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宮殿染著妹妹鮮血的人魚丈夫掐住我的喉嚨:“姐姐總說魚鱗惡心,不如喂魚吧?
” 前世我為人魚背叛國家,姐姐嫁蛇族被誣陷叛國而死。 重來時我又站在獸夫抉擇前,
前世憎惡的蛇人瞳孔微縮后退半步。 而這次我牽住蛇人冰涼的手:“勞駕,結(jié)契。
” 后來他滅盡屠戮我姐妹全族的仇敵,蛇族祭壇上我們生出首尾交纏的蛋。
破殼的蛇寶好奇盤上他父親傷疤:“父王這里的鱗片怎么碎了?
我的手凝視孩子:“曾有人用圍巾救下凍僵的小蛇……”______咸腥的海水嗆入口鼻,
冰冷刺骨,窒息感如同鉛塊塞滿了胸腔。我瘋狂地掙扎著,
每一次徒勞的動作都牽扯著心臟深處撕裂般的劇痛,比這冰冷海水更讓人絕望。
水光扭曲的光影里,人影浮動。“洛薇妮婭公主總說我的鱗片惡心,令人作嘔……那不如,
直接成為魚兒的餌食如何?” 那道熟悉到骨髓里的聲音,
我奉獻了一生所有熱情、智慧和國土所托付的聲音,
帶著一種刻意模仿我慣常語調(diào)的高傲與刻薄,如同淬了冰的尖錐,狠狠地穿透水流,
扎進我的耳朵。水波的劇烈晃動稍緩,視線所及,勉強能聚焦。萊昂納多立于幾步開外,
他那雙曾被我癡迷地贊譽為“深海之淚凝聚成的寶石”的眼眸,
此刻翻涌的只有不加掩飾的暴戾與殘酷的快意。冰冷滑膩的魚尾在水中優(yōu)雅擺動,
維持著身體的平衡,修長、屬于人魚族完美無瑕的手,
此刻卻如鐵鉗般箍著另一個纖細脆弱的頸項——屬于我的姐姐,伊利亞諾。
姐姐痛苦地仰著頭,纖長的眼睫沾滿了水珠,如同垂死的蝶翼劇烈顫抖。
那張總是帶著包容和寧靜光輝的臉龐,此刻因窒息而扭曲變形,慘白如紙。
她的嘴唇無力地開合著,像一條被拋上岸的美人魚,無聲地吐著微小的氣泡。
她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望向我、望向我身后那片遙遠虛空的刻骨悲憫與絕望。萊昂納多,
我的丈夫,我舍棄一切助他登上人魚帝國權(quán)力之巔的伴侶,欣賞著姐姐的痛苦,
嘴角勾起一絲冰涼刺骨的弧度。他手上微微發(fā)力,姐姐纖細的身體猛地一抽,
如同被折斷的百合花莖。又一個小到幾乎看不見的氣泡破碎了。然后,
萊昂納多竟愉悅地轉(zhuǎn)頭看向我,水紋映著他扭曲得意的面容,像最惡毒的夢魘:“看啊,
洛薇妮婭,最疼愛你的姐姐,因為你愚蠢的堅持和對人魚‘尊嚴’的冒犯,正在付出代價。
她的痛苦,源于你。”胸腔的氧氣被徹底抽空,海水不再是包裹,
而是變成千萬根燒紅的細針,狠狠刺入每一寸神經(jīng)。
極致的憤怒、滅頂?shù)谋撑褞淼奶咸炜窭嗽谏眢w里沖撞,卻連一絲呻吟都無法掙脫喉嚨。
意識像被點燃又迅速熄滅的殘燼,在瀕臨炸裂的邊緣猛地墜落……為什么?
萊昂納多……伊利亞諾姐姐…………沉重的眼瞼猛地掀開!
刺眼的、純粹而干燥的陽光如無數(shù)金針扎入眼底,讓我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竄。
喉嚨深處殘留著灼燒般的腥咸,胃部劇烈痙攣,仿佛下一秒就要嘔吐出來。“咳!
