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我經手過一起至今想起仍會發抖的案子。
一名中年保安在深夜撬開獨居女孩的房門,用鐵絲將她捆在暖氣片上折磨了整整三天,
最后把殘缺不全的軀體塞進行李箱拋進河道。打撈上來的箱體滲著暗紅水漬,
法醫解開繩索時帶下粘連的皮膚組織,
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腕上還戴著生日蛋糕店送的塑料手環。
而失去獨生女的母親在停尸間撕扯自己頭發時,喉嚨里擠出的只有一句話:我要他死。
1.法醫陳明戴上橡膠手套,金屬拉鏈發出刺耳的聲響。我站在解剖臺旁,
聞到了河水的腥臭和血液凝固后的鐵銹味。那個粉紅色行李箱已經被污水泡得發黑,
表面布滿劃痕,像是被無數指甲抓撓過。“周隊,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陳明抬頭看我一眼,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我點點頭,喉嚨發緊。從警十二年,
見過各種兇案現場,但很少有案子讓我像現在這樣,從接到報案電話起就感到一陣陣發冷。
拉鏈完全打開的那一刻,解剖室里突然安靜得可怕。蜷縮在箱內的軀體已經不成人形,
手腕和腳踝處露出森森白骨,皮膚組織像破布一樣掛在骨頭上。那具殘缺不全的尸體手腕上,
還戴著一個色彩鮮艷的塑料手環,上面印著“生日快樂”的字樣和一個小蛋糕圖案。
“死亡時間大約在48到72小時之間。”陳明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忍,
“死前遭受過長時間虐待,手腕和腳踝的傷痕顯示曾被鐵絲類物品捆綁。
致命傷是頸部的勒痕,但在這之前,受害者已經...”我抬手示意他停下,
不需要更多專業描述。箱子里那張腫脹變形的臉,
已經和辦公桌上失蹤人口報告里的照片對上了號——林雨萱。22歲,獨居,
在市中心一家廣告公司做平面設計。三天前未按時上班,同事報警后在其公寓發現打斗痕跡。
“周隊!”小李急匆匆推門進來,臉色煞白,
“我們在拋尸地點上游兩公里的廢棄工廠里找到了第一現場,還有...還有監控。
”廢棄工廠的監控錄像模糊不清,
但足以辨認出一個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拖著昏迷的林雨萱走進畫面。
他動作熟練地用鐵絲將她捆在暖氣片上,然后從工具包里拿出鉗子、錘子和一把小型噴槍。
“暫停!”我的聲音在臨時指揮所里炸開,“放大那個人的臉。”技術員操作了幾下,
那張布滿橫肉的臉填滿了整個屏幕。我立刻認出了他——王鐵柱,45歲,
曾是這片工業區的夜班保安,三個月前因多次猥褻女同事被開除。“立刻發布通緝令,
全市搜捕王鐵柱。”我抓起外套沖出門,胃里翻騰著不祥的預感。這種案子,
兇手通常不會給警方留太多時間。通緝令發出六小時后,王鐵柱在城郊一個汽車旅館被抓獲,
當時他正在房間里看晚間新聞,手邊放著一份快餐和半瓶二鍋頭。沒有反抗,沒有辯解,
他甚至對著逮捕他的警察笑了笑。“我知道你們會來。”審訊室里,王鐵柱的嗓音沙啞,
眼神飄忽不定,“那女孩太吵了,一直哭一直叫,我只好讓她安靜下來。”我握緊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警校教的審訊技巧此刻全都失效,我只想沖上去掐死這個畜生。
“為什么選她?”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王鐵柱歪著頭,
像是在思考一個有趣的謎題:“她住得離工廠近,經常晚上一個人回家。我跟蹤過她幾次,
知道她獨居。”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而且她長得像我前妻。
”審訊持續到凌晨三點,王鐵柱供認不諱,甚至帶著病態的驕傲描述細節。
他說林雨萱堅持了三天才斷氣,比他預想的要久。
他說最喜歡聽她手腕上的塑料手環敲擊暖氣片的聲音,那是她生日那天從蛋糕店拿的,
還沒來得及摘下來。“我要見見那女孩的媽媽。”王鐵柱突然提出要求,
眼睛里閃爍著詭異的光,“我想看看她什么表情。”我猛地站起來,
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你他媽——”“周隊!”小李及時拉住我,“別中他計。
”那天晚些時候,當林雨萱的母親趙雪梅在停尸間撕扯自己頭發,
喉嚨里擠出那句“我要他死”時,我才真正明白王鐵柱要求的含義。這個畜生不僅僅要殺人,
還要品嘗受害者家屬的痛苦。趙雪梅跪在地上,手指抓著冰冷的瓷磚,一遍遍重復著那句話,
直到聲音嘶啞得聽不清字句。我站在停尸間門外,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無力。
法律會審判王鐵柱,但無論什么判決,都無法彌補這位母親失去獨生女的痛苦。
然而命運有時比法律更殘酷。案件移送檢察院三天后,王鐵柱在拘留所突發腦溢血,
雖然搶救回來,卻成了植物人。醫生說他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這叫什么事啊!
