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原告家屬質(zhì)疑得有理!不是你撞的,你為什么要扶?這不符合常理!
”法官趙德明那張油光水滑的臉在法臺后面,嘴里吐出的字卻像淬了毒的冰錐,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我卻什么都聽不見了,
只有他最后那句“不符合常理”在顱骨里瘋狂沖撞、回蕩。五十萬。
判決書上那個數(shù)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尖發(fā)抖。我所有的積蓄,像水一樣潑出去,
連個響兒都沒聽見。我爸媽,兩個老實巴交了一輩子的工人,掏空了家底,
甚至借遍了能借的親戚,可這遠遠不夠。張老太那個兒子李大強和他老婆王翠花,
像兩條聞到腥味的鬣狗,堵在我家門口,唾沫星子噴得老高,罵著最下流的臟話,
索要更多的“精神損失費”、“后續(xù)營養(yǎng)費”。他們帶來的那份傷情鑒定報告,白紙黑字,
蓋著鮮紅的章,證明張老太“腰椎嚴重受損,終身需人護理”。就是這份東西,
徹底壓垮了躺在醫(yī)院里的我媽。那天下午,病房里靜得可怕,
只有氧氣瓶里氣泡破裂的微弱咕嘟聲。她渾濁的眼睛望著天花板,枯瘦的手摸索著,然后,
用一種我永生難忘的平靜,自己拔掉了插在鼻孔里的氧氣管。我沖過去抓住她的手,
已經(jīng)遲了。那張皺巴巴的藥費單,還放在床頭柜上,上面刺目的金額旁邊,
似乎還印著張老太那張貪婪扭曲的假臉。工作?早丟了。朋友?像避瘟疫一樣躲著我。網(wǎng)上?
鋪天蓋地全是我的罪行。“撞人婊去死!”“法官英明!這種人就該傾家蕩產(chǎn)!
”“看她那面相就不是好東西!”那些躲在鍵盤后面的蛆蟲,
用最惡毒的語言把我釘在恥辱柱上鞭笞。更惡毒的是,有人不知從哪里弄來我的照片,
P成黑白遺照,打印出來,塞進了我家那扇破舊的門縫里。那天下午,天空是鉛灰色的,
沉甸甸地壓在頭頂。我爬上了市中級法院審判大樓的天臺。
下面的城市像一塊巨大的、冷漠的電路板。我低頭,
看到趙德明那輛锃亮的黑色轎車正緩緩駛出法院大門。張老太一家在法庭上得意忘形的獰笑,
李大強和王翠花在我家門口的唾罵,母親拔掉氧氣管時最后的眼神,
還有那些雪花般飄落的網(wǎng)絡(luò)詛咒……所有畫面在我眼前飛速閃過,
最后定格在趙德明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上和他那句荒謬絕倫的判決詞。身體向前一傾,
失重的感覺瞬間攫住了我。風(fēng)在耳邊尖嘯。視線里最后看到的,是法院樓頂那枚冰冷的國徽,
在灰暗的天空下,反射著一點微弱而諷刺的光。2 第二章痛。不是摔碎的劇痛,
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僵硬和麻木的痛。我費力地掀開一條縫,
刺眼的白光毫無預(yù)兆地扎了進來,激得我猛地閉上眼,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溢出。過了好幾秒,
我才敢再次嘗試。視線模糊地聚焦。天花板上,一塊熟悉的水漬,邊緣泛著陳舊的黃。
是我租住的那個老舊單間的天花板。可我明明是從陰冷的法院天臺跳下來的,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碎我的胸膛。
我猛地扭過頭。床頭柜上,那個廉價的藍色電子鐘,
血紅的數(shù)字無聲地跳動著:07:15 AM日期欄清晰地顯示著:20XX年9月17日,
星期三。九月十七日!星期三!早上七點十五分!我觸電般從床上彈坐起來,動作太快,
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眼前發(fā)黑。我死死抓住粗糙的床單,指甲幾乎要摳進棉絮里,
喘著粗氣,強迫自己看向窗外。沒錯,是那棵熟悉的、半死不活的香樟樹,枝丫伸展著,
被清晨的陽光鍍上了一層虛假的金邊。樓下早點攤飄來劣質(zhì)油脂和包子的氣味,
混合著城市清晨特有的塵埃味道,如此真實,又如此荒謬。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
回到了一切災(zāi)難開始的那個早晨?
回到我愚蠢地、毫無防備地踏上那條通往地獄之路的三個小時之前?
身體里那股冰冷徹骨的麻木感,被一股更洶涌、更狂暴的洪流瞬間沖垮、點燃、徹底取代!
鏡子就在床尾對著的墻上。我?guī)缀跏酋咱勚鴵溥^去。然后,我看到了,我的嘴角,
正不受控制地、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它一點點擴大,最終定格成一個無比清晰的冷漠笑容。
“哈哈哈,回來了?哈哈哈。”鏡中的我也在笑,無聲地重復(fù)著這三個字。
冰冷的笑意浸透了眼底,燒盡了最后一點屬于我這個普通人的軟弱和溫度。
張老太那張刻薄貪婪的臉,李大強和王翠花囂張跋扈的嘴臉,趙德明道貌岸然的虛偽,
一張張面孔在我眼前飛速掠過,最后定格,清晰得如同刀刻。
“這一世……”我對著鏡子里那個陌生的、眼神如刀的自己,一字一頓,
“我不會再做那個善良的蠢貨蘇晚了。”“張老太,李大強,王翠花,趙德明,
還有那些躲在暗處狂歡的臭蟲們。”我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仿佛能穿透鏡面,
釘死那些遠在別處的身影,“你們欠我的債……準(zhǔn)備好,百倍、千倍地還回來吧!
