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醒來護士說我失憶了。我立馬閉上眼睛裝睡，因為我看見陳浩站在門口。
他是我的死對頭，從小到大就知道坑我。現在他居然紅著眼眶撲過來：“老婆你終于醒了！
”我差點笑場，強忍著繼續裝失憶。他每天給我削蘋果，喂我喝粥，演得情深義重。
直到那天他削蘋果劃破了手。我下意識抽了張紙遞過去：---消毒水味兒。濃得化不開，
直往我鼻子里鉆，又冷又嗆。我費力地掀開眼皮，白晃晃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天花板白得晃眼，像個巨大的、沒有表情的臉。耳朵里嗡嗡響，像有幾百只蜜蜂在開會。
“……輕微腦震蕩……可能……短暫失憶……”斷斷續續的話飄進來，是護士的聲音，
隔著簾子，有點遠。短暫失憶？腦子像被塞了一團濕透的棉花，又沉又木。我努力回想，
只抓到一些零碎的影子：刺耳的剎車聲，玻璃碎裂的脆響，
還有……好像是為了躲一只突然竄出來的野貓？方向盤猛地一打……再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頭疼得厲害，像有把小錘子在太陽穴上不緊不慢地敲。“醒了就好，好好休息。
”護士的聲音近了點，簾子被輕輕拉開一條縫，她探頭看了看我，又退了出去。我閉上眼，
想緩一緩那股惡心的眩暈感。剛閉上沒兩秒，病房門那邊好像有點動靜。
我悄悄把眼皮掀開一條細縫，瞄過去。門口站著個人影。高個子，有點瘦。
走廊的光從他背后透過來，給他鑲了道模糊的邊。陳浩？！
我腦子里那團棉花瞬間被這個名字點著了！燒得噼啪作響。是陳浩！
化成灰我也認得這狗東西！幼兒園他搶我棒棒糖，小學他往我鉛筆盒里塞毛毛蟲，
中學他把我名字寫進“最討厭同桌”排行榜榜首，大學他為了搶獎學金名額，
偷偷舉報我選修課遲到！上周，就上周！我辛辛苦苦攢錢想買個包，結果被他忽悠去打賭，
輸得底褲都快沒了，還欠著他五百塊巨款！他怎么會在這兒？一股不祥的預感，
比消毒水味還沖，猛地頂了上來。護士剛才說什么來著？短暫失憶？電光火石間，
一個念頭像泥鰍一樣滑溜地鉆進我混沌的腦子。來不及細想，
身體比腦子更快一步執行了命令——我猛地重新閉上眼睛，死死閉上！眼皮關得嚴絲合縫，
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心跳在耳朵里咚咚咚地擂鼓，震得我胸口發麻。裝睡！裝死都行！
就是不能讓他知道我現在腦子清醒！我像一截被雷劈過的木頭，直挺挺地僵在病床上。
腳步聲近了，很輕，有點遲疑，停在我床邊。空氣凝固了幾秒鐘。然后，
我聽到了一聲極力壓抑的抽氣聲，帶著點……奇怪的鼻音？“曉曉？” 陳浩的聲音響起來，
又低又啞，像砂紙磨過木頭。他平時說話可不是這樣，那調子總帶著點欠揍的得意，
尾巴恨不得翹到天上去。現在這聲音，聽得我后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搞什么鬼？
沒等我琢磨明白，更大的驚嚇來了。“老婆！” 這兩個字炸雷一樣在我耳邊響起，
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悲愴。什么？！老婆？！我差點從病床上彈起來！
五臟六腑都擰成了一團，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酸水直往上涌。要不是我死死咬住后槽牙，
腮幫子都咬酸了，那句驚天動地的“滾你大爺的”絕對會破口而出。“老婆！你終于醒了！
嚇死我了！” 陳浩的聲音抖得厲害，真跟死了老婆似的。緊接著，我感覺手背上一熱，
一只汗津津的大爪子就蓋了上來。那觸感，像一條剛從泥里撈出來的鯰魚，又濕又黏。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全體起立抗議，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要甩開它！
我強忍著把手抽回來的沖動，心里一萬頭羊駝呼嘯而過：陳浩你個王八蛋！
占便宜占到老娘頭上了？演！接著演！我看你能演出一朵什么花來！我繼續挺尸，
眼皮閉得死緊，只有睫毛不受控制地微微顫著。他似乎真的慌了神，
那只鯰魚爪子非但沒拿開，反而握得更緊了，還神經質地搖了兩下。“曉曉？
你……你看得見我嗎？聽得到我說話嗎？醫生！醫生！”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
轉身就要往外沖。“別……別喊……” 我趕緊把眼睛掀開一條細縫，
氣若游絲地擠出幾個字，聲音虛弱得我自己都信了。再讓他喊下去，真把醫生招來，
我這戲就不好唱了。陳浩猛地剎住腳步，轉回身，那張臉瞬間湊到我眼前，放得老大。
眼睛紅通通的，布滿了血絲，眼瞼下面掛著兩個烏青的大眼袋，
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整個人憔悴得像被車輪碾過幾遍。“老婆！你醒了！
你認得我嗎？” 他急切地問，那雙紅眼睛死死盯著我，充滿了“深情”的期待。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空洞地在他臉上掃了一圈，又飄向慘白的天花板，
眉頭一點點蹙起來，像是在努力回憶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你……是誰？” 我輕聲問，
每個字都透著濃濃的困惑和疲憊。陳浩整個人明顯僵了一下。他眼睛里的光，
