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腥臭,還有令人窒息的黑暗。意識像是沉在深海的破船碎片,艱難地一點點上浮,
撞進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粗糲的麻布摩擦著我臉頰,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陳年谷物發霉的腐朽氣味。我猛地抽氣,更多潮濕的土腥味灌入鼻腔,
嗆得我劇烈咳嗽起來,肺管子火辣辣地疼。身體被緊緊束縛著,
蜷縮在一個狹窄、晃動的空間里。每一次顛簸,
粗糙的麻袋內壁都狠狠刮蹭著手臂和膝蓋裸露的皮膚。手腳被繩子死死捆著,勒得生疼,
血液不通帶來的麻木感正一點點蔓延。這是哪?
我不是剛熬夜看完那本氣死人的古早虐文《冷王囚心》嗎?書里那個蠢到家的惡毒女配林晚,
就因為嫉妒男主楚臨對女主蘇明薇的深情,一次次作死陷害,最后被楚臨親手下令……沉塘!
沉塘!這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我的太陽穴,激得我一個寒噤。
外面嘈雜的聲音瞬間清晰起來,穿透厚實的麻袋。“……時辰到!行刑!
”一個公鴨嗓子在高喊,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程式化的冷酷。
人群嗡嗡的議論聲像是潮水般涌來。“嘖嘖,活該!
敢害蘇小姐……”“王爺真是鐵面無私啊!”“這林姨娘,心腸忒毒……”緊接著,
腳步聲靠近,沉穩,冰冷,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一只手——骨節分明,
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力量感——猛地攥住了麻袋口。“唔…!”袋子被粗暴地提起,
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襲來,我像一塊破布般被拖拽著。麻袋口被收緊,勒住我的脖頸,
新鮮的空氣驟然變得稀薄。透過麻袋粗糙的纖維孔隙,刺眼的天光射入,
勉強能勾勒出外面晃動的輪廓。高大的男人身影逆著光,像一尊冷酷的石像。岸上,
站著一抹纖細的、淡青色的身影,裙裾在微風中輕輕拂動,遺世獨立。楚臨。蘇明薇。
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水銀,瞬間灌滿了我的四肢百骸。完了!
我真的成了那個馬上就要被淹死在臭水塘里的蠢貨林晚!“王爺,”一個諂媚的聲音響起,
是那個公鴨嗓子,“吉時已到,您看……?”楚臨沒有立刻回答。
他攥著麻袋口的手微微用力,指節泛白。我能感覺到那冰冷的、毫無情緒的視線穿透麻袋,
落在我身上。那不是看一個活人的眼神,而是在審視一件即將被丟棄的垃圾。岸上,
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動了動。蘇明薇向前走了兩步,停在離水邊很近的地方。
湖面反射的光在她素凈的臉上跳躍,她微微垂著眼睫,視線落在翻涌著渾濁泥漿的水面上,
神情平靜得近乎漠然。就是這個女人!書中圣潔無瑕、善良得如同菩薩轉世的女主!此刻,
她像個完美的看客,安靜地等著我——這個“惡毒”的、搶了她男人的女配——被活活淹死。
絕望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間淹沒了我。完了,剛穿過來就要體驗古代最恐怖的死法之一?
我不甘心!原主林晚蠢,可我不是她!我還什么都沒做!就在我牙齒打顫,
靈魂都要被恐懼凍結的瞬間,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清晰地鉆進了我的腦海。
那聲音……竟然是蘇明薇的!清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卻和她此刻平靜無波的面容截然相反,每一個字都淬著刻骨的恨意和瘋狂的絕望:【楚臨,
看著你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自相殘殺,很有趣嗎?】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幻聽?瀕死的錯覺?不!這聲音太清晰了!帶著強烈的情緒,
直刺我的神經!緊接著,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等林晚死了,
下一個就輪到我跳進這口塘了。很快,楚臨,很快……】像一道撕裂混沌夜空的閃電!
