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薛雅琴將最后一枝香檳玫瑰插入磨砂玻璃花瓶時,店門的風鈴清脆地響了三下。
她沒有抬頭,手指熟練地調整著花枝的角度,確保每一朵花都能展示最完美的姿態。
"歡迎光臨花間集。"她聲音輕柔,帶著經過二十年訓練的商業性熱情。"薛姐,
今天的玫瑰真漂亮。"聽到這個聲音,薛雅琴修剪花莖的手微微一頓。她抬起頭,
看見季陽倚在門框上,陽光從他身后灑進來,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
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袖子隨意地卷到手肘處,露出結實的小臂,
上面那個蜂鳥紋身栩栩如生。"季陽,"她放下剪刀,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
"今天不是周三。"季陽笑著走進來,手里拎著一個牛皮紙袋。"我知道,但我在附近辦事,
想起你說喜歡城西那家咖啡館的杏仁可頌,就順路帶了一個。"他將紙袋放在玻璃柜臺上,
紙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薛雅琴感到一陣微妙的悸動。三個月前,
她確實在閑聊時隨口提過喜歡那家店的杏仁可頌,沒想到他竟然記得。她接過紙袋,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立刻像被燙到般縮回。"謝謝,
不過以后不用特意——""我知道,我知道,"季陽笑著打斷她,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我們只是供應商和客戶的關系',對吧?"他模仿著她上次拒絕他時嚴肅的語氣,
卻讓整個場景顯得更加親密。薛雅琴抿了抿嘴唇,不知該如何回應。
季陽每周三來送貨已經持續了三個月,每次都會找各種理由多停留一會兒——請教插花技巧,
分享新到的花卉品種,或者只是單純地聊天。起初她保持著禮貌而疏離的態度,但漸漸地,
她發現自己開始期待這些短暫的相處時光。"今天進了批新到的郁金香,顏色很特別。
"季陽走向冷藏柜,熟練地取出一束深紫色的花朵,"午夜奇跡,荷蘭新品種,
我覺得很適合你。"薛雅琴接過花束,指尖輕撫過絲絨般的花瓣。"太貴重了,
我不能——""就當是試樣品,"季陽眨眨眼,"你插好后拍照給我,我用來做宣傳。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后轉向墻上的干花畫框,"對了,上次說的棕櫚葉編織,
我找到教程視頻了,要不要看看?"薛雅琴猶豫了一下。店里沒有顧客,
而她今天的訂單已經全部完成。理性告訴她應該婉拒,但某種久違的沖動卻讓她點了點頭。
他們來到店鋪后方的小工作室,季陽掏出手機,湊近她身邊。他身上的氣息飄過來,
不是古龍水,而是某種清新的植物香氣,混合著陽光的味道。薛雅琴不自覺地深吸一口氣,
突然意識到自己丈夫徐志明身上永遠只有辦公室的空調味和偶爾的煙酒氣。"你看,
這里要這樣繞過去..."季陽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動,手臂不經意間碰到她的肩膀。
薛雅琴猛地站起身,膝蓋撞到工作臺邊緣,一陣尖銳的疼痛。"我...我去給你倒杯茶。
"她幾乎是逃出了工作室。在狹小的洗手間里,
她盯著鏡子中的自己——四十三歲的臉龐保養得當,眼角只有幾道淺淺的紋路,
嘴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她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拍了拍發燙的臉頰。"薛姐?你沒事吧?
