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長庚弓腰,囁喏道:“夫人,夫人她一早就坐馬車出去了。”
宋鶴鳴聞言,抬頭睨了長庚一眼:“一早就出去了?去哪兒了。”
他說著,冷嗤一聲:“莫不是......又要去侯府鋪子攬權(quán)查賬?”
長庚訕笑撓頭:“小的不知,好像......好像聽春喜提了一嘴,說是夫人回沈府了。”
“沈府?”宋鶴鳴提高了聲音,眉頭接著蹙起。
成親兩年,沈知念還從未一個人回過沈府。
想必是因為不滿他給阿貍買宅子,所以通過不聲不響回沈府給他臉色看呢。
真是內(nèi)宅婦人,胸襟氣魄比不上阿貍一點。
宋鶴鳴冷哼一聲:“她倒是給自己找了個好去處,等她在沈府受了委屈,自會回來尋我替她出頭,不必管她。”
“長庚,你給我研墨。”
他洋洋灑灑,很快就寫好了信。
“去,把信送出去。”
長庚細心收起來:“小侯爺,您這一手字寫的真是瀟灑。”
宋鶴鳴心情不錯,臉上帶笑:“你雖不識字,但是眼光甚好。”
......
卯時三刻,街上人聲鼎沸,市井中越發(fā)熱鬧,沈知念坐的馬車在沈府朱漆門前緩緩?fù)O隆?/p>
門房小廝看見是她,表情一怔,轉(zhuǎn)身往內(nèi)院奔去通傳。
片刻后,叔父沈陽愷與嬸母于氏匆匆迎出。
于氏皮笑肉不笑地伸長脖頸,目光在沈知念身后逡巡:“什么風(fēng)把您這侯爺夫人吹來了?這小侯爺怎么沒一同回來啊?”
沈知念垂眸理了理袖口,聲線清冷:“他事務(wù)繁忙,脫不開身。”
“不會是忙那許姑娘的事吧。我可聽說,他昨日剛在郊外置辦宅子,你不會......”
嬸母話音未落。
叔父沈陽愷干巴巴瞪了她一眼:“莫要胡說!”
他說完,又帶著假笑看向沈知念:“知念,你這突然回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家里什么都沒準備,院子也沒收拾,我看呢,你不如先......”
沈知念不等他說完,就抬腳往里走。
一邊走一邊說:“無妨,我自己在原來的院子里收拾出一間屋就行,就暫住兩天。”
叔父臉一沉,立馬跟了上去。
“知念,你這身份不同往日,一間屋怎么行,更何況,院子現(xiàn)在有人住著......”
嬸母于氏跟在后頭,白眼快要翻到天上。
用沈知念能聽到的聲音悶聲嘀咕:“這人啊,此一時彼一時,那小侯爺?shù)男模彩呛5椎尼槪l不知,那許姑娘......”
沈知念腳步驟然停住,轉(zhuǎn)身面對他們。
“叔父說的是,一間屋確實不符合我的身份,我先去給奶奶問安,還請嬸母盡快安排,一個時辰內(nèi),把我的院子整飭出來。”
她說完,余光瞥過于氏和沈陽愷,轉(zhuǎn)身朝著奶奶的院子走去。
......
沈知念進門,老太太正在用早膳。
她雙眼空洞無神,握著湯匙的手久久未動。
八年前,父親去世的消息傳來,老太太受了刺激,生了場重病后,意識就開始不清醒。
她時常記不起家里人的名字,但是卻總能記得沈知念。
“奶奶。”沈知念輕聲喚她。
老太太聞言抬頭,一看到是知念,立馬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渾濁眼球也跟著閃了閃。
“知念啊,你怎么又瘦了?”
沈知念喉頭一哽,強笑道:“天熱胃口不佳,消減了些,入秋便會好些。”
老太太臉上漾滿笑意,拉住沈知念的手左右瞧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你既已出閣,怎不見夫婿同來?”
于氏倚在門框上,陰陽怪氣道。
“小侯爺正忙著討春臺戲班的許姑娘歡心,哪還記得家中糟糠?知念怕是位置不穩(wěn)嘍。”
叔父也跟腔:“知念,小侯爺不會是想要讓那戲子進家里做妾吧?喲,真夠丟人的!”
沈知念冷然掃了他一眼。
如今沈家偌大的家業(yè),幾乎全是祖父與父親苦心經(jīng)營留下的。
而這位叔父不學(xué)無術(shù),整日游手好閑,不僅坐吃山空,還廣納姬妾,后院鶯鶯燕燕足有十幾個。
這般荒唐行徑,竟還有臉嘲諷他人。
聽到他們的話,老太太溝壑縱橫的臉上更是滿目愁云。
“知念,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的夫君,他讓戲子壓在你頭上?”
沈知念輕輕搖頭:“奶奶,沒有的事。”
她與宋鶴鳴已經(jīng)和離,如今他是想納許阿貍為妾,還是另娶為妻,都與她再無瓜葛。
更談不上,許阿貍要壓在她頭上。
于氏眸光一閃,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轉(zhuǎn)身邁出門去。
她低聲吩咐管家:“差人去定遠侯府請小侯爺,就說侯爺夫人正在氣頭上,讓人都勸不住。”
管家哎哎著要走。
于氏又喊住他,眼中閃過一絲算計:“慢著,再去把春臺戲班請來,務(wù)必要有那許阿貍,慶賀咱們沈家小姐,不年不節(jié)突然回娘家省親。銀子嘛,就記在他定遠侯府上。”
于氏看著管家離開的背影,冷笑一聲。
“哼!沈知念這死丫頭,嫁進侯府就想騎在我頭上......”
她挑著眉毛長舒一口氣:“想當年,那小侯爺,把她捧在心尖尖上一樣,今兒,我倒是也要看看她的熱鬧!”
......
沈知念悉心伺候著祖母用完早膳,又陪著老大夫把脈問診、煎藥試溫。
直到日頭攀上中天,見老太太倦意沉沉地靠在軟榻上,才輕手輕腳退出房門,打算回自個兒院子「浮云居」歇腳。
才轉(zhuǎn)過月洞門,院子里那道挺拔身影便撞入眼簾。
“你怎么來了?”沈知念語氣淡漠。
穿著月牙白錦袍的宋鶴鳴,雙手負在身后,目光直直鎖住她,忽而開口問道:“怎么,差人請我過來,氣消了?”
他嗤笑一聲,語氣里裹著幾分不耐:“昨日不是說得明明白白?給阿貍置宅子是母親首肯的,你倒好,昨日鬧了脾氣,又一聲不吭的獨自跑回沈府,是想給誰臉色看?”
他聲音帶著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氣勢。
沈知念皺眉。
宋鶴鳴這一番言辭真是夠自以為是的。
他們既已和離,難不成她回沈府還要同他一起。
過去半年,她之所以忍氣吞聲,是對他還有余情。
如今已經(jīng)簽了和離書,只等時間到了,拿著和離書去過官府,哪還愿意受這些氣。
“我不回沈府,小侯爺意思,是想讓我流落街頭?!”
她冷聲回應(yīng),表情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宋鶴鳴眸光掃她一眼,直覺認為沈知念這么不留情面的嗆聲,是因為還在氣頭上。
“沈知念,我同你成親兩年,還不知道,原來你這么有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