蘇明薇想死?!她根本不是冷眼旁觀,她是心如死灰,等著跟我前后腳上路?!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力,甚至暫時壓過了我對死亡的恐懼。楚臨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自相殘殺?下一個就是她?還有楚臨書房暗格里的東西……比死還可怕?
無數混亂的碎片在我腦中炸開,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就在楚臨攥著麻袋的手似乎微微用力,要將我徹底拋向死亡深淵的前一秒——“等等——!!
!”我用盡全身力氣,用幾乎能撕裂喉嚨的尖利聲音嘶喊出來,
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急切而扭曲變形。“楚臨!我…我懷了你的骨肉!!!”整個世界,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岸上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刀切斷。連風聲都凝滯了。
攥著我脖頸處麻袋的那只手,猛地一僵,力道非但沒有松開,反而瞬間收緊,
勒得我眼前發黑,喉骨咯咯作響,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來。完了!我賭錯了?!
這個瘋子根本不在乎子嗣?!就在我以為下一秒喉骨就要被捏碎的時候,那只鐵鉗般的手,
力道卻極其詭異地、一點點地松開了。新鮮的空氣重新涌入灼痛的肺部,
我貪婪地、劇烈地喘息著,如同一條瀕死的魚。透過麻袋的孔隙,
我看到岸上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蘇明薇猛地抬起頭,
那張總是平靜無波、完美無瑕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現了裂痕——是震驚,是難以置信,
甚至……還有一絲極其復雜的、轉瞬即逝的茫然。她那雙漂亮的杏眼,
直直地穿透麻袋的孔隙,似乎要釘在我身上。【骨肉?怎么可能?!
】她內心的聲音尖銳地刺入我的腦海,充滿了巨大的沖擊和混亂,【他明明…明明從不碰你!
他碰過的只有…只有……】那個名字,在她混亂的心聲中模糊了,
但那股深切的痛苦和某種被打敗的認知,卻清晰無比地傳遞過來。楚臨終于開口了,
聲音比這冬日的塘水更寒,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落:“你說什么?”他的目光銳利如刀,
穿透麻袋,似乎要將我凌遲。那里面沒有初為人父的驚喜,
只有深不見底的懷疑和一絲被冒犯的暴戾。“我…我懷了你的孩子!”我聲音發顫,
牙齒都在打架,卻強迫自己迎向那無形的、幾乎要將我洞穿的目光,“就在…就在上個月,
你…你喝醉那次……” 我搜刮著原主林晚混亂記憶里唯一可能接近的模糊片段,
孤注一擲地喊出來,“太醫!可以…可以叫太醫來驗!”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籠罩著整個刑場。岸上的人群噤若寒蟬,連呼吸都放輕了。楚臨盯著我,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暴怒、審視、權衡,
還有一絲被戳中某種隱秘的陰鷙。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終于,
他薄唇緊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移開了視線,看向岸上那個公鴨嗓子的管事。“拖回西院。
”聲音冰冷,毫無波瀾,聽不出喜怒,“鎖起來。找李太醫。”“是!王爺!
”管事慌忙應聲。攥著麻袋的手徹底松開了。我像一袋真正的垃圾,
“噗通”一聲被丟回岸邊的泥地上,摔得我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緊接著,
幾個粗壯的婆子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解開麻袋。刺眼的天光讓我瞬間瞇起了眼。
新鮮的空氣涌入,帶著泥土和湖水的腥氣,卻是我從未感覺過的甜美。重見天日的第一眼,
我就撞上了蘇明薇的目光。她站在幾步之外,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微微顫抖著,
那雙漂亮的杏眼里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震驚尚未褪去,混雜著一種深切的痛苦、茫然,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近乎憐憫的悲哀。她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是煎熬。【孩子……呵……】她的心音冰冷地傳來,
帶著一種徹骨的絕望和自嘲,【又一個……踏入這地獄的祭品嗎?
