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杯里的寒冰我盯著餐桌發呆。白瓷盤里的牛排切得整整齊齊,
邊角烤得焦脆的部分都像是量過尺寸。劉洵穿著淺灰色家居服,袖口卷到手肘,
手腕上的銀表反光晃了我眼。“怎么不動?”他夾了塊蘆筍放進我碗里,
“今天的西藍花煮了三分鐘,配黑胡椒醬剛好。”他的聲音永遠溫溫柔柔,
像泡了蜂蜜的溫水。我拿起刀叉,刀刃碰到瓷盤發出輕響。結婚三年,
家里的一切都精準得像鐘表齒輪——他擦桌子用三塊不同顏色的抹布,
連我刷牙杯都朝窗戶偏十五度角。“今天的牛排……”我剛開口,手肘就撞翻了玻璃杯。
透明的杯子晃了晃,橙汁潑向茶幾上的舊相冊。我驚呼一聲,
身體先于腦子彈起來——那本相冊劉洵很少讓我碰,每次他翻完都要仔細收進抽屜。“小心!
”劉洵的手突然伸過來,快得像道影子。他指尖捏住杯底,穩穩托住了杯子,
橙汁只濺濕了相冊邊角。我盯著他的手——指節修長,掌心有層薄繭,
手背上的青筋卻鼓起來,像幾條扭曲的蚯蚓在皮膚下爬。他垂著眼簾沒看我,
抽出紙巾擦相冊。紙巾被他捏得發皺,一下一下按在濕痕上,
尤其是相冊里那張被紅筆劃掉人臉的照片位置。他指尖用力到泛白,好像在擦什么臟東西,
又像在碾死一只不聽話的螞蟻。“嚇到了?”他忽然抬頭,嘴角又揚起笑,“沒事,
擦干凈就好。”可我后背的汗毛全豎起來了。剛才他低頭時,
眼尾掠過的那絲冷意——像冬天結在窗玻璃上的冰花,凍得我心口發緊。
晚上我躺在床上裝睡。劉洵在書房待了很久,臺燈的光透過門縫漏進來,像條細細的銀線。
寂靜里,隱約傳來“咔噠咔噠”的聲音,規律得像秒針走動,
又像誰在壓著嗓子哼不成調的歌。我蜷縮在被子里,手指掐住床單。那聲音鉆進耳朵,
每一下都讓我頭皮發麻。記憶突然閃回——剛才擦相冊時,我瞥見被劃掉的人臉旁,
有行模糊的小字:“2018.5.20 小蕓”。小蕓是誰?為什么她的臉被劃掉?
“咔噠——咔噠——”聲音突然停了。我屏住呼吸,聽見書房門輕輕打開。
腳步聲從走廊傳來,停在臥室門口。我閉緊眼睛,睫毛卻在發抖。床墊微微下陷,
劉洵躺到我身邊。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水味,和平時一樣。可我知道,
剛才那個低頭擦相冊時眼底結冰的男人,和現在這個摟著我腰的男人,是同一個人。“晚安,
妍妍。”他在我耳邊輕聲說。我沒敢開口,指甲把掌心掐出月牙印。黑暗里,
我盯著窗簾縫隙里的月光——家里的一切都太整齊了,整齊得像個玻璃做的籠子。
而我剛才碰倒的,或許不是一杯橙汁,而是籠子上一塊松動的玻璃片。半夜我被凍醒,
伸手摸旁邊——床是空的。客廳沒開燈,只有書房透出微光。我光著腳走到門口,
手指剛碰到門把手,“咔噠”聲又響起來,比剛才更清晰。那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一下一下,
像在數什么刻度。我渾身發冷,突然想起結婚時他說的話:“妍妍,
我會把日子過成你喜歡的樣子。”可現在,我盯著門縫里晃動的光影,突然覺得,
他不是在過日子,而是在搭建一個籠子——用精確到毫米的刻度,用永遠整潔的臺面,
用每一句溫柔卻不容反駁的“我都是為你好”。而那本舊相冊里被劃掉的人臉,
或許就是曾經想撞破籠子的人。我猛地退回臥室,鉆進被子里捂住耳朵。
但“咔噠”聲還是鉆進腦子——原來最可怕的不是突然的尖叫,
而是這種藏在溫柔背后的、規律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完美。
床頭鬧鐘顯示凌晨兩點十七分。我盯著天花板,發現自己的心跳,和書房里的“咔噠”聲,
慢慢調成了同一個節奏。第二章 被丈量的生活早上起床時,梳子不在床頭柜上。
