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高危>一聲師父,終身擔憂。>段回春>季秋來>“交出段回春,否則血洗蒼生。
”>段回春平靜回應:“我愛蒼生。”>季秋來只得綁走段回春。>“你恨我嗎?”>“恨,
所以要你永生永世看著我。”第一章 夏灼刀圣留下的這座迷宮,是活物的墳場。
段回春哼著荒腔走板的調子,指尖拂過冰冷巖壁。他純粹是閑得發慌,
跑來研究這鬼地方能不能種出點稀罕蘑菇來。空氣里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回蕩,
死寂得讓人耳朵發悶。突然,一點微弱的窸窣聲鉆進耳膜,像垂死小獸的喘息。
段回春腳步頓住,身形一晃,已循聲飄至一處狹窄的岔道盡頭。巖壁凹陷的陰影里,
蜷縮著一團東西。近了才看清,是個少年。薄得像片枯葉,
破爛的粗麻布衣掛在他嶙峋的骨架上,露出的皮膚灰敗,嘴唇干裂出血口子,
只有胸膛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吊著一口氣。那雙眼睛,
在段回春靠近時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里面是濃得化不開的恐懼和絕望,像即將熄滅的炭火。
“嗬……”少年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連一個完整的字都擠不出。段回春蹲下身,
沒半點嫌棄,順手就從腰間的儲物袋里摸出一個紅彤彤、汁水飽滿的朱果。
那袋子看著平平無奇,果子拿出來時卻鮮靈得如同剛從枝頭摘下。他捏著果子湊到少年唇邊,
聲音帶著點懶洋洋的笑意:“運氣不錯啊小子,這鬼地方還能撞上我。喏,先墊墊。
”清甜的果香鉆入鼻腔,少年渙散的眼珠艱難地動了動,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
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像離水的魚猛地張嘴,幾乎是囫圇著將那枚朱果吞了下去。
甘甜的汁液滑過火燒火燎的喉嚨,一股微弱但真實的暖流終于從冰冷的胃里掙扎著蔓延開。
段回春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狼吞虎咽,又摸出一個水囊遞過去。少年抱著水囊猛灌幾口,
嗆咳起來,蒼白的臉上終于泛起一絲病態的紅暈。“謝…謝謝……”聲音嘶啞干澀,
如同砂紙摩擦。“謝什么,”段回春擺擺手,又從袋子里掏出幾塊松軟的、裹著糖霜的糕點,
“對了,你怎么掉這鬼地方來了?”少年抱著糕點,小口小口地咬著,
動作拘謹得像偷食的雀鳥。聽到問話,他頭垂得更低,細瘦的脖子彎出一道脆弱的弧線,
他聲音輕得像蚊子哼。“…走丟了,出不去…好多天……”段回春“嘖”了一聲,
上下打量他。瘦,太瘦了,骨架支棱著,一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臉上沒什么肉,
襯得那雙眼睛格外大,里面盛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和一種近乎卑微的求生欲。
衣服破得不成樣子,露出的手腕腳踝細得嚇人,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營養不良,
經脈滯澀,幾乎堵死了。這身體底子,能引氣入體熬到煉氣期,
已經是老天爺開恩加他命硬了。少年偷偷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段回春。
眼前人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身姿挺拔,眉眼間是少年人特有的飛揚意氣,
卻又帶著一股萬事不縈于心的懶散。和自己這狼狽到泥里的樣子,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少年攥緊了手里半塊糕點,指尖用力到發白,指節凸起。
一個大膽到近乎絕望的念頭攫住了他。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大得驚人的眼睛直直望向段回春,
里面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苗,
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那個…我…我可以拜你為師嗎?
”段回春正摸出個油紙包準備拆開,聞言動作一頓,捏著糕點的指尖停在半空。他看向少年,
那雙總是含著三分笑意的眼睛里,難得地掠過一絲真實的錯愕。拜師?
他一個剛筑基、整天琢磨吃喝玩樂的刀修?這念頭太荒謬,以至于他愣了好幾息。
巖壁滲出的水珠滴落在少年額前,沿著他臟污的臉頰滑下一道蜿蜒的痕跡。
少年眼中的火苗在段回春的沉默里一點點黯淡下去,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起抖來,
像寒風中最后一片枯葉。段回春看著他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看著他絕望地等待最后的宣判,
那股子荒謬感反而散了。他忽然就笑了出來,不是嘲諷,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帶著點無奈和純粹覺得有趣的笑聲,在死寂的迷宮里顯得格外清朗。
“拜師?”段回春尾音上揚,帶著點調侃,“行啊,”他隨手把糕點塞回袋子里,
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饒有興味地看著少年,“那你叫聲師父聽聽?”峰回路轉!
