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復過三千個玩偶，
從沒見過眼睛會流淚的——直到遇見那個抱著殘破兔子、身體里住著兩個人的瘋批總裁。
他抱著殘破的兔子玩偶站在我的診所門口，高大英俊、西裝革履，透過那道寂寥的身影，
我卻仿佛看到了一個迷茫脆弱的孩子。“聽說你能修補破碎的東西？”他問。
我點頭接過玩偶，將針尖刺進布料時，他指尖突然痙攣。后來，他性情大變，
掐著我的脖子警告：離他遠點，修補匠。越斯年掐著我脖子按在墻上時，
西裝口袋里還揣著給我買的橘子糖。我才知道，他身體里住著兩個人。
他燃盡二十年人生背負的滔天罪名，需要將自己撕裂成兩半，才能勉力活下去。我接近他，
是為了從玩偶眼睛里挖出二十年前那場大火真相——可縱火錄像里，
舉著火把的孩子竟長著他的臉。1.午后的陽光像融化的太妃糖，
黏稠地淌進「拾光玩偶診所」。空氣里浮動著棉絮、舊布料的氣味。仿佛鎖住了舊時光。
艾頤的指尖正捏著細如發絲的針，將一縷金線穿過小熊玩偶開裂的肚腹。她的診所很特殊，
救治的是玩偶。線頭隱沒的瞬間，玻璃門上的銅鈴響了。逆著光，
一道修長的影子切入這片靜謐。男人站在門口，昂貴的西裝裹著緊繃的肩線，
緊抱著一團與這精英氣質格格不入的破舊東西——一只臟污褪色、耳朵撕裂的灰色兔子玩偶。
診所里暖黃的燈光落在他臉上，照出一片揮之不去的倦怠，深潭般眼眸里有無法聚焦的空茫。
“聽說，”他的聲音低沉，帶著砂紙打磨過的啞澀，“你能修補破碎的東西？
”艾頤放下針線，迎上那雙眼睛。
從前艾頤對于諸如“眼睛里藏藏了星星”或“眼中有破碎感”此類的說法是不贊同的。
然而今天她不得不承認，越斯年的眸光太深，像藏著未愈合的傷口。“是的，越先生。
”她認出他，城中新貴的財經雜志封面人物，越斯年。兩人對視一瞬，
越斯年沒有特別的反應，艾頤心下失望，又默默嘆氣。他什么都不記得了。她伸出手，
掌心向上，發出一個無聲的邀請。越斯年遲疑著，指尖在兔子磨禿的絨毛上蜷縮了一下，
才像交出什么稀世珍寶般，緩慢地、幾乎像是帶著痛楚地將玩偶放進她手里。
當艾頤的指尖無意擦過他冰涼的手背時，他猛地一顫，手背瞬間繃起青筋，
仿佛被無形的電流擊中。艾頤對他的反應很熟悉。對于來到她的玩偶診所的許多顧客，
都對自己心愛的玩偶寄予了很深的情感。要將它交給外人，哪怕是修復玩偶的人，
也十分地不安。“它很舊了。”艾頤低頭，避開他剎那的失態，
手指溫柔地撫過兔子撕裂的耳朵邊緣，感受著布料下硬結的污漬，
像是干涸的淚痕混合著陳年的灰燼。“但舊東西，往往藏著最深的念想。”越斯年沒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的舊絲絨沙發里，目光停留在她翻飛的指尖和那枚小小的銀針上。
診所里只剩下棉線穿過布料的細微沙沙聲，和窗外遙遠的車流嗡鳴。時間被拉長、凝滯。
艾頤偶爾抬眼，總能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那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驚濤駭浪——懷念、劇痛，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依戀。這只玩偶，
似乎承載了很多情感。艾頤能感受到上面有駁雜的能量與情感，
側面也說明玩偶的主人狀態很差。當他看著這只破兔子時，不像在看玩偶，
像在回憶沉痛的往事。他很絕望。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不記得……最后一針落下，
艾頤剪斷線頭，將比起剛剛算得上是改頭換面的兔子玩偶遞還。耳朵被仔細縫合，