也好……也好……】我的心猛地一沉。祭品?地獄?她到底在說什么?沒等我看清更多,
一塊散發著汗味和霉味的破布猛地塞進了我嘴里,堵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疑問和嘶喊。
粗糙的繩索再次捆上我的手腕,勒得生疼。幾個婆子粗暴地將我從泥地里拖起來,推搡著,
踉踉蹌蹌地走向那座如同巨大墳墓的王府。經過楚臨身邊時,
他那冰冷銳利的目光像實質的針,刺得我皮膚生疼。他一個字也沒說,
但那眼神里的警告和殺意,比任何言語都清晰。
我被連拖帶拽地扔進了王府最偏僻角落的西院。與其說是個院子,不如說是個精致的牢籠。
院墻高聳,隔絕了外面的一切。院門是厚重的鐵木,
落鎖時發出沉悶而令人絕望的“哐當”聲。我被推進一間陰暗、散發著霉味的廂房。
婆子們粗暴地解開我身上的繩索,扯掉嘴里的破布,像丟一件垃圾似的把我推倒在地。
“老實待著!敢耍花樣,仔細你的皮!”為首的婆子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落鎖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的石板地面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我蜷縮在角落里,抱著膝蓋,
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劫后余生帶來的巨大虛脫和更深的恐懼。
孩子?哪來的孩子!這拙劣的謊言就像一層薄冰,只能暫時托住我不沉下去。三天!
楚臨只給了三天時間!三天后,李太醫一把脈,謊言戳穿,
等待我的只會是比沉塘更凄慘的下場!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夜色,像濃稠的墨汁,淹沒了這間冰冷的囚室。窗外沒有月光,
只有高墻投下的、令人窒息的巨大陰影。白日里喧囂的王府沉寂下來,死一般的寂靜,
反而放大了所有細微的聲響——遠處隱約的更漏聲,風吹過枯枝的嗚咽,還有……隔壁。
一墻之隔的東廂房,傳來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是蘇明薇。那聲音極輕,
仿佛怕驚擾了什么,卻又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像受傷的小獸在黑暗里獨自舔舐傷口。
每一次抽噎都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然后陷入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接著又是更劇烈的顫抖和更破碎的嗚咽。
【娘……娘……女兒好痛……真的好痛……】她的心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比白日刑場上聽到的更加破碎,充滿了無助和孩童般的脆弱,
……為什么要那樣對我……為什么要把我變成這樣……】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隨著她的每一次抽噎而緊縮。白天那個站在岸邊、冷眼旁觀我沉塘的、完美無瑕的女主形象,
在此刻徹底崩塌。這堵薄薄的墻,隔開了兩個囚徒,
卻讓我清晰地聽到了她靈魂深處崩裂的聲音。
【……撐不住了……娘……女兒真的撐不住了……】哭泣聲漸漸微弱下去,
被一種更深的、令人心慌的死寂取代。就在我以為她哭累了終于睡去時,
一句更加清晰、帶著徹骨寒意的心音,如同淬毒的冰凌,
狠狠刺入我的腦海:【楚臨……書房……暗格里的東西……比死……還可怕……】暗格!
又是暗格!比死還可怕的東西?!到底是什么?!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比這冬夜的地板更冷。蘇明薇的絕望,她對楚臨刻骨的恨意,
她口中那個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楚臨,
那個掌控著生殺大權的王爺,他完美深情的表象之下,隱藏著何等可怕的黑暗?而我,林晚,
這個頂著“惡毒女配”身份、用謊言偷來三天生命的囚徒,正被這黑暗緊緊包圍。
蘇明薇不是我的敵人,她是另一個更深、更絕望的祭品!我死死咬住下唇,
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隔壁的啜泣聲徹底消失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死寂。
這寂靜比哭聲更令人窒息。我蜷縮在冰冷的角落,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無法抑制地顫抖,
大腦卻在絕望的冰面上瘋狂運轉。暗格……暗格……楚臨的書房……那一定是關鍵!
