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蘇家千嬌百寵的小女兒，直到父母收養了林曉柔。她摔碎我的玉鐲，
全家認定是我嫉妒；她撕爛姐姐的禮服，監控里卻是我推她的身影。爸媽說：“你太惡毒了。
”哥哥把牛奶潑在我作業上：“別臟了曉柔的眼。”十八歲生日那晚，我撕碎了全家福。
后來他們發現——保送通知是我用骨折的手考來的，學費是我凌晨三點在便利店攢的。
而林曉柔正把媽媽抗癌藥換成維生素。機場廣播響起時，
哥哥突然崩潰跪地：“我們錯了...”我摘下墨鏡輕笑：“抱歉，你們是？
”---空氣里黏膩的熱浪裹著蟬鳴，一波接一波地撞在蘇家別墅明凈的落地窗上。
樓下隱約飄來喧鬧的笑聲、生日歌歡快的調子，還有刀叉碰撞瓷盤的清脆聲響，
隔著一層樓板和厚厚的地毯，嗡嗡地傳上來，顯得遙遠又模糊。我的閣樓小書房里，
只有頭頂一盞老舊的白熾燈，在泛黃的墻壁上投下一圈孤零零的光暈。
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舊紙張特有的、略帶苦澀的氣味，
混合著面前那碗廉價泡面蒸騰出的、過分濃郁的調味料香氣。今天是林曉柔的生日，
也是我的生日。樓下巨大的水晶吊燈下，鋪著潔白蕾絲桌布的長餐桌上，
擺著一個三層高的翻糖蛋糕，精致的裱花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上面用粉色的奶油寫著“祝我們的柔柔小公主生日快樂”。而我的面前，
只有這只印著卡通圖案的塑料碗，碗沿還缺了個小口。我挑起一筷子已經有些發脹的面條，
機械地塞進嘴里，咸膩的滋味在舌尖彌漫開，有點難以下咽。就在這時，
門把手被輕輕擰動了一下。“晚晴？”是媽媽的聲音，刻意壓低了，
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生怕驚擾了誰的謹慎。門被推開一條縫，她探進半個身子，
手里端著一小碟切得整齊漂亮的蛋糕，頂端的奶油裱花上還點綴著一顆鮮紅的草莓。
那香甜的氣息瞬間霸道地沖散了泡面的味道。“餓了吧？樓下…太吵了。
”媽媽的目光飛快地掃過我面前的泡面碗，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不耐。
隨即把蛋糕碟子放在堆滿參考書和試卷的桌角，避開了那些油墨印染的紙張。
“今天也是你生日，喏，吃點蛋糕。不過……”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懇求。
“晚點再下去，好不好？柔柔她…今天情緒不太穩，看到你，怕又要哭鬧起來，壞了氣氛。
”她的眼神躲閃著，沒有看我，只是盯著那碟蛋糕，仿佛在對著它說話。
沒等我作出任何反應，甚至沒等我喉嚨里那句哽住的“媽媽”叫出聲，她已經迅速退了出去，
輕手輕腳地帶上了門，門鎖發出輕微而清晰的“咔噠”一聲，徹底隔絕了樓下隱隱的喧囂。
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那碟精致得刺眼的蛋糕，和一碗冷掉發脹的泡面。
空氣里那股廉價的調料味似乎又頑固地鉆了回來，縈繞在鼻端。我盯著那扇緊閉的門板，
許久，才慢慢伸出手指，輕輕抹了一點蛋糕邊緣的奶油。冰涼，甜膩，順著指尖滑落，
像一滴凝固的淚。那扇門，隔開的，好像不僅僅是一個房間。還記得那個雨天，
空氣沉重得能擰出水來。玄關處，爸媽簇擁著一個瘦弱的女孩走進來。
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碎發，緊貼著蒼白的臉頰，那雙眼睛很大，怯生生地望著陌生的環境，
像受驚的小鹿。她叫林曉柔，是爸爸一位已故故友的孤女。“晚晴，過來，
”爸爸的聲音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刻意放軟的溫和，他輕輕攬著林曉柔單薄的肩。
“這是曉柔妹妹，以后就住我們家了。你是姐姐，要懂事，多照顧妹妹，知道嗎？
”林曉柔怯怯地抬眼看向我，嘴角努力向上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露出一個近乎討好的笑容。
那一刻，我心里莫名地軟了一下，走上前去，想拉她的手：“你好，曉柔妹妹。
”我的指尖剛剛觸碰到她冰涼的手背，她卻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瑟縮了一下，
