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河那日，江南煙雨凍得骨頭疼。＞前世癡戀佛子，他連眼角紅痣都不曾為我動一下。
＞重生后我避開所有佛寺，在茶樓當說書人。＞直到那天，聽眾里坐著已成高僧的他。
＞我平靜說完故事轉身離去，卻被他拽住手腕。
＞褪色的紅繩系在他腕間——那是我跳河時的發帶。＞“施主...”他聲音嘶啞如裂帛。
＞我一根根掰開他手指：“大師，自重。”＞當晚暴雨傾盆，茶樓外跪著個身影。
＞袈裟裹著血淋淋的佛心，刻著我的生辰。＞他倒進血泊時在笑：“你終于...肯恨我了。
”1跳河那日，江南的煙雨，冷得能鉆進骨頭縫里。冰冷的河水猛地嗆入口鼻，
帶著河底淤泥腐朽的腥氣，瞬間奪走了我所有的呼吸。沉重的水流像無數雙冰冷的手，
撕扯著我身上那件單薄的、早已被雨水浸透的素色衣衫，要將我拖向那無光的深淵。
眼前是渾濁的暗綠，耳中灌滿了水流沉悶的嗚咽。身體在下沉，肺腑灼燒般劇痛。
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腦海里竟異常清晰地映出無塵的臉。
那張端坐蓮臺、永遠無悲無喜的臉，那雙低垂的眼睫，像兩扇永不開啟的冰冷門扉，
隔絕了塵世所有溫度。我眼角那顆小小的、殷紅如血的痣，曾是我隱秘的期盼，
期盼它能在某個瞬間，引動他哪怕一絲的垂憐。然而，沒有。一次都沒有。前世種種，
那些在青燈古佛殿外的漫長等候，那些被漠然拂去的、我精心供奉的素齋點心，
那些低到塵埃里、最終被碾碎的祈盼……走馬燈般在眼前混亂地閃過，
最終定格在他轉身離去時，那襲僧袍決絕而冰冷的背影。冰冷的河水終于徹底吞沒了我。
黑暗涌上來，帶著一種奇異的、解脫般的寧靜。……“啪！”醒木重重拍在油膩的桌面上，
發出一聲脆響，震得茶碗里的劣質茶葉沫子都跳了幾跳。“話說那癡情女子，
三魂七魄都系在了那無情佛子身上，可嘆那佛子啊，心如磐石，眼似寒潭，任你萬般柔情，
千種癡纏，他只當是過眼云煙，拂衣而去，片塵不染！諸位客官，您道這女子最后如何？
”我刻意拉長了調子，目光掃過臺下。茶樓里煙氣繚繞，擠滿了三教九流。
跑堂的吆喝、茶客的談笑、瓜子殼落地的噼啪聲混雜成一片市井的喧囂。
這是臨安城最魚龍混雜的“四海茶樓”，嘈雜、油膩，充斥著煙火氣。我沈茶，就在這里，
憑一張嘴皮子混口飯吃。我前世叫云歸，眼角生著一點朱砂痣。這一世，我叫沈茶，
眼角干干凈凈，只想離那些清規戒律、離那高高在上的佛國凈土，越遠越好。
避開所有名剎古寺，只在這紅塵最喧囂處，討一份最俗氣的營生。“還能如何？
定是香消玉殞了唄！”前排一個敞著懷的粗豪漢子灌了口茶，大聲嚷道。“對嘍！
”我一拍醒木，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市井說書人特有的夸張，“可憐那女子，
一腔癡心付了流水，最終投身在那冰冷的江南煙雨之中！諸位想想，那水，多冷啊，
凍得骨頭縫兒都疼！她跳下去時，那佛子，可曾回頭看過一眼？可曾為她念過一句往生咒？
”我唾沫橫飛，語氣抑揚頓挫，將故事里那女子的癡情與佛子的冷情渲染得淋漓盡致。
臺下茶客們或唏噓，或搖頭，或嗑著瓜子聽得津津有味。這故事我講了無數遍，
早已爛熟于心，每一次講述，都像是在用力刮掉心底那層結了痂、卻從未真正愈合的舊傷疤。
痛嗎？或許還有一點。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前世如煙，今生，我只為自己活。
唾沫橫飛間，我的目光習慣性地掠過臺下那一張張被茶水煙氣熏染的臉。
跑堂的肩頭搭著油膩的白布穿梭，角落里幾個閑漢唾沫橫飛地爭論著什么，
前排的胖員外打著哈欠……一切都和往日沒什么不同。然而，就在我的視線即將收回的剎那，
角落陰影里一個極其安靜的身影，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了這片喧囂的混沌。
茶樓的煙氣在那里似乎都凝滯了。他坐在最角落一張破舊的長凳上，身姿挺拔，
如同風雪中一截孤峭的青松。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僧衣，
外面罩著件同樣舊得褪色的土黃色袈裟。他低垂著頭，雙手合十擱在膝上，
像一尊入定的石像，與周圍喧囂的市井氣息格格不入。我的心臟，毫無征兆地狠狠一抽。
那輪廓，那姿態，即便隔著繚繞的煙霧和昏暗的光線，即便他垂著頭看不清面容，
也像烙印一樣刻在我靈魂深處，燒得我指尖瞬間冰涼。2無塵。怎么會是他？
他怎么會在這里？這紅塵濁浪里最腌臜、最喧鬧的一隅？
前世他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污了佛性的地方？
一股混雜著驚駭、荒謬和濃烈抗拒的寒氣猛地從腳底竄上頭頂。握著醒木的手心，
瞬間沁出一層冰冷的薄汗。我的聲音，那滔滔不絕、掌控著整個場子的聲音，
第一次卡在了喉嚨里，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最終，
那女子……那女子……”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緊，幾乎發不出完整的音節。
臺下有茶客投來疑惑的目光。不能慌。沈茶，你現在是沈茶！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那渾濁的、帶著汗味和劣質茶葉味的空氣涌入肺腑，帶來一種粗糲的真實感。