蘇明薇的恐懼源頭,也許……也是我唯一的生機?可我一個被鎖在西院的囚徒,
連這扇門都出不去,怎么去探查守衛森嚴的書房?
時間在死寂和刺骨的寒冷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第二天白天,
只有一個沉默的婆子送來一碗冰冷的、幾乎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和一個硬得像石頭的饅頭。
她放下東西就走,眼神冷漠得像看一具尸體。第三天傍晚,
夕陽的余暉吝嗇地給高墻頂端涂上一抹慘淡的血色。婆子再次送來了“飯食”,
依舊是冰冷的稀粥和饅頭。她放下碗,破天荒地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審視。“林姨娘,
”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摩擦,“李太醫明日一早就到。王爺吩咐了,
讓您……‘安心靜養’。” 她刻意加重了“安心靜養”四個字,
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古怪的、近乎殘忍的弧度。門再次被鎖上。
那抹古怪的笑容和婆子臨走時眼中一閃而過的、近乎憐憫的殘忍,像毒刺一樣扎進我心里。
最后的通牒。我盯著地上那碗冰冷的稀粥,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明天一早……李太醫……謊言拆穿……楚臨會怎么處置我?沉塘?還是更殘酷的刑罰?
想到書中那些對敵人手段的描寫,我的血液都快要凍結。夜,前所未有的深重。
烏云徹底吞噬了最后一絲天光,連風聲都停了。整個西院如同沉入了墨海之底,
只有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死寂。隔壁,蘇明薇的房間也一片死寂。沒有啜泣,沒有夢囈,
什么都沒有。這種絕對的安靜,反而比她的哭聲更讓我心慌。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像冰冷的蛇,纏繞上我的心臟,越收越緊。
【……撐不住了……】她昨晚的心音再次在我腦中回響,【比死……還可怕……】不!
她不會……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一聲極其突兀的、沉悶的落水聲狠狠打斷!“噗通——!
”聲音并不響亮,在這死寂的夜里卻如同驚雷炸響!是從院子里的方向傳來的!
我的身體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猛地從冰冷的地上彈了起來,
撲到那扇唯一能窺見外界的、狹窄的糊著厚厚高麗紙的窗欞邊。窗戶被木條釘死了,
只有最上端靠近屋檐的地方,有幾條細微的縫隙。我踮起腳尖,
拼命地透過那狹窄的縫隙向外望去。慘淡的月光不知何時撕破了厚重的云層,
吝嗇地灑下一點微光,勉強勾勒出院中那口方形小池塘的輪廓。水面上,
一圈圈劇烈的漣漪正在擴散。而在那漣漪的中心,一抹淡青色的衣角,像一片破碎的葉子,
正迅速地被渾濁的池水吞沒!是蘇明薇!她真的跳下去了!
【娘……女兒來陪您了……】她的心音如同最后的嘆息,清晰地、帶著一種解脫般的平靜,
傳入我的腦海。“來人啊!救命!蘇小姐落水了!”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起來,
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急切而劈了叉,在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凄厲。然而,
回應我的只有更深的死寂。高墻之外,仿佛另一個世界。西院偏僻得如同孤島,
我的喊聲微弱得如同蚊蚋,瞬間就被這巨大的、冰冷的黑暗吞噬了。水面上,
那抹淡青色的衣角已經徹底消失。漣漪正在快速平復,水面即將恢復那令人絕望的死寂。
沒有時間了!蘇明薇不能死!她是唯一的線索,是這黑暗里唯一能彼此理解的靈魂!她死了,
下一個絕對就是我!楚臨的怒火會把我燒得連渣都不剩!
求生的本能和對這個同樣被命運玩弄的女子的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
像兩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了我一把。我根本來不及思考后果,身體像離弦的箭一般沖向房門!
