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玩笑而已，何必當真？淮川市的雨總是來得突然。沈默站在老戲樓斑駁的屋檐下，
抬手抹去鏡片上的水霧。灰蒙蒙的天空壓得很低，仿佛隨時會墜下來，
將這座百年戲樓徹底壓垮。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冷靜而銳利，
像一臺精密運作的攝像機，記錄著眼前的一切細節。"沈記者，這邊請。
"引路的是個駝背老人，皺紋里夾著歲月的風霜。
沈默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那是舊時梨園行的規矩，演砸了戲就得切指謝罪。
"您就是陳老吧？"沈默掏出錄音筆，拇指在開關上摩挲，"《淮川民俗志》上說，
這座戲樓——""莫提那本書！"老人突然轉身，渾濁的眼珠迸出精光，
"寫書的人死了三年了，吊死在戲臺正中央！"雨聲驟然變大。沈默的手指頓了一下，
但很快恢復平穩。他三十出頭，穿著熨燙整齊的淺灰襯衫，
領口別著一枚小小的銅質鎮魂錢——那是他做民俗欄目主編的母親留下的遺物，
雖然他不信這些。"陳老，"他聲音平穩得像在播報新聞，
"我們這次采訪是為了下期《都市奇譚》專欄，讀者對傳統戲曲很感興趣。""感興趣？
"老人冷笑，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上個月那個網紅丫頭也這么說，結果呢？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二樓戲臺，"就吊在那兒，舌頭伸得老長！"沈默順著望去。
褪色的紅漆戲臺空蕩蕩的，只有幾縷蛛網在風中搖晃。但不知為何，
他后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警方通報是自殺。"他下意識反駁，聲音卻比平時高了半度。
"自殺？"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知道她臨死前干了什么嗎？
"他壓低聲音，帶著腐朽的氣息噴在沈默臉上，"她對著戲臺喊：'我要是演吊死鬼，
肯定比你們像！'"一滴冷汗順著沈默的脊背滑下。"陳師傅！"一個清亮的女聲突然插入。
沈默轉頭，看見個穿藏青色改良旗袍的年輕女子快步走來，
胸前掛著"民俗研究所"的工作證。"您又嚇唬記者了。"她利落地掰開老人的手，
動作熟練得像做過無數次，"林小滿，研究所助理。"她向沈默伸出手，
"您一定是《都市奇譚》的沈記者？"沈默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長白皙，但指甲修剪得很短，
像是經常接觸古物的人。她的眼睛很特別——瞳仁比常人大些，黑得幾乎看不到底。"沈默。
"他簡短地握了握她的手，立刻松開，"陳老剛才說的網紅自殺案...""小雨！
是小雨啊！"老人突然激動起來，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抓撓，"她不該笑陳老板的！不該啊！
"林小滿熟練地扶住老人顫抖的身體，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幾粒藥丸。"陳師傅，
吃藥了。"她的聲音溫柔卻不容拒絕。沈默皺眉看著這一幕。作為記者，
他的職業嗅覺告訴他這里有大新聞，但理性思維又在警告他別被封建迷信帶偏。
"陳老板是誰？"他單刀直入。林小滿的手頓了一下。藥丸從她指間滾落，在地上彈了幾下，
消失在戲臺下的陰影里。"三十年代的名角，"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因為觀眾笑他演得假...就在這個戲臺上吊死了。"她抬起頭，
那雙過黑的眼睛直視沈默，"死前他留下句話：'凡笑我者，必成我戲中人。
'"戲樓里突然刮過一陣穿堂風。沈默的錄音筆"啪"地掉在地上。"荒謬。"他彎腰去撿，
聲音因為低頭而有些悶，"這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沈記者，
"林小滿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
"你知道為什么這座戲樓能保存到現在嗎？"沈默站起身，拍打著西裝褲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文物保護單位？""因為每個想拆它的人，"她的嘴角勾起一個奇怪的弧度，
"都會夢見自己...吊在戲臺上。"沈默的冷笑凝固在臉上。
他的余光瞥見戲臺角落——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雙繡花鞋，鮮紅如血。"夠了！