咳咳——”我控制不住地躬起身體,猛烈地嗆咳,直到眼底沁出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眩暈感如同渾濁的潮水緩緩退去。
身下是堅硬冰冷但干燥的石質(zhì)地面——這觸感真實到讓我渾身顫抖,
如同被兜頭澆下一桶滾燙的巖漿。指尖下意識地摳緊地面,冰冷的粗糲感磨礪著指腹。
不是海底宮殿光滑冰冷的藍鉆磚,不是浸泡在絕望海水里的窒息淤泥。
是格瑞斯殿堂特有的“磐心巖”!堅硬、冰冷、密布著細小的白色礦物結(jié)晶體,
在日光下閃爍著細微的冷光。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撞擊,
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溺水瀕死的幻痛和那份深入骨髓的怨恨。我艱難地、機械地抬起了頭。
視線越過模糊的淚翳,聚焦。巨大的廳堂,穹頂高懸,陽光透過彩繪琉璃穹頂投射下來,
在地上灑下巨大而斑斕的光影。一根根雕刻著人類先祖?zhèn)I(yè)的純白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
撐起整個空間的神圣與空曠。正前方,是那兩座醒目的、泛著不同力量光澤的祭臺。
左側(cè)祭臺上,深藍色的紋路如同翻滾的、蘊藏著風暴的冰冷海水,
象征著選擇海族獸人契約夫婿。那里,一個身影已經(jīng)站定。
流水般絲滑的淺金色長發(fā)垂落腰際,
海藍寶石般的眼眸帶著一種早已習慣被仰望的從容與一絲傲慢,完美得不似塵世之物的臉上,
漾著近乎刻意的溫和笑意。我的萊昂納多,
前世將他捧上王座又最終被他拖入地獄深淵的人魚……他正望著這邊,目光落在我身上時,
似乎還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仿佛我只是一個情緒過于激動的小女孩。
那眼神…和最終將我和姐姐拖入深海時如出一轍!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
惡心感夾雜著毀滅一切的怒火焚燒著四肢百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卻奇異地讓我清醒。
目光幾乎是逃離般狠狠刺向右邊的祭臺。漆黑的巖石底色上,
暗紅色如同凝固血液的紋路勾勒出火焰燃燒的姿態(tài),散發(fā)出難以言喻的、野性而銳利的氣息。
那是選擇蛇族的象征!祭臺之側(cè),一道頎長沉默的身影矗立著。
深藍近黑的鱗片如同精鐵打造,緊密地覆蓋著手臂、頸側(cè)以及沿著脊柱向下延伸的身體線條,
在明暗交錯的光影里泛著冷硬而幽邃的光澤。沒有覆蓋鱗片的部分皮膚是冷調(diào)的古銅色,
結(jié)實緊繃。他比在場的大部分男性都要高出近一個頭,挺拔得像一桿投在祭壇旁的標槍。
墨綠色的長發(fā)束于頸后,幾縷頑強的發(fā)絲垂落在他棱角分明的頰側(cè)。
一雙冰冷的、如同淬煉過的黃金一般的蛇瞳,正漠然地注視著大廳中央的喧囂。那不是麻木,
而是一種對眼前這浮華吵鬧、人類貴族虛偽做派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毫不掩飾的疏離與審視。
薄唇緊抿,下頜線繃緊如弓弦,昭示著他對整個儀式的排斥。洛格薩斯。
我的身體在我意識到之前已經(jīng)緊繃如拉滿的弓弦。是他……前世帝國打敗之時,
唯一像一柄不顧一切刺入黑暗的絕望長矛,悍然闖入人魚宮殿復仇的蛇族殘王。
最后……據(jù)說他以生命為代價崩毀了那座浸泡著我和姐姐無盡痛苦的囚籠,
將萊昂納多和他那幾個核心的野心勃勃部族親信,一起拖入了冰冷的毀滅。而那時,
整個大陸早已在他瘋狂的單騎突擊下為之震顫。前世,他是如何帶著滿身血污殘破,
凝視著這片祭壇的方向?那片幽綠的深瞳倒映著沖天的火光,是否掠過一絲悲涼?
我恍惚一瞬,卻察覺到洛格薩斯似乎極細微地轉(zhuǎn)動了一下視線,
極其短暫地瞥向了我所在的位置。然后,我看到那銳利的、冷漠如寒冰的豎瞳,
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縮。仿佛被什么意想不到又令人極度不適的東西觸碰到了。緊接著,
他原本就站得筆直的身體極其細微地、幾乎是本能地向后傾斜了一下,仿佛要拉開距離。
動作克制到了極點,若非我死命地、貪婪地攫取著關于他的一切細節(jié),根本無法察覺。
“洛薇妮婭……洛薇妮婭?
”溫柔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擔憂的聲音將我?guī)缀跻ǖ那榫w硬生生拽回。是姐姐伊利亞諾。
她還活著!帶著令人心碎的溫暖的體溫,她微涼的手指輕輕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猛地側(cè)過頭。是她!真的是她!活生生的伊利亞諾!
不再是海底被萊昂納多扼住喉嚨扭曲著身體吐出最后一息的那個蒼白剪影!
她那雙湖水般清澈溫柔的眼睛正擔憂地、帶著一絲慌亂地望著我,秀美的眉峰緊緊蹙起。
“你怎么了?”姐姐壓低聲音,帶著濃濃的后怕,“剛才你突然踉蹌得好像要摔倒!