“砰!砰!砰!”我用盡全身力氣,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厚重的鐵木門!
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房間里回蕩,震得我肩膀劇痛,骨頭仿佛要裂開。門扉劇烈地晃動,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門鎖紋絲不動!“開門!快開門!蘇明薇落水了!”我嘶吼著,
聲音已經帶上了血腥味。外面依舊死寂一片。婆子不知是睡死了,還是根本不會來。水!
水下的蘇明薇在窒息!每一秒都可能是永恒!我的目光瘋狂地在狹窄的囚室里掃視,
絕望地尋找任何可以破門的東西。墻角!堆著一堆可能是原主以前用過的、早已廢棄的雜物!
其中,有一根斷裂的、粗實的雕花床柱!我撲過去,抓起那根沉重的木頭,入手冰涼粗糙。
求生的意志壓倒了所有恐懼和疼痛,我雙手掄起那根沉重的斷柱,用盡吃奶的力氣,
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砸向門軸連接處的脆弱位置!“哐!!!
”“哐哐哐!!!”木屑飛濺!每一次撞擊都反震得我虎口崩裂,鮮血瞬間染紅了木柱,
手臂的骨頭都在哀鳴。巨大的噪音在死寂的夜里如同驚雷。門軸終于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
“轟——咔!”半邊門軸徹底斷裂!沉重的門扉猛地向內傾斜出一個駭人的角度,
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側身擠過的、不規則的縫隙!凜冽刺骨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
帶著池塘水特有的腥氣。我丟開染血的木柱,甚至感覺不到手上的劇痛,
像一道影子般從那狹窄的縫隙里擠了出去!冰冷的空氣像無數根針,
瞬間刺透了我單薄的囚衣。院子中央的小池塘,水面已經恢復了近乎可怕的平靜,
只有微風吹過留下的、幾乎看不見的細小波紋。月光下,
那水面像一塊冰冷的、墨綠色的玉石,吞噬了一切。蘇明薇不見了。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心臟。來不及了?!“蘇明薇!”我嘶喊著她的名字,
聲音在空曠的院子里顯得無比凄惶。沒有絲毫猶豫,
我朝著那墨綠色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水面,縱身一躍!“噗通——!
”刺骨的冰冷瞬間包裹了我!像千萬根冰針同時扎進每一寸皮膚,深入骨髓!
厚重的冬衣在吸飽水后變得如同鉛塊般沉重,瘋狂地拖拽著我下沉。
渾濁的塘水帶著濃烈的泥腥和腐爛水草的氣味,猛地灌入我的口鼻!窒息!冰冷!黑暗!
求生的本能讓我拼命掙扎,四肢胡亂地劃水。冰冷的池水刺激得我意識都快要模糊,
只有一個念頭在燃燒——找到她!必須找到她!我強迫自己睜開刺痛的眼睛,
渾濁的水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片令人絕望的黑暗和漂浮的腐爛物。我憋住一口氣,
憑著記憶和直覺,奮力朝著蘇明薇落水的中心位置潛下去。水壓擠壓著耳膜,
冰冷的池水像粘稠的膠。肺部的空氣在飛速消耗。黑暗,冰冷,窒息……死亡從未如此貼近。
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氣,胸腔像要爆炸開的時候,我的指尖,在冰冷滑膩的淤泥和水草中,
猛地觸碰到了一抹柔軟的布料!淡青色!我心中狂喜,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雙手猛地向前一抓,死死扣住了那布料下的手腕!冰冷,纖細,
像一截即將折斷的枯枝。被我抓住的人劇烈地掙扎起來!不是求生的掙扎,
而是一種瘋狂的、帶著自毀意味的抗拒。手腳胡亂地踢打蹬踹,力道大得驚人,
好幾次踹在我的肋骨和小腹上,疼得我眼前發黑,差點松開手,嗆進一大口腥臭的泥水。
【放開!放開我!讓我死!】蘇明薇的心音如同瀕死的尖叫,帶著滔天的恨意和絕望,
狠狠撞進我的腦海,【別碰我!骯臟!全都骯臟!讓我解脫!】她的抗拒如此激烈,
如此決絕,像一頭陷入絕境、只想拖著一切下地獄的兇獸。冰冷的池水模糊了她的面容,
但我能清晰地“聽”到她靈魂的咆哮和碎裂。肺里的空氣已經耗盡,耳朵里嗡嗡作響,
眼前陣陣發黑。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要死在這冰冷的塘底!不行!
