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為救謝云舟,我不幸被蠱蟲反噬,唯有盡快圓房才能活命。
我求了他九十九天,他終于同意跟我成婚。
大婚當天,他卻逃婚了。
我受盡滿堂賓客嘲諷譏笑,
轉頭,卻看見他跟寡嫂搖晃著襁褓中的嬰孩。
寡嫂滿目柔情,“你皇兄死得早,嫂子要多謝你當初借種,留了個孩子給我,為我留了念想,不然我怕是活不下去了。”
原來他寧可費勁手段給寡嫂留子,也不愿碰我一次,救我性命。
我如墜冰窟,當場提出解除婚約,
他不耐地攥住我的手腕:
“你跟我鬧什么,皇兄已死,我給嫂子留個孩子何錯之有?”
“我答應你,等三日后辦完孩子的滿月禮,就跟你成婚。”
可蠱毒已深入骨髓,我不能也不愿再等他了。
三日后他如約迎娶我,而我上了別人的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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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想不到清冷尊貴的九皇子,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他寵溺哄著蘇禾母子的模樣,就像一根刺深深扎進我心里。
我揮開他的手,“三日后不必成婚了,我們取消婚約吧。”
謝云舟臉色微沉,
“別鬧了阿念,你不與我成婚圓房,除了我,還有誰能給你解蠱毒。”
我譏諷地勾唇。
原來他還記得我的蠱毒,我蠱毒發作時的痛苦他也看在眼里。
可他卻不管我的死活,任由我痛苦,畢竟他篤定我離不開他。
謝云舟皺了皺眉,還想再說些什么,身后傳來一聲嬌呼,他就慌張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和蘇禾繼續逗弄著孩子,聽他親自安排滿月酒的事,
眸光刺痛,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從前我不是沒有催過他成婚,每次他都推脫是在為大哥服喪。
可他暗地給寡嫂借種,陪她產子,盡心盡力伺候母子倆,從沒有過忌諱。
對于我,永遠視而不見。
是因為不愛,所以毫不在意吧。
回府后,我命人拿來火爐,將這些年他送我的東西全丟了進去。
身旁侍女猶猶豫豫地道:“圣女,王爺說今晚他不陪您去花朝燈會了。”
我一怔,想起這燈會也是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終于松口。
可等寡嫂回來后,不是心口疼就是胃不舒服,燈會的事也一拖再拖。
“王爺還叮囑您,讓您多注意身體,一定不要忘了喝壓制蠱毒的藥。”
“還說再等三日,他定會娶您。”
我垂眸,繼續清理東西,將過去他為我專門定做的云裳,打造的發簪也丟進火爐。
侍女大驚:“這些東西您過去看得比命還重要,如今竟這么燒了?”
我扯唇,“不僅東西我不要了,人,我也不準備要了。”
侍女紅了眼眶:“可您的蠱毒若再不解,就徹底無可救藥了,您會死的!”
“這蠱毒是得解,只不過得換個人了。”
腦海中突然想起那道俊俏的身影,我剛托人送出信,謝云舟帶著寡嫂追來了。
“阿念,我們的婚房,就先讓阿禾湊合一晚吧。”
“她最害怕打雷,我不忍將她們孤兒寡母,再送回那冷清的府邸。”
蘇禾抱著孩子躲在他懷里,故作害怕地顫抖:
“求求你,別趕我們娘倆離開,就可憐我們這一晚吧......”
我一怔,忽然想起當初為布置那婚房,我在他的府邸上下跑來跑去,累的三天三夜沒合眼。
他笑說我如此大費周章,婚房,哪怕不屬于他,也一定是屬于我的,任何人都不得覬覦。
如今才過三個月,他就讓我拱手讓給寡嫂了。
謝云舟皺眉,以為我不同意,正要開口卻被我打斷:
“那本來就是你的府邸,怎樣處置與我無關。”
他看著我,眸里劃過愧疚:
“阿念你放心,只要再等三日,你就能如愿嫁給我!”
我看著他臉上的愧疚,淡淡的想。
他三日后要娶我,可我三日后,不愿嫁給他了。
翌日清晨,我遞了進宮的帖子,直至中午才被貴妃召見。
我剛進去,撞見許貴妃,也就是謝云舟的生母,她正和蘇禾二人有說有笑,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慈愛。
“就數你這孩子會逗本宮開心,若不是云舟有婚約,我真想給你們牽繩做個紅娘!”
“娘娘,您真是說笑了。”蘇禾得意地瞥我一眼。
我神色平靜,直至跪得腿腳發麻,
許貴妃才允我開口:“娘娘,我想和王爺退婚,還請您恩準。”
她眼眶亮了亮,又狐疑道:“你是認真的?這道婚約可是當初你求了舟兒好久才求來的,你當真愿意放棄?”