我揉著眼睛找了一圈,發現它躺在洗手臺鏡子前,
梳齒朝左偏了大概三十度——和我昨晚隨手丟的角度不一樣。“醒了?”劉洵從廚房探出頭,
圍裙上沒沾半點面粉,“早餐是溏心蛋,煮了六分半鐘。”我盯著梳子沒說話。
昨天睡前我明明把梳子扔在床頭柜,邊角還卡著枕頭縫。現在它卻像個被擺回原位的玩具,
規規矩矩躺在劉洵規定的“梳子專屬區”。“發什么呆?”他走過來,指尖敲了敲梳子,
“這里反光好,梳頭不容易漏頭發。”他的語氣還是溫溫柔柔,
可我突然想起昨晚書房的“咔噠”聲。
那些被精確歸位的梳子、牙刷、甚至沙發上的靠墊——原來他連我隨手放的東西,
都要按他的刻度擺整齊。上午去超市買菜,回來時路過小區花園,聽見兩個阿姨在聊天。
“你看那棟樓的小陳,”其中一個壓低聲音,“她老公總盯著她手機,
連和誰打電話都要問清楚。”我攥緊購物袋,指甲掐進掌心。劉洵從不查我手機,
但他總能“隨口”說起我今天去了哪里、買了什么——比如上周我在便利店買了包薯片,
回家時他就笑著說:“少吃油炸食品,對皮膚不好。”可我沒告訴他我去了便利店。
下午約了蘇梅在咖啡館見面。“你家那位最近又搞什么幺蛾子?”蘇梅把吸管插進冰美式,
吸管紙被她捏得沙沙響,“上次你說他擦相冊那事兒,我越想越不對勁。
”我攪著面前的拿鐵,奶泡被勺子劃出整齊的圈。劉洵討厭不整齊的東西,
上次我在餐桌上畫圈,他用紙巾擦了三遍桌面,直到木紋上的奶漬全消失。
“他就是太愛干凈了,”我小聲說,“可能處女座強迫癥吧。”蘇梅突然把杯子往桌上一墩,
冰塊撞得杯壁響:“拉倒吧!我表哥也是處女座,頂多把襪子按顏色分類,
沒見過不讓老婆碰舊相冊的!”她往前探了探身子,眼影在燈光下閃閃的:“哎你聽說沒?
最近咱們這兒有個姑娘失蹤了,朋友圈最后一條定位在城西公寓,
正好是你老公上個月出差的地方。”我手一抖,勺子掉進杯子里,濺起的奶泡沾在虎口上。
城西公寓——劉洵出差回來那天,公文包里掉出張停車票,地址正是城西。
“別自己嚇自己啊,”蘇梅遞來紙巾,“不過你真得留個心眼,男人太‘講究’可不是好事,
指不定心里藏著什么——”她話沒說完,我的手機突然震動。
是劉洵發來的消息:“晚上想吃清蒸鱸魚還是香煎雞胸?家里的迷迭香該修剪了,
記得別碰最右邊那盆,新芽剛冒出來。”我盯著屏幕上的字,后頸慢慢冒冷汗。
最右邊那盆迷迭香,是我今早給澆水時碰過的。我明明沒告訴他。“靠,
他是不是在你身上裝定位了?”蘇梅湊過來看,“連你碰了哪盆花都說得清?”我沒敢說話,
指尖在鍵盤上猶豫了半天,回了個“隨便”。剛發出去,劉洵立刻回復:“那就鱸魚,
蒸八分鐘,淋熱油時加三片姜。”八分鐘——他連蒸魚的時間都算得這么準。回家時,
劉洵正在陽臺插花。玻璃花瓶里插著三枝洋桔梗,兩枝粉色,一枝白色。
他手里拿著把銀色花剪,對著尺子量花莖長度:“粉色這枝留23厘米,白色22.5厘米,
高低錯落才好看。”我換鞋時看見玄關柜上的鑰匙串——我的鑰匙和他的鑰匙,
間隔正好五厘米,像兩隊站軍姿的士兵。“和蘇梅聊得開心嗎?”他突然開口,
花剪“咔嚓”一聲剪斷花莖,“她最近壓力大,少讓她看那些社會新聞,容易瞎想。
”我猛地抬頭,包帶從肩上滑下來。蘇梅今天只跟我提了失蹤案,
劉洵怎么知道我們聊了新聞?“你……怎么知道?”我聲音有點抖。劉洵回頭笑了笑,
指尖擦了擦花瓶邊緣:“看她朋友圈發了篇新聞稿啊,怎么,你們沒聊?”他的語氣太自然,
可我記得蘇梅的朋友圈設了三天可見,昨天她剛發完就刪了。晚上整理洗衣籃時,
我翻到劉洵一件淺灰色襯衫。袖口內側的縫合線附近,粘著幾個褐色斑點。
我湊近了看——斑點干涸發硬,像滴在衣服上很久的咖啡漬,又有點像……血。
“你在看什么?”劉洵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我手一抖,襯衫掉在地上。他彎腰撿起來,
