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棵枯樹下,周圍是半成品的建筑和游蕩的影子。而程謙,現實中的程謙,
就躺在我腳邊,昏迷不醒。夢境世界吞噬了我們兩人。1我站在實驗室門口,
手指懸在門鈴上方猶豫不決。玻璃門反射出我的樣子——沈雨晴,二十八歲,
《科學前沿》雜志的記者,黑色短發利落地貼在耳后,
眼睛里閃爍著對未知的好奇與一絲不安。"沈記者?"門突然打開,程謙站在那里,
白大褂下是簡單的深藍色襯衫和黑色長褲。他比我采訪照片上看起來更年輕,頂多三十出頭,
眼睛卻有著超越年齡的深邃。"程博士,您好。"我伸出手,"感謝您接受我們的專訪。
"他的手掌干燥溫暖,握力適中。"請進,我泡了茶。
"程謙的實驗室不像我想象中那樣冰冷刻板。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幾盆綠植上。中央的實驗臺整潔有序,
角落里擺放著一臺我從未見過的復雜設備,上面布滿了電極和傳感器。
"那就是您研究夢境的核心設備?"我忍不住問道,相機已經對準了那臺機器。
程謙遞給我一杯冒著熱氣的綠茶。"是的,我稱它為'潛意識映射儀'。
它能夠記錄并分析人在做夢時的腦波活動,甚至...與之互動。""互動?"我放下茶杯,
迅速打開錄音筆和筆記本。"傳統觀點認為夢境是被動體驗,"程謙的眼睛亮了起來,
"但我發現,在特定條件下,清醒意識可以與夢境內容建立雙向交流。
就像..."他尋找著合適的比喻,"就像在兩個平行世界之間架起一座橋。
"接下來的兩小時里,程謙用簡潔易懂的語言解釋了他的理論。
他認為夢境不是隨機神經活動的副產品,而是潛意識的具象化表達,
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心理空間。隨著他的講解,我的筆記本上很快寫滿了術語和簡圖。
"最令人興奮的是,"程謙的聲音降低了幾分,帶著隱秘的熱情,
"我們可能找到了一種方法,讓現實與夢境短暫相交,觀察潛意識如何在交界處展現自己。
"我停下筆,抬頭看他:"這聽起來像是科幻小說。""所有偉大的科學在最初都像是魔法。
"他微笑著引用了一句名言,然后突然問道,"沈記者,你記得昨晚的夢嗎?"我愣了一下,
搖搖頭:"很少記得。偶爾會有一些片段,但醒來就模糊了。""這正是有趣的地方。
"程謙站起身,走向那臺設備,"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會忘記自己做過的夢,
但那些夢境確實存在過,在你的大腦里,在你的潛意識中構建了完整的世界。
"他轉身面對我,"你想看看自己的夢境世界嗎?"我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我邀請你參與我的實驗。"程謙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作為記者,
這將是你獲得第一手資料的機會;作為人類,你將看到自己從未了解過的內心世界。
"理智告訴我要謹慎,但好奇心像野火般蔓延。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安全嗎?
""完全無創。"程謙指向設備,"只需要佩戴腦電波傳感器,記錄你的睡眠狀態。
我會監控所有數據,有任何異常會立即終止。"我看著那臺機器,又看看程謙熱切的眼神。
作為一名科學記者,我知道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好,我同意。
"程謙的笑容擴大了幾分:"太好了。我們需要一周時間,每天你來這里做基礎檢測,
晚上在家正常睡眠,早上記錄夢境內容。"簽署知情同意書后,
程謙讓我坐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開始在我頭部粘貼電極。他的手指偶爾擦過我的發絲,
動作專業而輕柔。"第一次會有些奇怪,"他調整著設備參數,"但很快你就會習慣。記住,
無論夢見什么,那都是你自己的一部分。"電極連接完畢,程謙啟動了機器。
一陣輕微的嗡鳴聲響起,我面前的屏幕上開始出現彩色波形。"這是你的實時腦波。
"程謙指著不同的線條,"α波、β波...當你在做夢時,
我們會看到θ波和δ波的特定組合。"測試持續了半小時,程謙收集了基礎數據。
摘下電極時,他遞給我一個小型便攜設備:"這是簡易監測器,今晚睡覺時戴在手腕上,
它會記錄你的睡眠周期和夢境活躍期。"離開實驗室時,夕陽已經西沉。我回頭看了一眼,
程謙站在窗前,身影被余暉拉得很長,他舉起手輕輕揮了揮。當晚,
我按照說明佩戴好監測器,躺在床上卻難以入睡。腦海中回放著程謙關于夢境的描述,
以及他專注工作時微蹙的眉頭。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沉入夢鄉。第一天,
我的夢很簡單——一片黑暗的空間,無邊無際,空無一物。醒來時,
監測器閃爍著表示記錄完成的綠燈。我按照約定將夢境描述發送給程謙。"完全正常,
"他很快回復,"初始階段潛意識處于探索狀態。今晚繼續。"第二天晚上,
夢境發生了變化。那片黑暗中浮現出一棵樹,干枯的枝椏扭曲伸展,像是向虛空求救的手臂。
我站在遠處看著它,感受不到恐懼,只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進展很好,
"程謙在實驗室里檢查我的腦波數據時說道,"樹是常見的潛意識象征,
通常代表成長或生命。你的版本...很有趣。""有趣?