”小李憤怒地捶打醫院走廊的墻壁,“就這么便宜他了?
”我看著重癥監護室里靠機器維持生命的王鐵柱,心中五味雜陳。沒有審判,沒有懺悔,
這個惡魔就這樣逃脫了法律的最終制裁。而趙雪梅得知消息后,
只是靜靜地說了一句:“不會…這么結束。”當時我以為那只是一個悲痛母親的囈語。
直到七年后,王鐵柱離奇死亡,我才明白她那句話的真正含義。2019年秋,
我已是市局刑偵支隊副支隊長。七年過去,那起案子依然是我職業生涯中最深的陰影。
那天早上,我剛到辦公室就接到養老院打來的電話——王鐵柱死了。“不是自然死亡?
”我皺起眉頭,電話那頭養老院院長聲音緊張。“護工今早發現時,尸體已經涼了。
表面看沒有異常,但是...您最好親自來看看。”養老院的監控錄像顯示,
前一天晚上十點零七分,一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女性身影進入了王鐵柱的房間。
十五分鐘后離開,全程低著頭避開攝像頭。畫面模糊,但那走姿和身形,
讓我瞬間想起了七年前跪在停尸間地上的趙雪梅。“查一下趙雪梅最近的行蹤。
”我對小李說,胸口發悶。王鐵柱的尸檢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表面無外傷,
但血液檢測發現極高濃度的鉀離子,死因是心臟驟停。
法醫更是在他眼球內側發現了微量的透明質酸凝膠殘留。“這是什么意思?
”我盯著驗尸報告。陳明推了推眼鏡:“有人給他滴了含高濃度鉀的眼藥水,
通過眼部黏膜吸收導致心臟停跳。專業、隱蔽,幾乎不留痕跡。”“普通人能弄到這種藥嗎?
”“幾乎不可能。除非...”陳明猶豫了一下,“有專業的醫學知識,或者特殊渠道。
”趙雪梅的資料顯示,她年輕時曾是軍區醫院護士長,專攻心血管護理。
丈夫早逝后獨自撫養女兒長大,女兒遇害后辭去工作,深居簡出。
養老院前臺的訪客記錄顯示,案發當晚沒有“趙雪梅”的登記,
但有一位“李護士”來為病人做例行檢查,簽名潦草難以辨認。
監控中那個身影的白大褂口袋里,隱約露出一個小藥瓶的輪廓。“要申請逮捕令嗎?
”小李問我。我搖搖頭,思緒紛亂。從法律上講,王鐵柱罪大惡極,
但未經審判就逃脫了懲罰。從情感上講,我能理解一位母親七年來無法消弭的痛苦。
但私刑就是私刑,無論動機多么“正當”。“先找到趙雪梅。”我說,“我們需要她的說法。
”然而趙雪梅失蹤了。她的小區監控顯示,在王鐵柱死亡前一天,她拎著一個手提箱離開,
再沒回來。鄰居說最近半年偶爾看到她在小區里散步,總是獨自一人,面無表情,
但從未有過異常舉動。我申請搜查令進了趙雪梅的家。公寓整潔得近乎偏執,
茶幾上擺著林雨萱從小到大的照片。書房抽屜里,
我發現了一本醫學期刊和幾篇關于高鉀血癥的論文復印件。在書桌最下面的抽屜里,
有一個小盒子,里面裝著和林雨萱尸體手腕上一模一樣的塑料生日手環。“周隊,你看這個。
”小李從臥室出來,手里拿著一本筆記本。翻開泛黃的紙頁,
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王鐵柱這七年的情況。
每次轉院、每次體檢結果、用藥變化...最近一頁寫著:“他終于能感知疼痛了。
是時候了。”筆記本最后一頁夾著一張養老院的平面圖,王鐵柱的房間被紅筆圈出,
旁邊寫著:“眼睛是靈魂的窗戶,也是復仇的通道。”我合上筆記本,感到一陣寒意。
這不是沖動犯罪,而是一場歷時七年的精密復仇。趙雪梅利用自己的醫學知識,
等待王鐵柱的神經系統恢復到能夠感受痛苦的程度,然后選擇了最隱秘的方式,
讓他在黑暗中體驗死亡的降臨。“周隊,我們還找到了這個。”小李遞給我一個信封,
上面寫著“致周警官”。信很簡短:“周警官,我知道你會找到這些。
我女兒死前經歷了72小時的折磨,而法律甚至沒能給他一個像樣的審判。這七年,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在停尸間,我有勇氣拿起手術刀該多好。現在,
我終于可以安心去見小雨了。請原諒一個母親的軟弱與瘋狂。
——趙雪梅”信紙上有干涸的水痕,可能是眼淚。三天后,
護林員在城郊森林公園發現了一具女性尸體,經確認是趙雪梅。
法醫推斷死亡時間與王鐵柱相近,死因是服用過量安眠藥。她穿著整潔的素色連衣裙,
雙手交疊在胸前,嘴角帶著一絲平靜的微笑。結案會議上,
局長拍板決定:王鐵柱案不再追究,以自然死亡結案;趙雪梅按自殺處理。“就這樣?