"季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沒事!"她急忙回應,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高,"馬上好。
"當她端著茶具回到工作室時,季陽已經用棕櫚葉編出了一只小巧的蝴蝶。他接過茶杯時,
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指尖。"你的手很涼,"他說,沒有立即松開,"像這些花瓣一樣。
"薛雅琴感到一陣眩暈。二十年了,自從嫁給徐志明,再沒有人這樣認真地觸碰過她,
注視過她。徐志明的吻總是落在她的額頭或臉頰,
像完成某種儀式;他們的性生活早已變成日歷上每月一次的例行公事,
安靜、高效、毫無激情。"季陽,我們不能——""我知道,"他松開手,
笑容里帶著她讀不懂的情緒,"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能把花藝做得如此有生命力的女人,
應該被真正地看見。"這句話像一把小刀,精準地刺入她精心維護的偽裝。
薛雅琴突然感到眼眶發熱,急忙轉身整理早已整齊的花架。季陽離開后,
薛雅琴站在空蕩蕩的花店里,手中握著那束紫色郁金香。她想起今早徐志明出門時,
甚至沒注意到她新剪的短發。這些年,她就像家里的一件家具,被習慣,被使用,
卻不再被真正地看見。玻璃門再次被推開,這次是她的老顧客林太太。"雅琴,
這些花太美了!"林太太驚嘆道,手指輕撫過那束郁金香,"你總是能找到最特別的花卉。
""是新供應商的功勞。"薛雅琴微笑著說,聲音里的波動只有自己能察覺。"說到供應商,
"林太太壓低聲音,"那個年輕小伙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上周我來的時候,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太一般。"薛雅琴感到血液一下子沖上臉頰。"您說笑了,
我們只是生意往來。"林太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再追問。但薛雅琴知道,
這個城市的小圈子就像透明玻璃缸,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人看在眼里。晚上八點,
薛雅琴鎖好店門,走向停車場。手機震動起來,是徐志明的短信:"今晚校領導飯局,晚歸。
勿等。"她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然后刪除短信。結婚十七年,
這樣的消息她已經收到過無數次。起初她還會準備醒酒湯和換洗衣物等他回來,
后來發現他經常直接在酒店過夜,便不再多問。回到家,
十五歲的女兒小雨正窩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頭也不抬地說了聲"媽回來了"。"吃飯了嗎?
"薛雅琴放下包,走向廚房。"點了外賣。"小雨的聲音從客廳傳來,"爸說他不回來吃。
"薛雅琴打開冰箱,里面整齊地排列著她前天準備的半成品菜肴——無人問津的糖醋排骨,
沒動過的清蒸魚,還有已經有些干癟的青菜。她突然感到一陣疲憊,關上冰箱門,
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回到客廳,她在女兒身邊坐下,罕見地也倒了半杯酒給小雨。
"喝一點沒關系。"小雨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接過酒杯。"媽,你沒事吧?""能有什么事?
"薛雅琴笑了笑,啜飲一口紅酒,讓液體在舌尖停留片刻才咽下。"不知道,
就是感覺你最近...不一樣。"小雨歪著頭打量她,"上周你還買了新口紅,
就是放在浴室柜子里那支。"薛雅琴的手一抖,酒液差點灑出來。
那支玫瑰豆沙色的口紅是她上周偷偷買的,只在與季陽見面時涂過,回家前都會仔細擦掉。
她沒想到女兒會注意到。"隨便買的,"她故作輕松地說,"對了,
你爸最近...有沒有跟你提過什么?"小雨的表情變得微妙。"比如什么?
""比如...工作上的事,或者..."薛雅琴斟酌著詞句,"認識什么新朋友?
""你是想問爸是不是有外遇吧?"小雨直截了當地說,眼睛直視著她。薛雅琴的呼吸一滯。
"為什么這么說?""上個月我去學校找他,看見他和一個女老師在咖啡廳,靠得很近。
"小雨聳聳肩,"不過也可能是工作關系。"薛雅琴感到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她想起上周在徐志明襯衫領口發現的淡粉色唇印,
與他解釋的"可能是學生畢業合影不小心蹭到的"。"媽,"小雨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如果你不開心,可以離婚的。我已經不是小孩了。"這句話像一記悶雷炸在薛雅琴耳邊。