一股狠勁猛地從胸腔里炸開!我無視她瘋狂的踢打,用盡最后殘存的所有力氣,
猛地將她用力拉向自己!同時,借著浮力,雙腳拼命蹬向池底粘滑的淤泥,帶著她向上掙扎!
破水而出的瞬間,冰冷的空氣混合著池水猛地灌入我的口鼻,嗆得我撕心裂肺地咳嗽,
眼前金星亂冒。但我死死地、用盡全身力氣箍著蘇明薇的腰,
另一只手死死扣著她不斷掙扎的手臂,不讓她再沉下去。“咳…咳咳…蘇…蘇明薇!
”我一邊劇烈嗆咳,一邊在她耳邊嘶吼,聲音被水嗆得支離破碎,
卻帶著一種穿透所有偽裝的尖銳,“別他媽演了!”她的身體在我懷里猛地一僵,
掙扎的動作瞬間停滯。冰冷的池水順著我們濕透的頭發、臉頰不斷流淌。月光慘淡,
勾勒出她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臉慘白如紙,嘴唇凍得烏紫,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冰冷的水珠,
微微顫抖著。那雙曾經平靜無波、此刻卻布滿血絲的杏眼,難以置信地、死死地瞪著我。
水珠順著她精致的下頜線滑落,分不清是池水還是別的什么。她眼中的瘋狂和死寂凝固了,
被一種巨大的、近乎驚駭的茫然取代。我劇烈地喘息著,胸腔火燒火燎,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冰冷的水珠順著額發流進眼睛,刺得生疼。但我死死地盯著她,
盯著她眼中那片碎裂的冰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卻一字一句,
清晰地鑿進這冰冷的、死寂的空氣里:“我能聽見……聽見你心里在哭!一直都能!
”這句話,像一個驚雷,炸響在蘇明薇死寂的世界里。
她眼中的驚駭瞬間被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情緒淹沒——是難以置信的震動,
是被徹底看穿的狼狽,是長久壓抑的委屈驟然找到了一個傾瀉口,最終,
那層冰冷堅硬的殼似乎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露出了底下深不見底的脆弱和痛苦。
【聽見……聽見我……哭?】她的心音帶著巨大的迷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對!
我聽見了!”我喘著粗氣,冰冷的池水讓我牙齒打顫,但聲音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啞,
“聽見你恨楚臨!聽見你想死!聽見你說他書房暗格里……有比死還可怕的東西!
” 我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她心上,“蘇明薇!告訴我那到底是什么?
!我們……不能都死在這里!”“我們”兩個字,我咬得極重。池塘的水冰冷刺骨,
寒意如同活物,順著濕透的衣物瘋狂地往骨頭縫里鉆。
我和蘇明薇的身體都在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磕碰的聲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的目光,在經歷了最初的巨大震動后,依舊死死地鎖在我臉上,
那雙漂亮的杏眼里翻涌著驚濤駭浪——難以置信、被看穿的恐慌、長久壓抑的痛苦,
還有一絲……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極其微弱的光。【她……真的聽見了?
聽見了那些……骯臟的、見不得光的……】她的心音支離破碎,
充滿了巨大的混亂和自我懷疑。就在這時,遠處終于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聲,
伴隨著火把跳躍的光芒,正迅速地向西院這邊逼近。被驚動了!
