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我第一次看見那扇朱門時,正逢京城的梧桐落盡。殘葉被風卷著,
擦過朱漆剝落的門縫,像一卷未寫完的殘帖。門里隱約有絲竹聲,細細碎碎的,
混著煎茶的青煙,從門縫里滲出來,勾得人心里發癢。可我知道,那門里關著的,
不只是富貴,還有刀光劍影,是能將人碾成齏粉的磨盤。他們都叫我阿青。無名無姓的阿青,
像路邊的野草,風一吹就倒,可根須卻在泥土里扎得死緊。我攥著懷里那枚磨得光滑的銅魚,
指腹能摸到上面蜿蜒的紋路,像一條沉睡的蛇。這是爹留給我的唯一念想,他說,
等我能看懂這魚身上的花紋時,就來京城找一個姓汪的人。可爹沒告訴我,這京城的路,
每一步都踩著前朝的骨血。2 街角風刃京城的冬天來得早。我縮在街角的墻根下,
看那些穿著狐裘的貴人坐著油壁香車駛過,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像極了小時候老家打谷場上石磙碾過稻穗的聲音。只是這里碾過的,是人心。
我身上的粗布衣洗得發白,袖口磨出了毛邊。懷里的銅魚卻越來越燙,仿佛有生命般在跳動。
我盯著對面那座飛檐斗拱的府邸,門楣上懸著“藍府”二字,金漆在殘陽下晃得人眼疼。
這就是爹說的地方?可我打聽了幾日,府里的主人叫藍永吉,并非姓汪。“哪來的叫花子,
擋著道了!”一聲呵斥打斷了我的思緒。兩個家丁模樣的人叉著腰站在我面前,
臉上滿是嫌惡。我沒說話,只是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寒風灌進衣領,
我卻覺得背上的傷疤在發燙。那是三年前,官兵燒了我們村子時留下的。爹把我藏在枯井里,
自己卻再也沒上來。他最后塞給我這枚銅魚,說:“阿青,活下去,去京城,找汪先生。
”“看什么看?再不走,打斷你的腿!”另一個家丁揚起了手里的棍子。我低著頭,
從他們身邊走過。風卷起地上的落葉,打在我臉上,像無數細小的刀。
我聽見身后傳來他們的嗤笑,還有一句模糊的話:“這年頭,
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往藍大人府前湊……”藍大人。藍永吉。這個名字像一根針,
輕輕刺入我的心里。爹的村子叫藏水村,村里的人都姓汪??赡菆龃蠡鹬?,姓汪的,
好像都消失了。我走到巷子盡頭,回頭望去,藍府的朱門在暮色中像一張巨大的嘴,
吞盡了最后一絲天光。街角的燈籠亮了,昏黃的光暈里,我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瘦骨嶙峋,卻攥緊了拳頭。就像那年在枯井里,攥著爹留下的銅魚,
聽著上面隱約傳來的哭喊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3 銅魚玄機我在城外的破廟里住了下來。
夜里冷得厲害,我就把銅魚貼在胸口,借著那點微弱的暖意入眠。夢里總是火光沖天,
爹的臉在濃煙中若隱若現,他好像在說什么,我卻聽不清。直到那天,
我在市集上看到一個賣字畫的老頭。他攤子上掛著一幅山水畫,畫的是云霧繚繞的山峰,
山腳下有座孤墳,墳前立著一塊無字碑。我盯著那畫看得出神,老頭忽然說:“小哥,
這畫叫《云頂遺夢》,買一幅?”我搖搖頭,摸了摸懷里的銅魚。老頭卻笑了,
說:“看你面生,是從外地來的?京城這地方,水深著呢,沒個依仗,難?!蔽倚睦镆粍樱?/p>
問道:“老人家可知道,京城有個姓汪的先生?”老頭的眼神倏地變了,他上下打量著我,
半晌才低聲說:“姓汪的……早沒了。當年那場大火,燒了藏水村,也燒了汪家的根。
不過……”他頓了頓,從攤子底下摸出一個小小的青銅匣子,“你要是真找汪家的人,
看看這個吧?!蔽医舆^匣子,觸手冰涼。打開一看,里面竟是一枚和我懷里一模一樣的銅魚!
