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痛意識沉浮，像溺在粘稠滾燙的油里。眼皮有千斤重，耳邊是尖銳持久的嗡鳴，
蓋過了抽油煙機單調(diào)沉悶的轟響。
鼻腔里充斥著一種復雜到令人作嘔的氣味——油煙機濾網(wǎng)上陳年油垢的膩味，
混合著鍋里燒糊的肉末茄子刺鼻的焦糊氣，黑暗如同冰冷厚重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吞沒。
蘇晚猛地睜開眼。再睜開眼，教室里熟悉的粉筆灰味兒撲鼻而來。講臺上，
數(shù)學老師老王正揮舞著三角板，唾沫星子飛濺，底下同學要么低頭偷吃零食，要么昏昏欲睡。
愣了幾秒，手里還攥著支中性筆，面前攤開的數(shù)學課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蘇晚！
蘇晚！醒醒！老班的死亡射線掃過來了！”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點焦急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手肘還被輕輕捅了一下。蘇晚渾身一激靈，像被電流擊中，倏地直起了腰。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那股心臟撕裂的劇痛和廚房里令人窒息的絕望氣味仿佛還殘留在感官里，讓她一陣陣反胃。
“蘇晚，你發(fā)什么呆？上來解這道題！”老王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她茫然地抬起頭。
2 時空交錯刺目的陽光透過明凈的玻璃窗，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光柱，
細小的塵埃在其中飛舞。頭頂老舊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zhuǎn)動著，
攪動著初夏午后悶熱而慵懶的空氣。空氣里彌漫著粉筆灰的味道，青春汗水的微酸，
還有……書本紙張?zhí)赜械摹⒏蓛粲至钊税残牡臍庀ⅰＲ暰€聚焦在前方。墨綠色的黑板。
上面用白色粉筆寫著密密麻麻的數(shù)學公式，一個圓被分割得支離破碎，
旁邊標注著“立體幾何截面分析”。講臺上，
戴著厚厚眼鏡、頭發(fā)稀疏的數(shù)學老師正背對著大家，用力地寫著解題步驟，
粉筆敲擊黑板發(fā)出篤篤的脆響。“喂！發(fā)什么呆呢！” 旁邊的同桌，
一個留著齊耳短發(fā)、圓臉大眼睛的女生，又緊張地捅了她一下，飛快地朝講臺方向努了努嘴。
蘇晚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zhuǎn)動脖頸。低頭一看課本，幾何方程，腦子里一片空白。
十年沒碰數(shù)學，哪還記得這些？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課桌上的手。纖細，
骨節(jié)還不那么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帶著健康的淡粉色。
沒有長期浸泡在洗潔精里留下的粗糙裂口，沒有被熱油燙出的淺褐色疤痕。這不是夢。“啪。
”一張疊成指甲蓋大小的紙條，帶著點力道，從旁邊精準地彈到了她攤開的數(shù)學練習冊上。
蘇晚幾乎是屏住呼吸，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慢慢將紙條展開。
上面是同桌李薇娟秀又帶著點八卦興奮的字跡：「快看窗邊！周嶼白又在看你！
今天第三次了！他絕對對你有意思！！后面畫了個大大的、擠眉弄眼的笑臉。」周嶼白。
這三個字像一把生銹卻依舊鋒利的鑰匙，
狠狠捅進了蘇晚記憶最深處那個塵封的、積滿了厚厚灰燼的角落。帶著鐵銹的腥氣，
帶著灰燼嗆人的苦澀，瞬間打開了洶涌的閘門。
高三教室窗邊那個清瘦挺拔、永遠穿著干凈校服的側(cè)影。他微微低著頭，
額前細碎的黑發(fā)垂落，遮住一點眉骨，陽光跳躍在他濃密纖長的睫毛上，鼻梁高挺，
下頜線干凈利落得像名家筆下的素描。他專注地看著書，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偶爾翻動書頁，
動作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與篤定。那是周嶼白。整個南城一中公認的天才，高嶺之花，
家境優(yōu)渥，前途無量。也是她蘇晚，整個青春時代，藏在心底最深、最不敢觸碰的秘密。
她曾那么卑微地仰望他，像仰望夜空里最遙遠也最明亮的那顆星。
偷偷看他打球時飛揚的發(fā)梢，看他代表學校領獎時挺拔的身姿，
集他偶爾在優(yōu)秀作文選上發(fā)表的、字跡遒勁的文章……那份小心翼翼、帶著酸澀甜蜜的暗戀，
是她灰撲撲的少女時代唯一的光。無線眷戀光的溫暖，卻不敢袒露心跡，是她的懦弱，
使兩人落得彼此愛慕，卻錯過的結(jié)果 。蘇晚猛地捂住嘴，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