"他突然提高音量，回聲在空蕩的戲樓里來回碰撞，"我是來做民俗采訪的，
不是來聽鬼故事的！"林小滿靜靜地看著他，黑眼睛里映出他微微發紅的臉。
她伸手從包里取出一本發黃的冊子。"1927年11月8日，"她翻開冊子，
聲音平靜得像在讀天氣預報，"觀眾王某某嘲笑陳老板'演得假'，
當晚被發現吊死在自家房梁上。""1934年5月12日，
戲評人李某某撰文諷刺陳老板'不如去演吊死鬼'，次日被人發現...""停！
"沈默打斷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巧合罷了。現代命案都有科學解釋。""是嗎？
"林小滿合上冊子，"那你知道上周死的那個網紅，生前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
"沈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錄音筆在他掌心發燙。"'這破直播，演得跟鬧鬼似的！
'"她一字一頓地說，突然指向沈默身后，"就像你現在這樣。"沈默猛地回頭。
戲臺上空無一人。但那雙繡花鞋，不知何時已經向前移動了半米。雨聲停了。一片死寂中，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沈記者，"林小滿的聲音輕得像羽毛，
"你剛才...是不是在心里說了句'裝神弄鬼'？"沈默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確實這么想過。"小心，"老人突然咯咯笑起來，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的觀眾了..."第二章 直播間里的吊死鬼沈默的公寓里彌漫著廉價速溶咖啡的苦澀味道。
凌晨三點十七分，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他疲憊的臉上，鏡片上反射著十幾個打開的網頁窗口。
他松了松領帶，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脆。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王主編"三個字。"喂，老王。"沈默按下接聽鍵，聲音里帶著熬夜后的沙啞。
"沈默，立刻來城西舊戲樓！"電話那頭的聲音異常急促，"那個網紅主播小雨出事了！
"沈默的手指僵在半空。小雨——就是三天前在戲樓采訪陳老時提到的那個網紅。"什么事？
""上吊了！就在她自己的直播間里！"王主編的聲音壓低了，
"最詭異的是...她手里攥著一張戲票。"沈默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我二十分鐘到。"城西舊戲樓外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警車的紅藍燈光在雨后的霧氣中暈染開來。沈默快步走向現場，卻被一只纖細的手攔住了。
"記者禁止入內。"沈默抬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黑色眼眸。林小滿穿著警用雨衣，
胸前卻掛著"民俗顧問"的證件。"你？"沈默皺眉，"什么時候警察局也信這套了？
"林小滿的嘴角微微上揚，卻不見笑意："自從三個月前那起'紙人殺人案'后。
"她壓低聲音，"張隊長說，有些案子...需要特殊顧問。"沈默正想反駁，
一陣騷動從戲樓門口傳來。幾個警員抬著擔架走出來，白布下隱約可見人形輪廓。
一陣風吹過，白布掀起一角。沈默看到了——死者慘白的臉上凝固著一個詭異的笑容，
嘴角幾乎咧到耳根，完全不像上吊者應有的痛苦表情。更駭人的是，
她的右手死死攥著一張泛黃的紙片，即使已經死亡，手指依然緊握不放。
"看到那個笑容了嗎？"林小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和1927年第一個死者的檔案照片一模一樣。"沈默的胃部一陣抽搐。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法醫怎么說？""初步判斷是自殺。"一個低沉的男聲插入對話。
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走過來，銳利的目光掃過沈默的記者證，"張明，刑偵隊長。
你就是《都市奇譚》的沈記者？"沈默點頭，注意到張隊長左手無名指上有一道奇怪的疤痕，
形狀像被細線勒過的痕跡。"自殺？"沈默指向戲樓，"她為什么要在這里自殺？
"張隊長和林小滿交換了一個眼神。"她昨晚在這里直播。"張隊長掏出手機，
點開一段視頻，"自己看吧。"模糊的畫面中，小雨舉著自拍桿在戲樓里穿行，
