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時與乞兒爭食,被宗主帶上山,照顧癡傻的少宗主,不讓他受欺負。少宗主反應遲緩,
不愿見人,時常揚鞭將氣撒在我身上:「連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山雞還真想變成鳳凰了?
若不是我,你怎配活著,還想嫁給我,讓我心上人誤解我們二人情誼。」后來少宗主病好,
將我打發(fā)給外門弟子裴望之。我頭也沒回,只因裴望之告訴我,我值得。
1當下人將信遞給我時,我左看右看,看到我的名字和江鶴蓮的落款。信里寥寥幾筆,
「阿奴,下山。」李司有些猶豫,撓了撓頭,不知如何開口。畢竟我和他,
都在少主手下侍奉了很久。半晌,他啞著聲音開口:「阿奴,
少主正在和落霞宗的天之驕女沈棠論劍,聽說她提了你,少主便說要把你送走了。」
我憋住氣,眸中泛光問道:「江鶴蓮要趕我下山嗎?」李司連忙否認:「不,
少主說要將你送給新來的劍宗弟子裴望之,讓你照顧他。聽說此人是個藥罐子,
還是個窮劍修。他用錢打點了一個煎藥的人,你過去務必會吃苦。」我接過信,
不知為何少宗主忘恩負義。「吃苦而已,我不怕。謝謝李大哥。」李司搖了搖頭,
擺擺手:「少主說若是你吃不了苦,回來求他便能發(fā)發(fā)善心,讓你……」「不了,謝過李哥。
日子在哪都是過,更何況這是我欠江鶴蓮的。一份差事罷了,我知道他有心儀的女子了。」
只是江鶴蓮不知道的是,我是被他父親帶上山對外聲稱是江家養(yǎng)女,可卻是被當成兒媳的。
年少時的江鶴蓮,愚鈍孤僻,自負。誰都沒想到,江鶴蓮如今能恢復正常。我愿意拉他一把,
從沒想過和江家染上關(guān)系。江鶴蓮對我如何,大家便如何看我。他把我當成奴婢,
便喚我阿奴。若是他不需要我了,宗主便會給我一筆錢,讓我離宗好好過日子。
可如今錢還沒拿到,除了照顧新來的劍宗弟子,我也無路可去了。
2我是在冬天被江父帶上山的。那時還沒什么領(lǐng)養(yǎng)一說,天寒地凍,我正在跟乞兒搶吃的。
搶到吃食時,我還沾沾自喜。下一秒,江父便給了旁人一兩銀子,將他打發(fā)走了。我抬起頭,
不解的看著面前身材高大,帶著仙人之姿的人。他瞇起眼睛,
點了點頭:「你可是周家的女兒,周茹。可愿跟我上山,在劍宗,你不會挨餓,
也不會為了吃的大打出手。但是,我要你死護著一個人,直到他不需要你為止。」
聽說是劍宗的人,我徑直跪了下去。我的確是周茹,我已經(jīng)無路可去了,
只好抓住面前的救命稻草。江宗主笑了笑,只是將我拉了起來。「我并不是要將你收為弟子。
對外我會聲稱你是我的義女,對內(nèi),你便是我江家兒媳。你母親和我妻子是故交,定了親呢。
」我連忙點點頭,只是應了下來。我無父無母一個孤女,只記得自己的名字了。為了活著,
我跟著上了山。遇見了宗主讓我照顧一輩子的人,江鶴蓮。少宗主性格孤僻,學藝不精,
總是不愿見人。我將窗外的梅花折給他一支,身上剛換上劍宗嶄新的弟子服,
便入了劍宗的門。宗主告訴我,那是我要照顧的人。江鶴蓮坐在椅子上,
低頭寫著我看不懂的文字,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繼續(xù)提起筆。「你叫什么名字?