胃部劇烈地痙攣著，干嘔起來。額頭上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臉色蒼白如紙。“蘇晚！
你怎么了？”李薇嚇了一跳，連忙壓低聲音問，伸手想拍她的背。
講臺上的數(shù)學老師也停下了板書，皺著眉，厚厚的鏡片后射來不悅的目光：“蘇晚同學？
身體不舒服就舉手報告！不要影響課堂紀律！”蘇晚死死咬著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
直到嘗到一絲鐵銹味。她用盡全身力氣壓下那股翻江倒海的惡心和眩暈感，
強迫自己挺直脊背，抬起頭，迎向老師不悅的目光。“報告老師，”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卻異常清晰，“我沒事。”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那顆狂跳的心臟，
似乎被某種冰冷堅硬的東西包裹住了。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
將那張寫著周嶼白名字的紙條，一點點攥緊在手心。指甲深深陷進柔軟的掌心肌膚里，
帶來清晰的刺痛。蘇晚重新低下頭，攤開了嶄新的練習冊。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復雜的幾何圖形和數(shù)學符號上，那些曾經(jīng)讓她頭疼欲裂、只想逃避的東西，
此刻卻像沙漠中干渴的旅人看到了清泉。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緊緊捏著那支普通的塑料筆桿，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救命稻草。
眼神深處，所有屬于少女的羞澀、慌亂、自卑和迷茫，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
被一種沉淀了十年疲憊、絕望、不甘后淬煉出的、冰冷而銳利的光芒取代。周嶼白？這一世，
她的目光，再也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她的路，只為自己而走。3 舊夢重溫窗邊，
靠窗最后一排。周嶼白握著筆的手指微微一頓，
筆尖在攤開的物理競賽習題冊上留下一個突兀的小墨點。他原本專注的目光，
幾不可查地從密密麻麻的公式上移開了一瞬。蘇晚對此一無所知，或者說，毫不在意。
下課鈴聲一響，她像離弦的箭，第一個沖出了教室。目標明確——學校公告欄。
公告欄前人頭攢動，剛貼出來的紅紙還散發(fā)著新鮮的油墨氣味。蘇晚仗著身形靈活，
硬是擠到了最前面。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那些通知和公告，
最終精準地鎖定在一張略顯樸素的A4紙上。
《關于選拔優(yōu)秀學生參加全國高中數(shù)學奧林匹克競賽的通知》。心臟，
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動了一下。不是緊張，而是久違的、帶著明確目標的興奮。上輩子，
這個競賽是周嶼白的舞臺。他毫無懸念地拔得頭籌，憑借那塊沉甸甸的金牌，
直接保送進了頂尖學府金融系。
蘇晚的指尖劃過通知上“國家級一等獎獲得者將獲得頂尖大學保送資格”那一行字，
眼神灼熱得幾乎要將紙張點燃。這不僅僅是一張保送門票，
更是她徹底斬斷過去、開啟新生的第一把鑰匙！“晚晚，你擠在這兒看什么呢？
”李薇氣喘吁吁地跟了過來，好奇地探頭，“奧數(shù)競賽？天啊，這玩意兒是人做的嗎？
看著就頭疼！咦？蘇晚？你該不會是想報名吧？”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聲音都拔高了。
蘇晚沒回頭，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牢牢鎖在報名細則上。“不是吧？！
”李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瘋啦？你數(shù)學成績……呃，雖然不差，
但跟周嶼白那種怪物比……”她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周圍幾個聽到對話的同學也投來詫異的目光。“試試看。”蘇晚終于轉(zhuǎn)過身，
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重在參與。
”李薇看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神，總覺得哪里不一樣了。以前的蘇晚，提到周嶼白，
眼神總會下意識地閃躲，帶著點怯怯的、讓人心疼的羞澀。可現(xiàn)在……那雙眼睛里，
只剩下一種冰冷的、近乎執(zhí)拗的堅定。仿佛那個名字，連同那個名字代表的一切，
都已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板。“蘇晚，你……”李薇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讓讓，