”小李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收起檔案,沒有回答。法律有時無法丈量人心的深淵,
也無法稱量一個母親的痛苦。走出會議室時,
我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停尸間里那個撕扯頭發的背影,聽到那句嘶啞的“我要他死”。現在,
她終于如愿以償。2.結案報告已經歸檔一周,我卻夜夜難眠。每當閉上眼睛,
就會看到趙雪梅平靜的遺容和那封字跡工整的信。局長說得對,從程序上講,
這個決定最“干凈”。但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凌晨三點,我再次翻開了案件檔案。
手電筒的光在紙頁上投下晃動的光圈,
我的目光停留在王鐵柱的尸檢報告上——透明質酸凝膠殘留。
這個細節像魚刺一樣卡在我的喉嚨里。“專業、隱蔽,幾乎不留痕跡。
”陳明的話在耳邊回響。我猛地坐直身體,抓起外套沖出家門。二十分鐘后,
我敲響了陳明公寓的門。他睡眼惺忪地開門,看到是我,立刻清醒了。“周隊?出什么事了?
”“那種眼藥水,”我直接切入主題,“市面上能買到嗎?
”陳明揉了揉眼睛:“理論上需要處方,但黑市上...”他突然頓住,
“你懷疑趙雪梅不是自殺?”“一個精心策劃七年復仇的人,會在成功當天自殺嗎?
”我反問,“而且她信中說的是'可以安心去見小雨了',不是'要去見小雨了'。
”法醫實驗室的冷光燈下,陳明重新檢查了趙雪梅的尸檢樣本。“血液中有微量琥珀膽堿,
”他皺眉,“這種肌肉松弛劑通常用于麻醉誘導,會導致窒息感但無法呼救。
如果劑量控制得當,可以偽裝成安眠藥過量。”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趙雪梅是被謀殺的,而兇手希望我們相信她是自殺。這意味著什么?王鐵柱的死背后,
還有我們沒發現的秘密。“我需要再看一次養老院的監控。”我說。清晨六點,
技術科的小張睡眼惺忪地被我叫來加班。高清顯示屏上,那個穿白大褂的身影被逐幀放大。
“看這里,”我指著畫面一角,“她離開時右手在口袋里摸索,
這個動作——”“像在數什么,”小張接話,“藥片?”我搖搖頭:“更像是念珠。
趙雪梅不信教,我查過她的背景。”放大后的畫面顯示,那人左手腕上隱約有個紋身。
小張嘗試增強圖像,一個模糊的蛇形圖案浮現出來。“查一下這個紋身,”我說,“還有,
我要王鐵柱這七年所有的醫療記錄。”醫療檔案堆滿了整個辦公桌。王鐵柱成為植物人后,
先后在三家醫院和兩家養老院待過。翻到第三本記錄時,
一個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主治醫師李曼,心血管專家,曾在軍區醫院工作。
“趙雪梅的老同事?”小李湊過來。我立刻撥通了軍區醫院人事科的電話。二十分鐘后,
確認李曼確實和趙雪梅共事過,但兩人關系一般。并且發現,
李曼右手腕有一個明顯的蛇形紋身。“監控里的不是趙雪梅,”我對小李說,“是李曼。
”李曼的公寓門鎖著,鄰居說她去國外參加學術會議了。醫院同事則表示,
李曼最近行為反常,經常請假,辦公桌收拾得異常干凈。“像是準備跑路,”小李嘀咕。
我們申請了搜查令。在李曼的衣柜暗格里,發現了一個小保險箱。打開后,
里面是一支注射器、幾個空藥瓶,還有一張照片——年輕的李曼和王鐵柱站在一起,
姿態親密。“他們認識?”小李瞪大眼睛。照片背面寫著一個日期:1998年6月。
我立刻打電話回局里查王鐵柱的完整檔案。結果令人震驚: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