指尖在斑點上按了按:“哦,上次修打印機蹭的油墨,怎么沒洗掉?”他說得云淡風輕,
可我盯著他指尖碰過的地方,突然想起蘇梅說的失蹤案——城西公寓,出差,停車票,
還有相冊里被劃掉的小蕓。“要不要幫你洗?”我彎腰想拿襯衫,
卻被他搶先一步塞進洗衣籃最底下。“不用,”他拍了拍手,“明天我自己處理,
你去歇著吧。”我看著他轉身走向書房,背影挺得筆直,像根沒有弧度的尺子。洗衣籃里,
那件沾著褐色斑點的襯衫角露在外面,像只沒藏好的尾巴,在昏暗的燈光下輕輕晃了晃。
夜里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燈罩邊緣的花紋被劉洵擦得一塵不染,
每個弧度都對稱得像用圓規畫出來的。原來最可怕的不是大聲吵架,
而是這種被無形尺子丈量的生活——你隨手放的梳子會被歸位,你說過的話會被精準回應,
連你碰過的花盆、走過的路,都在他的“刻度”里。而那件沾著可疑斑點的襯衫,
還有相冊里被劃掉的小蕓,像兩根扎在心里的刺,每次想起就隱隱作痛。
床頭鬧鐘顯示十點零七分。我聽見書房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是劉洵在修剪綠植。
剪刀開合的節奏太規律了,像在數什么數字,又像在給某個看不見的東西標刻度。
我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枕頭套上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劉洵上周剛換的,
說這個味道有助于睡眠。可我聞著這香味,卻突然想起蘇梅最后說的那句話:“妍妍,
你記著,真正的愛是讓人放松的,不是讓人像活在考場里,每一步都怕踩錯分數線。
”窗外起風了,窗簾被吹得輕輕晃動。我盯著窗簾影子在墻上晃啊晃,突然發現,
在這個處處精準的家里,唯一不整齊的,大概就是我此刻亂七八糟的心跳了。
第三章 鎖孔后的深淵劉洵出差的第一天,家里靜得發慌。我盯著空蕩蕩的餐桌發呆。
平時他總會把餐具擺成左右對稱的樣子,刀叉間距十厘米,餐墊邊角對齊桌沿。
現在盤子歪在一邊,像個沒人管的孩子。“要不要叫蘇梅來吃飯?”我掏出手機又放下。
昨天她發消息說“那件襯衫越想越不對勁”,可我沒敢回。路過書房時,
地板“吱呀”響了一聲。那扇門平時總鎖著,劉洵說“里面都是舊文件,別碰”。
此刻門把手在陽光下閃著銀光,像根鉤子勾著我的視線。鑰匙藏在玄關柜最下層的餅干罐里。
我記得上周他蹲在柜子前找創可貼,掀開餅干罐時,金屬鑰匙碰在罐壁上響了一聲。
當時我以為是零食罐,現在才發現——罐底墊著塊藍布,鑰匙就躺在布上,
鑰匙環刻著朵小玫瑰。“就看一眼。”我捏著鑰匙往書房走,手心全是汗。鑰匙插進鎖孔時,
我屏住呼吸。“咔噠”一聲,鎖舌彈開的瞬間,我差點跳起來——這聲音太響了,
像有人在耳邊敲鑼。抽屜里堆著舊筆記本、褪色的發票,還有個紅繩綁著的牛皮紙袋。
最上面是張醫院繳費單。“精神心理科”的科室名被撕掉一角,剩下的“科”字歪歪扭扭。
繳費日期是2018年10月,和相冊里小蕓的日期差不多。
“小蕓……”我輕聲念出這個名字,指尖劃過繳費單上的簽名——“劉洵”,
字跡工整得像打印出來的,最后一筆拖得特別長,像道沒擦干凈的墨水痕。下面是張剪報,
邊緣焦黑,標題剩一半:“……公寓火災,一人遇難”。日期是2018年10月23日,
正是繳費單后三天。照片里的公寓樓只剩框架,濃煙從窗戶冒出來,
底下小字寫著“死者身份待查”。“咚——”我手一抖,剪報掉在地上。
抽屜最深處滾出個小玻璃瓶,沒貼標簽,里面裝著白色藥片。我撿起來對著光看,
藥片上刻著看不懂的字母,像張冷笑的嘴。手機突然震動,是蘇梅發來的消息:“查到了!
