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我成了條菜花蛇，正被宿敵學長捏著七寸拎起來。“菜花蛇？正好缺個模特。
”他把我卷成麻花塞進背包。我瘋狂扭動抗議：“我是你學妹！暗戀你兩年那個！
”他卻對著蛇身嘆氣：“最近總夢見仇人學妹變成美人魚。”我震驚擺尾：暗戀變仇人？
這誤會大了！更糟的是，他捏的黏土蛇像全是我人形模樣。當我為救他被毒蛇咬傷，
竟在半空褪鱗成人。他一把接住濕滑裸身的我：“偷看我洗澡這么久，該負責嗎？
”第1章冰冷的觸感緊貼著我的腹部，光滑得令人不適。意識像沉在深海的破船，
艱難地一點點上浮。眼皮沉重得像是焊死了，我費力地掀開一條縫隙。視野模糊，搖晃不定，
仿佛隔著一層劣質的磨砂玻璃。四周是刺眼的、晃眼的白，帶著一種濕漉漉的反光。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水汽，還有一股……檸檬味消毒水的味道？這味道太熟悉了，
熟悉得讓人心頭發緊。男生宿舍的公共浴室？我一個女的怎么……不對！我試圖動一動，
身體卻反饋來一種極其陌生、令人毛骨悚然的觸感——沒有手臂抬起，沒有雙腿蹬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一種……滑膩、無骨、緊貼地面的蠕動感。恐慌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猛地低下頭，或者說，試圖做出“低頭”這個動作。視線艱難地向下聚焦。映入眼簾的，
是一段覆蓋著黃黑相間鱗片的軀體。那鱗片在潮濕的地磚上微微反著光，冰冷，滑膩，
像一條……一條……“蛇！” 這個認知如同高壓電擊，瞬間貫穿了我的大腦。
我本能地想尖叫，喉嚨里卻只發出極其微弱、嘶啞的“嘶嘶”聲。驚恐讓我瘋狂地扭動起來，
身體在地磚上徒勞地拍打、翻卷，試圖擺脫這噩夢般的形態。
我把自己扭成了一個近乎絕望的、復雜的結，鱗片刮過冰冷的地磚，發出令人牙酸的窸窣聲。
就在這極度的混亂與恐懼中，一個高大的陰影，帶著騰騰的熱氣和水珠，
毫無預兆地籠罩下來。我僵住了，像被凍住一樣，保持著那個扭曲的蛇結姿態，
只剩下尾巴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那個身影在我面前蹲了下來。
濕漉漉的黑色短發還在往下滴水，水珠順著年輕男性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
滾過線條緊實的脖頸、寬闊的肩膀，一路向下……我大腦里“嗡”的一聲，
仿佛有什么東西徹底炸開了，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白噪點。
血液——如果蛇軀里也有血液的話——瞬間沖上了我的腦袋頂。沈硯！雕塑系的系草，
也是我林薇單方面認定、纏斗了整整兩年的“宿敵”！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怎么能……怎么能……不穿衣服就出現在這里！
還是在我變成了一條該死的、滑溜溜的菜花蛇的時候！
巨大的羞恥感和社死感排山倒海般涌來，幾乎將我這條蛇溺斃。
我恨不得立刻鉆進地磚的縫隙里，或者干脆當場自爆，
炸成一團血霧消散在這尷尬到令人窒息的水汽里。沈硯那雙總是帶著點疏離感的眼睛，
此刻卻充滿了純粹的好奇和一絲……嫌棄？他的目光落在我扭曲的身體上，停留了幾秒，
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嘖，”他發出一個輕飄飄的音節，帶著剛洗完澡的慵懶水汽，
“哪來的菜花蛇？跑這兒來碰瓷？”碰瓷？碰你個大頭鬼！老娘是林薇！
拍桌子、在選修課答辯上把你懟得啞口無言、在食堂搶最后一份糖醋排骨還贏了的林薇學妹！
我內心在咆哮，在怒吼，喉嚨里卻只能擠出更加急促、更加無力的“嘶嘶”聲，
聽起來倒真像是某種無能狂怒的威脅。他似乎覺得我那點微弱的“嘶嘶”聲有點吵，
或者單純是覺得我礙事。一只骨節分明、還帶著水汽的手伸了過來，
精準無比地捏住了我身體上某個要命的位置。七寸！一股電流般的麻痹感瞬間傳遍全身，