蘇明薇眼中的光瞬間被巨大的驚懼取代,她下意識地想掙脫我的手,身體再次變得僵硬抗拒。
【不!不能讓他們看到!楚臨會……他會……】她的心音充滿了恐懼,
身體篩糠般抖得更厲害了。“別動!”我低吼一聲,箍著她腰的手臂收得更緊,
指甲幾乎要陷進她濕冷的衣料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她冰冷的手腕,不讓她沉下去,
也傳遞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我湊近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語速飛快,
每一個字都帶著瀕死的喘息和孤注一擲的狠厲:“聽著!想活命,就跟我一起演!
你是不小心落水,我是為了救你跳下來的!咬死了!其他的,一個字都別說!明白嗎?
” 我幾乎是命令的語氣,“想想那個暗格!想想你娘!蘇明薇,我們得活下去!一起!
”【活下去……一起……娘……暗格……】她的心音劇烈地交戰著。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但“活下去”和“一起”這兩個詞,
帶著某種她早已不敢奢望的、微弱卻真實的熱度,像投入冰湖的石子,
終于在她死寂的眼底激起了一點微瀾。就在腳步聲和火把光幾乎沖到院門口的那一刻,
蘇明薇眼中最后一絲掙扎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的決絕。
她極其輕微地、幾乎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很小,卻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下一刻,
院門被粗暴地撞開!“快!人在池塘里!”粗啞的吼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幾支熊熊燃燒的火把猛地探了進來,跳躍的火光瞬間驅散了池邊的黑暗,
將我們兩人狼狽不堪、渾身濕透、在冰冷池水中瑟瑟發抖的慘狀照得纖毫畢現。
火把的光焰跳躍著,映在趕來的人臉上——為首的正是白天那個眼神刻薄的婆子,
她身后跟著幾個同樣粗壯、神色驚疑不定的仆婦,
還有兩個提著燈籠、睡眼惺忪但滿臉震驚的小廝。“天爺啊!真是蘇小姐和林姨娘!”“快!
快救人!”“愣著干什么!下去撈人!”婆子尖銳的嗓音帶著巨大的驚惶,
指揮著后面嚇傻了的仆婦和小廝。兩個膽大的仆婦慌忙跑到池邊,
七手八腳地伸出手來夠我們。冰冷的池水被攪動,火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緊緊抓著蘇明薇冰冷的手腕,感覺到她的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卻不再掙扎。
我們被仆婦們連拖帶拽地弄上了岸,濕透的衣物沉重地貼在身上,刺骨的寒風一吹,
更是凍得人幾乎失去知覺,牙齒不受控制地劇烈磕碰。“蘇小姐!蘇小姐您怎么樣?
”婆子撲到蘇明薇身邊,聲音帶著一種夸張的、做作的驚慌,伸手想去攙扶她。
蘇明薇猛地一顫,像是被毒蛇碰到,幾乎是本能地、極其抗拒地向后瑟縮了一下,
避開了婆子的手。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婆子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掠過一絲錯愕和更深的探究。
蘇明薇立刻垂下眼瞼,長長的、濕透的睫毛掩蓋住所有的情緒,
只留下慘白的側臉和微微顫抖的嘴唇。她緊抿著唇,一個字也不肯說,
身體卻微微向我這邊靠了靠,似乎在尋求一點點支撐。
【臟……別碰我……】她的心音冰冷而麻木地傳來。我立刻往前挪了半步,擋在蘇明薇身前,
隔絕了婆子那令人不適的審視目光。我劇烈地咳嗽著,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聲音嘶啞地開口,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驚恐”:“咳咳……是…是蘇小姐!
她…她失足落水了!我…我看見了…就跳下去……” 我抬起同樣慘白的臉,
努力做出驚魂未定的樣子,看向婆子,“快…快叫大夫!蘇小姐嗆了水…很危險!
