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段臨洲是商業(yè)聯(lián)姻,是我用了一些手段才成功的。所以他恨我入骨。他在外面彩旗飄飄,
但我并不以為意,直到他跟別人玩上了曖昧,萬般珍視,我才知道我該走了。可是我真走了,
一向冷漠自持的人卻發(fā)了瘋。1今天是我跟段臨洲的五周年紀(jì)念日,夜色如墨,
飯菜冷了不知道多少遍。打去的電話從無人接聽到關(guān)機(jī),只用了不到一小時。五年來,
總是如此,但我總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每次都會大吵一場,弄得誰也下不來臺。
段家權(quán)勢滔天,段臨洲那副冰山霸總的樣子又總是受人青睞,他身邊的女人數(shù)不勝數(shù)。
但我依靠著家境殷實的娘家和段家老太太坐鎮(zhèn),我?guī)缀蹩偸悄軌騽P旋。段臨洲冷眼旁觀,
我蠢態(tài)百出,最后達(dá)到一種相互痛恨的詭異平衡。我像個妒婦一樣面目猙獰,
死死抓著段臨洲,而他視若無睹。我一以貫之的話術(shù)是,“我是段臨洲的合法妻子,
如果有人想跟藍(lán)家和段老太太作對,只管來試試。”很土,但是管用。段臨洲通常冷眼相待,
沒人入得了他的眼,但是他熱衷于惡心我,于是興致上來了會說幾句惡毒難聽的話,“藍(lán)雪,
你還真是狗仗人勢,逮誰咬誰。”“你就趁著能得意一天是一天了,
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看看藍(lán)家倒臺以后,你那喪家之犬的模樣了。”這幾年來,
因著段臨洲的手筆,藍(lán)家的確日漸式微,不如往日了。而整個段氏卻在段臨洲手上日益壯大,
在整個京都幾乎是一家獨大,無人抗衡。我知道段臨洲甩了我報仇雪恨是早晚的事。
但我如今還是她的妻子,沒人能大度到看著丈夫與別人親密無間而坐視不管。
段臨洲的好兄弟許盛照例給我發(fā)了位置和視頻。我一邊打車一邊反復(fù)看著視頻,
是個很熱鬧的音樂會,那個女孩是個樂隊主唱,黑長直白裙子,氣質(zhì)冷然,
儼然一副白月光的樣子。我到的時候接近零點,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觀眾都散得差不多了。
我看到段臨洲幫著她一塊收拾東西,相當(dāng)紳士地給她背著包,二人之間隔著安全距離,
但是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們的親密和曖昧。許盛先看到了我,抬手跟我打了招呼,
然后提醒了段臨洲。他抬起頭向我看過來,面色還是溫柔的,
是剛剛跟那個女孩說完話還殘留的溫和。我一時有些恍惚,
我?guī)缀跸氩黄饋砩弦淮我姷蕉闻R洲這副樣子是多少年前了。他很快皺眉,
又低下頭去跟那女生說什么,就大步向我走來了。我把手中的洋桔梗遞給他,“五周年快樂,
臨洲。”我心口悶悶的,像是提不起什么鬧的興致,有一股無力感和挫敗感席卷了我全身。
他沒接花。“我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你別發(fā)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居然率先解釋。
發(fā)瘋?我瘋狗的形象果然深入他的心。“沒關(guān)系好啊,我只是想來跟我的丈夫過個紀(jì)念日,
有問題嗎?”他的臉一大半都隱在黑暗里,但我依舊能覺察他的不耐煩和煩躁。
“時間都過了。”他頓了一下,拽著我的手,低聲道:“我現(xiàn)在沒空,你先回去,
要多少錢我明天轉(zhuǎn)你。”沒等我說什么,許盛和那女孩走上來了。“臨洲,這位是?
