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跑。”楚時笙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制服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他低垂的眼睫輕顫,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安的陰影,“我該回去工作了。”
喻輕舟沒給他逃跑的機會,骨節分明的手掌一把握住他纖細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將人按在了雕花木椅上。
木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像是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重量。
“急什么?”喻輕舟俯身撐在桌沿,將人困在方寸之間。
他低沉的嗓音裹著薄荷味的吐息,若有似無地掃過對方耳廓,“陪我吃完這頓飯。”
“可是……”楚時笙的喉結輕輕滾動,淡色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店長會扣工資的……”
喻輕舟聞言挑眉,先是露出困惑的神色,繼而低笑出聲。
他修長的食指挑起楚時笙的下巴,迫使對方直視自己:“小朋友,你第一天來上班?”
“這跟我什么時候來的有什么關系……”楚時笙小聲嘟囔,目光游移著不敢與他對視。
“關系可大了。”喻輕舟的拇指曖昧地摩挲著他的下巴,眼底閃過一絲玩味,“比如……知不知道這間包廂意味著什么?”
這家私房菜館在權貴圈赫赫有名,僅有的三間包廂從不對外開放。
若不是系統給的股份讓他成了幕后老板,普通人就算提前預約也未必能訂到大廳位子。
楚時笙瞳孔驟縮,蒼白的臉上血色盡褪。他猛地站起身,卻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檸檬水。
玻璃杯滾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對、對不起!”他手忙腳亂地蹲下去撿,聲音發顫,“我只是幫室友代班,真的不知道……”
喻輕舟看著他驚慌的模樣,心頭莫名一軟。
他彎腰將人扶起,順手把菜單塞進對方手里:“行了,多大點事,看把你嚇的。”
他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楚時笙精致的鎖骨處流連:“想吃什么?我請客。”
頓了頓,又補了句:“順便給我選幾道招牌菜。”
剛回國的喻輕舟對本地美食還不熟悉,便想著讓他幫忙點單。
卻不知楚時笙來京市不過兩年,平日里不是泡圖書館就是打工,哪有機會研究這些?
五分鐘后,當喻輕舟從手機屏幕前抬頭時,只見對面的青年耳尖通紅,指尖死死捏著菜單邊角,連指節都泛了白。
“很熱?”喻輕舟皺眉看向中央空調,“臉怎么紅成這樣?菜還沒選好?”
系統適時在他腦海里吐槽:【宿主你是真瞎啊!人家明明是不好意思說根本不懂!】
喻輕舟這才后知后覺,系統已經將剛查到的資料一股腦傳輸過來。
【身世調查完畢……這哪是慘?簡直是地獄級難度的人生!】
原來就在喻輕舟對楚時笙興趣漸濃時,系統已經完成了全面背景調查。
結果不看不知道,這根本就是一部血淚交織的苦難史。
他的人生從出生起就被調換了軌道。
三歲那年,幾經轉手的他被送到養父母家。
從此,天不亮就要踩著板凳煮粥,衣服沒搓干凈會被藤條抽得滿手血痕。
養父的皮帶扣、養母的長指甲,還有那些混著劣質酒精的咒罵,構成了他全部的童年記憶。
十三歲那場地震來得突然。當救援人員從廢墟里扒出養父母的尸體時,他悄悄松了口氣。
沒有葬禮,沒有眼淚,只有居委會大媽塞來的半袋發霉饅頭。
從那天起,他學會了在菜市場收攤時撿爛菜葉,學會了用童工身份在黑作坊里串珠子。
寒暑假永遠在打工,春節永遠在值班。
十八歲那年,京大的錄取通知書是他人生第一道曙光。
同年,親生父母竟循著當年醫院的記錄找來了。
看著豪華別墅里為他準備的房間,他第一次知道床還可以這么舒適。
可這份溫暖只持續了十五天。
當楚云落意識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哥哥”可能會動搖自己在楚家的地位時,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立刻結成了冰。
他開始在父母面前若有若無地暗示:“我的手表不見了……昨天只有哥哥進過我房間”;
在學校里,他那些跟班們突然開始“不小心”撞翻他的課本,“無意間”傳播關于他的流言。
三個月后,他再次被打回原形。
不,情況比從前更糟……
曾經作為透明人至少不會有人刻意針對,現在卻要時刻提防明槍暗箭。
他不是沒有反抗過。
可每次辯解,換來的都是楚父摔碎的茶杯:“你還敢狡辯!”
楚母則總是失望搖頭:“我們對你太失望了。”
最惡心的是,楚家開始用斷生活費的方式來“管教”他。
生活費開始變得時有時無。
名義上每月有一兩千,實際上經常三四個月,甚至大半年不見蹤影。
好在他早就學會了自力更生……
深夜碼字寫網文,凌晨在語音平臺接歌,從高中開始,靠著這些一點一滴攢下了五位數的存款。
這些錢是他的盔甲,是他能在被全世界拋棄時依然挺直脊梁的底氣。
喻輕舟看完資料,心頭猛地一揪。
他抬眼望向局促不安的楚時笙,喉結滾動了幾下:“抱歉,我......”
話未說完,楚時笙已經倉皇起身。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打翻的檸檬水在制服上洇開一片深色水痕。
“我、我先走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逃也似地沖出包廂,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若有若無的柑橘香氣。
包廂門還在微微晃動,喻輕舟盯著那道縫隙,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實木桌面上敲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系統:宿主,你剛才的表現簡直像個調戲良家少男的登徒子。】
“閉嘴。”
喻輕舟在心里暗罵,他平時明明最討厭這種輕浮做派,怎么一見著這人就控制不住想逗他?
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帶著魔力,讓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瞬間土崩瓦解。
該不會真中邪了吧?(??_??)?
想到這里,他決定改天一定要去城郊最靈驗的寺廟燒個香。
順便捐個金身,以保平安。
收拾好情緒,喻輕舟隨手勾了幾道招牌菜。
用餐時腦海中卻總浮現那張驚慌失措的精致臉龐。
臨走前,他特意將店長叫到角落,低聲交代了幾句。
店門口,黑色邁巴赫早已靜候多時。
車身在陽光下泛著低調的啞光,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直到車尾燈消失在街角,店長才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身快步走向后廚。
“小楚,”店長笑容可掬地攔住正在收拾餐具的楚時笙,將沉甸甸的食盒遞過去,“這是喻總特意囑咐給你的。”
楚時笙愣愣地接過食盒,指尖觸到盒底時才發現下面還墊著兩張嶄新的百元大鈔。“今天辛苦了,你可以提前下班。”
店長和藹地拍拍他的肩,眼神卻不自覺地往他制服上未干的水漬瞟。
“謝、謝謝店長。”楚時笙低頭道謝,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食盒邊緣燙金的logo。
等店長走遠,他急忙掏出手機,屏幕上果然顯示著一條未讀消息:
[魚魚魚:讓人準備了午餐,說好請你吃飯的。剛才的事,真的很抱歉。]
食盒還帶著溫度,楚時笙低頭看著,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卻聽見“啪嗒”一聲……
淚珠滴落在了手機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