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輛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內(nèi)有乾坤的黑色帕薩特，如同一滴悄然滴落的墨汁，無聲無息地融入了黃南市深夜稀疏的車流之中，將身后那條充斥著垃圾酸腐與陰暗氣息的后巷徹底隔絕。
車廂內(nèi)，一種近乎凝固的寂靜彌漫開來，壓抑得幾乎讓人難以呼吸，唯有引擎運轉(zhuǎn)時發(fā)出的那低沉而富有力量的嗡鳴，以及輪胎碾過柏油路面時傳來的輕微摩擦聲,單調(diào)地填充著這狹小而密閉的空間，反而更凸顯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氛圍。
張龍飛后背緊緊貼著冰涼的座椅靠背，雙手下意識地緊抱著那件皺巴巴的灰色夾克，盡管里面已經(jīng)空無一物——那兩條足以掀翻黃南官場、決定王蘭芳命運的“中華煙”條盒，此刻正靜靜躺在身旁座位上那個由喬振雄親自鎖好的金屬密碼箱內(nèi)。
然而,他這保護性的姿態(tài)，仿佛是在守護著自己拼死換來的希望，守護著那份沉甸甸的責任與信任，也守護著自己內(nèi)心深處那份尚未完全平復的驚悸。短暫逃脫后的些微慶幸，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僅僅蕩起一絲漣漪便被更深沉的焦慮和對未卜前途的恐懼所吞噬，那顆剛剛經(jīng)歷過生死時速的心臟，依舊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緊,沉重而急促地撞擊著胸腔。
坐在副駕駛位的獵隼，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夜鷹，手指在那個巴掌大小、屏幕閃爍著幽幽綠光的黑色儀器上快速而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屏幕上不斷跳躍、刷新的復雜代碼、信號波紋和電子地圖，無聲地昭示著一場看不見的激烈對抗正在進行。他在實時監(jiān)控著信號干擾裝置的運行效果,分析著周遭不斷變化的電磁環(huán)境，捕捉并過濾著任何可能指向他們的追蹤信號源。
他不時會抬起手，對著隱藏在衣領下的微型耳麥，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吐出幾個極其簡短、如同密碼般的指令或匯報：“干擾功率穩(wěn)定，目標頻段已壓制。”
“左轉(zhuǎn)，進入三號備用路線，規(guī)避前方擁堵點。”
“東南方向發(fā)現(xiàn)異常高頻信號源快速靠近，疑似追蹤，啟動反偵測預案。”每一個指令都精準而高效，顯然是在與一個龐大的、在暗中運作的指揮系統(tǒng)保持著密切聯(lián)系。
駕駛座上那位同樣沉默寡言、面無表情的年輕軍人，更是將“專業(yè)”二字演繹到了極致。他雙手如同焊在方向盤上一般紋絲不動，眼神專注地凝視著前方變幻的道路，對獵隼發(fā)出的每一個指令都反應極快，幾乎沒有任何延遲。
這輛經(jīng)過特殊改裝、動力澎湃的帕薩特在他手中仿佛被賦予了生命，時而如同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鰍，靈活地穿梭在燈光昏暗、狹窄曲折的舊城小巷，巧妙地避開了那些可能布滿“電子眼”的主干道；時而又如同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迅捷無聲地掠過空曠寂寥、尚未完全開發(fā)的新區(qū)道路，將那些可能存在的物理監(jiān)控點遠遠甩在身后。
這種人車合一的境界，絕非普通司機所能企及，每一個轉(zhuǎn)向、每一次加減速，都蘊含著精確到毫厘的計算和久經(jīng)訓練的冷靜與果決。張龍飛這個曾經(jīng)在部隊也摸過方向盤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暗自佩服，這絕對是王牌中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