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帶隊的班長只是說說而已。
汽車開到駐地,大家都下車之后,常笙見班長走向汽車兵,嚇了一跳的他連忙豎起耳朵偷聽他們的對話,可班長也只是和對方打了個招呼,然后把常笙他們帶到操場列隊,和另一位班長做了個交接之后,就走人了。
等交接完畢,常笙就看到轉(zhuǎn)乘時候見到的那個軍官站了出來。
“我叫高城,是七零二團尖刀連隊——鋼七連的連長,同時,我也是你們的新兵連連長,負責(zé)你們接下來三個月的訓(xùn)練。”
高城身著筆挺軍裝,帽檐下面是一張嚴肅的臉,看上去就很不好惹,他接下來的話也證明了這一點。
“我丑話說在前面,我也沒想著你們?nèi)齻€月就能訓(xùn)練得有多好,但你們的態(tài)度我是看得見的。我這人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所以你們不要想著偷奸耍滑,不然的話,后果自負。”
“當(dāng)然了,如果你們之中有不服氣的,我非常歡迎你們用成績來打我的臉。”
“是騾子是馬,咱們拉出來溜溜。三個月后,騾子走人,馬留下。”
說完,高城讓身后的人上前,先是把場上的一百二十號人平均分成了三個排,每個排又平均分成四個班,班長各自把人帶走。
等到一個新兵蛋子們在班長的帶領(lǐng)下自我介紹的時候,常笙這才發(fā)現(xiàn),班里一個有印象的都沒有,再往其他班一看,有印象的也不多,好像他們同一個地方來的人,都按車給拆分掉了。
互相介紹完之后,班長又帶著大家前往了大通鋪。
嗯,一個通間能住一個排的那種,這地方在以前多半是放什么東西的倉庫。
——
一個多月過去了,常笙覺得很無聊。
新兵連最開始的訓(xùn)練,很是枯燥無味,都是些正步啊,轉(zhuǎn)體啊什么的,在前世的時候,這些都是學(xué)校軍訓(xùn)練過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記憶,很容易就能練起來。
唯一不同的是,在這里需要來來回回的練,練到一個人想吐了也不停,直到把各種動作練到骨子里,把一切的行為都變成本能和習(xí)慣,把人練到再也不會想起這玩意為止。
至于其他的打掃衛(wèi)生啊什么的,自然不會被常在孤兒院幫忙的他放在心上,除了清理的時候需要更認真之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背條例條令也是一般,讀書人嘛,背多了,早就習(xí)慣了。
后來發(fā)了槍也是一樣,只是跑步的時候多了些負重,平日里又多了些訓(xùn)練科目和要學(xué)習(xí)的知識。
(在新兵連時期,是有輕武器操作訓(xùn)練的,只是這槍都是公用的訓(xùn)練槍,不是和士兵綁定的槍,而且那個時候的實彈訓(xùn)練量是很大的。所以士兵突擊里,新兵到新兵連訓(xùn)練快結(jié)束了都沒摸到槍的情況是不現(xiàn)實的)
但這些對于習(xí)慣了認真的常笙來說并不算什么,日子依舊是那么枯燥無味。
所以在新兵連的訓(xùn)練的日子里,常笙更多的是和自己的被子和槍在較勁,在拆開和折疊/組裝之間來回折騰。
當(dāng)然了,也不是沒有好處。
部隊管飯,不僅吃的好,而且吃的飽,這對長年勉強糊口的常笙來說,是非常友好的。不到兩個月,常笙那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看起來十分瘦弱的身體,也很快就健壯了起來。
就是他的吃相不太好,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給他取什么奇怪的外號。
常笙一邊稀里嘩啦的進食,一邊如是想到。
——
而在另一邊,高城正在自己臨時的小辦公室里,看著新兵的個人檔案,他抽著煙,硬生生把自己的辦公室弄成了一個人間仙境。
“連長你找我。”
史今樂呵呵的推開門,看到煙霧繚繞的辦公室后,笑著的臉一下子就僵硬了。
經(jīng)過片刻的愣神之后,史今連忙走向窗邊,打開窗戶給辦公室通風(fēng),隨后轉(zhuǎn)頭看向高城,向伍六一的學(xué)的河南話都飆出來了。
“連長,恁這是在弄啥昵,是想把自己悶死在這屋子里頭啊。”
看著臉色明顯不太好的史今,高城也知道這事是自己理虧,難得的放下了自己強硬的姿態(tài),服了個軟。
“那什么,這不是我一個人抽的,剛剛伍六一他們也在。”
嗯,說出的話和沒服軟也沒什么區(qū)別。
史今還是了解高城的,一聽聲音就知道高城服軟了,正準備上前再說上兩句。卻被高城先轉(zhuǎn)移話題了。
“你來看看這小子,我打算下連的時候把他分到你班里。”
“誰?”史今一愣,走上前接過高城遞給他的檔案,拿到手上之后先瞄了一眼名字和照片,看向高城。
“常笙?名字倒是挺不錯的,你很看好他?”
高城把手上只剩下煙屁股的煙按滅,又給自己點上一根。
“嗯,所以我才想著把他放到你班里,你好好培養(yǎng)一下他,爭取讓他考個軍校,這樣的話,你留在部隊的事就穩(wěn)了。”
史今忍不住笑了出來,繼續(xù)看向檔案。“我什么文化水平,你讓我培養(yǎng)他考軍校?你怎么不說讓我自己考軍校呢?”
