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律師,我剛發(fā)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給你,這是我和我先生結(jié)婚第一天就簽好的,你看看有什么問題嗎?”
阮清歌站在落地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
“阮小姐,協(xié)議我看過了,沒什么問題。”電話那頭傳來律師專業(yè)的聲音,“距離三年期滿還有一個月,到期后協(xié)議自動生效,直接去民政局領離婚證就行。”
“好的,謝謝。”
掛斷電話,阮清歌抬頭看向墻上的婚紗照。
照片里的她穿著潔白婚紗,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而站在她身邊的薄時謙,西裝筆挺,面容英俊,卻連一絲笑意都沒有。
愛與不愛,一目了然。
“這一天終于快到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她輕聲自語,指尖輕輕劃過照片中男人冷峻的側(cè)臉。
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阮清歌迅速收回手,轉(zhuǎn)身迎上去。
“回來了。”她接過薄時謙脫下的西裝外套,又蹲下身為他換上拖鞋,動作熟練得像演練過千百遍。
薄時謙松了松領帶,神色清冷:“下個月薄氏集團周年慶,需要你出席晚宴。”
阮清歌整理外套的手頓了頓,搖頭道:“我去不了。”
“為什么去不了?”薄時謙皺眉。
阮清歌剛要開口,薄時謙卻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冷了下來:“是因為我這段時間都在陪清茉?我們結(jié)婚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我有喜歡的人。你也說過不會干涉。”
阮清歌的心猛地一疼,像是被人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是啊,誰家丈夫新婚第一天就告訴妻子自己有心上人,還簽了三年后離婚的協(xié)議?
她不過是如他所愿,下個月就不在這里了,所以不能參加那個晚宴罷了。
三年前,阮氏和薄氏兩大豪門公布了即將聯(lián)姻的消息。
阮清歌從小暗戀薄時謙,得知能嫁給他后欣喜若狂。
可新婚之夜,薄時謙卻遞給了她一份離婚協(xié)議。
“我有喜歡的人,但她家境平凡,薄家不許她進門。”他語氣冷淡,話亦直白,“我會用三年的時間,成為薄氏家主,屆時,再無人敢反對,這三年,我們就做表面夫妻,到期離婚。”
那晚,阮清歌如他所愿簽了字,卻在浴室哭了一整夜。
可婚后不到三個月,林清茉就因為和薄時謙賭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薄時謙瘋了一樣找她,動用了所有關系,卻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那段時間,他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回來時也總是滿身酒氣,眼神陰郁得可怕。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回來,一把將她按在床上。
他的吻落下來,帶著濃烈的酒氣,可說的卻是——
“清茉……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和別人在一起?你不信我嗎?”
阮清歌渾身僵硬,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窒息。
原來……他找到她了。
可林清茉已經(jīng)和別人在一起了。
那晚是她的第一次,可薄時謙抱著她,喊了一整晚別人的名字。
第二天醒來,薄時謙看到床單上的血跡,眼神微怔,卻什么都沒說。
阮清歌也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替他準備好換洗的衣物,甚至在他出門前,還輕聲提醒他今天有重要的會議。
她裝作若無其事,可心里早已鮮血淋漓。
從那以后,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對他好。
他胃不好,她就每天早起熬養(yǎng)胃的粥;
他工作壓力大,她就學著按摩,替他緩解疲憊;
喜歡安靜,她就從不在他面前吵鬧,連走路都放輕腳步。
漸漸地,薄時謙似乎也把她當成了妻子。
他開始會在出差回來時,給她帶一份小禮物;
會在她感冒時,給她泡上一杯感冒藥;
甚至會在深夜擁著她入睡,掌心貼在她的腰上,體溫灼熱。
薄時謙再也沒提過離婚的事,仿佛那份協(xié)議從未存在過。
阮清歌甚至天真地以為,或許,他真的會愛上她。
直到三個月前,林清茉分手回國。
薄時謙幾乎是立刻回到了她的身邊。
他陪她吃飯,陪她逛街,甚至推掉重要會議,只因林清茉一句 “心情不好”。
阮清歌站在窗前,看著薄時謙的車又一次駛向林清茉的公寓,終于明白。
真愛就是真愛,哪怕她付出再多,也抵不過林清茉的一個眼神。
好在,三年的契約婚姻,終于要到期了。
她告訴自己,就當這三年是一場夢。
現(xiàn)在,夢醒了,她也該離開了。
“怎么不說話?”
薄時謙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阮清歌怔怔地看著薄時謙,喉嚨發(fā)緊。
他……不記得離婚協(xié)議的事了?
這三年,她每一天都在數(shù)著日子,生怕期限一到,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可如今,他竟像是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她張了張口,剛想提醒他,薄時謙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剛一接通,那頭便傳來林清茉帶著哭腔的聲音,阮清歌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卻看到薄時謙的臉色驟然一變。
“別怕,我馬上到。”
他掛斷電話,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因為太過著急,肩膀重重地撞上她,阮清歌踉蹌了一下,后背撞在門框上,疼得悶哼一聲。
可薄時謙連頭都沒回,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
阮清歌扶著墻,慢慢走回臥室,脫下外套,肩膀處已經(jīng)泛出一片淤青。
她拿出醫(yī)藥箱,沉默地給自己涂藥,心里卻像是被鈍刀一點點割開。
她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是薄時謙。
“來市中心醫(yī)院一趟。”
阮清歌心頭一跳,下意識問:“出什么事了?”
“來了再說。”
阮清歌趕到時,遠遠就看到薄時謙站在手術室門口,而林清茉靠在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
阮清歌腳步一頓,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呼吸都變得艱難。
“怎么回事?”她走過去,輕聲問。
薄時謙抬眼看她,“清茉的母親突發(fā)白血病,需要立刻骨髓移植。”
阮清歌一怔,“然后呢?”
“全城都找遍了,沒有合適的。”薄時謙淡淡道,“我做了配型,結(jié)果匹配。”
阮清歌瞳孔一縮,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要捐骨髓?”
“捐骨髓有風險,你……”
“叫你來不是讓你同意的。”薄時謙打斷她,“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家屬……
阮清歌心臟狠狠一疼。
是啊,在法律上,她還是他的妻子。
可在他心里,他的家屬從來都不是她。
阮清歌死死攥緊手指,指甲幾乎陷進掌心。
“好。”她聽見自己說,“我簽。”
護士遞來手術同意書,她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像是劃在自己心上。
薄時謙松開林清茉,轉(zhuǎn)身走向手術室。
在門關上的前一秒,阮清歌終于忍不住喊了他一聲:“薄時謙!”
他回頭看她,眼神淡漠。
阮清歌嘴唇顫抖,最終卻只是輕聲說:“……小心。”
薄時謙眸光微動,卻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進了手術室。
門關上的瞬間,阮清歌的眼淚終于砸了下來。
她終于明白,薄時謙對林清茉的愛,深到可以連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