巨大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瞬間沖垮了少年緊繃的神經。他呆呆地望著段回春帶笑的臉,
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喉嚨里堵了千言萬語,
最終卻只化為一聲破碎的、帶著濃重哭腔的嗚咽:“師……師父……”淚水決堤般洶涌而出,
混著臉上的污跡,在他瘦削的臉頰上沖出兩道狼狽的溝壑。他慌忙抬手去擦,卻越擦越濕,
肩膀抑制不住地抽動。“哎,別哭別哭!”段回春被他這反應弄得有點手足無措。
他這人向來怕麻煩,更怕別人掉眼淚。他手忙腳亂地在儲物袋里翻找,
扯出幾件折疊整齊的衣物。料子是上好的天青色素錦,針腳細密,
只是款式明顯是少年人穿的,顏色也是清一水的青碧。“喏,換上,
”他把衣服一股腦塞進少年懷里,動作有點笨拙,
“都是我以前穿的……那時候就喜歡這顏色,別嫌棄啊。”他撓撓頭,
臉上露出點難得的赧然,“那個…先說好,我才筑基沒多久,自己都活得糊里糊涂的,
不太會照顧人。我吃什么,你就跟著吃什么。要是哪天你覺得我這師父太不靠譜了,想走,
”他語氣輕松隨意,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隨時跟我說一聲就行,
直接走也沒關系……”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又掏出一雙半新的軟靴,幾塊干凈的布巾,
一包油紙裹著的肉干,一個裝滿了清水的葫蘆……零零碎碎的東西,
一件接一件地塞進少年懷里。少年手忙腳亂地接著,懷里很快堆起一座小山。
他嘴里還含著半塊沒咽下去的糕點,動作卻僵住了,只是低著頭,
眼淚無聲地、大顆大顆地往下砸,落在懷里的青色衣衫上,洇開深色的濕痕。
段回春終于扒拉完了儲物袋里那些可能用得上的東西,滿意地拍拍手,一抬頭,
正撞見少年哭得渾身都在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懷里抱著東西,
像個被遺棄又被撿回來的小獸。段回春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張了張嘴,
看著少年哭得抽噎不止的樣子,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某種名為“手足無措”的情緒。
他沉默地站在那兒,像個犯了錯被罰站的孩子,眼神飄忽,不知道該看哪里,
更不知道該怎么讓這淚閘關上。少年抽噎著,抬起袖子狠狠抹了把臉,努力吸著氣,
試圖平復洶涌的情緒。他抬起頭,用那雙被淚水洗過、顯得格外清亮的眼睛望向段回春,
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卻努力說得清晰:“師父……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段回春。”段回春幾乎是立刻接話,語速飛快,像是急于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我叫段回春。別哭了別哭了,等下我們出去,找個好點的酒館住下,再帶你去趕集,
買好吃的!”他試圖用輕松的未來計劃轉移少年的注意力。少年用力點點頭,
懷抱著那些帶著師父體溫的衣物和食物,仿佛抱住了整個世界。他深吸一口氣,
目光落在段回春臉上,帶著一種鄭重其事的認真,輕聲說:“我叫季來秋。
”段回春愣了一下,隨即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爽朗和陽光,
仿佛剛才的尷尬從未發生:“季來秋?好名字!走,徒弟,師父帶你闖出這破迷宮!