"我注意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干枯的樹通常象征停滯或死亡焦慮,
"他迅速補充道,"但這只是初步解讀。每個人的象征系統都是獨特的。"第三天,
那些枝椏周圍開始出現模糊的影子,人形的輪廓,但沒有五官或細節,
只是靜靜地站在樹周圍。當我試圖靠近時,它們會微微后退,始終與我保持距離。
程謙對我的描述表現出異常的興趣。"影子是你潛意識中的'他者',"他解釋道,
"可能是你生活中遇到的人,也可能是你人格的不同面向。"第四天,我自己出現在了夢里。
夢中的我站在枯樹下,抬頭看著那些影子。它們不再后退,而是開始緩慢地繞樹移動,
像在進行某種儀式。醒來時,我感到一絲不安,但程謙的興奮掩蓋了我的疑慮。"太棒了!
"他在實驗室里來回踱步,"你的潛意識已經完全接受了實驗條件,
開始構建更復雜的夢境敘事。"第五天,變化開始令人不安。
夢中的我不再完全像我——我的頭發變長了,面容模糊不清,
衣服也變成了我從不會穿的白色長裙。更奇怪的是,夢的空間在擴大,
黑暗的邊緣開始出現類似建筑的輪廓。那天早上,
我在咖啡店排隊時突然看到了那棵樹——就在窗外的人行道上,只有一瞬,
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我的心跳加速,差點打翻咖啡。"程博士,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下午的檢測中我告訴他,"今天我在清醒時看到了夢里的東西。"程謙的表情變得嚴肅。
他檢查了設備數據,眉頭越皺越緊。"你的θ波活動異常活躍,
甚至在清醒狀態下也有夢境特征。"他敲擊鍵盤調出更多圖表,"理論上這不應當發生。
""這意味著什么?"我的聲音有些發抖。
程謙深吸一口氣:"意味著你的大腦開始在清醒狀態下產生夢境活動,
或者..."他停頓了一下,"你的夢境開始滲入現實感知。""這危險嗎?
""應該不構成危險,但我們需要更密切地監控。"他遞給我一副看起來很普通的眼鏡,
"這是特制的,可以記錄你看到的任何異常圖像。如果夢境再次侵入現實,我們會得到數據。
"當晚,夢境擴張得更大了。現在它不再是一片黑暗,而像一個正在建設中的世界。
枯樹依然矗立中央,但周圍出現了殘缺的建筑、斷斷續續的道路,
以及越來越多的影子——它們開始有了模糊的面容,有些我似乎認識,有些完全陌生。
最令人不安的是,夢中的"我"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像一個被拙劣模仿的版本,動作僵硬,
表情空洞。第六天早晨,我在浴室鏡子里看到了她——那個夢中的"我"站在我身后,
在我轉頭的一瞬間消失。我尖叫出聲,差點滑倒。程謙接到我的緊急電話后,
立刻讓我去實驗室。他的臉色比我還難看。"數據完全超出預期,
"他指著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波形,"你的大腦活動顯示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模式,
就像...就像夢境和現實在爭奪主導權。""終止實驗。"我緊握雙手止住顫抖,
"現在就終止。"程謙迅速操作控制臺,但幾秒鐘后,他的表情凝固了。
"系統...沒有響應。"他又試了幾次,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不可能,
終止協議被鎖定了。"就在這時,實驗室的燈光閃爍起來。角落里的陰影開始扭曲、延伸,
像活物般向中心蔓延。我驚恐地看到那棵枯樹的輪廓在墻上逐漸成形。"程謙!