臉色白得像……發(fā)生了什么?”她纖細的身體微微前傾,將我半擋在身后,
像一只張開羽翼護住幼雛的鳥兒,目光掃過我此刻狼狽的姿態(tài)——沾滿灰塵的裙子,
依舊在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有額角被冷汗浸濕貼在皮膚上的碎發(fā)。她的眼中除了擔憂,
沒有一絲前世最終時刻的絕望悲憫,只有純粹的關愛。
前世的畫面如同地獄火舌般舔舐著心臟最柔軟的部分,
海底冰冷窒息的絕望感還在神經(jīng)末端瘋狂尖叫,
姐姐臨死前那雙望向我的、包容著我所有錯誤卻最終無力守護的悲憫雙眼。
巨大的酸楚和無法言說的恐懼排山倒海般涌入眼眶,我猛地低下頭,將臉埋進手中,
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壓抑到極致的嗚咽終于從喉嚨深處沖了出來。不僅僅是淚,
還有那幾乎要沖破胸腔的、粘稠如血般的恨意和失而復得的巨大惶恐。
淚水瞬間浸透了冰冷的掌心,灼痛皮膚。“沒事……沒事,
姐姐……我只是……” 喉嚨像是被砂石堵住,聲音支離破碎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瀕死重生的撕裂感。
“風……沙子……迷了眼睛……” 拙劣到可笑的借口,
但此刻只能用來填塞這讓人崩潰的情緒縫隙。手掌擋住的臉龐下,
牙齒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內(nèi)側(cè),嘗到了血腥味的鐵銹氣。
不能哭……不能崩潰……至少不能在此時此地!更不能在萊昂納多面前泄露一絲一毫!
“別怕,洛薇妮,” 姐姐溫暖的手心輕柔地貼在我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微微用力,
帶著一種安撫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無論待會兒選擇哪一位……姐姐……都在這里。
” 她的聲音溫軟,像冬日里捂暖的羊絨毯,然而在最深處,
我捕捉到一絲極其細微的、仿佛深埋于冰川之下的裂痕般的疲憊。像風中殘燭搖曳的火苗里,
藏著微弱卻不滅的堅韌光芒。前世姐姐選擇了洛格薩斯……最終卻背負叛國之罪身死,
甚至成為我悲慘結(jié)局的前奏。我甚至懷疑,那所謂的叛國罪,那些構(gòu)陷的所謂“證據(jù)”,
是否也是萊昂納多為了鏟除異己、徹底孤立我而精心炮制的陰謀一環(huán)?
這個念頭如同冰錐狠狠扎進顱骨。埋在手心的臉微微抬起。
余光死死鎖定在那片深藍近黑的身影上。洛格薩斯依舊沉默地站在他的祭壇邊,
如同鑲嵌在陰影里的一尊黑曜石雕像。那絲后退的弧度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恢復了他一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線條。
仿佛剛才那短暫的、不易察覺的波動只是海市蜃光,轉(zhuǎn)瞬即逝的幻象。
唯有那雙冰冷的黃金豎瞳,在光影變幻中,
廳中那些或是好奇、或是鄙夷、或是純粹以看奇珍異獸心態(tài)打量著兩位異族夫婿人選的目光。
冰冷銳利。一絲嘲弄?還是……別的什么?“鐺——!”宏亮悠遠的鐘聲驟然炸響,
如同神祇投下的威嚴宣告,瞬間撕裂了殿堂內(nèi)所有的低語和騷動。
金色的音波在大廳高聳的石柱與穹頂間震蕩回響,仿佛有形的沖擊波撞上每個人的心臟。
大祭司卡萊爾站在最高階的白色祭臺上,深灰色的眼瞳宛如蓄滿陰云的天空,
蘊含著歲月沉淀的力量與漠然的權(quán)威。他身著象征神權(quán)與王權(quán)結(jié)合的厚重祭司金袍,
繁復的金線刺繡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華,卻也沉甸甸地壓在他瘦削的身形上。
他環(huán)視著下方如同水波般迅速歸于肅靜的人群,
目光掃過我們這兩位被命運推到風口浪尖的公主,在掃過萊昂納多和洛格薩斯時,
那深邃眼底似乎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權(quán)衡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諸神凝視,
先祖見證!” 大祭司的聲音并不特別洪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
如同冰冷的金屬摩擦聲,清晰地傳入大廳的每一個角落,壓下了空氣里最后一絲震顫。
“人族、蛇族、人魚……命運的契符于此交匯!愿諸神聆聽祈愿,先祖庇佑抉擇!
”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我們姐妹身上,如同沉重的砝碼。“格瑞斯帝國的血脈之花,
伊利亞諾·星耀,洛薇妮婭·月歌,上前一步,迎接你們的命定之日!”聲音落定,
整個空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肅靜。連呼吸都清晰可聞。萊昂納多唇邊的弧度加深了,
他微微側(cè)過身,朝著祭臺正前方的階梯優(yōu)雅地伸出他那只完美無瑕的手,
做出一個極其標準且無可挑剔的邀請姿態(tài)。
淺金色的發(fā)絲在透過穹頂?shù)墓饩€下閃爍著柔順的光澤,深海寶石般的眼眸溫柔專注地投向我。
姿態(tài)從容、自信,仿佛早已篤定最終的結(jié)局。
那種在無數(shù)個被謊言精心粉飾的歲月里令我沉醉沉迷的姿態(tài)。
但現(xiàn)在……這姿態(tài)只讓我感到一陣陣冰冷的惡心,胃里翻江倒海。“洛薇妮婭公主,
” 他開口,聲音如同精心打磨過的暖玉,溫柔悅耳,“臣屬的心愿,始終伴您左右。
” 話語真誠得幾乎毫無破綻,眼神里是足以溺斃任何少女的深情專注。
前世的我就深陷在這樣的陷阱里……心甘情愿奉上一切直至粉身碎骨!
