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禮抱著姜音乘電梯上了七樓。
他雖然從城堡里搬出去了,但城堡里還原封不動保留著他的房間。
仆人每半月定期打掃。
姜音被男人扔坐在床上。
落地窗簾緊閉,屋內只一盞老式油燈亮著。
姜音順勢躺進溫軟的大床,“飯好叫我?!?/p>
傅硯禮沒吭聲,在衣櫥前站了好一會兒。
“起來換身衣服?!?/p>
姜音翻了個身,“不換?!?/p>
這身丑“戰服”還沒見到老爺子呢。
傅硯禮走到床沿,手中白色襯衣往姜音懷里一扔,“換上,你的毛衣濕了?!?/p>
“這不是你的尺寸?。俊痹捯怀隹诶夏樢患t,趕忙又道:“這么小,你背著我偷偷練縮骨功了?”
傅硯禮嘴角抽了抽,“以前的衣服,十二歲生日穿過一次?!?/p>
姜音撇嘴,難怪。
她隨手一扔,態度堅決:“不換。”
傅硯禮眸色幽暗倦冷,“你要是非逼我幫你換,我不保證會發生什么?!?/p>
姜音脊骨一僵,沒敢頂嘴,但也沒有乖乖依從他,而是厚著臉皮鉆進被子,三兩下將自己裹成粽子。
眼神里滿是挑釁:換換換,換你大爺。
傅硯禮眉骨深刻,昏暗氛圍中愈顯恣肆冷漠,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插兜盯著她,卻在無形中瓦解她的心防和決心。
某個瞬間,他突然彎腰拾起襯衣,隨意一拎,被子就和姜音解體了。
他說:“聽話,會感冒。你要是想找爺爺的罵,可以往襯衣上潑幾滴墨水?!?/p>
姜音莫名其妙就被傅硯禮抱進了懷里,直到傅硯禮開始掀她毛衣了,她才如夢方醒,一把按住傅硯禮的手,“我自己……”
剛才還叫囂著不換的。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主意,輕而易舉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呢?
“我不換。”
兩人視線交匯,都是又犟又倔的眼神,寸步不讓。
傅硯禮加重力道,意圖蠻力將姜音身上的濕毛衣脫下去。
姜音眼見要“失守”,忽然俯身咬他的手臂。
傅硯禮猝不及防,捏她咬得硬邦邦的腮幫子,“你屬狗的嗎?”
姜音頭一甩,毫不留情推開傅硯禮的胳膊,直接從他腿上站起來。
傅硯禮抬起手臂攬她的腰。
天旋地轉一瞬,姜音又一次被男人的重量按在了床上。
“起開!你每天吃的都是豬飼料嗎?長這么重!”
姜音推得臉都紅透了。
傅硯禮用大掌扣住她兩只纖細的手腕,另一只手掀她毛衣,雙手配合著一提一拎,毛衣就被他褪掉了。
冷意席卷全身時,除了難堪,還有尊嚴被踩在地上蹂躪的聲音。
姜音錯愕不已,揚手甩了傅硯禮一耳光。
混蛋,這是干嘛啊,用強的嗎!
傅硯禮的臉隨之偏向一側,愣了會兒,緩緩從姜音身上坐了起來。
險些忘了,這丫頭自尊心不是一般強。
得哄,得捧,違逆不得。
“生氣了?”
“滾?!边@個字是從姜音打顫的牙關之間擠出去的。
傅硯禮抓起被他脫掉的毛衣,小心翼翼為姜音重新穿上。
整個過程,姜音沒有表現出一絲抗拒??伤麄€人已經緊繃得宛如一根即將斷裂的弦。
一番折騰,綰起來的頭發早就亂了。
傅硯禮溫柔將她壓在毛衣下的長發捋出來,“披著行嗎?”