我那點可憐的掙扎力氣瞬間被抽空，身體軟得像根煮過頭的面條。“安靜點。
”沈硯的聲音沒什么波瀾，仿佛手里捏著的不是一條活生生的蛇，
而是一截不太聽話的軟水管。他手指收緊，毫不費力地把我提溜了起來。視野驟然拔高，
天旋地轉。我像條軟趴趴的咸魚干一樣懸在半空，尾巴無力地垂著，
絕望地看著下方越來越遠的、那象征著我最后一點人類尊嚴的浴室地磚。水汽氤氳中，
沈硯那張輪廓分明的帥臉離我如此之近，他微微抿著的唇，
垂下的眼睫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這視角，這情境，簡直荒謬絕倫又讓人心臟狂跳。
還沒等我從這極致的社死和眩暈中緩過神，
沈硯另一只手拉開了旁邊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雙肩包。
一股混雜著石膏粉、松節油和某種……可疑食物殘渣（韭菜味？）的復雜氣味撲面而來。
“正好，”他自言自語，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缺個活的模特，練練手感。”什么模特？什么手感？你要干什么？！我驚恐地扭動起來，
用盡殘存的力氣試圖掙脫那該死的七寸鉗制。蛇尾瘋狂地拍打著空氣，發出“啪啪”的輕響。
“嘶嘶嘶！（我是林薇！林薇啊！你那個學妹！暗戀你兩年那個！
）”我用盡全身的“蛇語”吶喊，明知道毫無意義，卻無法停止這徒勞的抗議。
沈硯對我的“蛇語”充耳不聞。他手臂隨意地一甩，
動作流暢得像個熟練的廚師在抖開一條濕抹布。我只覺得身體一陣失控的翻卷、纏繞，
視野在背包黑暗的內襯和他那張冷淡的俊臉之間快速切換了幾次。啪嗒。眼前驟然一黑。
一股混合著石膏粉塵、陳舊畫布和隔夜韭菜盒子的濃烈氣息瞬間將我吞沒。
背包的拉鏈冷酷地從頭頂劃過，發出“刺啦”一聲輕響，徹底隔絕了外面浴室的光亮和水汽，
也隔絕了我最后一點渺茫的希望。黑暗，徹底的黑暗。伴隨著令人窒息的復雜氣味，
以及背包隨著沈硯走動而傳來的規律晃動。完了。我，林薇，二十一世紀獨立自主女大學生，
風華正茂，前途無量，
現在成了一條被暗戀對象兼宿敵當活體模特塞進破背包里的……菜花蛇。這世界，
還能更離譜一點嗎？！第2章背包里的世界，昏暗、擁擠，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氣味。
每一次沈硯的腳步聲落下，每一次背包的輕微晃動，
都讓我這條“活體模特”在黑暗中翻滾、碰撞，暈頭轉向。
我艱難地用尾巴卷住背包里一根疑似廢棄畫筆桿的硬物，才勉強穩住身形，
避免被甩成一條真正的麻花。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十分鐘，也許一個世紀——晃動停止了。
拉鏈刺耳的滑動聲再次響起，刺眼的光線猛地灌入，我下意識地瞇起了并不存在的“眼睛”。
一只手伸了進來，依舊是那熟悉的、帶著點薄繭的指尖，精準地繞過我卷著筆桿的尾巴，
再次捏住了我那要命的七寸。天旋地轉間，我被提溜了出來。驟然的光亮讓我頭暈目眩，
好一會兒才看清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極其典型的藝術生工作室，巨大，凌亂，
卻充斥著一種奇異的張力。高大的窗戶透進北方下午略顯稀薄的光線，
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無數細微粉塵。
巨大的工作臺上堆滿了各種工具：鑿子、刻刀、沾滿各色顏料的畫筆、揉成一團的廢棄畫稿。
角落里立著幾尊蒙著濕布的雕塑雛形，形態模糊卻充滿力量感。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間中央，
一個巨大的轉盤上固定著一大塊濕潤的深褐色黏土，旁邊散落著刮刀、噴壺和一些輔助支架。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泥土腥氣、松節油的刺鼻味道，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沈硯身上的、清冽又帶著點木質調的氣息。