姐姐伊利亞諾緊緊握著我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冷和微微的顫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汲取所有支撐的力量。然后,她松開了我的手,
挺直了她纖細卻如柔韌花枝般的脊背,
目光——堅定地、帶著破釜沉舟般的決絕——投向右邊那座屬于暗紅火焰紋路的祭臺,
投向祭臺旁那道沉默的深藍近黑的身影,洛格薩斯。那一步邁出之前,
她的腳步有片刻微不可察的凝滯。那不是猶豫,更像是……確認?確認目標就在那里。
她的眼神鎖定了洛格薩斯的位置,仿佛在荊棘叢中精準地定位了那個唯一的支點。然后,
她用一種輕柔卻異常清晰的語調(diào)喚出聲:“洛格薩斯大人……”嗡——如同巨石投入深潭,
整個大廳驟然被巨大的無形喧囂覆蓋!
無數(shù)道驚疑、困惑、難以置信的目光如密集的針芒射向姐姐!那些來自帝國顯貴們的目光里,
震驚之余是赤裸裸的不解和強烈的質(zhì)疑。
格瑞斯帝國最為溫婉、最為識大體的長公主伊利亞諾,沒有選擇海之驕子萊昂納多,
沉默、被所有人不約而同賦予陰鷙刻板印象、來自早已被冠以“血腥”之名的殘暴種族首領?
竊竊私語如同狂涌的潮水,雖未沖破那層由鐘聲鑄就的莊嚴帷幕,
但那種無形的騷動和彌漫的質(zhì)疑情緒,已經(jīng)足以令人窒息。姐姐承受著這一切目光,
身體微不可察地繃緊了些,但目光依舊執(zhí)著地鎖在洛格薩斯身上,不曾偏移半分。
洛格薩斯本人,似乎也因為這突然降臨的“命運”而產(chǎn)生了一絲反應。
那雙冰冷的黃金豎瞳中短暫地掠過一絲錯愕,速度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緊接著,
便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如同寒鐵般的銳利審視。他像一頭被意外冒犯的孤狼,
并未因這“青睞”表現(xiàn)出絲毫受寵若驚的姿態(tài),周身的氣息反而更加冷硬了幾分。沒有言語,
沒有表情變化,他只是微微側(cè)過身,目光徹底定格在向他走來的伊利亞諾身上,
沉默地等待著。仿佛在衡量這個選擇背后蘊藏的一切未知代價。
卡萊爾大祭司那如巖石般深邃嚴肅的面容上,眉峰幾不可查地微微收攏了極細微的一瞬,
仿佛捕捉到命運的指針在這一刻輕微地震顫了一下。他深灰色的眼眸里沉靜無波,
掃過伊利亞諾堅定的背影,目光最終落在依舊停留在原地的我身上。
聲音如同冰川深處傳來的風,沒有溫度,只有命令般的莊嚴:“洛薇妮婭·月歌公主!
”瞬間,所有的目光——震驚的,困惑的,看好戲的,
甚至帶著隱秘幸災樂禍的——都如同聚光之火,灼灼地投射在我身上。那些目光灼熱、銳利,
帶著無形的重量,幾乎要將我釘在原地。萊昂納多的邀請之手依舊優(yōu)雅地伸展著,
他的眼神溫柔如水,嘴角噙著一絲包容的淺笑,耐心地等待著。
仿佛我只是一個臨場畏縮、需要他溫柔鼓勵的孩子。
那種掌控一切、勝券在握的姿態(tài)讓我的胃部再一次劇烈痙攣!前世……就是這只手,
優(yōu)雅地為我斟下致命的美酒!前世的記憶化作血海狂濤,在顱骨內(nèi)劇烈撞擊、尖嘯!
姐姐伊利亞諾此刻已經(jīng)走過了大半的距離。她停下腳步,微微側(cè)身望向我,
湖綠色的眼瞳里充滿了無聲的鼓勵與擔憂。像是在風暴中回望,給予我最后的力量。然而,
她那一步踏向蛇族祭壇的姿態(tài),更清晰地昭示了此身已然注定背負的沉重枷鎖,
如同無形的印記刻在了我的視野里。不能再重蹈覆轍!絕對不能!