只是這枚銅魚的魚眼處,嵌著一顆細小的紅寶石,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這是……”我震驚地看著老頭?!爱斈晖粝壬粝碌模崩项^嘆了口氣,“他說,
若有持銅魚者來尋,便把這個給他。還說,銅魚相合,蛇眉自現?!鄙呙笺~魚?
我想起爹曾隱約提過這個名字,說是汪家祖傳的信物,藏著天大的秘密。
我連忙掏出自己的銅魚,放在一起。奇跡發生了,
兩枚銅魚的紋路竟然嚴絲合縫地拼在了一起,組成了一條完整的蛇眉魚!
魚眼處的紅寶石和我那枚銅魚的凹陷正好吻合,嵌上去之后,
整個銅魚忽然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魚身上的紋路竟然動了起來,像活蛇在游走!
“看到魚腹上的字了嗎?”老頭指著銅魚。我湊近一看,
魚腹上果然浮現出一行細小的篆字:“藍府深,藏海劫,青衿渡,血作舟。”藏海劫?
青衿渡?我想起爹常說的一句話:“藏海先生一生機關算盡,卻算不透人心。
”難道……藏海先生就是汪家的人?“老人家,您知道藏海先生?”我急切地問。
老頭卻搖搖頭,收拾起攤子:“知道太多,死得快。小哥,好自為之吧。記住,今晚子時,
去西市的枯井邊,會有人找你?!闭f完,老頭扛起攤子,消失在人群中。
我握著兩枚相合的銅魚,只覺得掌心一片冰涼。西市枯井?那不是我小時候躲兵災的地方嗎?
難道……夜色漸濃,我揣著銅魚,摸黑來到西市。這里早已荒廢,枯井周圍長滿了雜草。
月光慘白,照在井臺上,像鋪了一層霜?!澳銇砹?。”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井邊的暗影里傳來。
我猛地轉身,只見一個穿著黑袍的人站在那里,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他手里拿著一盞宮燈,燈光搖曳,映得他的影子在墻上扭曲變形?!澳闶钦l?
”我握緊了拳頭?!安恢匾??!蹦侨苏f,“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藏水村的火,是誰放的?”我的心猛地一跳,血往頭上涌:“是你?!”“不是我,
”那人輕笑一聲,“是藍永吉。”“不可能!”我失聲喊道,“爹說藍大人是好人!
”“好人?”那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當年汪藏海先生修建云頂天宮,機關算盡,
留下了無數寶藏和秘密。藍永吉不過是他身邊的一個小吏,卻覬覦這些秘密,暗中勾結外敵,
一把火燒了藏水村,就是為了逼汪先生現身,交出寶藏的線索。而你懷里的銅魚,就是鑰匙。
”汪藏?!瓉淼f的汪先生,就是藏海先生!“那藏海先生呢?”我顫聲問。“死了。
”那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惋惜,“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死在了云頂天宮的青銅門后。
不過,他死前留下了遺言,說若有汪家后人持銅魚現世,便助他完成未竟的復仇?!睆统稹?/p>
這兩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心上。爹的笑臉,村子的火光,
官兵的刀……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你想讓我做什么?”我抬起頭,月光照在我臉上,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神一定像火一樣燃燒。那人舉起宮燈,燈光照亮了我的臉,
他似乎很滿意:“很簡單,進藍府。藍永吉有個兒子,叫藍鈺,過幾日要招書童。你去應選,
伺機接近他,找到藍永吉私通外敵的證據?!薄拔抑皇莻€鄉野村夫,如何能進藍府做書童?
”“這個你不用擔心,”那人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吏部侍郎的推薦信,你拿著去,
萬無一失。記住,你的名字,叫青衿?!鼻囫啤G嗌囊骂I,讀書人穿的衣服??晌抑?,
這青衿之下,藏著的是復仇的刀。我接過信,指尖觸到信封上精致的云紋,那紋路,
竟和銅魚上的蛇眉如出一轍?!笆鲁芍竽兀俊蔽覇??!笆鲁芍?,
”那人的眼睛在黑巾下閃著光,“你會看到一個新的天下。而你,青衿,將是那個執棋的人。
”風從枯井里吹上來,帶著刺骨的寒意。我望著眼前這個神秘的黑衣人,忽然覺得,
自己好像踏入了一個巨大的棋盤。而我,不過是一枚被人操控的棋子。可那又如何?
