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撿來的“傷疤演員”暴雨砸在運河橋洞的鐵皮棚上時,
顧野正用生銹的撥片調吉他弦。破音箱里漏出斷斷續續的《致愛麗絲》,在泥水里泡得發悶。
“喵——”幼貓的慘叫從垃圾桶傳來。他看見個瘦小身影扒著桶沿晃悠,
右臉巴掌大的燙傷疤在路燈下泛著青白,像塊燒裂的瓷片?!懊呵?!”女孩啞著嗓子喊,
右手背在身后——那里少了根無名指,斷口處纏著發黑的紗布。顧野指尖頓了頓。
三天前他在晚報上見過類似的“尋親啟事”:七歲女孩右臉燙傷,父親家暴后失蹤。
但此刻他更在意女孩手腕上的淤青——那是絕佳的“街頭表演道具”。“喂,小啞巴。
”他踢了踢腳邊的礦泉水瓶,瓶里滾著半塊發硬的饅頭,“想吃嗎?”女孩猛地抬頭,
瞳孔里映著他染著機油的工裝褲。她忽然踉蹌著撲過來,卻不是搶饅頭,
而是一把攥住他揣在褲兜的止痛藥瓶——那是妹妹小羽臨終前未拆封的布洛芬。
“你、你手疼?!彼斓亻_口,門牙缺了顆,“像我爸喝酒時,
總捂著手腕喊‘斷了斷了’?!鳖櫼懊偷睾笸税氩健?/p>
女孩指尖蹭過他虎口處的舊疤——那是三年前車禍撞碎鋼琴時留下的,
和她斷指的位置驚人對稱。“跟我搭檔吧?!彼鋈欢紫律恚?/p>
扯出自己磨破的演出服披在她肩上,“你負責哭,我負責彈,賺的錢分你一半。
”女孩盯著他手里的吉他弦,忽然張開嘴咬住他手腕。疼痛混著雨水滲進傷口,
顧野卻看見她另一只手偷偷把止痛藥塞進了垃圾桶角落——那里蜷著只瘸腿的三花貓,
正用腦袋蹭她沾著泥的紅布鞋?!靶〈??!彼断虏弊由系呐f毛巾甩給她,
“以后你就叫這個名字?!薄跋衿破茽€爛的瓷器?”她接過毛巾時,
指尖劃過他琴譜夾上的貼紙——那是妹妹小羽生前最愛的蝴蝶貼紙,邊角已經磨毛。
顧野沒回答。他看見女孩從褲兜掏出半張繪本殘頁,畫著戴蝴蝶結的小女孩和彈鋼琴的少年,
頁腳歪歪扭扭寫著:“哥哥的左手”。他不知道的是,昨夜小瓷蹲在他鋪蓋邊,
曾看見他從鐵盒里拿出張照片——戴蝴蝶結的女孩坐在鋼琴前,背面用鉛筆寫著“小羽妹妹,
永遠12歲”。第二章:斷指與斷弦橋洞下的日子像泡了水的琴譜,皺巴巴地黏在一起。
顧野發現小瓷總在他彈《致愛麗絲》時發呆,
眼睛盯著橋洞深處的垃圾堆——那里躺著架斷了琴鍵的舊鋼琴,右數第三個琴鍵缺了口,
像顆爛掉的牙?!跋霃??”某天午后,他故意把琴譜丟在她腳邊,“先學會用左手按F和弦。
”小瓷指尖在吉他弦上打滑,血珠滲進弦縫。顧野剛想開口,
卻看見她忽然轉身跑向斷指鋼琴,用殘指敲出不成調的《小星星》。
琴蓋里竄出的老鼠驚得她踉蹌后退,卻死死護著懷里的繪本殘頁?!皦蛄?!
”顧野沖過去掀翻鋼琴,琴鍵砸在泥地上發出鈍響。
三年前車禍撞碎的正是這架鋼琴同款琴鍵,此刻小瓷指尖落在斷口處,
像在揭他右手里永遠的石膏——那里至今還留著醫生的話:“再也彈不了連貫的音階。
”“你連完整的手都沒有,學什么音樂?”他吼出的,分明是當年鏡子里對自己的咒罵。
女孩忽然舉起他掉在地上的照片——那是妹妹小羽十二歲生日,她戴著蝴蝶結坐在鋼琴前,
嘴角沾著奶油?!八暮Y,和繪本里的姐姐一樣?!毙〈芍讣鈩澾^照片上小羽的手腕,
那里有道和顧野同款的燙傷疤。顧野猛地奪回照片。他想起2005年那個黃昏,
自己在音樂學院附中琴房練琴時,曾見過個臉上有燙傷的小女孩,
抱著布熊躲在鋼琴底下——此刻小瓷穿的紅布鞋,竟和記憶里女孩的鞋子一模一樣。
“你弟弟呢?”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卻觸到她后背凹凸的疤痕——那是用煙頭燙出的“野”字。小瓷渾身發抖,
卻忽然從領口扯出塊帶血的紗布,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小禾”。“弟弟說,這是他的名字。
”她把紗布塞進顧野手里,布料邊緣繡著朵褪色的小羽,“他被爸爸裝進蛇皮袋,
說要丟去‘喂魚’。
章:橋洞下的“畸形秀”橋洞的居民漸漸習慣了兩個身影:穿破衛衣的男人彈著走調的吉他,
旁邊的小女孩抱著三花貓,右臉的傷疤在路燈下泛著微光?!敖o小瓷帶了舊課本。
”拾荒老人王阿婆往他們的紙箱里塞了本缺頁的《安徒生童話》,
書頁間夾著她撿來的識字卡片,“這孩子總在墻上畫鋼琴,手疼得發抖也不停。