一個瘋狂、驚世駭俗、卻在靈魂深處喧囂尖叫的念頭如同被點燃的雷霆,瞬間炸開!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空氣沖入肺葉帶著粗糲的痛感。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
我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tài),猛地甩開了身邊試圖攙扶我的侍女!腳步踉蹌了一下,
卻爆發(fā)出連自己都未曾預料的速度!像一支被仇恨點燃、射出弓弦的箭,
帶著決死的慘烈和不顧一切,直沖向右側(cè)那火焰暗紅紋路的祭臺!唰——!整個格瑞斯殿堂,
仿佛時間被瞬間凍結(jié)!針落可聞的極致死寂下,是無數(shù)道目光凝固帶來的巨大壓迫力。
萊昂納多臉上的溫和笑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無法掩飾的、細小的裂紋,
那雙海藍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真實的不解和陰冷。姐姐伊利亞諾愕然地微微張開了嘴,
驚訝凝固在那張溫婉的臉上。而祭壇邊,
那道深藍近黑的身影——洛格薩斯——在我決然沖向他所站的祭臺方向的瞬間,
身體有著極其短暫的、幾乎無法捕捉的僵硬!那雙銳利冰冷的黃金豎瞳驟然向我掃來!
不再是之前的審視和漠然,而是如同被瞬間點燃的幽暗火山口,
噴射出強烈的、不加掩飾的震驚,以及……一種混雜著巨大困惑與本能警惕的銳芒!
仿佛看到一頭完全超出常理的深淵兇獸悍然撲向自己!
他原本就筆挺如矛的身軀在這一刻繃得更緊,
微微繃緊的肌肉線條透出一股蓄勢待發(fā)的、純粹的防御甚至抗拒姿態(tài)。
本能地后退似乎只被一股強大的意志力強行壓制在了某個臨界點上。就是現(xiàn)在!我用盡全力,
壓榨出所有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他!在距離他尚有五六步距離時,
急促的前沖勢能將我推向一個踉蹌。
大腦被那股近乎自毀的悲憤和對未來的孤注一擲完全占據(jù)。身體被一股巨大的慣性推動著,
又或者,是那海溝深處冰冷海水拖拽的余韻仍在作祟?
足下的磐心巖仿佛突然化為流沙泥沼——噗通!我竟在他面前幾步之遙,
重重地、毫無形象可言地摔倒在冰冷的磐心巖地面上!膝蓋和手掌傳來劇烈的摩擦痛感,
眼前金星亂舞。這狼狽一摔,卻陰差陽錯地讓我夠到了目標!我甚至顧不得起身!
忍著撞擊帶來的劇痛,幾乎是匍匐在地上,猛地抬起頭,
帶著一股無法形容的狠絕——視線死死鎖住那雙近在咫尺、因為驚愕而微微擴張的黃金豎瞳!
伸出的那只手,帶著摔倒時擦破滲出血絲、沾滿塵土的掌心,不管不顧地向前探去!
時間無限拉長、變形!
薩斯在我摔倒瞬間的下意識反應是一絲極其輕微的“果然如此”、帶著強烈嘲弄的……不屑?
他仿佛早已預料到來自人類貴族的冒犯或試探必然以這樣的狼狽姿態(tài)出現(xiàn)。然而,
在他看清我眼中那份絕非作偽的急切、絕望,
以及某種讓他無法理解的、決絕到近乎燃燒的瘋癲光芒時,
他眼中那點剛?cè)计鸬某芭采┳。罱K化為一種更深沉的、純粹的茫然和震撼!最終!
就在我那只沾滿塵土血漬的手不顧一切伸向他的瞬間——啪!一聲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脆響!
我的指尖帶著孤注一擲的力量,極其精準、甚至帶點蠻橫地,狠狠攥住了他垂在身側(cè)的手腕!
那一瞬間接觸到的鱗片觸感……冰涼、堅硬、細密如同冷鐵打鑄!洛格薩斯的手猛地一顫!
身體幾乎要遵循最本能的防御機制向后繃緊彈開!那截被我攥住的手臂肌肉瞬間僵硬如鋼!
一股沛然的力量順著他的手傳向我的指尖!冰冷!狂暴!
帶著鱗片下蟄伏巨獸即將被驚醒的、極度不悅的威脅!他低下頭!
金色的豎瞳驟然收縮到了極致,如同聚焦的利刃,
帶著難以置信的審視和一種被深深冒犯的冰冷怒火,狠狠刺向我!“放開!
” 壓抑的、嘶啞的、如同砂礫摩擦過鐵器的警告低吼從他緊咬的牙關中迸出。
空氣緊繃如弦!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暴起掙脫,將我狠狠掀飛出去!而我!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在承受那龐大本能防御力量沖擊的劇痛和被冰冷殺意刺穿的瞬間!
猛地抬起頭!眼中沒有恐懼,沒有迷茫,
只有一種近乎自毀般的固執(zhí)和他無法理解的瘋狂急迫!“洛格薩斯!
”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來,聲音沙啞尖利,
帶著肺腑被撕裂的痛楚和一種要將所有過往徹底踩碎的絕望決心!
我的眼睛緊緊鎖著他布滿陰云和殺氣的雙眼,
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牙齒從冰冷的海底淤泥里撕咬出來,在窒息的寂靜中撞上祭壇冰冷的磐石,
發(fā)出鏗鏘的回響:“勞駕——”“結(jié)契!!!”______兩個字像淬過冰的鐵楔,
狠狠砸進凝固的空氣中。
堂里所有的聲音——細碎的倒抽氣聲、衣袍摩擦聲、甚至心跳聲——在那一瞬間都被掐斷了。
絕對的寂靜比任何喧囂都更加駭人。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沉重的枷鎖,
死死釘在祭壇前那個狼狽卻又強硬的身影,
和那個被攥住手腕、如同被點燃火藥桶般的蛇族首領身上。巨大的荒謬感彌漫開來。
人類帝國最璀璨的小公主,像個流浪兒一樣撲倒在地,
沾滿塵土的手不顧一切地攥住異族領袖冰冷的、布滿鱗片的手臂,嘶吼著要結(jié)契?
