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徐澤十年,我白天推著小車去賣豆腐,攢銀子助他科舉。晚上還要伺候刁鉆的婆母,
好不容易熬到夫君進士出身。他卻為攀附尚書千金,親手將懷孕的我推入枯井。
十年癡付——不過是自我感動的荒唐大夢。重生后,我避開他遞來的手帕,
轉身去磨我的豆腐。富商謝羨南倚著門看我點鹵水:“小丫頭,想不想把生意做大?
”我搖頭:“我只想活下去。”后來我的豆腐鋪開遍京城,渣男跪著求愛。01雨,還在下。
冰冷的雨水從破廟屋頂漏進來,滴在腐朽的蒲團上。我蹲在一處隱蔽的草堆后,大口呼吸著,
仿佛那枯井里帶著腥氣的濁水還堵在喉嚨里。這是十四歲的我,
因為白天在市井賣豆腐被幾個小混混盯上,不敢回家,
所以逃到了這座名為“霞光寺”的破廟里。就在這時,破廟木門“吱嘎”開了。
徐澤撐著滴水的油紙傘立在門口,一身粗布青衫,淺薄的月色勾勒出他溫潤的眉眼。
這個將我推入地獄的男人,又在同樣的雨夜出現了。他緩步走來,帶著施舍般的憐憫,
遞出雪白的棉布帕子:“姑娘,擦擦臉吧。”前世,就是這方帕子,成了我沉淪的開始。
那時的我,是一個卑微到塵埃里的孤女,哪里抵擋得住這般溫柔體貼?那一點廉價的善意,
像黑暗里唯一的光,讓我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最終燃盡了自己。喉間火燒般灼痛,
我艱難地、擠出聲音:“...不用。”他舉帕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閃過訝異,
轉瞬又化作探究的笑意:“舉手之勞,姑娘可是遇到難處?”“我沒事!”我猛地起身,
幾乎是撞開他,語無倫次道:“我……我回去磨豆子。”多看他一眼,多聽他說一個字,
都讓我感到窒息般的惡心和恐懼。02當我冒雨從破廟回到那破敗的夯土屋時,
才開始認真打量起這間我住了十幾年的房子。望著屋內破舊的擺設,
我的思緒不由地飄向了八歲那年,那會阿爹正幫豪紳張員外干活,每天踏著暮色而歸,
總能給我和阿娘帶來各種好吃好玩的東西,直到某天意外猝死,我和阿娘的天就從此塌了。
剛辦完阿爹的喪事,村里有不少單身漢子、有錢人家的老爺,甚至有年過半百的鰥夫,
想接阿娘入門。此后我家門前每日迎來送往,阿娘也變得頹靡悲觀,
半夜她從她那屋摸到了我床上,將我擁進懷里,低聲啜泣傾述,其實那晚我并沒有睡著。
她摩挲我的臉頰,聲音帶著哭腔。“念念,美貌不足以支撐人漫長的一生,
你要學會藏鋒守拙。”“你爹的意外,張府賠了一筆銀子,我讓謝程氏替我保管了,
日后她會待你如自家人...”“念念,阿娘真的沒有辦法了!”“我若委身他人,
無顏到地下面見你阿爹。”“你會理解阿娘嗎?