”小瓷摸著“手”字的筆畫,跟著王阿婆念:“手……手手。
”瘸腿大叔把CD歌詞撕下來貼在鋼琴上:“‘一閃一閃亮晶晶’,
跟著我唱——‘一……閃’?!彼⒅伴W”字的門字框,
忽然想起顧野琴譜夾里的閃電貼紙,
張開缺牙的嘴:“一……閃……”聾啞修鞋匠陳叔比劃著手語,
塞給小瓷個鐵皮盒子——里面是他用廢琴弦做的“假手指”,套在殘指上像根銀色的豆芽。
瘸腿大叔則把盜版CD盒剪成“門票”,歪歪扭扭寫著:“橋洞音樂會,入場費:一塊餅干。
”變故發生在周二午后。城管的喇叭聲驚飛了棲在電線上的夜鷺,顧野剛把小瓷推進垃圾桶,
就看見她父親舉著菜刀闖進來——那張和報紙上重疊的臉,此刻因暴怒漲成豬肝色。
“賠錢貨!敢跑?”男人一腳踹翻他們的演出箱,硬幣滾了滿地,“你媽跟野男人跑了,
你也想跟這野種跑?”顧野護著小瓷往后退,后腰撞上斷指鋼琴。
他忽然想起小瓷繪本殘頁上的畫,猛地抄起琴凳砸向男人——卻忘了自己右手根本使不上力,
琴凳歪歪斜斜砸在磚墻上,碎成兩半?!案绺?!”小瓷忽然沖上去,咬住男人的褲腳。
她曾在顧野換藥時偷看過床底的鐵盒——里面壓著張戴蝴蝶結的女孩照片,
背面寫著“小羽妹妹”。此刻她盯著男人揚起的刀,
忽然想起顧野深夜哼歌時總說“小羽的蝴蝶結在水里漂”,
于是含混地喊出:“別搶哥哥的小羽!”男人的刀頓在半空。
顧野看見小瓷口袋里掉出張泛黃的紙條——那是2005年的尋人啟事,
照片上的小男孩左手臂有胎記,正是小瓷總掛在嘴邊的“弟弟”。
第四章:兩個“殺人犯”的自白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顧野皺眉。小瓷趴在他病床邊,
指尖捏著他的琴譜夾——里面藏著妹妹小羽的死亡證明,死因欄寫著“溺水身亡”。
“我看見她了。”小瓷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清晰些,“那年弟弟走丟,她蹲在河邊幫我找,
說‘我哥哥會彈鋼琴,我們找到弟弟就帶他去聽’?!鳖櫼懊偷刈プ∷氖?。
小瓷后頸的胎記,
和妹妹小羽畫在繪本上的“星星標記”一模一樣——原來2005年那個黃昏,
自己在琴房趕走的兄妹倆,正是妹妹臨終前試圖拯救的人?!笆俏液λ懒怂?。
”他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喉嚨發苦,“如果我沒趕你們走,小羽就不會去河邊,
你弟弟也不會被拐走……”“不是你?!毙〈珊鋈惶统鰝€錄音筆,那是她從父親抽屜偷來的,
“爸爸說,弟弟是‘累贅’,那天他喝酒后把弟弟塞進蛇皮袋,
丟在了老汽車站……”電流聲夾雜著摔打的動靜從錄音筆里漏出來,混著小瓷壓抑的哭聲。
顧野忽然注意到錄音筆的外殼——銀色蝴蝶結發夾,正是妹妹小羽十二歲生日時他送的禮物。
那時她總說“蝴蝶結能接住星星”,卻在溺水那天,發夾掉進了運河。
此刻發夾邊緣的水草還帶著咸腥味,混著小瓷父親的酒氣,刺得他鼻腔發疼。
“小羽姐姐的發夾?!毙〈芍讣鈩澾^裂痕,“她救弟弟時說‘抓住蝴蝶結’,
可是我拽斷了……”她忽然掀開衣袖,露出小臂上的牙印——那是小羽臨終前為了讓她松手,
狠狠咬上去的。顧野猛地抱住她,聽見自己胸腔里有什么東西轟然倒塌,
像當年撞碎的鋼琴鍵,嘩啦啦落進記憶的深潭。
第五章:當施暴者叩響橋洞梅雨季的橋洞總帶著潮氣。顧野用修鞋匠給的鐵皮補鋼琴鍵,
小瓷蹲在旁邊幫他遞釘子,煤球趴在琴蓋上打盹,
尾巴掃過琴譜夾里的尋人啟事——那是王阿婆托派出所朋友重新印的,弟弟的照片旁邊,
貼著小羽的黑白遺照。變故來得毫無征兆。鐵門被踹開的聲響驚飛了檐下的燕子,
小瓷父親舉著斧頭闖進來,刀刃在路燈下泛著冷光。“賤人!敢報警?”他一腳踢翻小瓷,
斧頭劈向斷指鋼琴,“當年就該把你跟你媽一起燒死——”顧野撲過去時,右肩撞上斧頭刃。
鮮血滴在琴鍵上,意外觸發了《致愛麗絲》的變奏——因琴鍵殘缺,
旋律里多了個突兀的休止符,卻像極了小羽臨終前沒哼完的歌?!安辉S碰他!
”小瓷忽然抓起煤球窩里的止痛藥瓶,砸向父親太陽穴。
瓶身標簽上“小羽專用”的字樣刺痛了男人的眼,他踉蹌著后退,斧頭掉在地上,發出鈍響。
“小禾……”男人盯著小瓷胸前的紗布,忽然哭出聲,“爸爸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