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白那雙審視的眼睛終于從我臉上移開，車窗無聲地、冷漠地升起，像合攏的閘門，

將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和車內那片隔絕了風雨的奢華世界徹底封閉。

黑色的車尾燈在滂沱雨幕中劃出兩道短暫而刺目的猩紅軌跡，旋即被無盡的黑暗和雨水吞噬，

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我，孤零零地站在公交站臺狹窄的塑料棚下。

四周是嘩啦作響的雨聲，世界仿佛只剩下這一種單調而絕望的噪音。我低下頭，

看著手里那張薄薄的紙。二十萬。它沉甸甸地壓在掌心，幾乎要灼穿皮肉。指尖用力，

指甲深深掐進支票邊緣，在上面留下幾道清晰而扭曲的折痕，像某種無聲的控訴，

又像一種刻骨的標記。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衣領，我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胸腔里翻涌的，只有一種比雨水更冷、更沉重的決心。三年。一千多個日夜，

像被精心打磨過的齒輪，

合縫地嵌入沈聿白為他心中那個永不褪色的幻影——我死去的姐姐林曦——所設定的軌道里。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沈家頂層公寓的客廳切割成明亮與陰影交織的幾何圖形。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香薰和現(xiàn)磨咖啡豆混合的、一絲不茍的氣息。我赤著腳，

踩在觸感溫潤細膩的羊毛地毯上，每一步都無聲無息，像一只被馴化的貓。

身上穿著林曦生前最喜歡的那個小眾設計師品牌的絲質晨袍，柔和的米白色，

袖口繡著極淡的鳶尾花暗紋。鏡子里映出的身影，從發(fā)型到神態(tài)，

都在無聲地復刻著另一個人的輪廓。長發(fā)松松挽起，用一支素凈的珍珠發(fā)簪固定，

那是沈聿白“無意”間放在梳妝臺上的，屬于林曦的舊物。唇角彎起的弧度，不高不低，

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溫柔疏離，也是林曦的招牌。“早，聿白。”我的聲音不高，

帶著一點剛醒時的微啞，語調輕緩柔和，每一個音節(jié)都落在記憶里林曦習慣的音高上。

沈聿白坐在巨大的白色沙發(fā)里，正翻著一份財經(jīng)早報。聞聲，他抬眼。目光像精準的探照燈，

瞬間鎖定了我。那眼神里沒有溫度，只有一種近乎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