”她喃喃自語說了很多...那時我并不清楚她這番交待意味著什么,直到第二日醒來,
母親已經在我身邊咽了氣。我悲愴又無助,是謝母幫娘料理了后事,想將我帶去謝家,
但我卻想守著這間爹娘住過的屋子,因為這里還存有他們的氣息,我想守住這最后一絲念想。
后來我天天往返市井給賣豆腐,賣糖畫的攤販幫忙,只為學門手藝。前世,
十四歲前我就已經攢下了不少銀子,但遇到徐澤后,一股腦的將銀子都花在打點他科舉上,
眼前這間屋子,一直保留著最初的模樣。謝母與阿娘是很要好的鄉鄰,勝似姐妹,
我與謝羨南也是青梅竹馬,前世我跟了徐澤后,謝羨南曾多次找我,想帶我去京城生活,
都被我頻頻拒接,那時我一顆心都撲在徐澤身上。晃過神來后,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感嘆:“既然回來,那就是上天眷顧,好好活著,姜念!”03次日,
清晨的朝陽帶著雨后的涼意。我咬著牙把豆漿桶挪到小板車上,酸痛的手臂幾乎要斷,
磨破的十指還在滲血。隨后又小心翼翼地從破舊的陶罐里,
舀出昨夜精心制作的酸漿水倒入豆漿里,白霧升騰的瞬間,酸澀的氣味立刻彌漫開來,
絮狀物如冬雪般緩緩凝結,豆與水開始分離。成了!心口那塊沉甸甸的巨石,
隨著這潔白絮狀物的凝結,稍稍松動了一分。這是第一步,微小卻堅實的第一步。“呵。
”一聲極輕的、帶著點玩味的嗤笑,毫無預兆地從門外飄來。我猛地抬頭,
正對上鄰居謝羨南玩味的目光。謝家是商賈,聽說生意做得極大,謝羨南常年在外奔波,
他十五歲后就很少在家,每每回來總是行色匆匆,他比我大六歲,身量很高,
此刻抱臂倚著門框,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他那雙丹鳳眼尤為好看,眼尾微微上挑,
瞳仁是極深的墨色,此刻含著三分探究七分興味,像能穿透人心。“小丫頭,
”他帶著晨起的沙啞開口,“手藝不錯,這點鹵的功夫,把握得正好。
”他的話讓我有些意外,沒想到他一個常年在外行商的富家公子,竟也懂得這些市井的活計。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沒吭聲,只是低下頭,更專注地用木勺輕輕撇去豆漿表面浮起的泡沫。
“就打算這么一小桶一小桶地磨?”他的聲音又飄了過來,帶著點似笑非笑,
“想不想把生意做大?”我咬著干裂的嘴唇,搖頭:“我只想活下去。”活著已是不易,
又豈敢奢想太多!04謝羨南似乎被我生硬的回答噎了一下,旋即笑意更甚。
“活法有很多種。”他慢悠悠地走近我,目光落在桶里那逐漸成型、潔白如玉的豆腐腦上,
“你這豆腐,若是配上點麻油、蝦皮、紫菜、再淋上一勺滾燙的骨頭湯......嘖。
”他微微瞇起眼,像在回味,“城南李記面館的掌柜老李頭,前兒還跟我念叨,
說他家那湯面,缺的就是這么一口鮮嫩的豆腐腦佐著吃,
你想想他一天能賣出去幾百碗面...”他頓了頓,目光落回我臉上,
帶著一種商人特有的、銳利的審視:“不妨把這點手藝,變成能讓你真正安身立命的生意?
”骨頭湯?李記面館?幾百碗面?這幾個詞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前世,
我只知道把豆腐賣給巷口零散的住戶,幾個銅板幾塊地賣,卑微又辛苦,從未想過,
還能這樣——搭上更大的生意。心,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帶著一種陌生的、灼熱的渴望,更有對擺脫前世命運的強烈沖動。
也許......也許這條路,真的能讓我爬出這泥沼?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木勺,
迎向謝羨南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用力地,
說出了心底最深處那點微弱的想法:“想。”這個字,輕飄飄地散在微冷的晨風里,
卻像一顆種子,深埋入心。05春去秋來,屋外的梧桐樹落了滿地枯葉。
日子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推著,在磨盤的“咯吱”聲,飛快地流逝。攢了些銀子,
我本想找幾個工匠把灶房擴大一下。謝羨南比我早想到此事,
一早就派來的兩個沉默寡言的工匠。把灶房跟挨著的小房打通,
現在里面除了我的石磨和煮豆漿的大鐵鍋,還多了一張結實的木桌,
上面整齊地放著嶄新的木盤、濾布和幾只容量更大的陶桶。“謝爺說了,家伙什兒趁手,
才能做出好東西。”領頭的工匠放下工具時,只丟下這么一句。謝羨南偶爾會來,
總是在清晨或者黃昏,我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他從不空手,有時是幾包上好的黃豆,
有時是一疊質地上好、價格不菲的濾布。“喏,”他隨手將一本賬冊擱在我的木桌上,
動作隨意得像在丟石子,“看看這個,記清楚了,王婆子訂了五塊豆腐,哪天取,
陳屠戶要兩板豆腐腦,卯時送到,李記面館的老李頭...”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我剛剛點好的一桶嫩豆腐,“他的量最大,每日兩桶豆腐腦,辰時一刻,
必須送到他后廚灶上。”他語速不快,吐字清晰。我放下手里的活計,小心翼翼地翻開賬冊。
上面用工整的小字記錄著日子、名字、要求、銀錢出入......每一筆,都清晰明了。
這對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前世,我只會埋頭磨豆子,
賺來的銅板稀里糊涂地就塞給了徐澤,從未想過這些。“這……賒賬?