只要能復仇,就算是踏入地獄,我也心甘情愿。我握緊了懷里的銅魚,冰涼的觸感讓我清醒。
從今天起,世上再無阿青,只有青衿。一個帶著仇恨,走進藍府的青衿。
4 朱門深幾許拿著那封吏部侍郎的推薦信,我果然順利地進了藍府。
管事的劉媽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帶著懷疑,但終究沒敢怠慢吏部的面子。
她給了我一身半舊的青布長衫,又叮囑了幾句府里的規矩,
便把我帶到了小公子藍鈺的院子里。藍鈺比我小兩歲,長得眉清目秀,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眼神里帶著幾分驕縱和不耐。他正趴在桌上寫字,見我進來,
頭也不抬地問:“你就是新來的書童?”“是,小的青衿,見過公子。
”我依著事先想好的規矩,躬身行禮?!班拧!彼{鈺哼了一聲,扔給我一本《論語》,
“把這一章抄二十遍,下午我要檢查?!蔽医舆^書,指尖觸到書頁上光滑的宣紙,
心里卻在盤算。藍永吉是戶部尚書,位高權重,想要找到他私通外敵的證據,談何容易。
接近藍鈺,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接下來的日子,我便成了藍鈺的書童。每日陪他讀書寫字,
伺候他起居。藍鈺性子孤僻,不愛說話,但對機關術卻異常著迷。
他的屋子里擺滿了各種精巧的木甲獸,還有不少關于奇門遁甲的書。這讓我想起了藏海先生。
爹說,藏海先生是天下第一的機關大師,云頂天宮里的機關陷阱,能讓萬軍止步。
難道藍鈺的喜好,和藏海先生有關?一日,藍鈺在擺弄一個木甲鳥,那鳥做得栩栩如生,
翅膀竟然能自動扇動。我在一旁看著,忍不住說:“公子,
這木甲鳥的關節處若是再加上一根細彈簧,扇動起來會更靈活。
”藍鈺驚訝地抬起頭:“你懂機關?”我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小時候在鄉下,
跟著一個老木匠學過幾天,略懂皮毛。”“太好了!”藍鈺眼睛一亮,拉著我坐到桌邊,
“你看這個,我總覺得它的眼睛做得不夠傳神,你有什么辦法?”從那天起,
我和藍鈺的關系近了許多。他不再把我當普通書童,而是當成了可以交流的玩伴。
我們常常一起研究機關術,他拿出藏海先生留下的《天工開物》殘卷,我便照著上面的圖樣,
幫他制作一些小玩意兒。看著藍鈺專注的神情,我有時會恍惚。他明明是仇人的兒子,
可我卻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純粹。這種純粹,和這朱門之內的爾虞我詐格格不入。一次,
我們在院子里放風箏。那是一只我用竹篾和絹布做的鳳凰風箏,翅膀上裝了簡單的機關,
飛得極高,還能在空中做出盤旋的動作。藍鈺看得眉飛色舞,拍手叫好。“青衿,你真厲害!
”他興奮地說,“比我爹請的那些師傅都厲害!”我笑了笑,沒說話。
看著風箏在藍天上舒展翅膀,像一只真正的鳳凰,我忽然想起了藏水村的天空。那時天很藍,
云很白,爹帶著我在田野里放風箏,也是這樣的情景??涩F在,一切都變了。“對了,青衿,
”藍鈺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爹書房里有個盒子,上面的機關特別復雜,你能不能幫我打開?