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我混亂的腦子瞬間清醒了幾分。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不再去看那個角落里的身影。醒木再次重重拍下！“啪！”“最終，那女子心灰意冷，
魂斷煙波！正所謂：癡情錯付佛前燈，碧水寒江葬殘生！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聲音拔得極高，甚至帶上了一絲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利，蓋過了茶樓的嘈雜。這一拍，
斬釘截鐵，將故事和我自己，都強行做了個了斷。說完最后一句，我幾乎是立刻就轉了身，
動作快得帶起一股風。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擊著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離開！立刻離開這里！離那個角落越遠越好！
后臺狹窄的通道就在眼前，幾步就能跨進去，就能躲開那無處不在的、針扎似的注視。
我低著頭，腳步匆匆，只想一頭扎進那片相對安全的昏暗里。然而，
就在我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油膩門簾的瞬間——一只冰冷的手，
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近乎絕望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那觸感，
像一塊剛從寒潭里撈出的玉石，瞬間凍透了我的皮肉，直刺骨髓。“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不受控制地從我喉間逸出。我猛地回頭，撞進一雙眼睛里。是他。無塵。
他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身后，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僧袍上洗得發白的經緯，
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熟悉的、曾經令我魂牽夢縈如今卻只想作嘔的檀香與塵土混合的氣息。
那張臉，依舊是記憶中的輪廓，卻像是被歲月和某種沉重的東西反復磋磨過，
削去了昔日的豐潤與寶相莊嚴，只剩下嶙峋的骨相和深陷的眼窩。皮膚是一種不健康的灰白，
嘴唇干裂，毫無血色。那雙曾經低垂著、隔絕塵世、仿佛蘊藏著無盡智慧與悲憫的眼睛，
此刻正死死地、直勾勾地盯著我。那里面翻涌著的東西，讓我頭皮發麻。不再是古井無波，
不再是悲憫眾生。那里像是打翻了地獄的業火，
的痛苦、驚濤駭浪般的狂喜、還有深入骨髓的絕望……種種極端激烈到足以焚毀一切的情緒，
在他眼底瘋狂地攪動、沖撞，幾乎要撕裂他那張枯槁的面皮噴薄而出！
這哪里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佛子無塵？“施……主……”他的嘴唇艱難地開合，
喉嚨里擠出兩個破碎的音節，嘶啞得如同破舊的、被強行撕裂的帛布，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摩擦感。我的視線，被他眼中那駭人的風暴釘住了一瞬，
隨即本能地往下移，落在他死死抓住我的那只手腕上。灰色的僧袍袖子滑落了一截，
露出一截同樣枯瘦、布滿青筋的手腕。而就在那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上，
赫然系著一根東西！那東西早已褪盡了顏色，原本的紅，
被歲月洗刷成一種灰敗的、接近枯槁的暗褐色，邊緣磨損得起了毛邊，
帶著被水長久浸泡過的痕跡。它緊緊地纏繞在他腕骨突出的地方，
像一道丑陋的、陳年的傷疤。我的呼吸驟然停滯！那是我前世，云歸，
跳入那條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時，頭上系著的最后一根發帶！那抹刺目的、絕望的紅！
它竟然……竟然被他從冰冷的河水中撈起？像一件戰利品，又像一道恥辱的烙印，
就這樣纏繞在他枯瘦的手腕上，經年累月？前世冰冷的河水仿佛瞬間又淹沒了我，
巨大的窒息感和一種被徹底褻瀆的惡心感排山倒海般襲來。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放手。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河下凍了千年的石頭，每一個字都淬著寒霜。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那只被他抓住的手腕，灼燒著，叫囂著要掙脫。
他的手指像冰冷的鐵箍，紋絲不動，反而收得更緊，枯瘦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仿佛要嵌進我的骨頭里。他喉結劇烈地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