”我指著冊子上一個名字后面小小的標記,有些遲疑地問。他點頭,
又繼續道:“城西劉瘸子開雜貨鋪。”他掃我一眼,聲調如常,“婆娘剛生完娃,
我允他賒貨,月底去收賬,做生意得懂規矩,更要知冷暖,救急比討好實在。
”話鋒一轉又說,“李記面館是大主顧,現錢現結,一文錢都不能拖,他生意大,拖得起,
你拖不起。”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刻刀,一點點鑿開我混沌的世界。我用力點頭,
將那冊子抱在懷里。“謝羨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
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哽咽。“上次你帶來的黃豆......錢,
我...”我指了指桌上一個存著銅錢的小陶罐。他似乎沒料到我會提這個,挑了挑眉,
隨即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急什么?等你把鋪子開到了京城,
再跟我算這黃豆錢也不遲。”他目光在簡陋的屋內掃了一圈,看著我淡淡道:“再說了,
我謝羨南做生意,從不虧本,你的豆腐好,老李頭的面館生意旺了三成,他賺的銀子里,
自然有我一份,幫襯你,就是幫襯我自己。”他這話說得直白,讓我緊繃的心弦松了下來。
交易,比無緣無故的善意,更讓我覺得踏實。
06靠著謝羨南指點的門路和源源不斷送來的好豆子,加上我分毫不敢懈怠的勁兒,
我的豆腐攤漸漸有了名氣。李記面館的豆腐腦引得食客們流連忘返,
王婆子逢人便夸煎豆腐煎著吃格外香。陶罐里的銅錢,一天天多了起來,沉甸甸的,
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厚實,我將它們折成銀票,妥帖的保管。手上磨出的硬繭又糙又硬,
但我卻覺得,這雙手,比前世任何時候都更有力量。秋闈后,偶爾會在深巷里,
或是在去送豆腐的路上,“偶遇”徐澤。他總是恰好出現在我必經的路上,起初,
他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書生模樣,遠遠地便會頷首微笑,找我搭話。“姜姑娘,早。
”他站在巷口,笑容和煦,“今日的豆腐看著格外白嫩。”我只是低著頭,加快腳步,
像避開瘟疫一樣從他身邊匆匆走過。幾次之后,他臉上的溫潤笑容便有些掛不住了。
眼底那層溫和的偽裝下,開始透出焦躁。有一次,
在我費力地提著兩桶豆腐腦走向李記后巷時,他快步上前,伸出手想幫忙。“姜姑娘,
這桶太重,我來……”“不敢勞煩徐公子。”我側身避開他伸來的手,聲音冷得像冰,
眼神更是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我自己的活計,自己擔得起。”他的手僵在半空,
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露出被冒犯的陰沉和難堪。我快步走著,心口怦怦直跳,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近乎報復般的快意。然而,
這種短暫的快意很快就被更深的憂慮取代。07秋意漸濃。我的豆腐生意,
如同這季節的果實,也漸漸沉甸起來。灶房太小了,
已經盛不下每日磨出的豆子和做好的豆腐,那藏在舊匣子里的銀票,
也終于攢夠了一個小小的數目。在謝羨南的點撥下,
我盤下了東巷那間一直空置著的小小鋪面。鋪面不大,位置卻好,臨著一條還算熱鬧的小街。
謝羨南又派來了上次的工匠,叮叮當當地忙活了幾天。
當最后一塊寫著“蜜雪豆腐”四個端正大字的木匾掛上門楣時,我站在門口,
看著那嶄新的門板,
還有里面擺放整齊、散發著豆香的豆腐、豆漿、豆腐腦……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涌上心頭。
這是我的鋪子,是真真正正,屬于我姜甜的一個地方。開張那日,沒有鑼鼓喧天,
只有街坊四鄰好奇的打量和老主顧們真誠的道賀。王婆子挎著籃子來了,
陳屠戶扛著半扇豬肉也來湊熱鬧,
李記面館的老李頭更是早早打發伙計送來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面,說是添個喜氣。
“姜姑娘,恭喜恭喜啊!”老李頭嗓門洪亮,“你這鋪子開起來,
往后我要這豆腐腦可就更方便啦!”我穿著自己新做的、洗得干干凈凈的靛藍色粗布衣裙,
頭發也學著街上婦人那樣,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整整齊齊地挽在腦后。我笑著招呼客人,收錢,
遞豆腐,動作還有些生澀。“喲,蜜雪豆腐?好大的招牌。
”08一個帶著明顯刻薄意味的女聲,突兀地插了進來,瞬間打破了鋪子里融洽的氣氛。
眾人循聲望去。一張妝容精致、眉眼間卻帶著幾分驕縱的臉,霎時就涌入我的眼簾。
前世倚在那口枯井邊,冷漠地看著我在井底掙扎、最終湮滅的尚書府千金——齊錦!
