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第一天，等等小朋友在爸爸的鼓勵下，開始認真觀察身邊的一切。
他悄悄記錄下游戲角里貝殼換積木的秘密交易，發現午睡時老師會偷偷在窗簾后打盹。
在手工課上，他用樹葉項鏈換取了小霸王天天的保護權。直到某天，
等等發現園長辦公室角落散落的積木，竟和自己抽屜里丟失的一模一樣。
他決定帶領小朋友發動一場靜坐抗議，要求歸還被“征用”的玩具。
園長卻笑盈盈交給他一串閃亮的鑰匙：“恭喜你，等等小朋友，
你被聘為幼兒園的‘玩具守護官’了。”等等站在幼兒園那扇刷著明黃色油漆的大門前，
小小的手緊緊攥著爸爸的食指，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清晨的風帶著青草和露水的氣息，卻吹不散他鼻尖滲出的細密汗珠。大門里傳出的，
是鼎沸人聲的洪流，
尖利的笑聲、玩具碰撞的嘩啦聲、還有某個角落隱約的、不肯停歇的哭泣，
交織成一片陌生而喧囂的海洋，仿佛隨時會把他這艘小紙船徹底吞沒。
“爸爸…”等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仰起小臉，望向身邊高大的身影，
“里面好吵。”爸爸蹲下身，粗糙卻溫暖的大手輕輕拂過等等柔軟的黑發，
目光像平靜的港灣。“別怕，等等，”他的聲音低沉而安穩，像敲響一面小小的鼓，
“記得爸爸教你的嗎？我們等等有一雙特別的眼睛，像小科學家，像小偵探。
”他變魔術般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簇新的、封面印著藍色小汽車的筆記本，
鄭重地放在等等的小手里，“看見什么特別的、有趣的、想不明白的，
就用這個‘秘密武器’記下來。等你放學回來，講給爸爸聽，好不好？
”筆記本帶著紙張特有的清香和硬挺的觸感，沉甸甸地壓在手心。
等等低頭看著那個藍色的小汽車，又抬頭看看爸爸滿是鼓勵的眼睛。
門里的喧囂似乎退潮了一點，一種模糊的、帶著探險意味的好奇心，像一顆小小的種子，
在胸腔里悄悄拱了一下。他用力點了點頭，把小汽車筆記本緊緊抱在胸前，
仿佛那是一面小小的盾牌。“真棒！”爸爸笑著站起身，輕輕推了推他的后背，“去吧，
小小觀察家！”等等深吸一口氣，邁開步子，踏入了那片喧鬧的彩色叢林。“小班的小朋友，
這邊集合啦！”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像鈴鐺一樣響起。等等循聲望去，
看見一個扎著高高馬尾辮、眼睛彎彎像月牙的年輕老師，正拍著手招呼大家。她就是林老師，
等等在心里默默記下。她的笑容像陽光一樣明亮溫暖，讓等等緊繃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一點。
林老師身后，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頭發花白的爺爺正笑瞇瞇地搬著一摞小椅子，動作很穩。
這是門衛王爺爺，等等在心里又記了一筆。王爺爺的工裝口袋里，
似乎有什么金屬的東西在叮當作響。教室像一個被彩虹打翻了顏料罐的房間。
墻壁上貼著大大的卡通動物，地上鋪著色彩斑斕的軟墊。最熱鬧的是靠窗的游戲角。
幾個孩子正圍著一座用彩色塑料積木搭建的、歪歪扭扭卻氣勢恢宏的城堡，興奮地叫嚷著。
等等沒有立刻加入，他抱著自己的小汽車筆記本，像只謹慎的小貓，
悄悄溜到離游戲角最近的一排矮書架后面，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翻開筆記本，
笨拙地握著爸爸給他準備的小鉛筆，在第一頁的空白處，
認認真真地畫下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邊標注上：“林老師，笑（像太陽）。王爺爺，
口袋響。”他的目光很快被游戲角吸引。
一個梳著羊角辮、穿著粉紅裙子、臉蛋圓鼓鼓像小蘋果的女孩——她叫朵朵，