污漬被輕柔洗去，雖仍顯舊態，卻變得完整，仿佛重新有了作為玩偶的尊嚴。越斯年接過，
指腹反復摩挲著那縫合的痕跡，喉結滾動。半晌，他才低啞地開口：“謝謝。
”艾頤垂眸看去，兔子玩偶已經初步恢復形狀：“不客氣，還需要幾次才能徹底修復完成。
”越斯年點點頭，預付賬款完畢轉身離去，就兔子玩偶留在了診所。
瘦削背影在斜陽里拖出孤影。艾頤抿唇看著他離去，
伸手拿出一塊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紅布蓋住了玩偶的眼睛。這是診所的慣例，并不特別。
突然，一陣風吹進診所，紅布隨即掉落在地上，兔子玩偶萌萌的眼睛露了出來。
艾頤裝作不在意，實則暗中觀察著這個兔子玩偶。這東西十成十的不對勁。
艾頤甚至有一瞬間的懊惱。她很多年前就發現了這個玩偶有異常，為什么當時沒有把它搶走？
她把紅布展開鋪在桌面上，又把玩偶面向桌面平放。終于沒東西再作妖了。艾頤環顧一周，
診所里什么樣的玩偶都有，還怕治不住一只邪惡兔子？2.幾天后，城市美術館。
艾頤在一幅巨大的《哭泣的機械天使》版畫前停駐。畫面上，
天使用一對冰冷的金屬羽翼包裹自己，邊緣將他戳得遍體鱗傷。他藏在鋒利的羽翼下，
無聲淌著油彩的淚。艾頤看得入迷，感同身受。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畫前，專注得如同朝圣。
是越斯年。他側臉的線條在展廳冷光下柔和了些許，眼底映著畫中天使破碎的面容，
竟流露出一絲奇異的悲憫與溫柔。像烏云中泄露了一抹微光。“你也喜歡這幅？
”艾頤發現了他，出于禮貌走近打招呼，聲音放得很輕。越斯年似乎驚了一下，轉過頭，
看到是她，緊繃的肩線奇異地松弛了一點。“像被困住的靈魂……”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畫上，
指尖無意識地在空氣中描摹天使扭曲的金屬關節。“掙扎，卻找不到出口。
”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脆弱。和他整個人的氣場格格不入，
卻與抱著破碎玩偶去找她那一天的眼眸情緒重合。他們就這樣站在冰冷的畫作前，聊藝術，
聊那些被束縛的形態下隱藏的渴望。
艾頤驚訝于他話語間流淌的細膩感知和對生命傷痕的深刻理解。
就在她幾乎以為窺見了冰山一角下的暖流時——毫無預兆地，越斯年周身的氣息驟然凍結。
仿佛有看不見的閘門轟然落下。他猛地轉過頭，剛才那點微末的暖意消失殆盡，
眼神銳利如冰錐，直直刺向艾頤，只剩下純粹的、拒人千里的冷漠和審視。“與你無關。
” 冰冷的四個字砸下，他轉身大步離開，背影決絕，消失在展廳拐角流動的人群中。
留下艾頤僵在原地，指尖殘留的畫作簡介卡片悄然飄落。
剛才那個溫柔談論著“困住靈魂”的男人，和眼前這個散發著凜冬寒意的背影，
撕裂感如此強烈，讓她心底的疑惑慢慢擴大。為什么同一個人身上有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這位越先生身上有很多秘密，艾頤微微勾唇一笑。事情變得明朗起來了。
3.診所里彌漫著消毒水和舊棉絮混合的獨特氣息。
艾頤將一枚晶瑩的玻璃眼珠嵌入剛修復好的古董娃娃眼眶。她的指尖平穩，
心緒卻如窗外陰沉的天空，積壓著化不開的疑云。越斯年已經很久沒親自過來診所了。
“小林——”艾頤放下鑷子，看向對面越斯年的助理。一個眼神警惕的年輕人。
“越先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擾？”小林捧著咖啡杯的手指收緊：“艾小姐，”他語氣生硬，