我堅定點頭,貴妃當即冷哼一聲,“算你識趣。”
跟貴妃剛好交換信物結束,謝云舟突然沖了進來。
我迅速將信物藏進袖口,唯恐退婚再出什么事端,可他眼神慌張,壓根沒有注意。
“阿念,你怎么也來了?”
“今日是賞花宴,隨行只能帶一人,阿禾最近心情不好,我先帶了她來散散心......”
我怔愣了下,若不是他主動說,我估計還被蒙在鼓里。
可他帶誰本就是他的自由,我也無權干涉他。
剛出宮門,一群貴婦圍了過來,語氣不伐艷羨:
“王妃,這已經是貴妃娘娘這個月第五次召見您了吧!看來她很是鐘意您這個兒媳呢!”
蘇禾卻故作嬌羞道:“你們不許這樣喊了,我和王爺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
“誰不知道王爺真正心悅的是您?只不過被某些小人當初用救命之恩給威脅,才被迫答應這門婚事。”
她們譏諷嘲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針扎般刺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下意識看向謝云舟,他眼神躲閃,顯然不準備出來解釋。
我早有預料,沒抱什么希望地轉身離開,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腕,神色慌張:
“阿念你聽我解釋,這世道本就對女子更為苛刻,寡嫂還孤身帶著孩子,有我的名頭在,起碼能讓她好過一點。”
他整日可憐別人,怎么不知道可憐下我。
名聲對女子有多么重要他不是不清楚,可剛才我被那般對待,他連替我說句話都不愿。
“你不用道歉,反正我們也已經......”
退婚兩個字尚未出口,管家就急匆匆地找過來,
“王爺,滿月禮的場地布置還需要你再定奪下。”
謝云舟歉疚的看我一眼,隨后頭也不回地匆匆離開。
我收回視線,手腕驀然一痛,竟是蘇禾。
她冷笑道:“我的好弟妹,被愛人拋棄的滋味怎樣啊?”
她話音一轉,陰沉道:“可這都是你欠我的,若不是你用救命之恩要挾了云舟,與他成婚的人本該是我。”
手腕的力度不斷收緊,疼得我倒抽口涼氣,想甩開,卻因為蠱毒入肺,無力掙扎,
“退婚的事你也知道,我根本無心跟你爭!”
她癲狂一笑:“不,我可不信你,我得要讓你徹底身敗名裂,才安心。”
她抓著我的手,跟我一起跳進了湖中。
噗通一聲,周圍傳來驚呼。
很快,謝云舟疼惜地將蘇禾救上岸,摟在懷中,而我,則被某個護衛拎死狗般拎了上來。
貴婦們三五群地全都跑去關心蘇禾,個個嫌惡地看著我。
“某些人表面自詡冰清玉潔的圣女,手段卻這樣歹毒骯臟,竟如此為難一個還在坐月子的孕婦!”
“就是,孕婦落入可傷身了,她這明顯是想要人命啊。”
我趴在岸上大口喘息,臉上火辣辣的,刺痛地厲害。
想起落水前看到的那道身影,我猛然抬頭看向謝云舟,
“謝云舟,當時你離得最近,肯定看清了到底是誰先動手的,對不對?”
周圍的貴婦們嗤笑出聲,“真是惡人先告狀,我們都看見你推她下湖了,不然難道還是一個孕婦拖你下水不成?”
“就是,你是不是因為王爺逃婚,所以故意刁難蘇姐姐,你怎么這么壞,就算活著也會被人唾罵的,不如找棵歪脖子樹吊上去,還能保全一點名聲。”
我只盯著謝云舟,他抿著唇,剛要為我說話。
而他懷里的蘇禾,突然柔弱地去拽他的衣角。
“云舟,我的頭突然好痛......”
謝云舟臉上掙扎片刻,目光躲閃開,啞聲道:
“確實是江念先動的手,我看見了。”
我心頭一刺,痛意彌漫全身,嘲諷的笑出聲,
我怎么能奢望,一個心不在我身上的男人,為我說句公道話?
我從地上爬起來,狼狽的想離開。
那群貴婦們卻不曾放過我,帶頭的那個冷笑道:
“等等,你就這么離開了?說吧,是要我們推你下去,還是你自己跳下去給王妃賠罪?”
“我自己跳。”
謝云舟猛然抬起頭,皺著眉想要說什么,下一瞬我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
河水冰涼刺骨,我凍得全身發抖。
謝云舟早早等在岸邊想要拉我一把,他目露愧疚,疼惜道:
“阿念,你冷不冷,快披上我的外袍......”