這畫面沖擊著每個人的認知底線。“瘋……瘋子!” 有貴族失聲低喃。
“洛薇妮婭她……被海妖蠱惑了嗎?還是……受了長公主選擇的刺激?
” 不可思議的猜測在貴族間迅速蔓延。萊昂納多眼中最后一絲溫和徹底剝落。
海藍色的瞳孔深處翻涌起冰寒的怒濤。他優(yōu)雅伸出的手依舊維持著姿勢,
但指尖已經(jīng)無聲地收攏,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洛薇妮婭·月歌這毫無預兆、無視他存在的舉動,不僅僅是對他尊嚴的踐踏,
更是對他精心布局、萬無一失掌控力的徹底嘲諷!她選擇那個低劣蛇族的蠻橫姿態(tài),
是直接扇在他臉上的耳光!
一股冰冷的、要將獵物撕碎的暴戾氣息幾乎無法遏制地從他身上彌散開。他的視線越過人群,
如同淬毒的冰棱,狠狠扎在我身上,無聲地切割著我的皮膚。
只有站在他近處的幾個心腹人魚貴族,才能看到他下頜繃緊得如同巖石縫隙。
伊利亞諾驚愕地捂住嘴唇,湖水般的眼眸劇烈晃動,映著我此刻狼狽瘋癲的身影。
她眼中滿是恐慌和擔憂,腳下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而處于風暴核心的洛格薩斯,
反應最為劇烈!在我吼出“結(jié)契”的瞬間,他手臂上那堅硬冰冷的鱗片幾乎瞬間彈起!
被攥住的手腕處肌肉力量驟然爆發(fā)!
一股沛然、狂暴、帶著毀滅氣息的能量如同掙脫鐵索的怒龍,沿著我的手臂狠狠沖擊而上!
不再是警告,是純粹的排斥和瞬間碾碎一切的防御本能!“唔!” 胸口如遭巨錘重擊!
一股無法抑制的腥甜涌上喉嚨!強烈的眩暈和劇痛讓視野瞬間發(fā)黑。
我?guī)缀跻凰直凵蟼鱽淼哪羌兇獗┡α空鹈撌郑∩踔帘凰磽舻闹負粽痫w出去!不!!!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靈魂深處炸開!我不能放手!一旦放手,
前世的血海深淵就會再次將我吞噬!指尖死死摳進他鱗片的縫隙,
皮膚被堅硬冰冷的邊緣劃破也渾然不覺!
有的力氣、所有前世被拖入深海沉沒的窒息感、所有姐姐臨死前看向我的最后一眼里的悲憫,
化作一股不顧一切的蠻力!在被他甩開的邊緣,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浮木,我猛地借力!
借著他手臂上傳來的恐怖推力,竟不是向后飛跌,而是以一個完全違背常理的扭曲姿態(tài),
順著那股力量被拉扯的方向,如同滑溜的游魚般借力打力,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拽了起來!
但雙足依舊不穩(wěn),上半身猛地撞向他堅實如鐵的胸膛!“咚!
”額頭重重磕在他頸側(cè)、肩膀下方一塊更為冷硬的區(qū)域上。痛!
但更觸感鮮明的是那下方冰冷鱗片的堅硬輪廓。
身體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的力量和他向上提甩的力量在空中形成短暫的平衡撕裂拉扯。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細微、卻讓我的靈魂驟然凍結(jié)的“裂帛”聲,
在我額前接觸他冰冷鱗片的皮膚上響起!極其輕微!如同最薄的冰層猝然碎裂!緊接著,
人窒息的、冰冷粘稠至極的……東西……如同蟄伏在萬丈深淵下億萬年終于找到一個宣泄口,
從洛格薩斯體內(nèi)猛地席卷而出!沒有形態(tài)!只有感知!冰冷!死寂!壓抑!
如同萬古寒川在靈魂中轟然崩塌!帶著足以凍結(jié)一切思維的純粹的……絕望!這絕不是力量!
這更像……某種被強行封印、積壓了無數(shù)時光、早已絕望到化為實質(zhì)的意志!
是祭壇上自毀般的沖天烈焰!是屠盡仇敵后被整個世界遺忘的無邊死寂!
是……他在前世最終一刻爆發(fā)出的、將我焚毀也一同點燃的靈魂風暴碎片?!“啊——!
” 無法抑制的慘叫從我喉中撕裂出來,但這痛楚卻并非來自剛才撞擊的肉體!劇痛!
意識瞬間被拖入一片絕對黑暗的漩渦!冰冷的海水重新包裹上來!