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眼眶瞬間就紅了。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
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滾滾落下，喉嚨里發出小動物般壓抑的嗚咽。“怎么了？柔柔？別怕別怕！
”媽媽立刻緊張地蹲下身，一把將她攬進懷里，心疼地拍著她的背，目光轉向我時，
帶上了幾分疑惑和審視，“晚晴，你做什么了？”我僵在原地，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
指尖殘留著她皮膚冰冷的觸感，茫然無措：“我…我沒做什么啊，
我只是想……”“好了好了，”爸爸皺著眉打斷我，語氣有些不耐煩，
注意力全在哭泣的林曉柔身上。“晚晴你也是，妹妹剛來，膽子小，別毛手毛腳的嚇著她。
先去自己房間待會兒吧。”我張了張嘴，看著林曉柔埋在媽媽懷里微微抖動的肩膀，
看著她那雙隔著淚水、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的眼睛，
那里面似乎閃過一種極快、讓我無法捕捉的情緒。解釋的話堵在喉嚨里，最終只能默默咽下，
轉身拖著沉重的腳步上樓。身后，是父母柔聲細語安慰林曉柔的聲音，
像一層厚厚的、溫暖的繭，將她牢牢包裹，而我，被隔絕在外，冷得刺骨。
那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開始悄無聲息地偏移了。林曉柔，
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我原本被愛意充盈的世界里，漾開了冰冷而陌生的漣漪。
變化是無聲而迅疾的。曾經擺滿我照片的客廳壁爐架上，
很快多出了林曉柔靦腆微笑的藝術照，鏡框嶄新閃亮，
而我那些抓拍的、略顯模糊的生活照被挪到了角落，蒙上了一層薄灰。餐桌上，
媽媽會自然而然地先給林曉柔夾她喜歡的清蒸鱸魚，然后才想起問我一句“晚晴還要嗎”。
爸爸出差回來，行李箱里總有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是給“柔柔”的，
給我的則常常是“順路帶的特產”。起初，我只是覺得有些失落和不習慣。直到那天下午。
陽光正好，透過寬大的落地窗，將客廳一角曬得暖洋洋。我剛從房間出來，
就看到林曉柔背對著我，站在客廳中央的玻璃展示柜前。那里面，放著我去年生日時，
奶奶特意去廟里為我求來開過光的羊脂白玉鐲子，水頭極好，是我最珍視的物件。“曉柔，
看什么呢？”我隨口問道。她像是受驚般猛地回頭，臉上帶著慌亂，
手肘似乎不經意地撞上了展示柜的玻璃門。清脆得令人心驚膽戰的碎裂聲驟然響起！
柜門開了，里面那只放在紅絲絨軟墊上的玉鐲子，像斷翅的蝴蝶，直直墜落下來，
摔在光潔堅硬的大理石地磚上，“啪”的一聲，斷成了幾截！
那刺耳的聲音像冰錐扎進我的耳膜。我驚得呆住，眼睜睜看著那瑩潤的碎片散落一地。
“晚晴姐姐！”林曉柔的尖叫聲幾乎同時響起，她踉蹌著后退一步，臉色煞白，
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像是嚇壞了，又像是承受了巨大的委屈，聲音帶著哭腔，
“你…你為什么要推我？我只是想看看……”“我沒有！”我下意識地反駁，心臟狂跳，
“我根本沒碰到你！是你自己……”“夠了！”爸爸嚴厲的聲音從書房門口傳來，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臉色鐵青，目光掃過地上的碎片，再落到林曉柔驚恐流淚的小臉上，
最后停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憤怒。“蘇晚晴！一只鐲子而已！
曉柔只是好奇看看，你至于嗎？嫉妒心這么重？還撒謊推卸責任！”“爸！我沒有推她！
是她自己不小心碰掉的！”我急得聲音都變了調，試圖解釋清楚。“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毫無預兆地扇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間蔓延開半邊臉頰，
耳朵嗡嗡作響。我被打得偏過頭去，眼前發黑，難以置信地捂住臉，看向動手的媽媽。
媽媽的手還微微顫抖著，胸口劇烈起伏，看著我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厭棄：“蘇晚晴！