2018年城西公寓火災,死者是個22歲女生,據說和租客吵架后起火,
租客叫……”后面的字還沒看完,書房里突然響起“咔噠咔噠”的聲音。
我猛地回頭——書桌上的智能音箱亮著紅燈,指示燈一閃一閃,像只盯著我的眼睛。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是金屬碰撞的響聲,和那晚書房的“咔噠”聲一模一樣,
只是放大了十倍,敲得我太陽穴發疼。“關掉……關掉!”我撲過去按音箱開關,
手指打滑按了三次,聲音才戛然而止。音箱表面發燙,像剛被人握在手里捂了很久。
后頸的冷汗順著衣領往下流。原來他一直在聽?家里的每個角落,連我說夢話都被錄下來了?
“妍妍?”視頻電話突然打進來,劉洵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他穿著酒店浴袍,頭發半干,
身后是陌生的墻紙花紋。“在干嘛呢?”他笑著問,目光掃過我身后的書房,
“怎么開著書房燈?”我喉嚨發緊,下意識擋住抽屜:“找、找本書看,
你上次說的那本《婚姻心理學》……”“哦,那本書在書架第二層,
”他的視線落在我手里的鑰匙上,笑容沒變,“抽屜里都是舊東西,別碰,落灰。
”我低頭看見鑰匙還攥在手里,金屬邊緣把掌心掐出紅印。劉洵的眼神太安靜了,
像盯著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卻又帶著點……期待。“知道了,”我勉強笑了笑,
“你什么時候回來?”“后天早上,”他抬手看了眼表,“現在十點零五分,你該去睡覺了,
別熬夜。”掛掉電話,我癱坐在椅子上。書桌玻璃映出我的臉,臉色發白,眼睛瞪得老大,
像見了鬼。抽屜里的藥片、剪報、繳費單堆成一團,像堆隨時會燒起來的紙。手機又震了,
是蘇梅發來的完整消息:“租客叫劉洵!就是你老公!火災前有人聽見女生尖叫,
報警電話是從他打工的便利店公用電話亭打的!”我盯著“劉洵”兩個字,
突然想起相冊里被劃掉的小蕓——2018年10月23日,火災當天,
正是她照片上的日期。窗外刮起大風,窗簾拍在玻璃上“啪嗒啪嗒”響。
我忽然想起劉洵說過的話:“妍妍,我喜歡整齊的東西,這樣才不會出錯。
”原來他說的“整齊”,是把不想讓人看見的東西都燒掉、劃掉、藏進鎖著的抽屜里。
而我今天打開的,不是抽屜,是個裝滿秘密的潘多拉魔盒,里面飄出的每一絲氣息,
都帶著刺骨的冷。我把藥片、剪報、繳費單統統塞進牛皮紙袋,藏進衣柜最下層,
用厚毛衣蓋住。手指碰到衣柜里的襯衫——劉洵的襯衫永遠疊得四四方方,領口朝左,
袖口對齊,像排等著接受檢閱的士兵。現在是晚上十點十七分。智能音箱的紅燈滅了,
可我總覺得它還在盯著我,把我發抖的手指、狂跳的心臟,都變成“咔噠咔噠”的聲音,
傳給千里之外的劉洵。躺在床上,我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燈罩邊緣的花紋還是那么整齊,
可我知道,在這整齊的表象下,藏著個用鎖孔、刻度、藥片搭成的籠子,而我,
剛剛摸到了籠子的鐵欄桿——冰冷,堅硬,還帶著點舊血的腥味。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是劉洵發來的消息:“晚安,妍妍,記得關書房燈。”我猛地抬頭看向書房——燈還亮著,
光線透過門縫,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細長的影子,像把沒入鞘的刀,明晃晃地指著我的床。
我沒敢去關燈。黑暗里,我把自己縮成一團,
耳邊仿佛又響起“咔噠咔噠”的聲音——這次不是來自書房,而是來自心里,一下一下,
數著我剩下的、不知道還有多少的安全時間。第四章 刀尖上的舞蹈劉洵拖著行李箱進門時,
我正蹲在沙發前找遙控器。“回來了?”我抬頭笑,
看見他風衣下擺沾著星點泥點——少見的不整齊。他沒接話,先把行李箱推到墻角,
轉身就去扶正歪了的臺燈:“說過多少次,擺件要和墻面平行。”指尖捏住臺燈底座,
精準轉了15度。金屬底座在木質茶幾上劃出細響,像根針在劃玻璃。“路上堵車了?