沈硯把我放在了工作臺一個相對干凈、鋪著舊報紙的角落。他垂眼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轉盤上那團巨大的黏土，眉頭習慣性地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一個復雜的幾何難題。
“別亂動。”他丟下三個字，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是命令還是建議。
隨即轉身走向那塊黏土，高大的背影擋住了大部分光線。別亂動？開什么玩笑！
我得想辦法讓他知道我是誰！我立刻昂起蛇頭，挺直了上半身（盡量顯得像個人），
用尾巴尖急促地拍打身下的舊報紙，發出“嗒嗒嗒”的聲響，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我甚至努力模仿人類點頭的動作，上下晃動腦袋。“嘶嘶嘶！（沈硯！看這里！是我！林薇！
）”我無聲地吶喊。沈硯連頭都沒回。他拿起一塊刮刀，
開始在那團巨大的黏土上快速而有力地削切、塑形。動作專注而流暢，
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那團泥巴。黏土被刮下的碎屑簌簌掉落。
我的“蛇語”和肢體語言表演完全石沉大海。挫敗感像冰冷的潮水漫上來。
就在我沮喪地垂下腦袋，思考著要不要嘗試用尾巴卷起旁邊一支鉛筆在報紙上寫字時，
沈硯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少見的、近乎困惑的疲憊，在安靜的房間里突兀地響起。
“奇怪……”他停下手中的刮刀，
意識地劃過黏土表面一個剛塑出雛形的、長條狀的凸起——那顯然不是人類肢體的任何部分。
“最近總夢見那個煩人的學妹。”我的蛇軀猛地一僵，
血液（如果還有的話）似乎瞬間凝固了。煩人的學妹？是我？他夢到我？！
巨大的驚愕攫住了我，心臟在冰冷的蛇皮下瘋狂擂動。我屏住“呼吸”，
尾巴尖緊張地蜷縮起來，豎起了全身的“聽覺”鱗片。沈硯沒有回頭，
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塊黏土上，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粗糙的表面，
仿佛在描摹一個虛幻的輪廓。他的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一種深陷夢魘般的困擾，
在空曠的工作室里顯得格外清晰：“夢見她……變成了一條美人魚。在游泳池里追著我，
非要給我講什么……海洋污染對珊瑚礁的影響？”他輕輕“嘖”了一聲，
那聲音里混雜著荒謬、煩躁，還有一絲……連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覺的、極其細微的波動，
“真是陰魂不散。吵死了。”美人魚？！游泳池？！海洋污染？！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蘊含的荒謬感如同一個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我這條菜花蛇的腦袋上。
我瞬間石化，僵在原地，連尾巴尖都忘了顫抖。暗戀……變仇人？！
還變成美人魚追著他講環保？！這誤會……這誤 會簡直比馬里亞納海溝還深！
比珠穆朗瑪峰還高！我這兩年處心積慮地制造“偶遇”，在學生會據理力爭只為引起他注意，
在食堂“搶”他排骨（其實是他自己手慢）……所有這些少女懷春的小心思，在他眼里，
竟然全都扭曲成了“煩人”、“陰魂不散”？！
巨大的委屈和一種被徹底誤解的羞憤瞬間淹沒了驚恐。我猛地揚起蛇頭，
對著沈硯專注的背影，瘋狂地左右甩動！力道之大，幾乎要把自己從工作臺上甩飛出去！
“嘶嘶嘶嘶嘶！（胡說八道！誰陰魂不散！誰要給你講環保！
那是……那是……）”我內心的咆哮聲浪滔天，
卻只能化為更加激烈卻徒勞的“嘶嘶”聲和瘋狂的搖頭擺尾。
尾巴掃過報紙邊緣的一個小水杯，“啪嗒”一聲輕響，水杯倒在報紙上，
水迅速洇開一片深色的濕痕。這動靜終于引起了沈硯的注意。他停下動作，轉過身。