姜音沒理。
“……我不會扎?!?/p>
姜音拾起躺在傅硯禮掌心的黑皮筋,干脆利落地扎了個馬尾,果斷起身往屋外走。
再也沒有看傅硯禮一眼。
……
“嬸嬸!”
在城堡內打轉的姜音回眸,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小蝴蝶一樣朝她飛了過來。
是念珍,傅硯禮大哥的女兒。
姜音蹲下身,和念珍擁了個滿懷。
“念珍有沒有想我???”
念珍重重點頭,“嬸嬸,我好想你?!?/p>
邊說邊拿軟和的臉蛋蹭姜音的脖子,小貓似的,瞬間就軟化了姜音的心。
“嬸嬸,你的衣服濕了,我可以幫你吹干嗎?”
念珍的眸子格外真誠。
“好啊?!苯魪澊?,任由念珍拉著她去了她的小臥室。
其實也很大,只是比起傅硯禮那間媲美酒店總統套房的臥室,相對較小而已。
姜音沒好意思讓念珍幫她吹衣服,她自己動的手。
只衣領潤濕了一圈,五分鐘就吹干了。
“嬸嬸,叔叔讓我替他向你道歉?!?/p>
念珍坐在公主床上,抱著一人高的公仔,小鹿似的望著姜音。
嬸嬸真好看啊,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念珍每次見到各位堂姑堂嬸和堂姐表姐們,都得穿得很正式。
大家都差不多,比也比的是衣服和首飾搭配得是否別出心裁。
可姜音嬸嬸不一樣,她今天穿得灰撲撲的,沒有造型沒有濃妝,還是美得讓人眼前一亮。
淡淡的宛如純白梔子,莫名讓人覺得她很香,冰肌玉膚透骨生香。
姜音笑,“我沒生氣,和你二叔鬧著玩的?!?/p>
他們之間鬧矛盾,沒必要讓一個八歲小姑娘跟著憂心。
念珍抿了抿紅嘟嘟的小嘴,“可是嬸嬸,我覺得你好難過?!?/p>
尤其吹衣服那會兒,姜音眼神里的哀傷都快溢出去了。
姜音搖頭,“沒有的事,嬸嬸只是在想,我是不是有點貪得無厭,不僅占著他妻子的身份,還想要他所有的愛?!?/p>
他給不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
應付家里,這四個字像魔咒一樣縈繞在姜音腦海里,好像一定要把她折磨到崩潰才罷休。
念珍聽不懂,又或者說她不明白。
成為一個人的妻子,本就該擁有那個人所有的愛啊。
為什么嬸嬸要懷疑自己呢?
姜音見念珍一張小臉充滿疑惑,失笑,“走吧,帶嬸嬸下去玩一會兒,嬸嬸沒人領路,都迷路了?!?/p>
念珍乖乖點頭。
下到三樓宴堂,家族里的人齊聚于此,親自動手做飯。
這是傅家老爺子最愛看到的一幕。
姜音前兩次來,被傅硯禮的兩個姑姑好一通數落。
一個愛中式,嫌她餃子包的不好看不“正宗”。
一個愛日式,嫌她不會“料理”,暴殄天物。
……總之她到處都是毛病。
就因為老爺子當初一句:“姜家養女?這身份,是不是太低了?”
于是這群人有樣學樣,事事都要冷不丁“提醒”姜音一下:你真是哪哪都配不上“我們家”硯禮。
姜音本來沒什么感受,只要能從傅家拿到資源,公司能借此無往不利,被揶揄諷刺幾句而已,她實在無所謂。
可這種心態卻在意識到自己愛上傅硯禮之后天翻地覆。
她開始不愿意接受傅家帶給她的利益,她覺得那是一種對感情的玷污。
她開始要平等,站在傅姜兩家巨大的地位天塹前,她竟然奢望平等。
她認為她只有不要傅家給的好處,才可以心安理得要求傅硯禮愛她。
很可笑,也很幼稚。
可姜音就是固執地堅守著一道人生信條,愛應該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