”第二章 秋涼段回春的道場,名為“閑云居”,坐落在宗門靈氣最溫和的山坳里。
沒有巍峨大殿,沒有森嚴陣法,只有幾間爬滿藤蔓的竹舍,一片開墾得有些隨意的藥圃,
角落里甚至還搭了個小小的禽舍,幾只羽毛鮮亮的靈雉在里面悠閑踱步。
空氣里常年飄著淡淡的藥草香、泥土味,
還有段回春偶爾心血來潮研究新菜式時逸散的古怪食物香氣。
季來秋很容易就嵌入了這片閑散天地。他像一塊干涸的海綿,
貪婪地吸收著師父生活方式里的一切。段回春去藥圃松土,
他就默默跟在后面拔草;段回春興致勃勃地研究如何讓靈雉多下蛋,
他就負責記錄觀察;段回春拎著食盒去拜訪其他長老,
他就像個小尾巴似的安靜跟在半步之后,聽師父用那副懶洋洋的腔調跟人東拉西扯,
從新發現的靈果聊到山下茶館里聽來的離奇八卦。
他努力模仿著段回春面對一切時的姿態:那份萬事不過心的隨意,那份近乎天真的坦誠,
那份對任何麻煩都一笑置之的灑脫。可越模仿,季來秋骨子里的冷就越清晰。他做不到。
他會在段回春隨手將新得的靈茶分給路過的外門弟子時,
心底掠過一絲尖銳的不適;他會在聽到其他長老夸贊段回春天賦絕倫時,一面與有榮焉,
一面又涌起難以言喻的酸澀;他會在深夜獨處時,反復咀嚼師父那句“想走隨時可以走”,
如同被冰冷的針反復刺扎。他依賴段回春,像藤蔓依賴大樹,像溺水者依賴浮木。
這種依賴在日復一日的溫暖里發酵,扭曲成一種病態的占有。
他渴望師父的目光只停留在他身上,渴望師父的“順眼”只屬于他一人。可段回春太好了,
好得讓他絕望。師父的溫暖如同正午的陽光,
慷慨地灑向所有“順眼”的存在——藥圃里新抽芽的靈草,禽舍里剛破殼的雛鳥,
甚至是一個在講道堂外被訓斥得手足無措的雜役弟子。
段回春會順手塞給那雜役弟子一塊糕點,拍拍對方的肩,笑著安慰一句“多大點事兒”。
那笑容和遞給他朱果時一般無二。季來秋沉默地看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知道師父很好,
是這世間最好、最無可挑剔的師父。可這份好,帶著一種溫暖的冷漠,
一種將他與其他所有“順眼”之物等量齊觀的、無差別的溫和。
這讓他心底那頭名為貪婪的獸,日夜啃噬,不得安寧。段回春對此渾然未覺。
他只覺得自家徒弟勤奮得過分,也安靜得過分。除了練劍就是跟著自己,話不多,
眼神卻總是黏在自己身上。宗門大比塵埃落定。演武臺中央,段回春一身黑衣,
身形快得只留下幾道模糊的殘影,對手的刀鋒連他衣角都碰不到。
當裁決長老宣布“段回春勝”時,他臉上依舊是那副輕松的笑意,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場無關緊要的游戲。高臺上,宗主親自將獎勵遞到他手中。最惹眼的,
是一個溫潤玉瓶,瓶身縈繞著淡淡清輝,
里面靜靜躺著一粒龍眼大小、通體渾圓、流淌著七彩霞光的丹藥——洗髓丹。能重塑根骨,
滌蕩經脈雜質,對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夢寐以求的至寶。場下無數道目光瞬間變得灼熱。
段回春隨手掂了掂玉瓶,看也沒看其他幾樣光華閃閃的法寶靈石,徑直跳下高臺,
在一片驚愕的視線中,走向臺下安靜站立的季來秋。“喏,徒弟,
”他把那玉瓶塞進季來秋手里,動作自然得如同遞過去一個剛烤好的紅薯,
“這個給你正合適。”玉瓶入手溫潤,季來秋卻感覺像捧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燙得他指尖發顫。他猛地抬頭,撞進段回春清澈含笑的眼底。“師父……這是洗髓丹!
”他的聲音艱澀。他知道師父經脈也非完美無瑕,這丹藥對師父同樣有大用!“知道啊,
”段回春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順手從儲物袋里摸出一包剛炒好的靈葵籽,拈起一顆丟進嘴里,
咔嚓一聲,香氣四溢,“你底子太薄,這玩意兒能把你那些淤塞的經脈好好通一通。
趕緊吃了,別磨蹭。”他說完,目光已經被旁邊一個賣糖畫的攤子吸引過去,“嘿,
這老頭手藝見長啊,龍畫得真精神!等著,師父給你弄一個去!