”她詢問道。我來不及反應(yīng),段臨洲溫柔回答,“我表妹,她也很喜歡你們樂隊,
來給你送花呢。”2段臨洲太無懈可擊了,幾乎沒有一點破綻,
他很快接過我手里的花放到那女生懷里。那花很襯她,整個人仿佛天上的月亮,清冷又遙遠(yuǎn)。
她笑起來,“你們兄妹倆口味還挺像嘛。
”這話里話外都透露出段臨洲已經(jīng)不知道送過多少次了。“謝謝你的花,特別漂亮。你好啊,
我叫云伊。”她向我伸出手。友善溫柔,毫無敵意,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段臨洲用手肘碰了碰我胳膊,“阿雪,愣著做什么?”這又是個很久遠(yuǎn)的稱呼了,
我抬頭看他,他眼里淡漠,并沒有語氣里的溫柔。他很快移開視線,看著云伊,
解釋道:“她不好意思呢。”我回過神來,握住了面前女人的手,“你好,我叫藍(lán)雪。
”我甚至跟著他們一起去吃了宵夜,許盛無比震驚,全程跟見了鬼一樣。
我很少跟段臨洲對上眼,因為他全身心都在云伊身上。他無微不至,溫柔至極,
她給她剝蝦剔魚,溫和又風(fēng)趣的和她聊天。旁若無人,我跟許盛像兩顆明晃晃的大燈泡。
何其可笑,我懷疑有一天我死的原因會是窩囊死的。我悶頭喝酒,許盛勸了我兩句,
我裝沒聽到。那頭許盛又提議一塊喝一杯,云伊推拒著說酒量不好,
段臨洲就爽快地幫她喝了。“阿雪看著很年輕呢,都結(jié)婚了嗎?”大概是看到我手上的戒指,
云伊這樣問我。我昏昏沉沉抬起頭,對上段臨洲警告的目光。“對呀,我結(jié)婚早,
都結(jié)了五年了。”“今天我們結(jié)婚紀(jì)念日,可是我老公……”我停頓了一下,
不出所料看到段臨洲眼里的寒光。“不知道在哪個女人懷里呢?
”云伊很快覺得冒犯安慰起我來,又勸我說如果真是原則性問題,應(yīng)該早日離婚。
我酒量不錯,這酒平時也喝習(xí)慣了,我卻從來沒覺得這么苦過,
十分久違地體驗了肝腸寸斷的感覺。“我不離……”我搖頭,惡狠狠地說,“他要我不好過,
我憑什么……要如他……所愿。”這話題太生硬,搞得飯桌上尷尬無比,云伊又勸了兩句,
被段臨洲轉(zhuǎn)了話題。倒是云伊一直沉浸在這個話題,詢問段臨洲年紀(jì)也不小了為什么不結(jié)婚。
我昏沉地趴在桌上,聽到他的聲音,“遇到喜歡的人,想結(jié)就結(jié)了。”云伊又笑起來,
輕聲問:“那遇到了嗎?”“遇到了。”這是我睡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3我是半夜醒來的,頭痛欲裂,按了半天太陽穴才有所緩解。段臨洲躺在我旁邊,背對著我,
像是什么固定的物件。我總是習(xí)慣看著他的背影。我這時候久違地生出來怨恨的情緒,是,
一切都是我作繭自縛,自作自受,但我還是感到出奇的憤怒。我從前也大錯特錯,
我最該咬的人應(yīng)該是他,我這個同床異夢冷漠非常的丈夫。這么想著,我就這么做了,
我一口咬上了他一側(cè)的脖子。幾乎用盡全力,我嘗到血腥味。段臨洲不負(fù)所望被我咬醒,
一把甩開我,“你又發(fā)什么瘋?”“轉(zhuǎn)過來睡。”他在黑暗中的身影像是愣了一下,
我氣勢洶洶地說出來這么一句神經(jīng)質(zhì)的話。但段臨洲在我面前,從來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主。
“有意思嗎?演著演著夫妻恩愛的戲碼還真當(dāng)真了,你配嗎?
”“你不會還在做什么我原諒你好好跟你過日子的春秋大夢吧?”段臨洲恨我入骨,
我們在大學(xué)時相知相戀,后來在他要遠(yuǎn)赴國外進(jìn)修音樂時,
被我?guī)е渭冶娙送{著回歸段氏。那一刻起,他夢寐以求的自由和夢想頃刻間化為泡影。
“遇到真愛了是嗎?”“要跟她結(jié)婚?”那幾乎是必然的,我知道云伊代表什么,
從我見到云伊的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身上擁有一切,
擁有段臨洲年少時被人摧毀的青春和夢想。
“你真以為摘了戒指你就是那個紳士溫柔的段臨洲了?你就能獲得自由了?