離婚?在她從小接受的教育里,這個詞等同于失敗。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沒想到女兒早已看穿這個家庭的裂痕。"別說傻話,"她勉強笑道,"我和你爸很好,
只是...婚姻到了某個階段都會這樣。"小雨撇撇嘴,顯然不信,但也沒再追問。那晚,
薛雅琴躺在主臥的大床上,身旁空蕩蕩的位置像一道無聲的譴責。她拿起手機,
鬼使神差地點開季陽的朋友圈——大多是花卉照片,
偶爾有幾張他在健身房的自拍或與朋友的聚會照。
最新的一條發布于兩小時前:一張夜空的照片,配文"尋找屬于自己的星星"。
她的拇指懸在點贊按鈕上方,最終還是退出了界面。窗外開始下雨,雨滴敲打著玻璃,
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問她的心門。第二章周三早晨,薛雅琴比平時多花了二十分鐘化妝。
選了一條深藍色的連衣裙——季陽說過喜歡她穿藍色——并在耳后輕輕抹了一點新買的香水,
淡雅的白茶混合著琥珀的香氣。天氣預報說今天有暴雨,
但她還是決定穿這雙新買的裸色高跟鞋。鏡子里的女人優雅得體,
眼角眉梢卻藏著一絲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期待。花店剛開門不久,暴雨就如期而至。
雨水像銀色的簾幕籠罩著整條街道,偶爾有行人匆匆跑過,濺起一片水花。薛雅琴站在窗前,
看著雨幕發呆,直到風鈴聲驚醒了她。季陽推門而入,渾身濕透。他的襯衫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結實的肌肉線條,頭發上的水珠順著脖頸滑入衣領。
薛雅琴急忙從柜臺下拿出毛巾遞給他。"謝謝,"季陽接過毛巾,
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掌心,"貨車拋錨在兩條街外,我跑過來的。"薛雅琴移開視線,
不敢看他濕透的襯衫下若隱若現的胸膛。"你可以改天再送貨的。""但今天是周三,
"季陽一邊擦頭發一邊說,眼睛亮晶晶的,"我們的日子。
""我們的"這個詞讓薛雅琴心跳加速。她轉身走向儲藏室,"我去給你找件干衣服,
我丈夫有衣服放在這里...以備不時之需。""不用了,"季陽的聲音突然靠近,
她轉身發現他就站在身后不到半步的距離,"我不介意濕著。
倒是你..."他伸手輕輕拂去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藍色很適合你。
"薛雅琴感到一陣燥熱從脊椎蔓延開來。季陽身上雨水的氣息混合著某種溫暖的體香,
讓她想起大學時代和初戀在雨中的初吻。二十年了,她再沒有過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今天的花...在哪兒?"她向后退了一步,聲音有些發抖。"在門口,
"季陽指了指門外的手推車,"但雨太大,我怕淋壞了,
所以先來看看你有沒有空幫忙搬進來。"他們一起冒雨將幾箱鮮花搬進店里。
薛雅琴的高跟鞋在濕滑的人行道上幾次打滑,季陽的手始終穩穩地扶住她的腰。
每一次觸碰都像一道電流,讓她既想逃離又想靠近。回到店里,兩人都濕透了。
薛雅琴的連衣裙緊貼在身上,頭發上的水珠不斷滴落。季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然后迅速移開,喉結滾動了一下。"你應該換件衣服,"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會感冒的。
"薛雅琴點點頭,逃也似地鉆進儲藏室。里面有一件她健身時穿的T恤和一條休閑褲。
換好衣服后,她在狹小的空間里深呼吸幾次才平靜下來。鏡子里的女人臉頰緋紅,
眼睛亮得異常,像是回到了二十歲。當她回到店面時,季陽已經脫掉了濕透的襯衫,
只穿著一件白色背心,正在整理剛送來的花材。
他寬闊的肩膀和結實的手臂肌肉隨著動作起伏,背心下的腰線精瘦有力。
薛雅琴不自覺地盯著他后頸的蜂鳥紋身,那只小鳥仿佛隨時會飛起來。
"這批繡球花狀態不錯,"季陽頭也不回地說,似乎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要現在清點嗎?
""好...好的。"薛雅琴走近,刻意保持著距離,但狹小的空間里,
他們的手臂還是不時相碰。季陽突然轉身,手里拿著一枝粉色的芍藥。"這枝斷了,
不能賣了,但還很新鮮。"他將花輕輕別在她耳后,手指在她鬢角停留了一瞬,"真好看。
"薛雅琴感到一陣眩暈。季陽的臉離她如此之近,她能看清他睫毛上未干的水珠,
聞到他呼吸中淡淡的薄荷糖味道。他的目光從她的眼睛緩緩下移到嘴唇,時間仿佛被拉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店門被猛地推開,風鈴劇烈搖晃。"雅琴?你在嗎?
"是林太太的聲音。薛雅琴像被燙到般后退一步,耳后的芍藥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