不再是格瑞斯殿堂外的幻痛……這一次更加具象!
惡心……” ;眼前是姐姐伊利亞諾被死死扼住脖頸、扭曲蒼白的臉龐和那雙悲憫絕望的眼!
噗通!噗通!噗通!
泡帶著生命最后的溫度向上漂浮、破裂……身體不斷下沉……窒息的冰冷包裹著每一寸皮膚,
每一個毛孔!靈魂在尖叫、在撕裂!——洛薇妮婭公主……是誰?誰的聲音?如此沉重?
如同在深海底摩擦出的古老呼喚,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不是人魚的嗓音,
更像……金屬震蕩后的冰冷回響?——記住! 契約成立!以血……為契! 以魂……為約!
以此身……承載終末之炎的余燼! 庇護……直至……永黯!每一個音節(jié)都如同冰冷的巨鑿,
狠狠鑿穿靈魂的冰層!痛!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被烙鐵燙下印記的灼燒之痛!
一股滾燙的力量沿著攥住洛格薩斯的手臂,如同燒紅的鐵流,狠狠逆沖而上!
瞬間壓過了那來自靈魂深處的絕望冰寒!契約! 是那來自深淵的宣言宣告!
是某種……枷鎖!更是……力量!這股力量霸道、蠻橫、不容置疑!
硬生生將我的意識從那冰冷窒息的血色深海幻境中拽了出來!猛地推回現(xiàn)實!
“咳……咳咳咳……” 我劇烈地嗆咳著,仿佛真的剛從海水里被撈出來。
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冷汗瞬間濕透了幾層衣物,緊貼在皮膚上冰冷粘膩。視野模糊晃動,
好不容易才聚焦。額頭剛才撞到的那一小片區(qū)域火辣辣地痛。不,
是那個位置仿佛皮下深處有什么東西在發(fā)燙!比撞傷更灼痛!有什么東西正在融入血液!
被那股冰冷的絕望浸泡過的靈魂深處,
多了一層沉重卻滾燙的烙印……我依舊死死攥著洛格薩斯的手腕。
而他——洛格薩斯手臂上暴起的鱗片緩緩地平復下去,
那股狂暴欲要撕碎我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但這變化絕不意味著馴服。
他身上那種冰冷僵硬的氣息沒有絲毫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凝實、沉重!
仿佛覆蓋了一層亙古玄冰!他那雙銳利如熔金的豎瞳,
此刻如同最深的寒淵底部驟然亮起的鬼火,死死地、極其緩慢地、一寸寸地,從我的臉,
移到我的眼睛深處,最終,定格在我額頭上剛撞出的那片淤青,
以及淤青下方若隱若現(xiàn)的灼熱核心位置!他的眼神里,所有的驚愕和殺意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種極其復雜的……審視?困惑?如同最精密的探針,
要刺穿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波動,甚至穿透皮膚血肉,
直視那個剛剛在我靈魂深處被喚醒的烙印。嘴角緊抿,下頜線繃得如同即將斷裂的硬弓。
他沒有試圖再甩開我的手,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那么凝固在原地。
“咳……”輕微的咳嗽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冰面碎裂第一道紋路。
卡萊爾大祭司的聲音如同從古老的巖層深處濾出,
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仿佛剛剛結(jié)束了一場漫長跋涉般的疲憊與沙啞:“契……印已顯。
” 他停頓了一瞬,深灰色的眼瞳像掃過布滿塵土的古老卷軸,
緩緩掃過我和洛格薩斯依舊相連的手腕和手臂。最終,
他的目光定格在我額角那片淤青和淤青之下若有若無的微光上,
又極其短暫地在洛格薩斯那雙深不見底的黃金瞳孔上停留了千分之一秒。“儀式……已成。
”大祭司的聲音再次提高了半分,那股沉重的威壓感重新彌漫開來,
但其中夾雜了一絲飄忽的復雜意味:“先祖庇佑,神靈作證!蛇族之血統(tǒng)御者,洛格薩斯!
人皇之裔,洛薇妮婭·月歌!獸夫契約締結(jié)于此!此身共擔,榮辱系之!以神庭之名,
見證……永續(xù)!”聲音在宏大的殿堂內(nèi)帶著某種冰冷的回響緩緩落下。
最后一個音節(jié)消失的剎那,殿堂內(nèi)陷入了某種詭異的真空狀態(tài),仿佛所有的空氣都被抽走。
幾秒鐘后,壓抑到極致的竊竊私語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毒蟲,猛地從各個角落滋生出來,
帶著驚駭、不解和濃烈的鄙夷。洛格薩斯在我嘶啞的喘息和卡萊爾大祭司最后的聲音落下時,
身體才極為緩慢地、帶著某種生澀的抗拒般,向后退了一小步。腕上被鱗片硌傷的皮膚,
火辣辣的刺痛。但那并非全部。還有一股殘留的、冰冷的烙印感盤踞在血肉骨骼的深處,
來自靈魂層面剛被烙下的印記。
身體里奔涌著剛才那股契約初成時帶來的霸道能量與絕望寒流的余韻對沖,酸軟刺痛。
洛格薩斯冰冷的目光依舊如同兩柄剛被拔出的暗影劍鋒,沉沉地壓在我臉上。
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并非萊昂納多那種憤怒,而是夾雜著巨大的驚疑,
一種對“既定命運被悍然破壞”的無法理解,
以及更深層的、仿佛被觸及了某種絕對禁忌的冰冷審視。“洛薇妮婭!