”我從枕頭下拿出來他隨意扔在桌上的戒指,強硬地給他戴上。段臨洲卻突然暴怒起來,
戒指被砸在地上叮當(dāng)響。“你別逼我,藍(lán)雪,你別逼我真殺了你。”他掐住我的脖子,
力道之重,我以為我的頭會直接斷下來。他還是沒能做個殺人犯,我一邊掉著眼淚,
一邊癲狂的大笑。“云伊是誰?無權(quán)無勢無背景,
藍(lán)家和段家殺了她就跟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你還是好好找找那戒指吧,
大不了我跟她同歸于盡。”“你還是別妄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
你只配跟我這個惡人白頭到老。”是,我是對不起段臨洲,可是五年來,我處處伏低做小,
百依百順,就為了能夠彌補一二。可是我沒想到,他還是恨不得殺了我。我不是好人,
如果我們注定要糾纏著憎恨一輩子,那也挺好的。他在黑夜里陰惻惻地看著我,
像是恨不得把我剝皮抽筋,最后只惡狠狠說了一句——“等藍(lán)家倒臺,我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4段臨洲很出乎我的意料,他跟云伊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發(fā)展,沒有告白沒有在一起。
他只是花費大量的時間,幾乎所有余暇時間,都跟云伊待在一起,彈琴,唱歌,
或者什么也不做。像是很怕驚動對方一樣,總是小心翼翼的。私家偵探給我拍過來的照片,
他們幾乎沒有逾矩的行為,連牽個手都沒有。可是那照片依舊很有沖擊力,
幾乎是一種渾然天成的令人艷羨的溫馨。過了幾個月,段臨洲甚至去了云伊的家,
看望了她的家人,并且把重病的奶奶安排進(jìn)了最好的醫(yī)院。段臨洲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于是我又成了京圈貴族的笑柄。他某一天偶爾回來早了一些,我們吃了晚飯。
他突然讓我把那架陪伴我接近二十年的鋼琴送給云伊。那是母親給我買的。那不是什么品牌,
又經(jīng)過了漫長歲月的洗禮,根本不值什么錢,多年來我已經(jīng)不再彈,只當(dāng)做一個紀(jì)念。
我自然竭力拒絕,他很輕蔑地笑了一聲,像是嘲笑我不知天高地厚。
“你母親在段氏旗下的醫(yī)院里,我只要稍作手腳,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我從前沒看出來你這么硬氣啊,連你母親的性命都不顧。
”如今蘭家根本沒有什么資本能抗衡段家,況且藍(lán)家還有幾個盼著我母親早些死的人。
我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他得逞般笑起來,很是刺耳,還要故意走過來,在我耳畔低語。
“好像聽見了心碎的聲音。”“但是比起你還是小巫見大巫,藍(lán)老師。”復(fù)仇的要領(lǐng)是什么,
當(dāng)然是摧毀對方最珍貴的東西。我現(xiàn)在確信,過了這許多年,糾纏著無數(shù)的假意真心里,
段臨洲的確是巴不得殺了我。又或許還不夠,他是要我生不如死。
5大概是有很多好事者將云伊的事情傳到了段家老太太耳朵里。段臨洲在商場叱咤風(fēng)云,
為人狠戾又張弛有度,在段氏也幾乎是獨霸的存在。人人都默認(rèn)他已經(jīng)是段氏的掌權(quán)人,
只是缺個黃辰吉日正式接班而已。所以段家那邊的長輩也根本奈何不了她,只能來敲打我。
“藍(lán)雪,我一直看在跟你奶奶的情誼上,對你百般照顧,
不然這京都里多的是門當(dāng)戶對的名門世家。”“你倒是爭點氣啊,