等等后來才知道——正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塊亮閃閃的、帶著螺旋花紋的貝殼。她對面，
站著一個頭發亂糟糟、鼻尖上有幾顆小雀斑的男孩，叫小宇。
小宇的眼睛死死盯著朵朵手里的貝殼，眼神熱切。“喏，”朵朵把貝殼往前遞了遞，
聲音又軟又糯，“給你玩一會兒，就一會兒哦！你得給我……給我三塊紅色的拱門！
”她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手指，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小宇飛快地看了看周圍，
仿佛在進行什么秘密交易。他用力點頭，迅速從自己腳邊散落的積木堆里，
精準地挑出三塊鮮紅色的拱形積木，塞到朵朵空著的那只手里。朵朵立刻眉開眼笑，
把貝殼放在小宇掌心，然后抱著她的“戰利品”，心滿意足地跑開了。小宇則如獲至寶，
把貝殼緊緊貼在耳朵上，小臉上全是興奮的光芒。等等的眼睛睜得溜圓。貝殼？換拱門？
他趕緊低下頭，鉛筆在紙上笨拙地移動，畫了一個貝殼（看起來像個歪扭的圓圈），
又畫了三塊疊在一起的積木（像三塊小石頭），然后用一條彎彎曲曲的線把它們連起來。
想了想，在旁邊畫了一個代表朵朵的圓圈笑臉和一個代表小宇的三角形笑臉。
他還不大會寫字，
只能用圖畫和符號記錄下這個重大發現：“朵朵的貝殼換小宇的紅門（3塊）！”午睡時間，
明亮的教室被厚厚的窗簾捂成了昏暗的洞穴。一排排整齊的小床上，躺著一個個小小的身體，
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悠長。等等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蓋著印有小熊圖案的薄被，卻毫無睡意。
他側過頭，目光在昏暗的光線里搜尋著林老師的身影。林老師正輕手輕腳地在床鋪間巡視，
像一只無聲的貓。她彎下腰，仔細地幫一個踢掉被子的男孩掖好被角，
又輕輕拍了拍另一個睡夢中咂巴著嘴的小女孩。她的動作溫柔而熟練。做完這一切，
她似乎輕輕舒了口氣，腳步無聲地移到了離等等床鋪最遠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厚重的深藍色窗簾垂下來，像一道幕布。等等瞇起眼睛，努力分辨。他看到林老師的身影，
在窗簾邊緣微微晃動了一下，然后，像水滴滲入海綿一樣，
悄無聲息地滑進了窗簾和墻壁之間那道窄窄的縫隙里。等等屏住呼吸。時間一點點過去。
窗簾的褶皺深處，似乎變得異常安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更襯得室內一片沉寂。
等等悄悄把小腦袋探出被窩一點，豎起耳朵。他聽到了！
一陣非常非常輕、非常非常平穩的呼吸聲，從那片深藍色的“幕布”后面，
極其緩慢而規律地傳了出來。那絕不是孩子們睡熟的呼吸聲，
更像是一種……努力壓抑著的、屬于大人的小憩。等等的心跳快了一拍。
他小心地摸到枕頭底下的小汽車筆記本和鉛筆，借著被窩的掩護，
在白天記錄貝殼交易的那一頁背面，飛快地畫了一個大人形狀的簡筆畫，
然后畫了一道波浪線代表窗簾，把小人嚴嚴實實地“藏”在了波浪線后面。想了想，
又在旁邊畫了一個小小的“Z”符號，代表睡覺。他的秘密記錄又多了一條：“林老師，
窗簾后面，睡覺（小Z）。”下午的手工課是制作樹葉項鏈。
長長的桌子上鋪滿了深綠、淺黃、火紅的葉子，還有彩色的毛線和圓頭小剪刀。
孩子們嘰嘰喳喳，小手忙碌著。等等挑選了幾片最光滑、形狀最完美的橢圓形小葉子，
小心地用毛線穿過葉柄，串成了一條短短的、但在他看來無比精致的項鏈。
他滿意地把它舉起來，對著窗戶透進來的光欣賞著，樹葉的脈絡在光線下清晰可見，
像一幅天然的畫。“喂！新來的！”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等等抬起頭，
看見一個身材明顯比其他孩子壯實一圈的男孩站在他面前。他剃著短短的平頭，脖子粗壯，
小臂結實，正叉著腰，下巴抬得高高的。他就是天天，幼兒園小班里公認的“小霸王”。