臉上帶著夸張的笑容："老鐵們，今天帶你們探秘傳說中的'鬼戲樓'！"她走到戲臺中央，
突然壓低聲音，"聽說這里有個名角上吊死了...我要是演鬼，肯定比你們像！
"屏幕突然閃爍，畫面劇烈晃動。最后定格在小雨驚恐的表情上，
背景里似乎有什么紅色的東西一閃而過。視頻結束。沈默的后背滲出一層冷汗。
他想起三天前陳老說的話——"她不該笑陳老板的！""這不能證明什么。"沈默固執地說，
"可能只是巧合...""巧合？"林小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看看這個。
"她翻開一本發黃的檔案，指著其中一頁。沈默看到一張老照片：1934年，
一個穿長衫的男子吊死在戲樓同樣的位置，臉上凝固著同樣的詭異笑容。"這是第五個了。
"林小滿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每個死者都說過類似的話，每個都死在戲臺前，
每個都...""夠了！"沈默猛地合上檔案，"這些都是可以偽造的！"張隊長突然笑了，
那笑聲讓沈默感到一陣不適："沈記者，你知道小雨手里攥著什么嗎？"不等回答，
張隊長從證物袋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紙片——一張民國時期的戲票，
上面印著"陳老板《鎖魂記》"幾個褪色的字。"和之前四個死者手里的戲票一模一樣。
"張隊長說，"連紙張的質地、印刷的瑕疵都分毫不差。"雨又開始下了，
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沈默感到一陣眩暈，他想起戲樓里那雙會移動的繡花鞋。
"你們想讓我寫什么？"沈默的聲音有些發抖，"都市傳說成真？"林小滿突然湊近，
她的呼吸拂過沈默的耳廓："我們想讓你活著。"她遞過一張紙條，
"這是小雨直播間的IP地址。看看最后三分鐘的錄像，
然后...告訴我你還能用'科學'解釋這一切。"沈默低頭，
看到紙條上還有一行小字："戲已開場，下一個會是誰？"雨幕中，戲樓的輪廓漸漸模糊，
像一張正在融化的老照片。沈默攥緊紙條，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他忽然意識到，
自己可能已經成了這場"詭戲"的下一個觀眾。第三章 踏入戲樓者，
必成戲中人沈默的公寓里，顯示器幽幽地亮著。他反復播放著那段三分鐘的錄像，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母親留下的銅錢。屏幕里，
小雨的最后畫面定格在她突然仰頭的瞬間——像是看到了什么懸掛在戲臺上方的東西。
"該死！"沈默猛地合上筆記本，指節泛白。窗外的雨聲漸密，仿佛有人在輕輕叩擊玻璃。
手機屏幕亮起，是林小滿發來的定位信息："明晚8點，戲樓見。帶上你母親的東西。
"沈默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她怎么會知道銅錢的事？次日晚7:50，沈默站在戲樓前，
黑色風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刻意沒打領帶，
卻在襯衫第二顆紐扣上別了那枚銅錢——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可笑。"你遲到了。
"林小滿從陰影中走出，今晚她換了一身素白旗袍，襯得膚色近乎透明。
沈默注意到她手腕上纏著一串暗紅色的珠子，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我沒答應要來。
"沈默硬邦邦地說，卻跟著她走向戲樓側門，"你還沒解釋怎么知道我母親的事。
"林小滿突然轉身，發梢掃過沈默的下巴："每個被'詭戲'盯上的人，身上都帶著舊物。
"她冰涼的手指輕觸沈默胸前的銅錢，"這是'鎮魂錢'，
民國時期戲班用來...""夠了！"沈默拍開她的手，"我是來查清真相，
不是聽你講鬼故事的。
"林小滿的黑眼睛閃過一絲異色："那就用你的'科學方法'解釋這個。
"她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戲樓內，數十盞紅燈籠無風自動，在地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正中央的戲臺上，赫然擺著三張民國時期的太師椅。"昨天這里什么都沒有。
"沈默的聲音干澀。"坐上去。"林小滿突然說。"什么？""想查真相就坐上去！
"她聲音陡然尖銳，"還是說沈大記者怕了？"沈默咬緊牙關，大步走向戲臺。
就在他踏上臺階的瞬間，燈籠齊刷刷地熄滅了。黑暗中，他聽見林小滿急促的呼吸聲。
"別動！"她低喝，"它在試探你。"一道慘白的光束突然打在戲臺中央。太師椅上，