”我的心猛地一跳。藍永吉的書房,那是禁地,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進去?!肮?,
那是老爺的書房,我們……”“怕什么?”藍鈺滿不在乎地說,“我爹這幾日去宮里當值,
要到半夜才回來。晚上我帶你去,就看一眼,好不好?”看著藍鈺期待的眼神,我猶豫了。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可也充滿了風險。萬一被發現……“好吧?!蔽易罱K還是點了點頭。
復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燒,任何機會,我都不能放過。夜深了,府里靜悄悄的。我跟著藍鈺,
像兩只貓一樣,躡手躡腳地來到藍永吉的書房外。書房的門是紫檀木做的,
上面雕刻著繁復的云紋,和我懷里的銅魚上的紋路驚人地相似。藍鈺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
小心翼翼地插入鎖孔。“咔噠”一聲,鎖開了。我們閃身進去,藍鈺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書房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龍涎香的味道。書架上擺滿了書,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
正是我在市集上見過的《云頂遺夢》!畫的下方,放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上沒有鎖,卻布滿了復雜的花紋,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熬褪沁@個。
”藍鈺指著盒子說,“我試了很多次,都打不開。”我走上前,仔細觀察著盒子上的花紋。
這些花紋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含乾坤。
我想起了《天工開物》殘卷上的一段話:“機關之妙,在于陰陽相濟,五行相生。破陣之法,
首在尋‘眼’?!蔽疑斐鍪种?,沿著花紋的脈絡慢慢摸索。忽然,我感覺到一個微小的凸起。
這就是“眼”!我深吸一口氣,用指尖輕輕按壓那個凸起。只聽“咔嚓”幾聲輕響,
盒子上的花紋竟然像齒輪一樣轉動起來,最后拼成了一個完整的蛇眉魚圖案!盒子開了。
里面沒有我想象中的密信或賬本,只有一卷泛黃的絲綢,和一枚通體漆黑的玉印。
我展開絲綢,上面用朱砂畫著一幅地圖,地圖上標注著“云頂天宮”的位置,
還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似乎是機關的破解之法。而那枚玉印,
上面刻著四個古篆:“藏海遺印”。藏海遺???難道這是藏海先生的東西,
怎么會在藍永吉手里?“這是什么?”藍鈺好奇地湊過來看。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不好!我爹回來了!”藍鈺臉色大變。我來不及多想,迅速將絲綢和玉印塞進懷里,
合上盒子,拉著藍鈺就往外跑。我們從書房的側門溜了出去,剛躲進假山后面,
就看見藍永吉在幾個仆人的簇擁下,走進了書房。我的心怦怦直跳,
懷里的絲綢和玉印仿佛有千斤重。我能感覺到,藍永吉走進書房后,先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傳來了一聲低沉的怒喝。“是誰動了我的盒子?!
”5 風波驟起書房里的怒喝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在藍府掀起了波瀾。
藍永吉下令封鎖府門,徹查此事。一時間,整個藍府人心惶惶,家丁仆婦們互相猜忌,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我和藍鈺躲在他的院子里,心驚膽戰。藍鈺嚇得臉色蒼白,
不停地搓著手:“怎么辦?青衿,我爹要是知道是我干的,肯定會打死我的!”“公子,
別慌。”我強作鎮定,“我們沒留下任何痕跡,只要你咬死了沒去過書房,就沒事。
”“可……可那盒子……”“盒子已經被我們放回去了,
只是里面的東西……”我摸了摸懷里的絲綢和玉印,心里暗暗盤算。藍永吉發現東西不見了,
肯定會懷疑所有人。我必須盡快把這些東西送出去,交給那個黑衣人。就在這時,
劉媽匆匆走了進來:“公子,老爺叫您去書房一趟。
”藍鈺的腿一下子就軟了:“我……我不去……”“公子,您就去吧,”劉媽嘆了口氣,
“老爺現在正在氣頭上,您要是不去,事情只會更糟?!蔽铱粗{鈺驚恐的樣子,
忽然有了一個主意?!肮?,別怕,”我低聲說,“等會兒見到老爺,您就說,
是我偷了您的鑰匙,擅自進了書房?!薄澳窃趺葱??!”藍鈺瞪大了眼睛,
“這樣你會被打死的!”“不會的,”我笑了笑,“老爺還要靠我給您做書童呢。而且,
我有辦法讓他相信,我只是好奇,沒拿什么東西?!蔽覐膽牙锾统瞿敲躲~魚,
塞到藍鈺手里:“這個給您,等會兒您就說,我偷了鑰匙進書房,是為了找這個。
”藍鈺看著手里的銅魚,一臉疑惑:“這是……”“別問了,”我打斷他,
“您就照我說的做。記住,一定要表現得很生氣,就像被我騙了一樣?!彼{鈺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把銅魚藏在袖中,跟著劉媽去了書房。我獨自一人坐在院子里,
心里七上八下。這個險冒得太大了,但我沒有別的選擇。如果藍永吉查到我頭上,
不僅復仇無望,連性命都難保。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藍鈺才回來。他的臉上帶著淚痕,
顯然是被訓了一頓,但看起來并無大礙?!霸趺礃樱俊蔽疫B忙問?!皣標牢伊?,
”藍鈺拍著胸口,“我按照你說的做了,把銅魚拿給我爹看,說你騙我說這是宮里的寶貝,
能打開書房的盒子,所以我才把鑰匙借給你。我爹看了銅魚,臉色很奇怪,
問我你是從哪里來的,叫什么名字。我就說你叫青衿,從鄉下來的,其他的我不知道。
”“那老爺有沒有懷疑你?”“沒有,”藍鈺搖搖頭,“他只是狠狠地罵了我一頓,
說我不懂事,然后就把我趕出來了。對了,他還把銅魚拿走了,說要好好查查你的底細。
”我心里一沉。藍永吉拿走了銅魚,他一定認出了這是汪家的東西??磥?,
我不能再在藍府待下去了。“公子,”我看著藍鈺,“我可能要走了?!薄白??