”季來秋握著那價值連城的玉瓶,看著師父擠進人群的背影,
只覺得一股滾燙的氣流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他低頭,
瓶身上仿佛還殘留著師父指尖的溫度。這溫暖如此厚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卻又讓他甘之如飴,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日子在段回春的“不務正業”和季來秋的沉默苦修中流淌。季來秋的劍越來越快,越來越冷。
直到那日,段回春蹲在藥圃邊,捏著一株葉脈泛著奇異金線的幼苗左看右看,眉頭微蹙。
“徒弟,過來。”段回春頭也不回地招手。季來秋收劍,無聲地走到他身邊。
段回春突然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絲極其細微卻鋒銳無匹的刀氣,
快如閃電般在季來秋的手腕尺骨處輕輕一劃。沒有傷口,甚至沒有痛感,
但季來秋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整條手臂的骨骼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敲擊了一下,
發出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清越如劍鳴的嗡聲!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沉睡的力量被瞬間喚醒,無形的鋒芒透體而出,
將他腳邊幾株雜草無聲地齊根削斷!段回春眼睛瞬間亮了,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奇:“嚯!
我就說你這筋骨硬得不正常!原來是這個!”他拍拍手站起來,臉上是純粹的興奮,
“天生劍骨!撿到寶了!”季來秋怔在原地,
感受著手臂內那股陌生的、仿佛與生俱來的凌厲力量在奔涌,沖擊著他原本淤塞的經脈。
他看向師父,段回春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為他高興的笑容,燦爛得晃眼。“走!
”段回春一把拉起還有些發懵的季來秋,“師父給你找個好先生去!”數日后,
季來秋站在了“孤絕峰”下。山如其名,孤高絕險,直插云霄,
凌厲的劍意彌漫在每一寸空氣里,刺得人肌膚生疼。峰頂那座簡陋的石屋,
便是劍圣顧灑脫的居所。顧灑脫,人如其名。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袍子,
頭發亂糟糟地用根草繩束著,抱著一壇酒倚在門口,眼神銳利如鷹隼,
上下打量著被段回春推上前來的季來秋,目光尤其在季來秋的雙手和脊背上停留了片刻。
“劍骨?”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酒氣,卻字字如劍鋒刮過,“難得。可惜,
”他話鋒一轉,帶著毫不掩飾的挑剔,“殺氣太重,執念太深。成不了真正的劍圣。
”段回春笑嘻嘻地湊上前,完全無視那迫人的劍壓:“顧老頭,
看在我爹娘當年替你擋下那道幽冥鬼火的份上,幫個忙唄?指點指點我這徒弟,
也不用你教成劍圣,能自保就成。”他話說得輕巧,眼神卻難得地帶上了幾分認真。
顧灑脫瞥了他一眼,又灌了一大口酒,喉結滾動,酒液順著亂糟糟的胡子滴落:“哼,
段家小子的情,老夫認。”他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再次釘在季來秋身上,帶著審視,
“留下可以。能學多少,看他自己造化。”“行!”段回春一拍大腿,笑容燦爛,
“那我也留下!孤絕峰風景不錯,正好研究研究這邊的土質適合種點啥。
”他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無視了顧灑脫瞬間僵硬的臉色和季來秋眼中的錯愕,
自顧自地開始盤算,“山陰那塊地背風向陽,開片小菜園應該不錯……”于是,
孤絕峰頂那亙古不變的孤寂劍意里,從此混入了煙火氣。
段回春當真在山陰處開墾了一小片菜地,竹舍旁邊支起了簡易的灶臺。
每當顧灑脫那嚴苛到近乎殘酷的劍道訓練讓季來秋筋疲力盡、幾欲崩潰時,
總能聞到從山陰飄來的、帶著奇異香氣的食物味道,聽到師父哼著荒腔走板的調子,
或者和顧灑脫為了“這株寒煙草該不該澆淘米水”之類雞毛蒜皮的事吵吵嚷嚷。那聲音,
成了季來秋在無邊孤絕劍意中,唯一能抓住的、屬于人間的溫度。顧灑脫的教導,
是將人置于絕境般的打磨。季來秋無數次被那沛然莫御的劍意壓倒在地,骨骼呻吟,
臟腑翻騰,汗水混著血水浸透衣衫。唯有在意識模糊的邊緣,
他才能捕捉到遠處山陰飄來的、一絲極淡卻無比清晰的香氣——或許是某種靈菇湯的鮮香,
或許是師父又在烤制某種古怪的肉干。那味道像一根無形的絲線,
將他瀕臨潰散的意志從深淵邊緣一點點拉回。他咬著牙,從泥濘中一次次爬起,
眼中是淬火般的執著。為了什么?為了證明自己配得上那粒洗髓丹?