突然,史今臉色一變。“臥槽,他是大學(xué)生?還是個重點大學(xué)的大學(xué)生?這么好的成績,他不好好的去讀書跑部隊來干什么。”
高城臉色也是一變,一巴掌拍在桌子。“怎么說話呢,大學(xué)生就不能來參軍了?”
史今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沖高城露出討好的笑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想?yún)④姷脑挘耆梢宰x完大學(xué)再來嘛,這樣子才能更好的在部隊發(fā)光發(fā)熱啊。”
“像他現(xiàn)在這樣子,搞不好當(dāng)兩年兵就要回去讀書了,那不是浪費時間嗎?”
“我已經(jīng)找人打聽過了,他是因為交不起學(xué)費才來當(dāng)兵的。”高城抬手指了指檔案,示意史今繼續(xù)往下看,自己則是又抽了一口煙。
“我從看到他資料的第一天在關(guān)注他了,一開始他可能是因為身體的影響,表現(xiàn)得很差,但后來身體養(yǎng)起來了,各項訓(xùn)練進步都很快,我覺得他是個好苗子。”
“所以我打算把他安排到你手下,你稍微引導(dǎo)他一下,讓他有考軍校的心思,平時督促一下他讀書,再培養(yǎng)一下他的軍事技能,以他能考上重點大學(xué)的智商,考個軍校很輕松的。”
“到時候他考上軍校,你也有一份成績,我就不用擔(dān)心你年限的事了。”
史今沉默了,一時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城從史今手里把檔案收回來。“就這樣說定了啊。”
史今還在沉默,一直到高城把資料放好了,這才回頭看向板著一張臉的史今,脾氣瞬間就上來了。“你看你這臭毛病又犯了!”
“你老是喜歡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們也沒有算計他對不對,就像你說的,他從這里當(dāng)兩年兵出去,再回去讀書,這不是浪費時間嘛對不對,考軍校多好,上學(xué)照樣拿補貼,還算軍齡,而且軍官的待遇又不差,前途比他回社會上去闖蕩穩(wěn)定多了對不對?”
“這是雙贏的事,你又不用騙他,直接跟他說清楚,分析一下利弊就可以了嘛。”
“你要說不出口到時候我親自去跟他說。”
高城壓抑著自己的脾氣,一句一句的勸導(dǎo)著史今,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感覺這么心累。
最后,怕自己忍不住發(fā)火的高城一揮手。
“行了,我話就說到這里,找你來也不是跟你商量的,只是通知你一下,你只需要執(zhí)行命令就行了。”
“對了,你回去通知一下,晚上訓(xùn)練完之后,我要去他們宿舍看看。”
史今立正敬禮。“是,連長。”
當(dāng)晚,高城如約來到大通鋪,并用他那蒼勁的聲音,喊出了那四個字。
“同志們好!”
“連長好!”×40
高城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說話帶著點戲謔。“哎喲好家伙,這家伙回答都帶炸子音的哈。”
“不過你們現(xiàn)在總算有點兵樣子了,都走煩了吧。”
“不煩!”×40
高城笑了。“不煩,不煩才有鬼了,我都煩。”
“都知道答案了你還問,還有,‘同志們辛苦了’是不是被你給忽略了,我還想‘為人民服務(wù)’么。”常笙在底下默默的吐槽。
高城說著,就開始炫耀了起來,炫耀七連的榮譽,七連的戰(zhàn)績,七連的裝備,最后連訓(xùn)練都拿出來炫耀。
說著說著,高城把許三多(也就是之前對著坦克行法式軍禮的那個)給叫了起來,問他在下面嘀咕什么。
許三多說沒有,但坐下之后又繼續(xù)嘀嘀咕咕,最后又被叫了起來。
許三多這下子老實了,說自己在背他說的話。
高城老高興了,連排長史今都樂得咧開嘴直笑,甚至連一向不待見許三多的班長伍六一都笑了出來。
樂極生悲,高城在當(dāng)眾問了許三多的名字之后,順便問許三多知不知道他說的這些是什么意思。
許三多哪知道這個,果斷的答了不知道,并在高城問他為什么要背這些的時候,直愣愣的回答了高城他背這玩意的原因,就是為了給家里寫信。
然后,整個排都被罰抄《保密守則》,三遍。
晚上,常笙一邊抄著守則,一邊在思考。
雖然他在進入新兵連的第一天,知道了臺上的人叫高城,排長叫史今,隔壁班還有個怎么練都練不好的人叫許三多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個叫《士兵突擊》的影視世界。
但是,他一直以為電視劇就是電視劇,劇情里的傻楞都只是為了節(jié)目效果,現(xiàn)實當(dāng)中,能招進部隊的,再怎么樣基本的腦子是有的吧。就算不好使,也不該出那么多洋相才對。
事實證明,他錯了,錯的非常離譜。
許三多是那種硬盤很好,但從來不接入主機使用的人。
就像今天,條例守則都背得滾瓜爛熟了,但他就是要犯,而且還犯得理直氣壯的。
就···怎么說呢?
無所謂,對,無所謂。
無所謂規(guī)則,無所謂死活,不在意別人,甚至不在意自己。
所以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因為他什么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