“越總的事，您最好別打聽。”“我只是想幫他。”艾頤迎上他審視的目光，
聲音平靜而坦誠，像一泓映得出人影的清水，看著真誠極了。“那只兔子玩偶……它很痛苦。
抱著它的人，也一樣。我能感受到。”小林沉默了。顯然，他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他的眼神在艾頤臉上逡巡，仿佛在評估她話語里的真實性。玩偶診所的艾頤女士，
不僅是玩偶修復師，還是極負盛名的療愈師。她的感受力是頂級的，
連林科這種外行人都知道她的名號。她看上去很想要幫助越先生減輕痛苦，
果然和傳聞一樣善良。林科稍降低了一些戒心。良久，他肩膀垮下一點，
聲音壓得極低：“越先生兒時經歷了一場大火，親眼看著父母——”他喉頭哽住，
還是沒有忍心說出口來，這些東西其實網絡上也有，畢竟當初那場火災死亡人數之多，
震驚全國。“從那以后，他就不太一樣了。有時候……還像換了個人。
”“他常去‘故紙堆’書店，一個人待很久。”艾頤點點頭，
冷靜又客觀：“童年的傷痛常常伴隨人的一生。”那場大火困住的，
又何止是越斯年一個人呢……林科嘆了口氣，喝了口紙杯里的白開水，將這次的賬單付了。
小兔子的毛發已經整理一致，不再是之前那樣長短不一，林科看了一眼，
贊道：“艾女士的修復技術名不虛傳。”艾頤微微一笑：“謝謝。”見林科想摸兔子，
艾頤立馬拿起旁邊的紅布蓋住它的眼睛：“之前涂的液體還沒干，先不要碰。
”林科點點頭：“越先生很寶貝這只兔子玩偶。這似乎是他母親送給他的。”艾頤心中哀傷，
越斯年的母親如果知道真相，會后悔送出這一只兔子玩偶嗎？她一針一線充滿愛的產物，
最終導致了難以轉圜的悲劇，艾頤只是想一想，就覺得難以呼吸。更何況是越斯年。
他的狀態，真的能夠接受真相嗎？4.“故紙堆”書店隱藏在梧桐掩映的老街深處。推開門，
時光仿佛被舊書頁粘滯，這里和十幾年前別無二致。艾頤一眼就看到了在角落里的越斯年。
他陷在一張褪色的絨布沙發里，側影被高高的書架陰影隔開來。一明一暗。
一本厚重燙金的《玩偶制作藝術史》攤在膝上，
他修長的手指卻停留在泛黃書頁間一張夾著的舊照片上——一個眉眼溫柔的女人，
正低頭縫制一只未完成的兔子玩偶，笑容寧靜。午后的陽光穿過蒙塵的窗格，
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道陰影。越斯年神情寂寥，莫名有幾分脆弱。
空氣里只有書頁的霉味和他壓抑到極致的、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這一刻的他，
褪去了所有自我保護的偽裝，周身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孤寂和悲傷。
仿佛看到了一個走不出童年陰霾的孩子。艾頤的心像被那光影里的塵埃刺了一下。
她輕輕走過去，在他對面的舊藤椅上坐下，沒有出聲。越斯年似乎被驚動，猛地抬眼。
看清是她，他眼底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狼狽和驚痛，下意識想合上書，
手指卻僵硬地停在書頁上。艾頤目光閃了閃。這幾次，他果然是刻意在躲著自己。
是感受到她“不懷好意”的接近了嗎？那還怪敏銳的呢。
“這本書……”艾頤的目光落在他膝頭的書上，聲音放得又輕又緩，像怕驚擾了什么。
“講的是維多利亞時期的關節玩偶，它們的球形關節很特別，能做出最自然的姿態，
但也最容易磨損。”她自然地引出一個專業話題，像拋出一根輕柔的絲線，
試圖與傅斯年聊天。越斯年緊繃的肩線幾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
