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薄時謙坐在書房里,窗外是陰沉的雨天。
電視屏幕亮著,財經頻道正在播放一則專題報道:
【新銳設計師Ruan Qing榮獲米蘭國際設計金獎,其創(chuàng)立的“星河”品牌估值突破十億】
鏡頭里的阮清歌一襲白色西裝,站在領獎臺上微笑。
她的眼眸明亮如星,舉手投足間盡是自信從容。
記者問她成功的秘訣,她對著話筒輕聲說:“首先要學會愛自己。”
薄時謙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
據(jù)悉,Ruan Qing女士近日成立‘清歌基金會’,專門資助弱勢女性創(chuàng)業(yè),截至目前已幫助三百余名女性實現(xiàn)經濟獨立……”
電視里的聲音漸漸模糊。
薄時謙站起身,踉蹌著走向那個塵封已久的房間——阮清歌曾經住過的臥室。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撲面而來,仿佛她昨天還在這里。
梳妝臺上擺著她用了一半的護手霜,衣柜里掛著幾件她忘記帶走的家居服。
薄時謙鬼使神差地拿起一件米色針織衫,布料上還殘留著若有若無的香氣。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天,他加班到凌晨回家,阮清歌就是這樣穿著這件針織衫,在沙發(fā)上等他等到睡著,見他回來,她揉著眼睛去廚房熱粥,還不小心燙傷了手背……
這種事,在三年的婚姻里好像總是會出現(xiàn),可他那幾年里卻對此視若無睹……
“砰!”
樓下的關門聲將他拉回現(xiàn)實。
管家站在門口,臉色為難:“少爺,銀行的人又來了,說如果下周再還不上貸款,就要啟動抵押物拍賣程序……”
薄時謙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等管家離開,他跌坐在阮清歌的梳妝凳上,鏡子里映出一張憔悴的臉——眼窩深陷,胡茬凌亂,哪里還有昔日薄氏總裁的意氣風發(fā)?
手機震動起來,是王董事發(fā)來的信息。
【小薄,你是我看著長大成長起來的,所以看在多年交情上提醒你,董事會已經通過決議,下周要罷免你的董事長職位,你好自為之吧。】
薄時謙苦笑一聲,目光落在梳妝臺抽屜里露出的一角紙張上。
他拉開抽屜,發(fā)現(xiàn)是一本手賬。
阮清歌娟秀的字跡密密麻麻記錄著他的一切:
【3月15日,時謙胃疼,要記得每天熬小米粥】
【5月20日,他過敏的花粉季節(jié)到了,車里要常備藥】
【7月8日,結婚紀念日,他喜歡的那款袖扣終于買到】
最后一頁停留在他們離婚前一周:【明天是時謙生日,給他買的那塊腕表終于到了,蛋糕要訂黑森林的,他不喜歡太甜,還對花生過敏,希望今后沒有我準備的生日宴,他們能記得吧……】
薄時謙的視線突然模糊。
他突然想起那次生日,阮清歌送他的那塊腕表,被他想也不想當眾扔進垃圾桶就為了討好林清茉,現(xiàn)在想來,那塊表的款式,分明是他隨口提過喜歡的限量版……
電視里突然傳來一陣掌聲。
薄時謙抬頭,看到阮清歌正在接受國際媒體聯(lián)訪。
有記者問:“Ruan女士,您曾有過一段婚姻,這段經歷對您的事業(yè)有影響嗎?”
鏡頭前的阮清歌微微一笑:“我覺得對我是有影響的,起碼那段婚姻教會我最重要的一課——永遠不要為任何人放棄自我。”
薄時謙猛地關上電視。
寂靜的房間里,只有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
他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想起阮清歌離開那天的背影——挺直的脊背,決絕的腳步,沒有一絲留戀。
她究竟是什么時候下定決心離開的呢?
是他毫不猶豫要捐獻骨髓的時候?是他一次又一次為了林清茉拋下她的時候?是她被母親刁難責罰的時候?
窗外,雨越下越大。
薄家別墅的電路突然跳閘,整個房間驟然陷入黑暗,可薄時謙卻只是呆愣坐在阮清歌的梳妝臺前,抬手時,才在黑暗中摸到了臉上冰涼的液體。
他終于明白,這世上最痛的懲罰不是破產,不是眾叛親離,而是當你幡然醒悟時,那個曾經視你如命的人,已經活成了你高攀不起的樣子。
可他不想放棄,明明,明明她曾經是那么愛他,又怎么會因為這些小事就毫不猶豫將他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