像是被我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噗”地一下吹熄了。那點強裝出來的紅潤迅速褪去，
臉色變得比醫院的墻還白。“我……” 他喉嚨里像是堵了團棉花，聲音哽住了。
那只一直握著我的爪子，也像被開水燙到似的，猛地縮了回去，
手指無措地在病號服粗糙的布料上蹭了蹭。他眼神閃爍，飛快地瞟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又慌亂地落回我臉上。病房里安靜得可怕，
只有床頭監測儀發出單調規律的“嘀——嘀——”聲。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口氣吸得又深又長，好像要把整個病房的空氣都吸進肺里。再開口時，他像是換了個人，
語氣變得異常柔和，甚至有點……小心翼翼？“我……我是陳浩啊。” 他說出自己名字時，
尾音都在飄，“曉曉，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試探著問，身體微微前傾，
仔細觀察著我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我依舊維持著那副“腦子被格式化”的茫然，
緩慢地、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動作很輕，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感。“陳……浩？
” 我重復著這個名字，眉頭皺得更緊，像是在記憶的廢墟里艱難地挖掘，
“有點……耳熟……但……想不起來……” 我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變成了氣音，
眼皮也開始沉重地往下耷拉，一副隨時要再次昏睡過去的模樣。“別睡！別睡！曉曉！
” 陳浩急了，趕緊俯下身，雙手下意識地又想抓我的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在半空，
像怕碰壞什么易碎品。“想不起來沒關系！慢慢來！醫生說了，只是暫時的！
” 他語速飛快地安慰我，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我是……我是你……” 他卡殼了，
眼神又開始亂飄，最后像是終于下定了某個艱難的決心，心一橫，眼一閉，
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地砸了下來：“我是你老公啊！”“老公”兩個字像兩塊燒紅的烙鐵，
燙得我差點沒控制住表情。我藏在被子里的腳趾頭猛地蜷縮起來，指甲狠狠摳著床單，
才把喉嚨里那聲驚天動地的冷笑給硬生生憋了回去。好！陳浩！有種！為了占便宜，
連“老公”這種詞都敢往自己頭上扣了！你等著！我倒要看看，你這“深情丈夫”的戲碼，
能撐到幾時！心里的小人已經笑得在地上打滾，
臉上卻還得維持著“我是誰我在哪”的懵懂狀態。我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眼神依舊空洞，
茫然地看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沒發出聲音。陳浩見我這反應，似乎松了口氣，
緊繃的肩膀垮下來一點。他拉過床邊的椅子坐下，離我很近，
臉上堆起一個溫柔得能掐出水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拂開我額前汗濕的碎發。那動作，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款款”。
“別怕，”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像在哄小孩，“我在這兒呢。醫生說你很快就能好起來，
記憶也會慢慢恢復的。我們……我們感情那么好，你一定會想起來的。” 他說著，
還極其自然地握住了我沒打點滴的那只手，輕輕地、安撫性地捏了捏。我靠！
我心里瘋狂咆哮。陳浩你丫不去當影帝真是浪費了！這演技，這臨場發揮，這厚臉皮！
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手上傳來的觸感讓我胃里又是一陣翻攪。但我忍！
為了看這狗東西還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我忍了！我任由他握著，眼神放空，
虛弱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接下來的幾天，
陳浩徹底進入了“二十四孝好老公”的角色。那叫一個鞍前馬后，體貼入微。
削蘋果是他每天的保留節目。他削蘋果的樣子，真是“全神貫注”，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好像那不是蘋果，而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水果刀在他手里笨拙地挪動，
果皮斷得七零八落，最后削出來的蘋果坑坑洼洼，活像被老鼠啃過。他削完，
還要把那慘不忍睹的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用牙簽插著，遞到我嘴邊。“來，老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