”我捏著遙控器站起來,看見他行李箱拉鏈沒拉嚴,露出半截銀色刀柄。“嗯,繞了點路,
”他彎腰拉上拉鏈,動作太快,我沒看清刀柄花紋,“冰箱里有新買的三文魚,今晚吃刺身?
”他說“刺身”時,舌尖在齒間輕輕彈了一下,像在嘗什么冷硬的東西。
我想起書房抽屜里的白色藥片,喉嚨突然發緊。切三文魚時,
我握著舊廚刀猶豫了下——刀刃上有道淺痕,是去年切排骨時崩的口。“用新刀吧,
”劉洵從刀架上抽出那把新刀,刀柄纏著黑色防滑膠,“剛開了刃,鋒利。”刀刃遞過來時,
反光晃得我瞇眼。他指尖捏著刀柄末端,像握著件藝術品,指腹在膠面上按出幾個淺印。
“最近小區好多人聊失蹤案,”我盯著三文魚切片,努力讓聲音平穩,
“城西那個公寓……”“哦,聽說了,”他突然伸手按住我握刀的手,掌心貼著我手背,
“女孩子在外頭,就得小心些。”他的手很涼,
指腹蹭過我虎口的繭子——那是握筆多年留下的。可此刻這雙手按著我拿刀,
像在教我怎么切得更整齊,又像在提醒我什么。“你說,”我咽了咽口水,
“要是身邊人……有點不對勁,該怎么辦?”“不對勁?”他松開手,
轉身從冰箱里拿出wasabi,“能有多不對勁?過日子嘛,互相包容最重要。
”他擠wasabi的動作很輕,綠色膏體在小碟里堆成整齊的圓錐,頂尖微微顫了顫,
像個隨時會塌的小土堆。晚上下樓扔垃圾,在單元門口撞見老陳警官。“小陳啊,
”他叼著煙沖我招手,煙頭在夜色里明滅,“你家那位……平時愛收拾屋子?
”我捏緊垃圾袋,指甲掐進掌心:“嗯,他愛干凈,連花盆都按高低排。”老陳吐了口煙,
煙霧混著他的聲音飄過來:“我老伴兒說,當年城西著火那地兒,
有個小伙兒總把便利店貨架擦得能照見人影。”他突然湊近,
煙味嗆得我皺眉:“講究過了頭,就是心里有根弦繃太緊要斷了,你說是不是?”回家時,
樓梯間聲控燈壞了,一片漆黑。我摸著墻往上走,總覺得身后有腳步聲——不輕不重,
和我步數一模一樣。推開門,客廳燈沒開,書房透出微光。我踮腳走過去,
聽見“咔噠咔噠”的聲音——是金屬摩擦聲,像誰在磨什么東西。“回來了?
”劉洵的聲音從書房傳來,嚇得我差點撞上門框。他坐在書桌前,手里攥著那把新廚刀,
刀刃在磨刀石上一來一回。臺燈燈光照在他臉上,半邊臉亮著,半邊臉藏在陰影里,
像被切成兩半的面具。“刀有點鈍,磨磨,”他抬頭沖我笑,刀刃反光晃過他眼睛,
“明天給你做糖醋排骨,用新刀剁骨,省力。”我盯著他手里的刀,
刀刃在磨刀石上劃出細白的粉末,像某種危險的粉末在空氣中飄著。他磨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