”“叮鈴鈴——叮鈴鈴——”刺耳的鬧鐘聲毫無預(yù)兆地炸響,撕破了房間里死寂的殺意。
是我的手機,設(shè)定在七點三十分提醒我出門上班。前世,就是在這個時間點,
我像往常一樣走出這扇門,然后在一個小時后,在熙攘的十字路口,
“偶遇”了那個改變我一生的“摔倒”的老太太。鈴聲持續(xù)著,聒噪而愚蠢。我轉(zhuǎn)過身,
沒有看手機屏幕,目光掃過狹小凌亂的房間,最終落在書桌最底下那個積滿灰塵的抽屜上。
我走過去,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拉開抽屜,在一堆雜物下面,
摸到了一個方形的、硬邦邦的東西。是我的運動相機。買回來只用過一次就閑置了,
一直扔在這里吃灰。我把它緊緊攥在手心,金屬的棱角硌著掌心的皮肉,
帶來一種近乎疼痛的、令人興奮的實感。“游戲,
”我抬眼望向窗外那片被陽光粉飾太平的街道,唇齒間清晰地吐出最后三個字:“開始了。
”3 第三章第二天。手機屏幕上,清晰的“請假申請已批準(zhǔn)”彈窗跳出來,
我指尖一劃關(guān)掉,前世這個時候,我正走出小區(qū)大門,走向那個改變一生的十字路口。
現(xiàn)在時間不多,但足夠了。我首先翻開了桌上那個落滿灰塵的小本子。
前世的記憶像褪色的電影膠片,細節(jié)模糊,但關(guān)鍵的節(jié)點和地點早已烙印在腦子里。
憑著印象,我潦草地畫了一張簡易地圖。張老太一家住的城西“福安里”老小區(qū),
李大強常去蹲點尋找獵物的幾個繁華路口,王翠花常去打麻將的奇牌室地址,每一個標(biāo)記點,
都對應(yīng)著一個等待引爆的炸彈。下一步,錢。我翻遍所有銀行卡和電子錢包,
把里面所有的活期存款歸攏到一起。數(shù)字不大,但足夠支付我急需的東西。
我在最大的電商平臺上快速搜索,
選定了一款最新型號、體積極小、號稱能連續(xù)錄制八小時高清視頻的運動相機,
以及一支同樣隱蔽、降噪效果一流的錄音筆。加急,本地倉發(fā)貨。至于地址,
那個位于市中心、安保嚴格、樓道和入口都有監(jiān)控的單身公寓地址——昨天下午重生歸來后,
我用最快的速度簽下的安全屋。做完這些,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電腦。
搜索欄輸入“市中院 趙德明 法官”。網(wǎng)頁刷開,
趙德明那張官網(wǎng)上標(biāo)準(zhǔn)照里不茍言笑的臉跳了出來。我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探針,
在他那張臉上反復(fù)刮過。瀏覽他的公開簡歷,審判過的案件類型,
我刻意留意那些涉及民事賠償、人身損害糾紛的判決。鼠標(biāo)滾輪滾動,
一條不起眼的本地論壇舊帖標(biāo)題撞入眼簾:《XX區(qū)老張修車行老板真倒霉,
車被砸了官司還輸了?》。發(fā)帖時間正是趙德明剛升任副庭長后不久審理的一起財產(chǎn)損害案。
帖子里語焉不詳,但提到原告張老板對判決結(jié)果極度不滿,
曾在庭外憤怒地提到“對方律師和法官關(guān)系不一般”。
一個模糊的碎片記憶被激活:前世我在被網(wǎng)暴最嚴重的時候,
似乎在一個角落里看到過有人匿名爆料,說趙德明和某個姓胡的律師過從甚密,
甚至在某個叫金玉滿堂的私人會所長期有固定包間,
爆料當(dāng)時很快被淹沒在海量的謾罵信息里。胡律師?金玉滿堂?我立刻順著這個方向深挖。
在裁判文書網(wǎng)上,我用趙德明和“人身損害”為關(guān)鍵詞交叉檢索,
果然發(fā)現(xiàn)了規(guī)律:一個名叫胡明濤的律師,代理的案件在趙德明手上出現(xiàn)的頻率明顯偏高,
而且勝訴率高得有點不正常。特別是涉及到賠償金額較大的案子。
我又翻查了本地一些商務(wù)信息平臺,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發(fā)現(xiàn)趙德明名下曾登記過一輛不錯的車,但過戶記錄顯示,這輛車在購入后不到一年,
就低價轉(zhuǎn)賣給了一個注冊地址在胡明濤律所附近的空殼公司!
一條隱隱約約的灰色鏈條開始浮現(xiàn)。趙德明,胡明濤,不合常理的勝訴,
可疑的財產(chǎn)轉(zhuǎn)移……這些碎片不需要構(gòu)成完整的證據(jù)鏈,它們只需要是一根導(dǎo)火索,
一個撬開縫隙的楔子。我新建了一個加密文檔,
將這些零碎的線索、時間點、名字、車牌號、案件編號,分門別類地記錄下來。趙德明,
你的黑料,我記下了。一天后,快遞到了安全屋。拆開包裝,
小巧的黑色運動相機和銀色錄音筆躺在盒子里,冰冷而沉默。我仔細檢查,充電,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