” 我把“失足”兩個字咬得很重。婆子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在我和蘇明薇之間來回掃視,
充滿了懷疑。她顯然不信這套說辭。蘇明薇半夜獨自出現在西院偏僻的池塘邊“失足”?
我林晚會“好心”跳下去救她?這簡直荒謬!“失足?”婆子拖長了音調,
那雙渾濁的眼睛瞇了起來,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格外陰鷙,“林姨娘,
’得可真及時啊……”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蘇明薇手腕上被我抓出的幾道清晰的紅痕,
又落在我同樣濕透狼狽、還在滴水的身上,語氣里的試探和惡意幾乎不加掩飾。【哼,
兩個賤蹄子,指不定在搞什么鬼!得趕緊稟報王爺!】她的心音清晰地傳來。
“我…我當時嚇壞了…”我瑟縮了一下,像是被她的氣勢嚇到,聲音更微弱了,
身體抖得更厲害,刻意表現出一種劫后余生的虛弱和后怕,
看見蘇小姐掉下去了…我喊人沒人應…門…門撞不開…只能跳下去…” 我斷斷續續地說著,
把撞門時染血的、此刻仍在隱隱作痛的雙手微微抬起,
讓火光映照出上面崩裂的傷口和干涸的血跡。婆子盯著我手上的血跡,眼神閃爍了一下,
懷疑似乎更深,但一時也找不到更明顯的破綻。就在這時,
院門外傳來一陣更加急促、沉重而規律的腳步聲,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壓,由遠及近,
迅速逼近!所有人,包括那個刻薄的婆子,都瞬間繃緊了身體,臉上露出無法掩飾的驚懼,
齊刷刷地望向院門口的方向。仆婦和小廝們更是嚇得立刻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沉重的鐵木院門再次被推開,一道高大的、裹挾著深冬寒夜所有凜冽氣息的身影,
出現在門口。火光跳躍,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和緊抿的薄唇。
玄色的錦袍在夜風中微微拂動,上面用銀線繡著的暗紋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楚臨來了。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瞬間越過眾人,精準地釘在了我和蘇明薇身上。
那目光掃過我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樣子,掃過我手上刺目的血跡,
最后落在蘇明薇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上。整個西院的氣溫仿佛瞬間降到了冰點以下。
婆子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王…王爺!
蘇小姐和林姨娘…落…落水了!
林姨娘說是…是蘇小姐失足…她跳下去救……”楚臨沒有理會婆子,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他的目光牢牢鎖在蘇明薇身上,一步步走了過來。靴子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他停在蘇明薇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蘇明薇的身體在他靠近的瞬間繃緊到了極致,
像一張拉滿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她死死地低著頭,濕透的長發黏在臉頰和脖頸上,
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著,不是因為冷,而是源于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別過來…別碰我…求你了…別碰我……】她的心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微弱地傳入我的腦海,
充滿了破碎的恐懼。楚臨伸出手,那只骨節分明、曾親手將我塞進沉塘麻袋的手,
緩緩地、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蘇明薇的下巴。力道不輕。蘇明薇被迫抬起頭,
被迫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卻翻涌著駭人風暴的眼眸。“失足?
”楚臨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像貼著冰面刮過的寒風,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
他的拇指緩緩摩挲著蘇明薇下巴上被捏出的紅痕,眼神銳利如刀,
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從里到外剖開審視。蘇明薇在他的目光下劇烈地顫抖著,嘴唇翕動著,
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我能感覺到她靈魂在尖叫,卻死死壓抑著。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不能讓他繼續審問蘇明薇!
她的精神狀態根本經不起!謊言隨時可能崩塌!“王…王爺!”我搶在蘇明薇崩潰前開口,
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后怕”,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地上,膝蓋磕得生疼也顧不上,
“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該死!奴婢晚上…晚上心里害怕,睡不安穩,
池塘邊…像…像是被什么魘住了…搖搖晃晃的…奴婢還沒來得及喊…蘇小姐就…就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