他垂眼看著書頁上精致的銅版畫插圖，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那穿著蕾絲裙的古典玩偶關節。
“像被看不見的線牽扯著——”他的聲音干澀，看著照片上女人手中的兔子。良久，
又道：“身不由己。”“線可以剪斷。”艾頤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或者，找到那個真正握線的人。”越斯年猛地抬眼，深潭般的眸子里掀起驚濤駭浪。
他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
那些塵封的、帶著灼熱灰燼氣息的記憶碎片幾乎要沖破喉嚨——刺耳的鈴聲如同冰錐，
狠狠扎破這短暫的靜謐。越斯年身體劇震，眼神瞬間被抽空，只剩下冰冷的慌亂。
他抓起瘋狂震動的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他臉色“唰”地慘白如紙。“抱歉。
”他倉促起身，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那本厚重的書“啪”地掉在地上，
書頁間那張小小的照片飄落出來。他甚至來不及撿，
只留下一個被無形恐懼攫住、倉惶逃離的背影，和滿室死寂的塵埃。艾頤俯身，
拾起那張飄落的照片。照片背面，
一行褪色的、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給小年：媽媽永遠愛你，像月亮愛著星星。
—— 永遠專屬于你的兔子玩偶】冰涼的淚水毫無預兆地砸在艾頤手背上。
巨大的共情力是她投身這一行的天賦和契機。也是她獨有的能力。那個遍體鱗傷的兔子玩偶，
是越斯年的媽媽親手制作送給他的。照片上的女人，是他的媽媽，一名玩偶設計師。
兔子玩偶，是她給自己小孩的專屬制作，傾注了她全部的愛。恍惚中，
艾頤仿佛看見了熊熊燃燒的烈火將房間焚燒得黢黑，
滾滾濃煙讓人連呼救都沒有辦法發出聲音的場景。艾頤攥緊照片，
望向那扇還在晃動的書店木門。門縫外，是越斯年消失在街角的、被巨大陰影吞噬的背影。
5.藝術療愈中心的白色空間空曠明亮。艾頤正將一塊新裁剪的碎花棉布，
覆蓋在一只舊泰迪熊撕裂的肚腹上。孩子們屏息看著。“艾老師，小熊受傷會痛嗎？
”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小聲問。艾頤用細砂紙將針尖輕輕磨了一下，
認真地回復童言童語：“縫好了就不會了。”“艾老師，不縫好它會一直痛嗎？
”艾頤微笑：“是的，寶寶。所以艾老師一定會修復好每一個受傷的玩偶。
”小孩子們眼睛亮亮地看著艾頤的手工，艾頤覺得他們可愛極了，道：“寶寶，你們看，
它現在恢復了，又穿上了新衣服，比以前更漂亮、更勇敢了，對嗎？”角落里，
越斯年背靠著冰冷的落地窗，靜靜看著這一幕。陽光給他鍍了層金邊，
他手里無意識地捏著西裝口袋里的兔子玩偶耳朵。當艾頤抬頭對小女孩綻開笑容時，
越斯年捏著兔子耳朵的指尖猛地一顫。那笑容太干凈了。像從未被陰霾侵蝕過的晴空，
直刺進他心底最腐朽潰爛的角落。一股帶著尖銳刺痛的熱流猝不及防沖撞胸腔。
他下意識按住心口，卻開始冷汗直流。“越先生？”活動結束，艾頤走到他身邊，
額角帶著薄汗，“好巧啊。”越斯年垂眼，目光落在她沾著藍色水洗顏料的手指上。
“你……很擅長修補傷痕。”越斯年聲音低啞，帶著一絲未察覺的渴慕。
他總覺得艾頤讓他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甚至第一次見面那天回家，
他還夢到了她……導致他覺得自己莫名其妙，都盡量讓助理去玩偶診所付錢，好避開艾頤。