天天身后還跟著兩個“哼哈二將”似的小男孩，眼神也跟著老大一起，
直勾勾地盯著等等手里的樹葉項鏈。“這個，”天天伸出肉乎乎的手指，
毫不客氣地指向等等的項鏈，“給我玩玩！”語氣不是請求，更像是命令。
等等下意識地把拿著項鏈的手往懷里縮了縮。
他能感覺到周圍幾個小朋友好奇又有點害怕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他想起早上朵朵用貝殼換積木的場景，心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鼓起勇氣，
直視著天天那雙帶著蠻橫的眼睛：“給你玩可以……”等等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但你要答應我，今天……今天不能讓別人搶我的小汽車！”天天愣了一下，
顯然沒料到這個新來的小不點敢跟他“談條件”。他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等等，
似乎在掂量這條樹葉項鏈的價值，以及這個新來的“膽量”。幾秒鐘的沉默后，
天天臉上那點蠻橫忽然變成了滿不在乎的神氣，他大手一揮：“行！包在我身上！
以后在班里，我罩著你！”他一把抓過等等手里的樹葉項鏈，隨意地套在自己粗壯的脖子上，
那精致的樹葉項鏈和他粗獷的形象形成一種滑稽的對比。
他身后的兩個“哼哈二將”立刻發出一陣夸張的、捧場的笑聲。
天天滿意地拍了拍等等的肩膀（力氣大得讓等等踉蹌了一下），
然后趾高氣揚地帶著他的“戰利品”和“跟班”巡視別處去了。等等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
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拿出小汽車筆記本，在代表自己的小人旁邊，
畫了一個代表天天的、更壯實的小人，脖子上掛著一串樹葉。然后在兩人之間，
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小汽車圖案，又畫了一個代表保護的盾牌符號。他歪著頭想了想，
在盾牌符號旁邊，畫了一個小小的對勾。交易達成：“項鏈給天天，他保護我的車。
”日子在充滿發現的觀察中悄然滑過。
得锃亮的舊鑰匙；朵朵是所有小朋友里擁有最漂亮貝殼的“小富婆”；小宇特別擅長搭積木，
尤其是拱門；林老師總會在午睡窗簾后“充電”十分鐘；而天天，
只要收到“禮物”（無論是一顆特別的石頭還是一塊好看的糖紙），
就會提供短暫的“保護服務”……等等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探險家，
一點點繪制著這片小小領地的秘密地圖。直到那個安靜的午后。
林老師帶著孩子們在操場上玩“老鷹捉小雞”。等等跑得有點氣喘，他謊稱要上廁所，
得到了林老師的允許后，獨自溜回了空無一人的教室。他確實需要去洗手間，
但經過走廊盡頭那扇虛掩著的、標著“園長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時，好奇心像一只小爪子，
撓得他心癢癢。他記得爸爸說過，園長是幼兒園里“最大的官”。等等屏住呼吸，
像只小老鼠一樣，踮著腳尖，無聲無息地挪到門邊。門縫開得不大，
但足夠他看清里面的景象。園長媽媽（大家都這么叫她）正背對著門口，
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聽不清內容。
等等的目光好奇地掃視著這個神秘的地方。突然，他的視線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
牢牢釘在了辦公室最里面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著幾個敞開的紙箱，
紙箱外面散落著一些東西——是積木！不是嶄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