” 一聲飽含震驚與深重憂慮的呼喚。是伊利亞諾。她快步?jīng)_到了我面前,
湖水般的眼眸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心疼和后怕。她伸出手,
指尖輕顫地想要拂去我臉上狼狽的塵土和冷汗,目光落在我布滿擦傷血跡的手上時,
喉嚨哽咽了一下:“你……怎么會……” 她的目光掃過洛格薩斯依舊冰冷如鑄石的臉龐,
又迅速落回我身上,帶著強烈的自責和恐慌,
“是不是姐姐……刺激到你了……你本不必……”“姐姐……” 我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
每一次震動喉嚨都帶著血腥氣和被灼燒后的鈍痛。
但身體的痛遠不及靈魂被撕扯又被強行重塑的感受之萬一。
我極其緩慢地、支撐著那具幾乎散架的身體,嘗試站穩(wěn)。
視線卻越過姐姐擔憂的肩頭——萊昂納多站在那里。他臉上的溫和笑意早已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淬了毒的冰冷,如同覆蓋在萬年寒冰下的洶涌暗流。
那雙海藍色的眼眸深處翻騰的不再是怒意,
而是如同看待一個超出掌控、即將被無情碾碎的蟲子般的……厭惡與徹底清除的冷漠殺意!
他甚至沒有再對我偽裝,視線冰冷地在我身上掃過,如同掠過一團無用的垃圾。然后,
那份令人遍體生寒的注視毫不掩飾地轉(zhuǎn)向了洛格薩斯!四目相對!沒有任何火花!
只有極致的冰寒!人魚未來的統(tǒng)治者與蛇族殘存的首領,目光在空中無聲碰撞!
那不再是貴族間虛偽的禮節(jié)性目光交鋒,
而像是兩股代表不同深淵意志的寒流在虛無的空氣中轟然對撞!
蛇族祭壇的暗紅火焰紋路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驅(qū)動著微微閃爍。大廳穹頂透射下來的瑰麗陽光,
似乎在兩人視線交錯的瞬間扭曲、黯淡了一瞬!空間里的溫度驟降!
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zhì)的重水沉甸甸地覆蓋下來。大殿里喧嘩起來的私語如同被扼住喉嚨,
再次驟然死寂。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那種源自生命層級對峙的恐怖壓抑感,仿佛稍有不慎,
一場超出人類想象的災厄就會爆發(fā)!貴族們屏息,臉上失去血色。
卡萊爾大祭司灰白色的長眉再次緊緊蹙起一個深刻的印記,如同刀刻斧鑿。
他深灰色的眼瞳瞬間變得無比幽深銳利,仿佛穿透殿堂的穹頂望向不可知的遠方。
他枯瘦的手指在寬大的祭司袍袖中微微捻動了幾下,
似乎在進行著某種極其快速、極其耗神的無聲卜算。“好了!
” 他蒼老卻帶著某種不容抗拒終結(jié)意味的聲音再次響起,
比之前更多了幾分令人心頭一凜的威壓。
那聲音瞬間切斷了空氣中無形繃緊到極致的巨大張力線。他不再看祭壇下任何人,
目光投向大殿深處,仿佛要將所有非議強行封閉:“契約已定!先祖賜福!
帶兩位……新人至‘鏡心殿’,凈化塵穢,待朝暉……面圣!
”身著秘銀輕甲、表情肅然如鐵的人皇近衛(wèi)如同無聲的潮水般,
悄然卻又無比迅捷地從大殿兩側(cè)的陰影廊柱后涌出。他們步伐沉穩(wěn)統(tǒng)一,
身上銀甲摩擦發(fā)出細密而冰冷的金屬碰撞聲,如同某種冰冷的宣告。他們沒有言語,
但那種蓄勢待發(fā)的姿態(tài)和無聲散發(fā)的鐵血氣息,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
徑直隔開了祭壇與我們,也徹底分開了洛格薩斯與萊昂納多那仿佛凝固著萬載寒霜的視線。
一位領頭的、眼窩深陷的鷹鉤鼻中年近衛(wèi)軍官踏前一步,對著我和洛格薩斯微微垂首,
聲音如同鋼鐵鍛打:“月歌公主殿下,洛格薩斯大人,請隨屬下來。” 姿態(tài)恭敬,
目光卻銳利如鷹隼,毫無溫度地掃視著我們兩人,尤其是……洛格薩斯!
離開祭壇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周遭的目光復雜沉甸甸地壓來,
好奇、鄙夷、不解……都裹挾著無聲的巨浪。洛格薩斯走在我稍前一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