你太讓我失望了！這么惡毒的心思，還狡辯！曉柔這么乖的孩子，
怎么可能自己摔壞東西還賴你？給我滾回房間去！好好反省！”我捂著臉頰，
那灼痛感尖銳地提醒著我發生了什么。林曉柔還在低低地抽泣，肩膀一聳一聳，
躲在爸爸身后，像一只尋求庇護的雛鳥。她透過朦朧的淚眼望向我，那目光深處，
似乎藏著一絲極淡的、轉瞬即逝的，難以言喻的東西。我張了張嘴，
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紙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解釋？辯解？
在父母那兩張寫滿“果然如此”和“無可救藥”的臉上，
在哥哥蘇懷瑾站在樓梯口投來的、充滿鄙夷的視線里，
在姐姐蘇曼從她房間探出頭時那冷漠的眼神中，所有的語言都失去了意義。
我像個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罪人，百口莫辯。血液像是瞬間凍住了，又猛地沖上頭頂。
我猛地轉身，腳步踉蹌地沖上樓梯，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心尖上。身后，
傳來爸爸沉沉的嘆息和媽媽對林曉柔溫柔的安撫：“柔柔別怕，沒事了，媽媽在呢，
沒人能欺負你……”房門在身后被用力甩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隔絕了那個充滿指責和偏愛的世界。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體一點點滑落，
最終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臉頰上的痛感還在蔓延，但更痛的是胸腔里某個地方，
像是被那只摔碎的玉鐲狠狠扎穿了，汩汩地冒著寒氣。眼淚終于洶涌而出，
無聲地砸在膝蓋上，洇開一片深色的水漬。原來，被最親的人毫不猶豫地定罪，
是這樣的滋味。信任一旦崩塌，重建便成了天方夜譚。自那玉鐲事件后，
我在這個家仿佛被貼上了“嫉妒”“惡毒”“撒謊精”的標簽。無論發生什么，
只要林曉柔在場，只要她掉一滴眼淚，矛頭便會毫不猶豫地指向我。
姐姐蘇曼為參加學校藝術節，特意定制了一條昂貴的香檳色真絲禮服裙，
小心翼翼地掛在衣帽間最顯眼的位置。那天下午，只有我和林曉柔在家。
我把自己關在閣樓書房里刷題，直到樓下傳來蘇曼崩潰的尖叫和壓抑的哭聲。心猛地一沉，
我放下筆沖下樓。衣帽間門口，
蘇曼抱著那條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裙擺幾乎成了碎布條的禮服，哭得渾身顫抖。
林曉柔站在一旁，眼圈通紅，臉上掛著清晰的淚痕，一只手緊緊捂著另一只手的手腕，
那里赫然一道紅色的、像是被抓撓過的印子。“怎么回事？”爸爸聞聲趕來，臉色難看。
“是她！”林曉柔帶著哭腔，纖細的手指顫抖地指向我，眼淚大顆大顆滾落。
“晚晴姐姐…晚晴姐姐突然沖進來，說曼曼姐的裙子太刺眼了，她看著就煩，
然后就撲過來撕扯…我想拉住她，她就抓我…”她哽咽著，舉起手腕上那道紅痕，控訴著。
“你胡說！”我氣得渾身發抖，“我一直在樓上！我根本就沒進過衣帽間！”“蘇晚晴！
”蘇曼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燃燒著熊熊怒火，聲音尖利刺耳。“你還狡辯？除了你，
還有誰這么恨我？你嫉妒爸媽疼我，嫉妒柔柔乖，現在連我的裙子都容不下了嗎？
你怎么這么惡毒！”“爸！媽！”林曉柔哭著撲進聞訊趕來的媽媽懷里，
“晚晴姐姐好可怕…她撕裙子的時候，眼睛好兇…”爸爸臉色鐵青，額角青筋跳動，
他指著我的鼻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蘇晚晴！你太不像話了！
簡直是無法無天！小小年紀，心思歹毒成這樣！給我滾回你房間去！這周別想踏出家門一步！
”“我沒有！你們為什么都不信我！”我絕望地嘶喊，像一頭被困在陷阱里的小獸。“信你？
”蘇曼冷笑，抱著她的破裙子，眼神像淬了毒的冰，“信你什么？信你嫉妒成性？
信你滿口謊言？監控呢？爸！查監控！讓她死心！”“對，查監控！”爸爸像是找到了鐵證，
立刻拿出手機調看連接在衣帽間角落的監控錄像。我心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畫面加載出來，模糊的影像中，只能看到一個人影快速沖進衣帽間，