麻煩讓讓。”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人群下意識地分開一條縫隙。
周嶼白背著那個洗得有些發(fā)白的帆布書包，走了過來。他個子很高，穿著普通的校服，
卻依舊有種鶴立雞群的挺拔感。他的目光掠過公告欄上的通知，
又極其自然地、短暫地在蘇晚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
像掠過一片無關緊要的樹葉。蘇晚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那個瞬間，有一絲波瀾。
周嶼白很快收回了目光，拿出筆，在報名表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利落地簽下。
他的字跡和他的人一樣，干凈利落，帶著一種內(nèi)斂的鋒芒。簽完名，他沒有絲毫停留，
轉(zhuǎn)身便走。背影清瘦孤拔，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驕傲和疏離。李薇看著周嶼白遠去的背影，
又看看身邊眼神沉靜得可怕的蘇晚，莫名地打了個寒噤。“蘇晚，你……你真要報啊？
”她小聲問。蘇晚沒有回答。她上前一步，拿起旁邊筆筒里插著的一支黑色水筆。
在周嶼白龍飛鳳舞的名字下方，找到一處空白，
用力地、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蘇晚。筆鋒凌厲，
帶著一種破釜沉舟、斬斷過往的決絕。4 奧數(shù)之戰(zhàn)南城一中高三數(shù)學競賽培訓教室。
空氣里彌漫著緊張和肅穆的氣息。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偶爾夾雜著一聲壓抑的咳嗽或沉重的嘆息。講臺上，競賽教練孫老師，一個以嚴厲和講臺上，
競賽教練孫老師，一個以嚴厲和脾氣暴躁聞名的老教師，正背著手，如同巡視領地的鷹隼，
目光銳利地掃視著臺下十幾個埋頭苦算的學生。他踱步到蘇晚身邊時，
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蘇晚正伏在桌上，面前攤開的是一份難度極高的組合數(shù)學卷子。
她的額發(fā)被汗水濡濕，有幾縷貼在光潔的額角，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
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演算過程，被反復涂改，顯得凌亂不堪。
孫老師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她的草稿紙，幾道關鍵步驟的推導明顯陷入了死胡同。
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這個女生，最近像打了雞血一樣拼，那股子狠勁連他都有些側(cè)目。
可惜，奧數(shù)這東西，天賦和積累缺一不可。光有狠勁，走不到最后。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學生，
最終只是徒勞地燃燒自己。他踱步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周嶼白坐姿端正，腰背挺得筆直。
他面前的卷子干凈整潔，解題步驟清晰流暢，如同印刷出來的一般。此刻，
他正用修長的手指握著筆，在一道復雜的數(shù)論題下方，行云流水地書寫著證明過程，
思路之清晰，落筆之從容，仿佛那些讓旁人抓耳撓腮的難題，
在他眼中不過是清晰可辨的坦途。孫老師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贊許。
這才是真正的苗子，沉穩(wěn)、扎實、天賦卓絕。這次省賽的金牌，甚至沖擊國家集訓隊，
南城一中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
蘇晚的筆尖死死地戳在草稿紙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墨點。那道關于圖論染色問題的證明題，
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橫亙在眼前。她用盡了所有已知的方法，嘗試了不同的路徑，
卻始終無法構(gòu)建出那個關鍵的橋梁。思路徹底枯竭，
一股巨大的沮喪和熟悉的自我懷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十年主婦生涯積累的疲憊和無力感，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洶涌地反撲上來。
放棄吧……你不行……認命吧……心底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汗水順著鬢角滑落，