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嘶啞著嗓音:
“不用,我嫌臟。”
他不可置信地愣住,猝然紅了眼眶,
我頭也沒回地離開。
夜里我起了高燒,可全城卻無一位醫師愿意為我醫治。
到了翌日侍女跑出去打聽一番,才知道京城里竟傳遍了有關我的謠言。
我強撐著精神支起身子,問他們都傳些什么,
侍女紅了眼眶,支支吾吾道:
“他們說您是專門勾引男人,上不得臺面的娼妓。”
“還說、還說您根本不配做南疆的圣女......”
我指甲死死嵌進掌心,想著熬過這半日就好了,不曾想謠言愈演愈烈。
不僅是醫師大夫,就連送醬菜的,賣肉的,只要聽說是給圣女用的,他們就一律不再送來。
大門上也被人潑了泔水,我和侍女要去清理,竟被周圍老百姓團團圍住,罵得熱火朝天。
我只能再次狼狽躲開。
肚子餓得麻木,蠱毒又發作起來時,謝云舟親自送來了飯菜。
他愧疚地朝我伸出手,像從前一樣將我摟入懷中。
若以前我肯定臉紅心跳,如今,我只厭惡地將他推開。
他眸間劃過一抹刺痛,不自然地收回手:
“阿念,我知道最近你受了委屈,可你就讓讓阿禾吧,她也不是有意的。”
“你再忍忍,再過兩日,我便能娶你了。”
他討好地從懷里拿出一包糕點:“這是你從前最愛吃的那家,快趁熱吃吧。”
我神色如常,平靜喊來侍女送客。
他看著我,眼神慌張的重復道:
“阿念,你等等我,后天一大早我便來娶你。”
我忍不住看他,我們已經退婚了,許貴妃沒跟他說嗎?
我剛要開口,侍衛就匆匆過來傳話:
“王爺不好了,小少爺半夜里突然啼哭不止,蘇夫人說他離了您不行......”
謝云舟惱怒地瞪他一眼,不自在地開口解釋:
“阿念你不要多想,嫂子明日就會搬出我們的婚房,只不過是我看他們母子可憐,才施舍他們多住兩日。”
我平靜點點頭,早就不在意這些了。
“你不用解釋,先回去吧。”
他佇立良久,見我確實不想說話了,才轉身離開。
侍女抱來滿當當的一盒飯菜,比剛才謝云舟送來的更要精致,她激動道:
“圣女,是攝政王送來的。”
我心中微暖,拆開下面壓著的信封,上面只有一個偌大的“可。”
鐵畫銀鉤,恣意張揚,從中便可窺見那人風骨。
我不覺松了口氣,滿眼傷懷。
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他就回答了愿意娶我,愿意為我解蠱。
攝政王,真是大好人。
比我救下的,拖了99天的婚期又逃婚了謝云舟,善良多了。
翌日一大早,我去了全京城最大的制衣坊。
剛挑中一塊紅蓋頭,身旁響起熟悉的嗓音:“老板,這塊我要了。”
見老板兩相為難,蘇禾眼眶蓄滿盈盈淚光,故作柔弱道:
“阿念,我已經把什么東西都讓給你了,甚至是......”
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謝云舟,又低下頭去,哽咽道:
“你不會連塊紅蓋頭,都不給我留個念想吧?”
“隨便你。”
我轉身挑了個更大更好的,讓老板包起來。
看到我認真挑選的模樣,謝云舟心里先前的那塊大石頭落了地。
他笑道:“哪里還用你挑選,這些我早就備好了。”
我眉頭微擰:“不用你......”
蘇禾眸底閃過怨毒,嫉妒地看著我身上佩戴的靈符,突然打斷我的話。
她語氣艷羨:“真羨慕阿念有靈符,不像我從來都沒有過。”
謝云舟皺了下眉:“你想要,回頭我命人送個......”
話音未落,我徑直扯下扔給她。
蘇禾激動地當即戴上,謝云舟驀然冷下臉色,他緊緊攥住我的手腕,臉色難看地不行。
“你就這么給她了?你知不知道那可是當初我......”
我知道他想說什么,無非是這靈符多么珍貴,是他當年一步一跪,足足求了三千臺階,求上千階靈寺得來的靈符。
只是別說他求來的靈符,連他,我也不要了。
他不顧蘇禾難看的臉色,強硬地拽過靈符,塞回我手里。
“阿念,你回家好好休息,等我明日一大早就去娶你。”
我想糾正他,他卻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低頭看著手中靈符,隨后,丟進了垃圾堆里。
再次醒來,院里擺著滿滿當當的十大箱聘禮,其中不伐奇珍異寶。
嬤嬤為我梳洗后,我身著華麗的攝政王妃制服,手持玉如意坐進花轎。
那邊,謝云舟也穿著大喜婚袍剛騎上馬,親信匆匆來稟告:
“不好了王爺!我們的花轎沒有接到圣女,街坊鄰居說,圣女今早已經出嫁了,她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