“傷痕能被看見，就可以被撫平。”艾頤看著他，堅定又溫柔道：“無論它藏得多深。
”越斯年不經意與她的眼眸對上，兩人俱是一愣。越斯年只覺得剛剛那一幕讓他呼吸一窒，
他猛地別開臉，下頜線繃緊，像抵御某種洶涌侵襲。艾頤微勾唇角，平復心跳。
假意當作真心來演，連自己都會相信呢……艾頤的確是在故意接近越斯年。因為她很了解他。
知道什么樣的方式會讓他動容。知道怎么樣能夠讓他心軟。“我還有會。”生硬丟下幾個字，
越斯年落荒而逃。越斯年筑起了心防。那天以后，他不僅不再出現，
還對自己的信息視而不見，連基本的禮貌回復都沒有了。就連林科也沒有到來，
但是他沒有帶走兔子玩偶。一面被吸引，一面又在逃避。艾頤若有所思。
之前接近越斯年的策略不對，需要調整。不過她思考片刻后忍不住笑了，
她想通了越斯年逃避的心理。方法奏效，再接再厲。6.兩人再見是在一個酒會。
彼此只剩疏離審視的點頭，就當禮貌打過招呼了。屋漏偏逢連夜雨。佘媛出現了。高奢套裙，
妝容精致，像朵帶刺的玫瑰。這么多年過去，她一點兒也沒變。艾頤心想。“艾頤？
”佘媛伸出手，指甲猩紅，笑容無懈可擊，眼底冰涼。“常聽斯年提起你，
你就是那個很會補破爛的女孩？”她的尾音上揚，帶著輕慢。沒等艾頤開口，
她又道：“真難得，他念舊，連小時候的保姆都記得清楚。”艾頤微微怔愣后，
目光有些犀利地轉向佘媛的臉，難道她認出自己了？半晌又確定了她并沒有認出自己是誰，
或許佘媛剛剛說的話只是單純的刻薄。艾頤平靜握了一下那只冰冷的手：“佘小姐。
我是玩偶修復師，修復的是時光和情感，不是破爛。”她看向佘媛身后正與人交談的越斯年。
佘媛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紅唇勾起勝利弧度，聲音壓低了些：“省省吧，修補匠。
你縫補的那些廉價玩偶，什么都不是。他需要的，是能并肩站在聚光燈下的人，
不是你這種……沾滿棉絮和灰塵的人。”她湊近一步，濃郁香水味讓艾頤有些窒息，
香味原本是很好聞的，但過猶不及。“離他遠點。廉價的溫暖，只會讓他覺得惡心。
”艾頤定定看著佘媛眼底的惡意，又看向遠處那個冷漠身影。她挺直脊背，
正色道：“我的價值，不需要別人定義，更不需要越先生的席位來證明。失陪，佘小姐。
”她轉身離開，將佘媛錯愕的視線和越斯年那道復雜目光拋在身后。
她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家人，沒興趣和佘媛掰扯。7.慈善晚宴水晶燈折射出眩暈光斑。
艾頤站在陰影里。佘媛像花蝴蝶，穿梭間停在越斯年身側，手臂親昵挽住他胳膊，
指尖劃過他西裝袖口。越斯年身體微僵，眉頭微蹙，卻沒推開。目光掃過角落艾頤，
帶著煩躁和無力。艾頤別開臉，不想看。“哎呀！”夸張驚呼炸響。
冰冷甜膩的液體從艾頤頭頂潑下。香檳狼狽淌進脖頸，浸透禮服前襟，黏膩冰冷，
伴隨周圍人瞬間聚焦的目光。大半的人都在看好戲。佘媛捏著空了一半的高腳杯，
惡意快意毫不掩飾：“真抱歉，手滑了。艾小姐，你這身裙子，沾了香檳更顯‘復古’了呢，
不過就像你縫的那些破爛玩偶，再怎么修補，骨子里還是不值錢的垃圾。”哄笑聲低低響起。
艾頤站在原地，液體順睫毛滴落，屈辱像冰冷藤蔓纏緊心臟。艾頤捏緊手中的杯子，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的還沒有達成，她必須得忍。越斯年的目光停在她身上，
下一秒——“夠了！”男人壓抑怒火低喝。越斯年猛地甩開佘媛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
他幾步跨到艾頤面前，脫下西裝外套，帶著體溫和雪松氣息，裹住她濕透狼狽的肩膀。
他的臉色鐵青，盯著佘媛，眼神冷得嚇人：“佘媛，和她道歉！”佘媛被他眼中戾氣懾住，