”藍鈺愣住了,“為什么?”“老爺既然要查我的底細,遲早會發現我在騙他。
我不能連累您。”我頓了頓,從懷里掏出那卷絲綢和玉印,“這個,您幫我保管一下,
找機會交給一個穿黑衣、蒙黑巾的人。”“黑衣人?”藍鈺一臉茫然?!皩Γ蔽覊旱吐曇簦?/p>
“您就說,青衿讓我把這個交給您,讓您務必轉交給黑衣人。他會明白的。”藍鈺看著我,
眼神復雜:“青衿,你到底是誰?”我沉默了。我能告訴他,我是來復仇的嗎?我能告訴他,
你的父親是我的仇人嗎?“我是誰不重要,”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重要的是,公子,
您要保護好自己。這藍府,不是什么好地方?!本驮谶@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我走到窗邊一看,只見幾個家丁舉著火把,朝著這邊走來。領頭的,正是劉媽。“不好,
他們來了!”我臉色一變,“公子,快,把東西藏起來!
”藍鈺慌忙將絲綢和玉印塞進床底下的一個暗格里,剛蓋好,劉媽就帶著人進來了?!扒囫疲?/p>
跟我們走一趟吧,老爺要見你。”劉媽的語氣冰冷。我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我看了藍鈺一眼,他正緊張地看著我,眼里帶著擔憂。我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然后跟著家丁走了出去。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搖曳,照得人的影子忽長忽短。我走在中間,
能感覺到四周投來的異樣目光。藍府的夜晚,比白天更加陰冷。來到書房外,我深吸一口氣,
推門進去。藍永吉坐在書桌后,臉色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來。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著那枚銅魚。
“青衿是吧?”藍永吉拿起銅魚,在手里把玩著,“說說吧,這東西,你是從哪里來的?
”“回老爺,”我跪下磕頭,“這是我爹留給我的,說是傳家寶。”“傳家寶?
”藍永吉冷笑一聲,“你爹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我爹叫汪石,是個普通的莊稼人。
”我早就想好了說辭?!巴羰俊彼{永吉的眼神猛地一厲,“藏水村的汪石?”我心中一震,
沒想到他竟然知道我爹!“是……是的,老爺?!蔽业拖骂^,不讓他看到我眼中的恨意。
“哼,”藍永吉把銅魚扔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響,“藏水村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嗎?
”“托老爺的福,”我咬著牙,擠出這句話,“我命大,活了下來。”藍永吉盯著我,
眼神像刀子一樣鋒利,仿佛要把我看穿?!澳氵M我藍府,到底有什么目的?”“回老爺,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想找個地方活下去。至于這銅魚,
我并不知道它有什么來歷,只是聽我爹說,見到姓汪的人,就把它交給他?!薄靶胀舻娜??
”藍永吉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這京城,早就沒有姓汪的人了?!薄笆菃幔?/p>
”我故意裝作驚訝,“可我爹說,藏海先生就姓汪啊?!碧岬健安睾O壬彼膫€字,
藍永吉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猛地站起身,指著我,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還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賭對了。藏海先生,果然是藍永吉的軟肋。“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連忙低下頭,“我只是聽我爹偶爾提起過。老爺,我真的只是個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求您放過我吧?!彼{永吉盯著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幾乎以為他要殺了我。最后,
他才緩緩坐下,揮了揮手:“算了,一個無知的鄉野村夫,能知道什么。來人,把他趕出去,
永遠不許再進藍府!”我心中一喜,連忙磕頭謝恩,然后跟著家丁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