她穿著時下京城最時興的云錦衣裙,身后兩個丫鬟鼻子都快長了天,跟主子一樣,目中無人。
齊錦目光挑剔地掃過鋪子里簡單的陳設,最后,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落在了我身上。
還沒等我細想她為什么而來時,一個穿著簇新淺綠綢衫的身影,帶著幾分急切和尷尬,
從人群后面擠了出來,快步走到齊錦身邊,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韻兒,
你怎么到這種地方來了?這里腌臜,恐污了你的眼……”是徐澤!他今日特意換了一身新衣,
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可站在錦衣華服的齊錦身邊,那刻意裝扮出的體面,
反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局促和卑微。他的目光掠過齊錦,掃向我時眼里盡是警告。
齊錦根本沒理會徐澤,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扎在我臉上:“我當是誰呢,這么大的陣仗,
原來是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攀附讀書人的下賤胚子開的小破鋪子?
”她的聲音又尖又利,清晰地傳遍了整個鋪子,“徐郎心善,念著舊情來瞧瞧你,你倒好,
竟敢給他臉色看?一個臭賣豆腐的賤戶!”鋪子里瞬間死寂一片。
方才還熱鬧的氣氛蕩然無存。王婆子張著嘴,陳屠戶皺緊了眉頭,老李頭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街坊鄰居們投來的目光充滿了驚疑和探究。徐澤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青一陣白一陣。
他想開口阻攔,嘴唇翕動了幾下,卻在齊錦凌厲的眼風下,沒敢出聲。
09我看著兩人的嘴臉,前世井底的寒意與眼前刻薄面容交疊,渾身止不住地發顫。
就在失控的前一秒,一道慵懶沉穩的聲音傳來。不高不低,卻像一盆冰水,
瞬間澆熄了我失控的怒火。眾人齊刷刷轉頭,給謝羨南讓開了路。
他今日穿著一身深藍色暗云紋的直裰,身姿挺拔。“齊小姐這話,倒讓我糊涂了。
”謝羨南信步而入,看向齊錦,“姜丫頭寅時磨豆,靠手藝在東巷立足,
連斷腿乞兒都能喝上熱羹,這些街鄰皆可作證。”謝羨南又將目光轉向徐澤,
笑意未達眼底:“不知徐舉人飽讀圣賢書,可曾為這街坊鄰里,做過半分實事?
”“還是說你滿腹才學,難道都用在攀附高門貴女上了?”徐澤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指著謝羨南的手都在顫。“......謝羨南!你別血口噴人!
”他苦心經營的溫潤書生形象,被謝羨南幾句話撕得粉碎,露出了最不堪的底色。
“我血口噴人?”謝羨南嗤笑一聲。“你平日如何糾纏姜姑娘,
需不需要我請幾位在場的朋友,來給齊小姐復述一下?”齊錦臉上的驕縱和刻薄瞬間僵住,
她轉頭,死死盯住徐澤:“徐澤!他說的……是真的?!”徐澤低頭,拉著齊錦匆匆離開。
我知道,今日只是礙于謝羨南在,往后他們肯定還會繼續找我麻煩。10寒冬臘月,
霜雪覆路。蜜雪豆腐鋪開張后,謝羨南也啟程去了北方販貨。近來齊錦也沒少安排人來鬧事,
不是說豆腐吃壞了肚子,就是散布謠言說我跟一些舉子不清白。但凡說吃壞肚子的,
我提議帶他們去看大夫,都是一個個不吱聲,跑的比蛤蟆還快。東巷就那么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