難道要一個一窮二白的鄉(xiāng)巴佬取代了你做我兒媳婦嗎?”我一言不發(fā),
又聽她喋喋不休地給我出主意,說什么生個孩子就好了。周末是段臨洲的生日,
我們一起回了老宅,又要演上一出相敬如賓的戲碼,看到許多偽善的面孔,
見一見逢場作戲的場面。很是惡心和疲憊。段臨洲的母親生下他以后追求夢想去了,
聽說是克死在異國他鄉(xiāng)。于是他父親恨上了他,處處逼迫他。又情根深種只愛著段夫人一人,
所以終生未娶。段家家大業(yè)大,段老太太生了兩個女兒后才盼來這唯一的兒子,
而這兒子又只有段臨洲這根獨苗。所以是很好想象的,背負(fù)著一整個家族的期望,
必定經(jīng)受了無數(shù)痛苦和身不由己。段臨洲的父親并不待見他,直到生日的結(jié)尾,才姍姍來遲,
抱著一只很可愛的牧羊犬,說要當(dāng)做段臨洲的生日禮物。段臨洲臉色驟變,
幾乎是瞬間就面色發(fā)白,額頭上沁出來冷汗。我一顆心也提起來,握住他冰涼的手。
他甩開我,不顧一眾賓客,跑進(jìn)了衛(wèi)生間。他吐了十來分鐘,
整個人難受得蜷縮在地上捂著胃。一雙眼睛也紅得嚇人,
我?guī)缀跻詾橐幌蚶淠畯娪驳亩闻R洲會落下淚來。段臨洲對狗有陰影,
小時候他撿到一只牧羊犬,只是偷偷地養(yǎng)在外面,也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那只狗的下場是被用電瓶車?yán)罨钆芩溃詈笾罅艘诲伖啡饣疱仭?/p>
段臨洲被一幫大人笑著鬧著強硬拖著喂下去一塊狗肉,那一年,他只有八歲。
我聽著宴會廳里他父親還在無辜表示,“我記得臨洲小時候最喜歡這種狗了。
”段臨洲緩了一會,突然沖進(jìn)廚房握著一把刀出來了。“段臨洲,別沖動,
別這樣……”我抱住他,語無倫次地勸道。菜刀咣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他把頭埋在我肩膀,
我感到一片濕潤。我的心臟像是被什么針扎中,傳來一陣陣細(xì)細(xì)密密難以疏解的疼。
段臨洲狀態(tài)不好,很快睡了過去。我是被一陣難以抑制的喘息聲吵醒的,段臨洲渾身滾燙。
呼吸都仿佛一點即燃,“藍(lán)雪……我難受。
”“幫我……求你……”床頭昏黃的燈照亮了段臨洲通紅的臉,眼睛無神,
只是一味地懇求我。怎么會這樣?我怎么會把高傲冷酷的段臨洲折磨成這副樣子。
我的心臟大概是被人捶成了數(shù)塊,疼得我直顫抖。我明明把傭人送進(jìn)來的茶全部倒了,
為什么段臨洲還像是被下了藥?我總是難以想象段臨洲的痛苦,
到了這樣的年紀(jì)還是身不由己,每一步的長短深淺都要被規(guī)定,不能錯一分一毫。
他被框死在某個模板,超出的一分一厘都會被全部砍掉。“對不起,
我錯了……”我眼前一片模糊。不該是這樣的,我不該助紂為虐跟那幫人站在一起。對不起,
我后悔了,不該站在你的對立面。對不起,你被人虐待,我卻要做遞刀的劊子手。
他呼吸不穩(wěn),錯愕地來吻我的眼淚。“是我該死,
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他是否聽懂了我的話,還是被藥折磨得神志不清,
他眼角猛地砸下來一顆碩大的淚,灼燒著我的手背。“我送你去醫(yī)院……”6那天之后,
我們的關(guān)系變得很是微妙。他也不去找云伊了,天天到點下班就回家,
非要跟我吃上一頓飯似的。但又好像真的很擔(dān)心云伊的安全似的,天天把那戒指戴在手上。
他總是盯著我的手看,語氣古怪,“你戒指呢?”“不好看,不想戴了。”戴了好多年,
無名指上都留下一圈明顯的白色痕跡。他變得很好說話一樣,“確實太久了,都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