滴在卷子上，洇開一小片深色。就在她指尖發(fā)顫，
要松開筆桿的剎那——耳邊似乎又響起丈夫的抱怨、鍋碗瓢盆的碰撞……那些聲音尖銳刺耳，
瘋狂撕扯著她搖搖欲墜的意志。腦海中那些混亂的、屬于家庭主婦的瑣碎噪音瞬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勁！她盯著題目，瞳孔微微收縮，
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起來！剛才被忽視的某個角落、某個看似無關緊要的條件，
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花！一個全新的、極其大膽的思路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
她猛地抓起筆，不再猶豫，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急促而有力的軌跡，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篤定！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又似乎只過了一瞬。
蘇晚手中的筆猛地停住。她抬起頭，臉上沒有狂喜，
只有一種耗盡所有力氣后的、近乎虛脫的平靜，和眼底深處那簇燃燒到極致的冰冷火焰。
“老師，”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教室，“我做完了。
”孫老師快步走過來，拿起她的卷子，目光飛快地掃過那道題下方全新的證明過程。越看，
他眼中的驚疑就越濃，最后化為難以置信的震驚！思路奇詭，卻邏輯嚴密，無懈可擊！
甚至比標準答案更簡潔、更漂亮！他猛地抬起頭，
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驚人的女生，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
“你……你怎么想到的？”孫老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蘇晚緩緩站起身，
身體因為長時間的緊繃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而微微晃了一下。她扶住桌沿，穩(wěn)住了身形。
目光掠過孫老師震驚的臉，最終，落在了后排窗邊。周嶼白也正看著她。四目相對。
他眼中的欣賞和贊美尚溢于言表。5 金融博弈省賽考場外，人聲鼎沸。家長們翹首以盼，
考生們或興奮或沮喪地涌出。蘇晚背著書包，隨著人流走出警戒線，初夏的陽光有些晃眼。
“蘇晚！”李薇興奮地沖過來，一把抱住她，“考得怎么樣？感覺難不難？
最后那道變態(tài)大題你做出來沒有？周嶼白出來的時候臉都黑了！肯定被難住了！天啊，
你是不是有機會……”蘇晚被她晃得頭暈，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還好。”她的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周嶼白正獨自一人站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樹下，樹影在他清瘦的身形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他微垂著頭，額發(fā)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種低氣壓，
如同實質(zhì)般沉重，讓周圍幾個想上前搭話的同學都望而卻步。蘇晚只看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毫無波瀾。“走吧。”她拉著還在嘰嘰喳喳的李薇，轉(zhuǎn)身匯入人流。一周后，
省賽成績公布。蘇晚的名字，赫然排在全省第一的位置，遙遙領先。周嶼白屈居第二。
蘇晚拿到了那張夢寐以求的、通往全國決賽的入場券，
同時也收獲了意外之喜——省賽一等獎的獎金，一筆對她現(xiàn)在而言堪稱巨款的數(shù)字。這筆錢，
成了她撬動命運的第二根杠桿。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利用周末和晚自習后的時間，
她一頭扎進了市圖書館的電子閱覽室。手指在老舊鍵盤上敲擊，
屏幕上閃爍的綠色字符如同神秘的符咒。
她貪婪地吸收著一切能找到的、關于未來十年經(jīng)濟脈絡的信息碎片。
那些曾經(jīng)被她嗤之以鼻的“天方夜譚”——一個叫比特幣的虛擬貨幣，
一個叫移動支付的萌芽概念，
一家叫騰訊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股價的異常波動……此刻都成了她眼中閃爍著金光的密碼。
她像一個最精明的獵手，冷靜地分析，果斷地下注。將省賽獎金和從牙縫里省下的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