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接觸的僵持并未緩解玉皇閣內粘稠如實質的瘋狂氛圍。崔明遠和愛德華如同置身于巨大生物的心臟之中,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祭壇那褻瀆的脈動和空氣中無處不在的精神低語。他們敏銳地察覺到,圍繞祭壇的七個黃衣身影之間,并非鐵板一塊。那絕對同步的誦念之下,隱藏著微不可查的裂隙。
當崔明遠的目光刻意掃過祭壇上那本活體般蠕動的《玄君七章秘經》,提出“能否一觀圣物”時,氣氛瞬間繃緊。其中一個身形相對“單薄”(在寬大黃袍下依然顯瘦削)的身影,其覆蓋在兜帽陰影下的頭顱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灰敗蠟質的下巴線條透出一絲遲疑。他甚至下意識地朝那本散發著非人知識的書伸出了同樣覆蓋著蠟質、指尖卻尚未金屬化的手。
“放肆!” 暗金黃衣人(被稱為“引導者”)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錘,直接砸在所有人的精神上!那伸出的手瞬間僵住,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圣典…非汝等蠕蟲可玷污!亦非…心存疑慮者…可觸碰!” 引導者的兜帽轉向那個年輕(相對而言)的信徒,兜帽下的黑暗仿佛凝聚成實質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對方的精神上。年輕信徒的身體劇烈一顫,灰敗的皮膚下似乎有暗黃色的脈絡一閃而過,隨即痛苦地低下頭,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崔明遠的心臟猛地一跳。那瞬間閃過的暗黃脈絡…與案發現場凝結的晶體、與他們見過的吊墜符號何其相似!這不是簡單的信仰分歧,而是某種更深的、物理性的控制!
此后的交流中,崔明遠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向那個年輕信徒。在引導者那無孔不入的精神威壓間隙,他捕捉到對方偶爾投來的、極其短暫的目光——那目光并非人類的好奇或動搖,而更像是一種被囚禁的意識在瘋狂深淵中的痛苦掙扎,帶著一絲絕望的求救信號。愛德華也注意到了這點,兩人默契地利用每一次引導者發言的間隙,用最簡潔、最堅定的意念傳遞信息(他們不確定語言是否會被扭曲):“真相…自由…反抗…”
裂痕在無聲中蔓延。圍繞著“是否允許外來者旁觀儀式”的問題,分歧公開化。兩名信徒(包括那個年輕信徒)的精神波動異常劇烈,他們灰敗皮膚下的暗黃脈絡頻繁閃爍,動作開始出現無法控制的細微抽搐,發出的聲音不再是同步的誦念,而是夾雜著痛苦嘶啞的意義不明的破碎音節。
“他們…污染了…認知…引導者…隱瞞…代價…” 其中一個信徒猛地抬起頭,兜帽被甩開少許,露出一雙瞳孔完全被渾濁暗黃色覆蓋的眼睛!他指著引導者,聲音因巨大的精神沖突而扭曲變調,“…容器…我們…只是…容器…祭品!”
“住口!褻瀆者!” 引導者暴怒(如果那毫無起伏的聲音能稱之為暴怒的話),他猛地抬手!一股無形的、冰冷污穢的精神力量如同重錘般轟向那名失控的信徒!
“噗!” 信徒如同被巨物擊中,身體向后倒飛,狠狠撞在蠕動著的暗紅壁膜上!他身上的明黃長袍瞬間被壁膜分泌的粘液腐蝕,露出皮膚——只見他胸口心臟位置,赫然烙印著一個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散發著暗黃幽光的復雜符號——黃印!此刻,那黃印正瘋狂閃爍,仿佛在抽取他的生命力!信徒發出非人的慘嚎,身體劇烈抽搐,皮膚下的暗黃脈絡如同燃燒的導火索般向心臟處的烙印匯聚!
“不…要…真相…” 另一名年輕信徒發出絕望的嘶鳴,他猛地撕開自己胸口的衣袍——同樣的黃印烙印在心臟上方!他瘋狂地用指甲抓撓那烙印,仿佛想將它從血肉中摳出!暗黃的血液混合著膿液滲出,但那烙印如同有生命般扎根更深!
混亂瞬間爆發!另外三名信徒似乎受到刺激,動作也變得不穩定,精神波動如同沸騰的油鍋。只有引導者和另一名信徒(其皮膚蠟質化最嚴重,指尖已完全金屬化)保持著冰冷的穩定。
愛德華和崔明遠被這突如其來的、源自內部的褻瀆沖突所震撼。愛德華強忍著精神沖擊帶來的眩暈,大聲喝道(試圖穿透混亂):“看!這就是你們追求的‘真實’!奴役!痛苦!成為容器!停止這瘋狂的儀式!”
引導者猛地轉向愛德華,兜帽下的黑暗仿佛要將他的靈魂吸走:“無知!成為‘容器’…承載‘神性’…是…無上…榮光!” 他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帶著一種非人的、貪婪的狂熱!“汝等…凡俗…豈能…理解!”
就在這時,玉皇閣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如同巨獸蘇醒般的轟鳴!整個空間劇烈震動!蠕動的壁膜如同波浪般起伏,祭壇上的符號陣列爆發出刺目的暗紅光芒!頭頂的琉璃頂外,血月的光芒驟然變得粘稠如血瀑,仿佛整個天體都在向玉皇閣傾瀉污穢的能量!
“時機…已至!” 引導者無視了內部的混亂,聲音因狂喜而扭曲,“‘門’的饑渴…無法…再等!異議者…融入…儀式…成為…基石!”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兩個痛苦掙扎、正在被胸口的黃印吞噬的信徒!一股更加強大、更加污穢的精神力量如同鎖鏈般纏繞過去,要將他們強行拖向光芒大盛的祭壇!
年輕信徒在劇痛和瘋狂中,那雙渾濁的暗黃眼睛死死看向崔明遠,最后的精神波動如同尖針般刺入崔明遠的腦海,帶著無盡的痛苦和一絲扭曲的希冀:
“阻止…他…他不是…引導者…他是…竊取者!他要…成為…‘王’的…容器!鑰匙…在地下…祭壇…反轉…符號…能…關閉…門!”
信息伴隨著信徒最后一聲被黃印徹底吞噬的慘嚎戛然而止。他的身體如同被抽干般迅速干癟、灰敗,最終化為一具覆蓋著暗黃晶體的干尸,被無形的力量拖向祭壇,成為啟動最終儀式的“燃料”。
內部矛盾以最殘酷、最褻瀆的方式被“解決”。引導者(或者說,那個試圖竊取“黃衣之王”力量的野心家)站在光芒萬丈的祭壇前,張開雙臂,準備迎接他扭曲的“榮光”。而崔明遠和愛德華,在血月轟鳴和空間劇震中,得到了一個用生命傳遞的、絕望的啟示——鑰匙在地下祭壇,反轉符號,關閉“門”!時間,只剩下最后幾分鐘!深淵的最終帷幕,已然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