那雙深邃的眼睛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一絲探究，落在我身上，
看著我還在兀自狂甩的蛇頭和濕漉漉的報紙。“嘖，說了別亂動。”他幾步走過來，
帶著一身黏土和松節油的氣息。他似乎覺得我的“發瘋”是因為環境陌生或者不舒服，
完全沒有往“抗議污蔑”那方面想。他俯身，兩根手指像捏起一根不聽話的橡皮筋，
再次輕松地捏住了我的七寸。又一次！又是七寸！身體瞬間發軟，抗議的力氣再次被抽空。
我像個被掐住脖子的破布娃娃，只能絕望地被他提著，
移到了工作臺另一頭一個用幾塊廢木板臨時圍起來的小“區域”里。那里鋪著一些干草屑，
旁邊還放著一個淺淺的小碟子，里面盛著一點清水。“待這兒。”他把我放下，
語氣沒什么起伏，更像是在安置一件不太重要的工具，“再搗亂，把你扔出去喂貓。
”他補充了一句，沒什么威脅意味，純粹是陳述事實。我癱在干草屑上，生無可戀。喂貓？
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總好過在這里被當成“煩人精”的活體模特！
沈硯不再理會我，重新投入他的創作。工作室里只剩下黏土被刮削、塑形的沙沙聲，
以及我內心無聲的、狂風暴雨般的崩潰。我沮喪地趴著，冰冷的干草硌著鱗片。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這個簡陋的“蛇窩”旁邊的工作臺區域。
那里堆著不少完成或半完成的小型泥稿，大多是些速寫的動物形態。突然，
我的視線被角落里幾個被隨意放置的東西死死抓住了。那是幾條蛇的泥塑小像。形態各異，
有的盤踞，有的昂首，有的蜿蜒……手法嫻熟，線條流暢，栩栩如生。
但讓我渾身鱗片幾乎要倒豎起來的，不是它們的技藝，而是它們的“臉”！盡管是蛇的形態，
那微微上挑的“眼尾”、那略顯倔強抿起的“唇線”……分明、分明帶著我林薇的五分神韻！
尤其是一條盤著身子、微微歪著腦袋的，那神態，簡直像極了我上次在圖書館窗邊，
一邊偷瞄他一邊假裝看書的模樣！我猛地昂起頭，蛇信子急促地伸縮著，
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幾個小泥像。他捏的蛇……全是我人形的模樣？！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
再次劈中了我這條多災多難的菜花蛇。震驚、荒謬、一絲隱秘的悸動，
還有排山倒海的羞恥感，瞬間混合成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在我冰冷的蛇軀里橫沖直撞。
沈硯……他……他到底……就在我盯著那幾個泥像，蛇腦幾乎要過載宕機的當口，
一陣極其輕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聲，從工作臺下方那堆雜亂的廢紙箱后面傳來。
那聲音細小、密集，帶著一種讓人本能厭惡的節肢動物特有的爬行感。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去。
只見一只足有半個火柴盒大小的、油光發亮的深褐色蟑螂，正抖動著兩根長長的觸須，
邁著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細腿，大搖大擺地從陰影里爬了出來！
它似乎被沈硯之前削落的黏土碎屑氣味吸引，目標明確地朝著他腳邊那堆濕漉漉的土渣爬去！
我渾身的鱗片瞬間炸開了！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對多足昆蟲的恐懼尖叫著沖上我的蛇腦！
“嘶——！！！”一聲尖銳到變調的嘶鳴完全不受控制地沖出了我的喉嚨，帶著破音的驚恐，
在安靜的工作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幾乎是本能地、用盡全力地往遠離那只蟑螂的方向猛地一竄！
身體像根被強力彈弓射出的橡皮筋，“嗖”地一下彈射出去，方向卻完全失控！黏土！
是那塊巨大的、濕漉漉的、沈硯正在塑形的主體黏土！我的身體，
帶著巨大的動能和滑膩的鱗片摩擦力，狠狠地、斜斜地撞在了那塊黏土側面的支撐架上！
