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從最初的期待到失望再到憎恨。
有人給我媽介紹相親對象,但是我媽怕嫁過去,我和妹妹跟著吃苦,所以她一直沒有同意。
單身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在農村生活總是容易引起各種非議與謠言,看向我們的目光有同情,
也有不懷好意。我經常半夜醒來,看見我媽坐在桌子旁暗自抹淚。
我媽領著我和妹妹在農村捱了兩年,第一年收成還勉強,能夠維持我們母女三的生活。
但是第二年的時候,大旱以后又碰上洪澇,地里的莊稼基本上顆粒無收。
4眼看我和妹妹就要餓肚子,我媽想了一整夜,領著我敲響了我爸家的門。
開門的是我爸后來娶的老婆李書琴,她滿臉輕蔑地打量了我們母女一眼。“你們是誰,
要飯的嗎?趕緊滾,我家沒錢。”“我是孫韞的前妻,我找他有點事。
”李書琴臉拉得更長了,粗聲粗氣地朝屋里喊道:“孫韞,你前妻上門找你敘舊了,
還不趕緊出來。”我爸聞言從屋里走了出來,看見我們母女倆,一臉的不快。
“你們來我這里干什么?咱們之前可說好了,離婚了,你們跟我什么關系都沒有。
”“我來要孩子的撫養費。”我媽躊躇了半天,終于硬著頭皮開口了。“喲,我說了,
原來是沒錢了,找我們家孫韞要錢唄。有些人啊,真不要臉,都離婚了,還盯著前夫的口袋。
”我爸還沒開口,李書琴陰陽怪氣地接茬了。“我本來也不想問你要錢的,
但是今年光景不好,兩個孩子都快吃不上飯了。她們好歹也是你的骨肉,沒有成年之前,
你對她們有撫養義務。”我媽還想說什么,我爸打斷了她的話。“說來說去,
你還是想要錢唄!想要錢直說,別拿孩子當借口,以前就看不慣你這副貪心的樣子。
離婚以后,你是越來越讓人惡心了。”我忍不住了,沖著我爸吼道:“我媽才不惡心,
惡心的是你們。你跟這個壞女人還沒有離婚就勾搭在了一起,外面人都說她是小三,
說你被這個狐貍精迷了眼睛。”聽到我的話,我爸和李書琴瞬間變了臉色。“喬玉瀾,
看看你教的好女兒,怎么跟大人說話的。”我媽抱住我,摸了摸我的頭,
不緊不慢地答道:“我怎么教女兒輪不到你來多嘴,
總比有的爹媽專門教女兒破壞人家的家庭要好。”我媽的話剛出口,
李書琴仿佛受到重擊一般,兩腿站立不穩,一下子倒在我爸的肩膀上。“孫韞,都是我不好,
我以前以為只要咱們相愛,就能排除萬難,可是世俗還是容不下咱們。
”我爸兩手攬著她的腰,輕聲細語地哄她:“寶貝,你說的都是啥話,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
”我終于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全吐了出來,連同早上吃進去的麩餅和野菜。
我爸皺了皺眉頭,李書琴一臉嫌惡的捂住鼻子。看清我吐出的東西,我爸愣了愣神,
隨即他開口道:“書琴,給她們拿五十塊錢。”李書琴不情不愿地從口袋里掏出五十塊錢,
扔到地上,“拿上,沒錢了,你和你的女兒可以出去賣。”隨即,
她發出一連串“咯咯咯”的嬌笑聲,拽著我爸的胳膊進了屋,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我媽摟著我的手緊了緊,最終松開了我,她緩緩地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那張鈔票,
一滴眼淚無聲地滴在上面。5我爸像打花叫花子一樣的給了我媽五十塊錢。這個時候,
我和妹妹每個學期的學費是兩百塊錢,五十塊再怎么省著花,也就能堅持個十幾天。
我媽東挪西借最終又湊齊了三百塊錢,她拿出其中的兩百給姥姥姥爺,
拜托他們照顧我和妹妹。我媽打包好行李,把我叫道跟前,“欣悅,你是姐姐,
要照顧好妹妹,在家要聽姥姥姥爺的話。媽媽出去找工作,等以后安頓好了再接你們過去。
”我聽話的點了點頭,拉著妹妹的手,依依不舍地立在村頭,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遠方。
我媽外出一年沒有消息,村里小孩又開始笑話我和妹妹。“喬欣悅、喬欣怡的爸爸不要她們,
現在她媽媽也不要她們了,沒爹沒娘的孩子是野草。”妹妹揚起小拳頭,“胡說,
我媽不會不要我們,再說我們沒爹沒媽,我打你們。”“喲,喲,小丫頭還挺厲害,
我就說了,你能拿我怎么樣?”一個黑胖的小男孩一把上前推了妹妹一把。妹妹沒提防,
一下在栽倒在地上,眼角和手掌都磨破了皮。我憤怒地沖上前去,和那個小男孩扭打在一塊,
最后兩個人都掛了彩。晚飯時,我和姥爺姥姥、妹妹正在吃飯,
就聽外面的捶門聲一陣響過一陣。“喬大叔、喬大娘,開門!”姥姥慌忙放下飯碗,
打開了院門。門剛一開,就見下午和我們打架的那個男孩跟在他爸媽后面,
探頭探腦地向里張望。看見我和妹妹,黑胖男孩的媽滿臉怒氣,“喬大叔,
我們今天上門就是討個說法,看看你的兩個外孫女把我家兒子打成什么樣了?
”說完一把拉過她兒子,撩起他的衣袖,上面深深淺淺有幾道劃痕。姥姥抄起雞毛撣子,
不容我分辨就往我身上招呼,“我讓你出去打架,成天盡給我們惹事。
”我抱著腦袋哭著分辯:“是他先罵我和妹妹,然后推倒了妹妹,我才和他動手的。
”姥姥根本沒聽進去,雞毛撣子繼續往我身上招呼,很快我的胳膊上青的紅的一大片。
妹妹哭喊著抱住姥姥的腿,“姥姥別打姐姐了,是我不好,要打就打我吧!
”姥姥還再使勁地抽打我,黑胖男孩和他爸媽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妹妹。“夠了,別打了。”姥爺喝止了姥姥,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欣悅,
你也別怪你姥姥心狠,她今天要是不打你,就不能息事寧人。你大了,也懂事了,
爸媽都不在身邊,姥姥姥爺年紀也大了,有的事能忍就忍吧!”我淚眼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