為了不辜負師父動用父母遺澤換來的機會?還是僅僅為了……師父看向他練劍時,
眼中那抹純粹的、帶著點小得意的亮光?時間在孤峰絕頂無聲流逝。季來秋的劍越來越快,
越來越沉。那柄凡鐵長劍在他手中,漸漸有了劈開孤絕峰厚重云霧的氣勢。
他的身形在凌厲的劍風中愈發挺拔,曾經干瘦的身體覆上了勻稱而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
眉眼間的稚氣和怯懦被一種沉靜的鋒銳取代。段回春的日子則過得一如既往的“不務正業”。
菜園子被他侍弄得生機勃勃,靈雉在竹舍旁安了家,
他甚至成功讓顧灑脫那張萬年冰封的老臉,在嘗到某種特制熏肉時,
松動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滿意表情。他偶爾會指點季來秋的身法步法,
用的是他那套獨步天下的“懶人閃避法”——如何在最省力、最不狼狽的情況下躲開攻擊,
氣得顧灑脫直罵他“誤人子弟”。矛盾在季來秋劍法大成那日徹底爆發。演武場上,
季來秋的劍已化為一片潑水難入的寒光。他不再是被動承受顧灑脫的劍意,而是主動迎擊!
劍光如驚鴻乍起,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精準地切入顧灑脫那看似無懈可擊的劍網縫隙。
嗤啦一聲輕響,顧灑脫灰袍的袖口被劃開一道細長的口子。時間仿佛凝固。顧灑脫收劍而立,
看著自己破損的衣袖,沉默良久。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深處,
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有愕然,有審視,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二十六歲……”顧灑脫的聲音干澀,打破了沉寂,“老夫二十六歲時,尚在泥濘中掙扎。
你很好……不,是太好了。”他的目光越過季來秋,
落在場外抱著個食盒、一臉“我徒弟果然厲害”表情的段回春身上,
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只是這劍……太沉,太冷。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季來秋收劍,氣息微喘,額角有汗珠滾落。他無視了顧灑脫話語中深藏的憂慮,
目光穿透彌漫的煙塵,精準地捕捉到場邊的段回春。
師父臉上的笑容比孤絕峰頂偶爾透下的陽光還要明亮,帶著純粹的、毫無保留的驕傲。
那一刻,季來秋心中所有的不安、所有的酸澀、所有的冰冷執念,都被這笑容短暫地融化了。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不在乎顧灑脫的評判,
不在乎這劍是冷是熱,是福是禍。他只在乎一件事——這笑容,是因他而起。這就夠了。
他迎著段回春的目光,微微頷首。師父,你看,我沒有辜負你。
第三章 冬寒血色浸透了黑石平原。天空是污濁的鉛灰色,被無數燃燒的魔火流星撕裂。
大地的震顫從未停歇,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焦糊和魔物特有的硫磺惡臭。
慘叫聲、兵刃碰撞的刺耳刮擦聲、法術爆裂的轟鳴聲,混合著魔族興奮的嘶吼,
編織成一曲地獄的挽歌。洶涌的魔潮如同黑色的狂濤,裹挾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段回春和季來秋師徒二人背靠著背,刀光劍影織成一片死亡的領域,
每一次揮擊都帶起蓬蓬血雨。段回春的身影快得如同鬼魅,在魔物利爪與獠牙的縫隙間穿梭,
刀鋒所過之處,只留下淡淡的殘影和倒下的尸骸。季來秋的劍則成了最冰冷的收割者,
劍意凝練如一線寒冰,精準地點碎一個個魔物的頭顱或心臟,動作簡潔、高效,
帶著一種近乎無情的漠然。“西南!撕開一個口子!
”段回春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喧囂中依舊清晰地傳入季來秋耳中,
帶著他慣有的、身處險境也難改的輕松腔調。季來秋沒有絲毫猶豫,劍勢陡然一變,
由點破面轉為大開大闔!一道匹練般的森寒劍氣如同冰河倒卷,
瞬間將前方數頭猙獰的魔物凍結、撕裂!硬生生在洶涌的魔潮中劈開一道短暫的通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