嘩啦——！支撐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歪斜倒塌！緊接著，
是那團巨大的、耗費了沈硯無數心血的黏土主體。失去了關鍵的支撐點，
它像一個被推倒的巨人，帶著沉悶而絕望的“噗通”一聲巨響，轟然砸落在地面上！
深褐色的、濕滑的黏土泥漿如同火山爆發般四濺開來！濺上了旁邊雪白的畫布，
濺上了沈硯挽到小臂的褲腳，也濺上了他瞬間僵住的臉頰。時間仿佛凝固了。
工作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黏土泥漿緩緩流淌的、粘稠的汩汩聲。沈硯站在那里，
雕塑般一動不動。幾滴深褐色的泥漿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緩緩滑落，
滴在他沾滿泥點子的白色T恤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污跡。
他沾滿黏土的手指還保持著剛才塑形的姿勢懸在半空，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雙總是疏離平靜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著地上那灘徹底不成形狀的巨大泥塊，
眼底深處仿佛有冰層在碎裂，暴露出下面洶涌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巖漿。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比蛇類的血液還要冷上千百倍，
瞬間從我尾椎骨（如果還有的話）一路竄上頭頂！我那條惹禍的尾巴尖，
還僵硬地搭在一小坨濺出來的泥漿上。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蛇頭，對上沈硯緩緩轉過來的視線。那眼神，冰冷，銳利，
帶著一種審視待宰牲畜般的漠然，無聲地落在我這條瑟瑟發抖的菜花蛇身上。
空氣凝固得如同灌滿了鉛。沈硯的目光像兩柄淬了冰的解剖刀，緩慢而精準地在我身上刮過，
最終定格在我那條還搭在泥漿里的、惹禍的尾巴尖上。那眼神里沒有暴怒，
只有一種山雨欲來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很好。”他終于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緩，
卻像繃緊到極致的琴弦，每一個字都帶著危險的顫音。他抬手，
用沾滿黏土的手背隨意地抹了一下臉頰上的泥點，反而把那污跡抹得更開了些，
在冷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看來，你很想體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模特’。
”他邁開長腿，皮鞋踩過黏稠的泥漿，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窗戶透進來的光，將我完全籠罩在陰影里。
巨大的壓迫感讓我這條菜花蛇幾乎要縮成一團。跑！必須跑！我猛地一擰身體，
顧不上姿態狼狽，只想從工作臺邊緣滑下去逃離這恐怖的現場。然而，沈硯的動作更快。
就在我身體騰空的瞬間，那只熟悉的大手再次如同鐵鉗般降臨，
精準無誤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第三次扼住了我那要命的七寸！“嘶——！
”麻痹感和窒息感瞬間席卷全身，所有的掙扎都成了徒勞。我像條死魚一樣被他提溜起來，
懸在半空，絕望地看著他另一只手拿起桌上一把細長的、閃著寒光的金屬刻刀。
“既然這么活潑，”沈硯的聲音貼著我的“耳朵”（如果蛇有耳朵的話）響起，
冰冷的氣息拂過我的鱗片，“那就保持這個‘飛躍’的動勢。別動。”他用刻刀的刀柄末端，
隨意地點了點我僵在半空、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尾巴尖，“掉下來一次，就刻掉你一片鱗。