撲向掛著的裙子瘋狂撕扯，動作激烈而混亂。
那人影穿著和我身上一模一樣的、蘇家統一買的淺藍色家居服，
身形……在模糊的像素和混亂的動作下，竟有七八分相似！而就在那個人影撕扯裙子的瞬間，
另一個穿著粉色家居服的林曉柔沖了進來，似乎想阻攔，畫面晃動，
只能看到那人影猛地一揮手，粉色身影踉蹌后退，捂住了手腕……“看清楚了嗎？
”爸爸把手機屏幕幾乎懟到我眼前，聲音冷得像冰，“這衣服，不是你的是誰的？這身形，
不是你的是誰的？蘇晚晴！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可說的？鐵證如山！你還敢狡辯！
”“不…不是的…那不是我…”我看著屏幕上那個模糊的、瘋狂撕扯的身影，
只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又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徹骨的冰涼。
監控的角度，衣帽間的光線，那該死的相似的家居服…這簡直是精心設計的陷阱！可誰會信？
“滾！”爸爸暴怒地吼了一聲，手指著樓梯的方向，眼神里再無半分溫情，
只剩下赤裸裸的厭惡和冰冷。“立刻！滾回你的閣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下來！
看到你就煩！”媽媽摟著還在啜泣的林曉柔，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那里面有失望，
有痛心，唯獨沒有信任。蘇曼抱著她的破裙子，眼神怨毒。蘇懷瑾不知何時也站在了樓梯口，
雙手插兜，冷眼旁觀，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巨大的委屈、憤怒和絕望像滔天巨浪，
瞬間將我吞沒。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腥甜的鐵銹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我死死地盯著躲在媽媽懷里、偷偷抬起眼看我的林曉柔，
她的眼睛還濕漉漉的，像無辜的小鹿。但眼底深處，
卻清晰地映著一絲轉瞬即逝的、冰冷的、得逞的笑意。那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狠狠捅進了我的心臟最深處。我猛地轉身，用盡全身力氣沖上樓梯，
沖進那間越來越像冰冷囚籠的閣樓，“砰”地一聲甩上門。門外，是蘇曼壓抑的哭聲，
媽媽對林曉柔輕柔的安撫，爸爸余怒未消的訓斥，
還有蘇懷瑾那若有似無的、充滿鄙夷的冷哼。門內，我背靠著門板，
身體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淚水無聲地瘋狂奔涌。我死死捂住嘴，不讓一絲嗚咽泄露出來。
原來，被全世界拋棄，是這樣的感覺。像墜入無底冰淵，連呼救都發不出聲音。
日子在壓抑的沉默和無處不在的冷眼中滑過。我在這個家，徹底成了一個透明又礙眼的存在。
說話是錯，沉默是錯，連呼吸都仿佛帶著原罪。林曉柔成了全家人捧在手心的易碎水晶，
而我，成了角落里積滿灰塵、隨時可能被丟棄的舊物。那天晚飯后，
我坐在餐廳角落的小凳子上，就著昏暗的光線，艱難地演算一道復雜的物理題。
厚厚的一摞試卷壓在腿上，筆尖沙沙作響。林曉柔捧著一杯溫牛奶，小口小口地喝著，
姿態優雅。蘇懷瑾斜靠在旁邊的椅子上，長腿交疊，漫不經心地看著手機。“晚晴姐姐，
你在做什么呀？”林曉柔放下杯子，聲音軟糯，帶著好奇湊過來看我的試卷。
我下意識地側身，想擋住那些寫滿公式的草稿紙。這個動作卻不知怎么惹到了蘇懷瑾。
他眉頭一皺，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抬起，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不耐。
“裝什么裝？”他嗤笑一聲，語氣刻薄，“就你那點腦子，再裝模作樣也考不出什么花來。
別在這兒礙眼，看著就煩。”我的筆尖頓在紙上，洇開一小團墨跡。我低著頭，沒有回應，
只是把試卷往懷里收了收。“懷瑾哥哥，你別這樣說晚晴姐姐嘛…”林曉柔小聲地勸，
聲音里卻聽不出多少真心實意的阻攔。蘇懷瑾似乎更不耐煩了。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籠罩過來，帶著無形的壓迫感。他瞥了一眼我腿上攤開的試卷和草稿紙，