臉色煞白，怨毒更甚：“斯年！你為了她吼我？她算什么東西？
一個地攤……”“我讓你道歉！”越斯年打斷，聲音不高，卻帶壓力。氣氛凝滯，
空氣仿佛要凍結了。艾頤卻抬手按住他手臂。她抬頭，
發絲臉頰與衣裙上都有冷水澆灑的痕跡。艾頤只是靜靜地看著越斯年，
半晌后語氣淡淡：“越先生，想來你的朋友對我有些誤會……”她無措地攥著裙身，
眼睛慢慢紅了：“我可能得先離開了。”演的不錯，小白花一個。艾頤滿意極了，
想看看越斯年的反應。抬頭，就看見他翻涌怒火和無措的眼睛。呵，前幾天對我愛搭不理，
現在縱容自己的小青梅給我難堪。越斯年，這樣你都不上鉤那我真沒轍了。再加點火候。
“越斯年。”艾頤聲音很輕。“你的外套擋不住她潑的臟水，也暖不了已經冷掉的心。
”艾頤將肩上昂貴西裝扯下，塞回他手里，裙子布料上浸染濕痕。
她還被自己的語錄雷得一抖，忍著雞皮疙瘩又道：“你的沉默，就是她最好的幫兇。
”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脊背走向出口。濕禮服貼在身上，還留下星點水漬。
越斯年攥著濕了一些的西裝外套，指尖深陷布料，骨節咯咯輕響。看著艾頤決絕背影，
心臟被冰冷手攥住撕扯。暴戾毀滅欲如巖漿沖上頭頂。8.世界扭曲旋轉，
佘媛怨毒的臉、四周竊笑面孔、刺眼光芒讓他眩暈……一切變得面目可憎！
“滾……”沙啞聲音從喉嚨擠出。佘媛沒聽清：“斯年，
你……”“我讓你滾開——” 越斯年爆發野獸般的怒吼，不再是清冷低沉的聲線，
而是粗糲暴戾的嘶吼。宴會廳里的人面面相覷，他們都很震驚。只知道越斯年精神不太好，
不知道他發病的時候完全會變成另一個人。看上去很可怕。
有些賓客已經悄悄退后不再湊近看熱鬧，有人甚至想叫保安來處理發瘋的越斯年。
越斯年雙眼瞬間失焦，瞳孔只剩翻涌墨黑，額角青筋暴凸，身體僵硬繃緊。
他像掙脫枷鎖兇獸，猛地轉身，攫住走到門口又因為他的咆哮驚愕回頭的艾頤。
“是你……”陌生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從越斯年唇齒間擠出，帶著刻骨恨意和毀滅瘋狂。
“都是你……攪亂了一切！”黑影挾裹勁風撲來，艾頤來不及驚呼，
脖子被冰冷鐵鉗般的手扼住！巨大沖擊力將她狠狠摜在冰冷華麗的浮雕墻壁上，
后背骨頭撞擊悶響，劇痛讓她眼前發黑，窒息感傳來。“呃……”她徒勞掙扎。
越斯年此刻仿佛被怪物掌控軀殼——英俊臉龐因暴戾扭曲變形，他湊得極近，
呼吸噴在艾頤臉上，赤紅瞳孔映出艾頤因為窒息痛苦漲紅的臉。“離他遠點，修補匠。
”他的聲音如砂紙磨銹鐵，
字字淬毒又可怖：“再靠近他……我就把你連著你那些該死的破玩偶——一起撕碎！
”扼住艾頤喉嚨的手指猛地收緊！艾頤視線模糊，耳畔瀕死抽氣聲。沉入黑暗前最后一瞬，
她死死盯著眼前被黑暗吞噬的臉：這不是病。這是發生在越斯年身體里的戰爭。而她，
站在戰場中央，時刻預備著看準時機，一擊必中。9.“艾小姐，你確定要這么做？
”心理醫生陳明推了推眼鏡，屏幕上腦波圖譜幽藍。“‘他’的危險性遠超想象。
那晚你差點死在他手里。”艾頤坐在對面，脖頸深紫指痕未消。
手中緊攥書店拾來的照片——越斯年母親抱著未完成兔子玩偶。“陳醫生，
那不是‘他’的本意。”艾頤聲音輕而堅定，指尖撫過照片上溫柔笑容。
“他是越斯年的守衛者，七歲那年的大火，是‘他’救了我們。”她抬頭，眼中并無恐懼，
只有悲憫和決絕。“守衛者認為，只有絕對冰冷拒絕，才能保護他不再經歷失去。
它不是在傷害我，只是在用錯誤方式，保護唯一在乎的人。”陳明沉默。
越斯年保護自己的方式，差點讓他殺死了艾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