為何要在我面前礙眼。」「周,周茹。」他大抵是沒聽進去,一年四季每一日都喚我阿奴。
劍宗的劍,我從沒分到一把。可當江鶴蓮的劍被搶時,看著他失落的神情,
我咬咬牙替他搶了回來。同門雖不打女子,可我的手卻因爭搶著江鶴蓮的劍時被刺到,
鮮血瞬間落下。即便如此,同門依舊責我不要臉。「你不過是少宗主的義妹,
真以為你能夠嫁給他當少夫人?」而我絲毫不在意手上的傷和話語的利刃。我在意的,
只有搶回的懷中那把,刻著江鶴蓮名字的劍。即便如此,江鶴蓮還是不大高興。
他眼睛的光轉(zhuǎn)而不見,重重拍落我手中的劍,怒目看著我道:「不過是一把劍罷了,
值得你去又爭又搶,丟人現(xiàn)眼?」「讓旁人如何看我一個堂堂少宗主,
竟要靠一個弱女子搶回面子。阿奴,我不在意這把劍,就和你一樣,丟了便丟了。」隨即,
他將劍重重扔出窗外。劍柄落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讓我心頭一緊。顧不上手上的疼,
我的心痛的發(fā)緊,只想立馬將劍撿回來,卻被江鶴蓮叫住。「阿奴,不準去。你一個奴隸,
不要覬覦我的東西,只要我沒說,你也不能動。」我不知道江鶴蓮為何發(fā)如此大的火,
只知道他不要那把劍了。我將腳收了回來,怔怔看著他發(fā)怒的臉。趁夜深人靜時,
我想撿回那把劍,卻也不見了。我想,他不稀罕的東西,在旁人眼里也是寶貝吧。
3李司將消息送了回去給少宗主。江鶴蓮聽之后,沒什么反應,只是點了點頭,
隨后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像落霞宗這樣的天才沈棠,才能與自己這樣的人相配。
他一路吃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沈棠這樣的人,才會有話匣子。不像周茹,
總是在他身旁自言自語。隨后抱著一些自以為是的珍寶,在他眼前晃。「少主你看看這個,
這是這個季節(jié)獨有的桃花釀,你嘗嘗。」偶爾,他又看見她在逗螞蟻。若是螞蟻搬不走東西,
她總能在那里看一下午,隨后總是給他練不會的劍譜加油打氣。他只覺得她煩了。「江少主,
在想什么?是在想周姑娘的事嗎?其實這件事,許多人都有所耳聞。那是你的事,
我不敢妄下定論。」江鶴蓮的思緒被一旁的人打斷,他嗤笑一聲,自己居然會想起周茹來了。
「她不過是我的奴隸罷了,賣身給我們家的人,與我無關(guān)。更何況她的賣身契,
還在我父親手中。」江鶴蓮站起了身,只覺今日也不早了,便打算先送身旁的人回去。
至于周茹,他不認為她會離開他去吃苦。李司有些猶豫,總是看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
猶豫開口道:「少主,真的不用去看看她嗎?」想起周茹,
江鶴蓮信誓旦旦開口:「她還能跑了不成?更何況她要是真愿意聽我的話,
再讓她回來不是綽綽有余。更何況裴望之這么窮,缺個人打打下手,還要感謝我大發(fā)慈悲,
送過去一個奴婢,還能與他陪伴終生。」李司只覺得周茹有些可憐,沒再往下勸。沒過多久,
李司便跑來幫我。「阿奴,少主說……讓我來幫你。也許他只是一時興起,
怎能讓你去照顧旁人呢?更何況新來的弟子家境貧寒,穿著普通,又是個藥罐子,
恐怕劍都拿不穩(wěn),值得你托付一生嗎?」我抬起頭,只覺得這話像是從江鶴蓮口里說出來的。
拍了拍衣袂上的灰塵,我看著李司也不惱:「沒關(guān)系,如果是這樣,
這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嗎?也許,他覺得我與裴公子相配才是。可我聽說,
裴望之是個很好的人,你放心吧。」畢竟江鶴蓮已經(jīng)被我「救」活了,我能幫到裴望之的話,
如何不是「救」呢?只要他需要我,我想。李司嘆了口氣,看著我可憐的包裹,也沒說什么,
只是回去稟告江鶴蓮。我要搬走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這幾年我圍著江鶴蓮轉(zhuǎn),
他從小時候的封閉孤僻弱小,成長為如今的翩翩公子,劍宗大名鼎鼎的天才劍修。
就算沒有我的功勞,也有苦勞。彼時的他正在與才女欣賞風光,而我看著門口綠綠的青苔,
只是嘆了口氣。也許哪里有需要,江鶴蓮就把我往哪里搬。可過去了許多年,