不知何時多了個穿戲服的人影。沈默的血液瞬間凝固——那人沒有頭。
"民國十六年冬月..."林小滿的聲音變得異常空靈，"陳老板演《鐘馗嫁妹》時，
臺下有人喊'演得假'。"無頭戲服緩緩抬起袖子，指向左側墻壁。
沈默這才發現墻上貼滿了泛黃的報紙，最醒目的一張寫著："名角陳云生懸梁自盡，
疑因觀眾羞辱致郁"。"不是自殺。"林小滿突然抓住沈默的手臂，"你看他的手！
"報紙照片上，陳老板的右手小指赫然少了一截。"和那個老人一樣..."沈默喃喃道。
"陳師傅是當年在場的小學徒。"林小滿的聲音發抖，
"他親眼看見...那些人把陳老板吊上去的。"戲服突然劇烈抖動，
三張太師椅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在臺上劃出深深的痕跡。沈默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香案。
銅錢從紐扣上脫落，在地上叮當旋轉。"撿起來！"林小滿尖叫。沈默撲向銅錢，
卻在觸碰的瞬間看到幻象——十幾個不同年代的人，
得假"、"像鬼一樣"、"不如去演吊死鬼"...每個人都在當晚以他們描述的方式死去。
"這就是'詭戲'的規則。"林小滿扶起發抖的沈默，"言出法隨，戲言成讖。
"沈默的襯衫被冷汗浸透："為什么我能看到這些？""因為你已經在戲里了。
"林小滿指向地上旋轉的銅錢，"從你第一次踏入戲樓，
從你在心里說'裝神弄鬼'那一刻起。"銅錢終于停下，正面朝上——一個模糊的"赦"字。
"還有救。"林小滿長舒一口氣，"兩種方法：找個人替你說過的話去死，
或者...""或者什么？""還愿。"她抬頭看向無人的戲臺，
"完成陳老板未演完的《鎖魂記》。"沈默猛地站起身："荒謬！
我怎么可能...""沈記者。"林小滿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沈默毛骨悚然，
"你知道小雨死后，她的直播間粉絲漲了多少嗎？"她湊近沈默耳邊，"三百萬。
每個人都等著看...下一個會是誰。"戲樓外，隱約傳來人群的喧嘩聲。沈默沖到窗前，
看到數十個舉著手機的年輕人正在戲樓外圍觀。"他們在等什么？"沈默聲音嘶啞。
"等一場好戲啊。"林小滿的黑眼睛里映出沈默慘白的臉，"畢竟...觀眾席已經坐滿了。
"沈默回頭，空蕩的觀眾席上，每一張座椅都浮現出模糊的人形輪廓。最前排的位置，
小雨正沖他咧嘴微笑，嘴角幾乎咧到耳根。銅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發出刺耳的嗡鳴。
沈默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嚨，
到沈記者上場了..."第四章 亡魂的觀眾席淮川市警局的燈光在凌晨三點依然亮得刺眼。
沈默坐在詢問室里，手指不停地轉動那枚銅錢。銅錢邊緣已經磨得發亮，
在他指腹留下一道淺淺的壓痕。"第七起了。"張隊長推門而入，將一疊照片甩在桌上。
照片中的年輕人吊在自家客廳的水晶吊燈上，舌頭腫脹發紫，卻詭異地比著剪刀手。
"網紅'阿凱'，昨晚直播時說——""我要是演吊死鬼，肯定很逼真。"沈默機械地接話，
眼睛盯著照片角落——死者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泛黃戲票。張隊長重重坐下，
胡茬間的疤痕在燈光下更顯猙獰："你知道最他媽邪門的是什么？
他直播間的觀眾都在刷'演得好'、'太真實了'。"他猛地灌了口濃咖啡，
"就像...就像他們知道要發生什么一樣。"門被輕輕推開，林小滿悄無聲息地走進來。
她今天的狀態明顯不對——素來梳得一絲不茍的發髻松散著，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
更詭異的是，她雪白的脖頸上赫然印著三道紫紅色的勒痕。"你脖子上——"沈默倏地站起。
林小滿條件反射般捂住脖子，黑色瞳孔劇烈收縮："昨晚...它來找我了。
"她從包里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宣紙。沈默展開一看，
是幅工筆人物畫：穿嫁衣的女子懸梁自盡，面容赫然是林小滿。
畫角題著"自縊新娘"四個朱紅小字。"《鎖魂記》里的角色。"她的手指輕顫，
"陳老板...要我演這個。"沈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銅錢在他掌心變得滾燙，
仿佛在警告什么。"那就別演！"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搬走！離開淮川！""沒用的。
"張隊長突然插話，解開袖扣露出小臂——上面布滿了細密的紅線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