又看了看林曉柔手邊那杯牛奶，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弧度。“行啊，不礙眼是吧？
”他長臂一伸，毫無征兆地，一把抓過林曉柔那杯喝剩一半的牛奶，手腕一揚——嘩啦！
冰涼的、帶著甜膩氣息的乳白色液體，兜頭蓋臉地潑了下來！
瞬間浸透了我的頭發、臉頰、衣襟，黏膩地順著脖頸往下淌。
更多的牛奶潑在了我腿上的試卷和草稿紙上，雪白的紙張迅速被洇濕、浸透，
墨跡暈染開一片狼藉，字跡變得模糊不清。我整個人僵住了。冰冷的液體順著發絲滴落，
滑過滾燙的臉頰。空氣里彌漫著牛奶的甜腥味，和我身上瞬間騰起的、無法抑制的屈辱感。
“哎呀！”林曉柔捂住嘴，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像是被嚇到了。
蘇懷瑾把空杯子隨意地丟回桌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他俯視著我，
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嫌惡和輕蔑，仿佛在看什么骯臟的垃圾。“這下干凈了。”他拍了拍手，
語氣輕松得像撣掉一點灰塵，“省得你在這兒裝腔作勢，臟了柔柔的眼睛。
滾回你的老鼠洞去。”說完，他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轉身攬過林曉柔的肩，“柔柔，走，
哥帶你去影音室看新片子。”林曉柔被他半擁著離開，回頭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同情，只有一種近乎天真的好奇，
仿佛在觀察一個有趣的實驗對象。她順從地跟著蘇懷瑾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渾身濕透，
狼狽不堪地坐在冰冷的小凳子上，腳下是一灘混著牛奶的污漬，腿上是被徹底毀掉的作業。
冰冷的牛奶順著額發滴落，滑過滾燙的眼瞼，流進嘴角，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屈辱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尖叫。我身體卻僵硬得如同化石，連顫抖都做不到。
時間像是凝固了。不知過了多久，餐廳的燈光似乎都變得慘白刺眼。
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臉上冰冷的液體。指尖觸碰到一片狼藉的試卷，
紙張已經被泡軟，墨跡糊成一團，再也無法辨認。那是我熬了幾個通宵的成果，
是我在絕望里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捏得粉碎，
連痛都變得麻木。我一點點站起身，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冰冷刺骨。我彎腰，
用同樣冰冷僵硬的手指，撿起地上那些被牛奶浸透、幾乎要爛掉的紙。一張，又一張。
紙漿粘膩的觸感令人作嘔。我沒有再看任何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一步，一步，踩著腳下黏膩的污漬，拖著沉重的腳步，
走回閣樓。每上一級臺階，都仿佛踩在刀尖上。身后，
餐廳里似乎傳來了隱約的說話聲和電視的聲響，那是屬于他們的、溫暖的、與我無關的世界。
閣樓的門關上，隔絕了最后一絲光亮和聲音。我背靠著門板，身體終于支撐不住，
沿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上。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團濕透、發黏、散發著甜腥味的廢紙。
黑暗中，我攤開手掌，看著掌心那團模糊的墨跡和紙漿。牛奶的甜腥味頑固地鉆進鼻腔。
身體里最后一絲熱氣似乎也隨著那杯冰涼的液體徹底流走了，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從腳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凍得每一根骨頭都在咯咯作響。那股冷意，最終凝固在胸腔深處，