”刻……刻掉鱗片？！我瞬間僵成了真正的冷凍蛇干，連眼珠子都不敢轉動一下。
冰冷的刀鋒似乎就懸在我的頭頂，隨時可能落下。所有的委屈、羞憤、暗戀的小心思，
此刻全被這赤裸裸的生存威脅碾得粉碎。我死死地“釘”在半空，
用盡畢生意志力控制著每一片鱗片、每一寸肌肉，
維持著那個極其別扭、毫無美感的“飛躍”姿態，生怕一個微小的顫抖就招來滅鱗之災。
時間在極度的緊張和僵持中緩慢爬行。工作室里只剩下沈硯偶爾移動時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以及刻刀劃過輔助支架上用來固定我姿勢的細鐵絲發出的、令人心悸的“沙沙”聲。
就在我快要因為精神高度緊張而崩潰的時候，那只油光發亮的深褐色蟑螂，
竟然又不知死活地從倒塌的黏土堆后面爬了出來！它抖動著那兩根惡心的長觸須，
慢悠悠地朝著沈硯放在角落畫架旁的一個、敞著口的牛皮紙午餐袋爬去——那里面，
隱約飄出韭菜盒子的殘香。幾乎是同一時間，沈硯的目光似乎也被那微小的動靜吸引，
側頭瞥了一眼。他的眉頭厭惡地皺起，捏著刻刀的手指微微抬起，
似乎打算直接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強來個精準的物理超度。機會！
趁著他注意力被蟑螂分散、捏著我七寸的手指力道有極其細微松懈的千鈞一發之際，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被刻鱗的恐懼！我猛地一擰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像條滑不溜手的泥鰍，竟然真的從他那鐵鉗般的手指間掙脫了出來！身體驟然失重，
朝著地面墜落！自由了！然而，喜悅只持續了不到零點一秒。
我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的弧線，不偏不倚，“噗通”一聲，
正好砸進了角落里那個盛著清水的淺碟子里！水花四濺。
冰涼的液體瞬間浸透了我腹部的鱗片，帶來一陣激靈。更要命的是，
那小小的碟子根本承受不住我這一米多長的“天降神蛇”，在我落下的瞬間就翻了個底朝天！
清水嘩啦一下潑了一地，也徹底潑濕了我大半截身體。我狼狽不堪地摔在濕漉漉的地板上，
尾巴還滑稽地翹著，搭在翻倒的碟子邊緣。沈硯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轉過頭，
目光從我濕淋淋、沾著泥點子和水漬的狼狽身軀，移向那個翻倒的碟子，
再移向地上迅速蔓延開的水漬……最后，定格在已經快爬到牛皮紙袋邊緣的那只蟑螂身上。
那只蟑螂似乎也被這接二連三的巨響嚇到了，停住了腳步，觸須警惕地抖動著。沈硯的視線，
在我、水漬、蟑螂之間緩慢地移動了一個來回。沉默。死一樣的沉默。然后，我清晰地看到，
沈硯那線條冷硬的下頜，極其細微地繃緊了。他捏著刻刀的手指，
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出森森的白。一股比剛才還要恐怖百倍的低氣壓，
如同實質般從他身上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工作室。空氣仿佛被抽干了，
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最終，
他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這條落湯雞般（落湯蛇？
）的罪魁禍首。他蹲下身，沒有立刻來抓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如同寒潭，
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狽到極致的倒影——濕透的鱗片緊貼著身體，沾著泥漿和水漬，
尾巴尖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他看了我足足有十秒鐘，那目光平靜得可怕。
就在我以為他要用那把刻刀直接把我片成生蛇片的時候，他卻突然伸出了手。不是抓七寸，
