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溫玉姝避開溫父溫母,騎著自行車,前往醫院。
她手指緊緊攥著車把,眸光閃過一抹擔憂,她要將一切都跟爺爺如實相告,想要和周志遠退婚,徹底與他們斷開聯系。
抵達醫院,溫玉姝停好車,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才走進去。
病房門虛掩著沒關,溫玉姝輕輕推開,看見爺爺正坐在窗邊的藤椅上,戴著老花鏡端詳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微微出神。
“爺爺。”她輕聲喚道。
溫老爺子輕輕摩挲著照片上的愛妻和女兒。聞聲抬頭,臉上的皺紋立刻舒展開來,眉眼也染上了笑意:“丫頭來了。”
見她進來,老人指尖一頓,將照片收進胸前的口袋里放好,朝她招了招手:“快過來讓爺爺瞧瞧,怎么看著有些瘦了。”
溫玉姝走到爺爺跟前,溫老爺子眉頭緊鎖,伸手拉過孫女冰涼的手,眼里滿是擔憂:“怎么臉色這么差!”
【是不是又節食不吃飯?被我抓住了吧!哼!】
“爺爺,我……”溫玉姝嗓子發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不能直接問身世的事,那太傷老人家的心。斟酌再三,她換了個說法。
她深吸一口氣,在爺爺面前蹲下,輕輕扶住他的膝蓋。
抬眸,語氣艱澀:“爺爺,如果我不是您的孫女,您還會疼我嗎……”
看到爺爺,她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泛起淚水,莫名很無助,很害怕。
如果她不是溫家的孩子,也就不是爺爺的孫女了,想到這里,溫玉姝很難過。
“胡說什么!”溫老爺子氣哼哼地瞪了她一眼,又心疼她淚光盈盈的樣子,嘆了口氣,手指擦過她泛紅的眼角,“丫頭,你眉眼長得像你奶奶。”
“尤其是這雙杏眼,和你奶奶年輕時一模一樣!”
【這壞丫頭,就知道氣我!】
溫玉姝睫毛輕顫,前世直到死,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的孩子。但此刻爺爺篤定的眼神和語氣讓她心頭涌起一股暖流。
也忍不住開始期待和幻想……
“可惜你沒見過華英。你們啊,長得真像母女。”溫老爺子重重嘆息,目光飄向窗外,眼圈也有些泛紅,“你姑姑要是還在……”話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別過臉故作生氣,“反正以后你要是再說這種混賬話,爺爺就生氣了!”
【華英啊……我的女兒啊,哎!】
【姝兒長得很像你和你媽媽……如果你還在,我的外孫女應該也像姝兒這么大了吧。】
【你到底去哪里了,啥時候能回家啊。】
【我等了半輩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
溫玉姝愣了愣,眼眶泛起酸澀,她語氣有些哽咽地低眸:“嗯。”
溫華英,她的姑姑嗎?
溫老爺子,溫承業,一生有兩個孩子。早年喪妻,一個人拉扯著兄妹二人長大。
大兒子,溫建平。也就是溫玉姝的養父,娶妻孫文娟,也就是溫玉姝的養母。
小女兒,溫華英,失蹤多年杳無音信。
溫玉姝覺醒得知的劇情里,對這位小姑姑沒什么筆墨,只簡單提了一句,溫華英亂搞男女關系,跟人私奔,大概是死在了外頭。
溫老爺子喪妻多年,又失去了疼愛的小女兒,心中有郁結,身體在這之后慢慢變差。
自從溫建平娶了孫文娟這個妻子之后,溫老爺子和兒子關系一直不太好,孫女溫玉姝出生后,他和兒子的關系才修復了一點。
溫老爺子偏偏寵愛孫女溫玉姝,因為對他而言,她的出生就是他生的希望和救贖。
“等等!”溫老爺子突然瞇了瞇眼睛,反應了過來,“姝兒,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你從來沒哭過!”他擔心地蹙眉,“姝兒,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的姝兒這是怎么了。】
【是建平他們又欺負我的寶貝孫女了?】
【真不明白,他們怎么會對自己的女兒這么冷漠。】
溫玉姝鼻尖一酸,莫名委屈,她突然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溫老爺子慌忙伸手去扶:“怎么了這是?丫頭,快起來!”
【這丫頭怎么傻了?】
【女孩子膝下也有黃金,可不能沒骨氣地亂跪。】
“爺爺。”溫玉姝不肯起身,聲音哽咽卻堅定,“我要退婚。”
“胡鬧!”他下意識以為是小兩口鬧矛盾了,“你和周家那小子好好的,退什么婚?”
【周家那小子是不是惹我的寶貝孫女生氣了,死小子,等我出院了一定要打他一頓!】
溫玉姝沉默垂眸:“爺爺,我是認真的。”
見孫女神情認真,溫老爺子眉頭緊蹙,突然想到一種可能:“難道是周家小子欺負你了?跟爺爺說實話!”
【姝兒丫頭這模樣不對勁!】
【到底發生什么了!】
他的手重重拍在藤椅上,藤椅“吱呀”一聲來回搖晃,溫玉姝怕他控制不好力道摔著了,連忙起身扶住藤椅。
“婚書在爺爺這里,你說清楚。”溫老爺子看著溫玉姝這副模樣既心疼又著急,“別怕,姝兒,爺爺給你撐腰。”
【爺爺在呢。】
【只要我不死,沒人能欺負得了我溫承業的孫女!】
【我要護著我的姝兒一輩子……】
溫玉姝的淚水終究還是忍不住滑落。原來在疼愛她的人面前,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堅強。
將昨夜的經歷一一道來,她將自己的遭遇盡量說得委婉,重點在于如何巧妙化解危機。
至于前世那些身敗名裂的痛苦絕望,她不想,也不敢讓爺爺知曉。
前世,爺爺在醫院聽到了有人辱罵她道德敗壞,爭辯不過氣昏過去。
之后又被上門“探病”的白曉柔和蘇婉晴氣吐了血,沒多久就病逝了。
這輩子她一定要護好爺爺,讓爺爺長命百歲!
她得先養好爺爺的身體,再為他尋一個能躲避滬城這場黑暗清算的清凈之地。
“周志遠這個混賬東西!畜生玩意!”溫老爺子氣得胡子直抖,想要“我這就去打死他這個鱉孫!”
【氣死我了,我的姝兒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建平他們夫妻也是混蛋玩意!】
溫玉姝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輕聲哄勸:“爺爺,別生氣。”
“孫女機靈著呢,一點傷害都沒受到。”她拍了拍溫老爺子的背,給他順順氣。
溫老爺子怒極反笑:“好個周志遠!當初他在我面前怎么保證的!”
“這個畜生!”他緊緊拉住孫女的手,叮囑道,“姝兒,這種人家,咱們不嫁!”
溫玉姝乖乖點頭:“嗯,不嫁!”
“退婚的事都交給爺爺吧。”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爺爺親自去周家給你出氣!”
溫玉姝卻搖了搖頭:“爺爺,婚書讓我拿走吧,這件事我自己來解決。”
她削好了一個蘋果遞給溫老爺子:“您現在的重中之重呢,就是養好身體,早日出院。”
【確實,我是得養好身體,給我孫女撐腰!】
“過幾天,我要給他們演場好戲。”溫玉姝狡黠一笑,“到時候,一鍋端。”
她俯身在溫老爺子耳邊低語幾句,溫老爺子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好!”他狠狠咬了一口蘋果,笑著瞇了瞇眼睛,“就按你說的——”
“一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