他早就不需要我了。我不明白,為何江父為何不放我走。更何況江鶴蓮也不喜歡我,
我也只好熬到宗門大比了。也許到那時,少宗主贏得第一,他就會和沈小姐表明心意吧。
4我與裴望之相遇著實有些尷尬。因為他是自己單獨住的,貿(mào)然下山,
我也不知道我能住在哪里。我下到半山腰時,只帶著幾件弟子服。看到裴望之的容貌,
有些不可置信。江鶴蓮口中的窮酸樣,我并沒有看到。裴公子的氣質(zhì),與他不相上下,
但卻有一副病態(tài)的樣子,讓我看的有些揪心。初次見面,他疑惑著開口道:「師姐?」
我搖了搖頭,將衣服放到一旁,看了看我身上的衣裳,名不副實。「我不是你師姐。
我是照顧少主的下人,他便讓我過來照顧你。如今,我已經(jīng)無路可去了。
若是給裴公子添麻煩,我再想想辦法。」裴望之并不與同門同住,
而是用身上的銀子找了個偏僻的竹屋,方便熬藥。他的面色很白,正欲開口拒絕,
卻又看見面前的人就算是搬過來,也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又將話咽了回去,
只是一言不發(fā)回屋。我抬起眸,有些垂頭喪氣。不過一會,裴望之便走出門外,
看著站在屋外的我,拍了拍灰塵。「姑娘,請多擔待裴某待客不周。」
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子,怎么會安排人和他同吃同睡。即便如此,他依舊有些防備,
但并不會覺得有仇人會敢近他的身,置他于死地。我擺了擺手,朝他笑了笑,
擦了擦手心的大汗,便跟著他進屋。他真的很客氣,反倒是顯得我不客氣了。
裴望之的身體清瘦,束發(fā)的發(fā)絲垂下來被風吹動,泛著光澤。為了避免尷尬,
我朝他介紹道:「你可以叫我阿奴。」「為何?這是姑娘的小名嗎。」「不是不是,
只是他們都愛這么叫,我習慣了。若是你不肯的話,喚我周茹便可。」裴望之點了點頭,
應下了。屋內(nèi)的東西井井有條,雖然竹屋很小,但五臟俱全。我撓了撓頭,
十分對不起裴望之。「裴公子,少宗主說將我送給你了。所以,我實在無路可去了。
若你學成時,我再離去。」契約書和銀子交到他手中,他看都沒看,便推了回來,有些窘迫。
在上劍宗之前,他不過是打算來調(diào)理身子,已經(jīng)有人替他打點好了一切,
說是找到了一個替他煎藥的人,他未曾想到竟是面前的女子。「裴某不會趁人之危。」
我笑了笑,什么也沒說,只是點頭感謝面前著這位瘦弱的劍修。人不可貌相,
但裴望之確實是一位正人君子。5裴望之練劍,我就替他曬藥材。這位劍宗弟子雖然貧窮,
可我看著他珍貴的藥材,只覺得他是買藥買窮的。曾經(jīng)為了治好江鶴蓮的病,
江父曾經(jīng)采過許多藥,讓我親自來試。是藥三分毒,我每次都會先替他入口。
而如今為了省點錢,我也下定決心替裴望之尋找可以替代的藥材。令我意外的是,
裴望之很少在我面前練劍,總是閉目養(yǎng)神。起初,我以為他是買不起劍。
即便曾經(jīng)因為劍的事被傷過一次,但我早就忘了。畢竟劍修都對劍看的很重要,
都需要隨身作戰(zhàn)的武器。所以我從我小小荷包里,拿出了大半的積蓄,
上山求鍛造師替他鍛造一把劍。沒想到,居然會遇上江鶴蓮。他有些詫異,
開口便是一句:「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阿奴,是想讓我把你接回來嗎。
為了討好我,你想親自送我把劍,也不是不能要……」我忍無可忍,爬了半路我都沒說累,
哪里是江鶴蓮輕飄飄一句為了討好他,未免過分自信。江鶴蓮只顧自的,我只好繞過他,
看都沒看到一眼。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而我卻和鍛造師說了請求,「請幫我刻上裴字吧。」
身后江鶴蓮的聲音幽幽傳來:「阿奴,你可真是多情。這件事是我不對,可你為了氣我,
為什么還送旁人東西。」「是我不好,我現(xiàn)在讓李司幫你把東西帶回來。」我立馬怒了,
轉(zhuǎn)過頭去呵斥江鶴蓮。「少宗主,難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圖報嗎?你的大恩大德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