也不是拿刻刀。那只沾滿黏土和泥點、骨節分明的大手，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
一把攥住了我的尾巴！然后，他拎著我濕漉漉、滑溜溜的尾巴，
像拎著一根剛撈上來的、不太干凈的水管，
面無表情地、大步流星地朝著工作室角落里那扇緊閉的小門走去。那扇門后面……是洗手間？
！“嘶嘶嘶嘶嘶——！！（沈硯你干什么！放我下來！我不要洗澡！救命啊——！
）”我驚恐地扭動著，試圖卷住他的手腕，卻被他輕易地甩開。他充耳不聞，
另一只手“咔噠”一聲擰開了門鎖，
毫不猶豫地把我這條濕透的、沾滿泥巴的、驚恐萬狀的菜花蛇，
直接拎進了那個彌漫著水汽和沐浴露清香的、絕對禁忌的空間！
第3章冰冷的水流毫無預兆地兜頭澆下，激得我渾身鱗片瞬間倒豎！我本能地劇烈掙扎起來，
滑膩的蛇身在沈硯手中瘋狂扭動，試圖逃離這突如其來的“酷刑”。“嘶——！（住手！
冷死了！）”“別動。”沈硯的聲音隔著水聲傳來，沒什么溫度，
像在訓誡一個不聽話的工具。他一手穩穩地攥著我的尾巴根——這次換地方了，
大概是怕我像上次一樣滑脫——另一只手拿著花灑，
水流精準地沖刷著我身上那些已經干涸結塊的深褐色泥點。
溫熱的清水很快驅散了最初的冰冷，反而帶來一種奇異的舒適感。
緊繃的肌肉在水流的撫慰下不自覺地放松了些許。
那些頑固的泥漿在溫水的沖刷下開始軟化、溶解，順著光滑的鱗片縫隙流淌下去。
水流滑過身體的觸感清晰而陌生，帶著一種奇異的撫慰，
仿佛在洗刷我這一整天的驚恐和狼狽。掙扎的力氣不知不覺泄了大半。
我甚至……有點享受這種被水流包裹的感覺？這個念頭讓我瞬間羞恥得鱗片發燙。
我僵硬地任由他拎著，尾巴尖蔫蔫地垂著，感受著溫熱的水流沖刷過背脊、腹部，
帶走黏膩的污垢。沈硯的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帶著點程序化的利落。他把我翻了個面，
讓水流沖洗腹部沾染的泥污。花灑的水流不經意間掃過他捏著我尾巴根的手指，
水流順著他的指縫淌下，流過他手腕凸起的腕骨，再滴落到光潔的瓷磚地上。
那畫面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沖擊力，讓我的“蛇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狹小的空間里彌漫著水汽和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
混雜著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混合了泥土和松節油的氣息。水流聲嘩嘩作響，
反而營造出一種奇異的、近乎私密的靜謐。他專注地沖洗著，偶爾調整一下花灑的角度，
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上面也沾了些細小的水珠。他離我如此之近，
近到我幾乎能看清他臉上那層極淡的絨毛，感受到他呼吸間帶起的微熱氣流拂過我的鱗片。
一種極其古怪的、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被他捏住的尾巴根，緩慢地向上蔓延，
爬過冰冷的脊背，直沖我的蛇腦。這感覺太陌生了，帶著一種危險的悸動，
讓我這條菜花蛇的“心臟”在冰冷的軀殼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我僵硬地別開“視線”，
不敢再看那只手，不敢再看那張近在咫尺、沾著水汽的側臉。就在這時，
沈硯沖洗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似乎覺得尾巴跟這里沖洗得差不多了，想換個位置。
攥著我尾巴的手指微微松開了些，準備調整一下抓握點。就是現在！
也許是剛才那陣悸動帶來的慌亂，也許是潛意識里對即將到來的“全身SPA”的莫名恐懼，
更可能是那條該死的蟑螂帶來的陰影還未散去——我的身體，在感受到鉗制松動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