變成一塊堅硬的、再也無法融化的寒冰。十八歲生日。沒有蛋糕，沒有祝福，
甚至沒有一句“生日快樂”。樓下隱約傳來電視綜藝節目的喧囂和笑聲，
那是屬于林曉柔的日常背景音。閣樓小書房里，只有一盞孤燈和我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書桌上攤開的，是厚厚一疊國外大學的申請資料和獎學金項目介紹。
每一頁都寫滿了我的標注和計劃。書桌底下那個不起眼的舊紙箱里，
藏著幾張薄薄的存折和零散的現金，那是我在過去無數個凌晨三點，在便利店收銀臺后，
在咖啡店油膩的后廚里，一點一點攢下的微薄積蓄。指尖被消毒水泡得發白起皺，
關節因為長時間站立和搬運重物而酸痛僵硬，這些感覺早已麻木。存折上的數字，
是我通往自由彼岸的船票，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拉開抽屜，最底層，
壓著一張邊緣已經微微卷起的舊照片。那是幾年前全家去海邊度假時拍的。照片上，
陽光燦爛，海風輕拂。爸爸把我扛在肩頭，
笑得開懷；媽媽溫柔地摟著姐姐蘇曼；哥哥蘇懷瑾勾著爸爸的肩膀，做著鬼臉；而我，
被爸爸扛著，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縫，手里還抓著一個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一臉無憂無慮的幸福。指尖撫過照片上爸爸寬闊的肩膀，媽媽溫柔的笑臉，哥哥搞怪的表情，
還有那個小小的、笑得沒心沒肺的自己。照片上的陽光仿佛穿透了時光，灼燙著我的指尖。
那些歡聲笑語，那些無條件的寵愛，那些被捧在手心的溫暖……曾經那么真實，
此刻卻遙遠得像上輩子的一場夢。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讓人窒息的絞痛。
不是憤怒，不是怨恨，是一種更深沉、更徹底的絕望。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耗盡所有力氣，
最終發現綠洲只是海市蜃樓，而身后早已是萬丈深淵，退無可退。這照片上的每一張笑臉，
都像一把鈍刀子，反復切割著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那些曾經給予我生命溫暖的人，
如今親手將我推入冰窟。夠了。真的夠了。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瞬間抽干了我所有的力氣。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眼底一片干澀的灼痛。
我拿起那張承載著虛假溫情的照片，指尖用力。刺啦——清脆的撕裂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
格外刺耳。照片上爸爸扛著我的上半身被撕開，裂口穿過他開懷的笑容。
刺啦——媽媽溫柔摟著姐姐的畫面被分離。刺啦——哥哥搞怪的鬼臉被扯下。刺啦——最后，
那個小小的、舉著冰淇淋、笑得沒心沒肺的我，被徹底撕離了那個所謂的“全家福”。
我將那幾片殘破的紙片疊在一起，沒有再看一眼，走到書桌旁那個小小的、帶蓋的垃圾桶前。
蓋子掀開，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內壁反射著一點冷光。我松開手。
幾片承載著過去所有歡笑的碎片，飄飄蕩蕩，無聲無息地墜落下去，落進桶底，
像幾片枯死的落葉，再無聲息。蓋子“啪”地一聲合上。世界徹底安靜了。最后一絲牽絆，
斷了。胸腔里那塊堅冰，似乎也隨著這聲輕響，碎裂開來，化作一片空茫的虛無。也好。
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照片油墨的淡淡氣味，但更多的，
是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死寂。我坐回書桌前，攤開那本厚厚的英文習題集，擰開了筆帽。
筆尖落在紙面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平穩而堅定。窗外，
城市的燈火在夜色中連成一片模糊的光海。那光，遙遠而冰冷，
卻清晰地映在我漆黑的瞳孔里。不再是映照出絕望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