"我抓住他的手臂。他也看到了,臉色煞白。
上前額葉皮層應該能夠維持現實邊界..."他的專業術語在明顯的恐懼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陰影繼續擴散,實驗室的溫度似乎驟降了幾度。我感到一陣眩暈,
眼前的景象開始分裂——一邊是正常的實驗室,一邊是那個正在擴張的夢境世界。
程謙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沈雨晴,聽我說,無論發生什么,
記住這些都是你大腦產生的信號。它們不能真正傷害你。"但他的聲音開始變得遙遠,
實驗室的景象像老照片一樣褪色。我感到自己正在滑入那個夢境世界,而這一次,
可能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就在我即將完全陷入黑暗的一刻,程謙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他抓起實驗臺上的注射器,毫不猶豫地扎進自己的手臂。"如果我不能從外部終止,
"他的聲音因藥物作用而變得模糊,
"那就從內部介入...跟我來..."他的身體向前傾倒,我下意識接住他,
然后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當我再次睜眼時,已經不在實驗室了。我站在那棵枯樹下,
周圍是半成品的建筑和游蕩的影子。而程謙,現實中的程謙,就躺在我腳邊,昏迷不醒。
夢境世界吞噬了我們兩人。2我跪在粗糙的沙地上,手指陷入冰冷的顆粒中。
程謙的身體沉重地壓在我的腿上,他的呼吸淺而急促。抬頭望去,
那棵枯樹扭曲的枝椏刺向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要把天幕撕開一道道口子。"程謙!醒醒!
"我輕拍他的臉頰,觸感異常真實。太真實了,不像是夢。他的眼皮顫動了幾下,
突然猛地睜開,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疼得倒抽一口氣。
"我們進來了..."他的聲音嘶啞,環顧四周,"比我想象的還要深。""你做了什么?
"我掙脫他的手,"為什么我們會在這里?"程謙艱難地坐起身,
能夠主動進入REM睡眠狀態...理論上可以追蹤你的夢境信號..."他搖晃著站起來,
"沒時間解釋了,我們必須找到核心。""什么核心?這是怎么回事?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夢境中回蕩,遠處幾個影子聞聲轉過頭來,
它們模糊的面容上裂開像是嘴的黑色縫隙。程謙抓住我的手臂向前走:"邊走邊說。
你的夢境正在實體化,如果不盡快找到核心并穩定它,兩個世界的邊界會徹底崩潰。
""崩潰會怎樣?""你的意識會永遠困在這個不斷擴張的夢境里,"他回頭看我一眼,
"而現實世界中的你,會陷入不可逆的植物狀態。"我們沿著一條突然出現的小徑前行,
兩旁是殘缺不全的建筑輪廓,像是被撕碎后又隨意拼湊起來的記憶碎片。天空沒有太陽,
卻有一種詭異的光源讓一切都能被看清。"這些是什么?"我指向一棟半成型的房子,
它的前門懸浮在空中,樓梯通向虛無。程謙的腳步沒有停:"你的記憶碎片。
每個人的潛意識都是一座迷宮,由無數記憶和經驗構成。"他突然轉向我,"沈雨晴,
你必須集中精神回憶,這個夢境的源頭是什么?最早出現在你夢中的元素是什么?
""那棵樹..."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愣住了,"不,等等...最開始是一片黑暗,
什么都沒有。"程謙的眉頭緊鎖:"不對,再往前。這個實驗只是觸發了已經存在的東西。
你以前做過類似的夢嗎?見過那棵樹嗎?"記憶深處有什么東西蠕動著想要浮出水面,
但一陣尖銳的頭痛讓我彎下腰。程謙立刻扶住我:"別強迫,讓它自然浮現。"就在這時,
地面突然震動起來。遠處的影子們集體轉向我們,它們原本緩慢的動作變得急促,
開始向我們移動。"糟了,"程謙臉色大變,"它們發現我們了。""它們是什么?
""你潛意識的防御機制。"他拉著我跑向那棟殘缺的房子,"當外來者侵入夢境太深時,
潛意識會試圖驅逐或同化入侵者。"我們沖進房子,
程謙用力關上門——如果那扇懸浮在空中、沒有墻支撐的門可以被稱為"門"的話。
影子們聚集在門外,
它們的手指(如果那些延伸的黑色條狀物可以被稱為手指)開始摳挖門縫。
屋內是一個扭曲版本的我的公寓,家具都像是融化后又重新凝固的。墻上的照片里,
所有人的臉都被抹平。"它們進不來,"程謙喘著氣說,"除非你允許。
"我盯著那些照片:"這太詭異了...為什么我的夢會是這樣?
"程謙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沈雨晴,聽我說。我們沒多少時間。在這個世界里,
邏輯是次要的,情感才是驅動一切的力量。你必須找到最初的情感源頭,
那個創造了這個夢境的核心記憶。"門外的抓撓聲越來越大,整扇門開始變形。
程謙的目光在房間內搜索,突然停在書桌上的一個筆記本上。
那是我現實中用來記錄夢境的本子,在這里它看起來被水浸泡過,字跡模糊不清。
"你的日記,"他快步走過去,"夢中的象征...也許..."他翻開本子,
里面的紙張卻粘在一起無法分開。當他的手指碰到封面上的鎖時,整個房間突然劇烈震動,
門被撞開一條縫,幾只黑色的手伸了進來。"不!"我本能地喊道,那縫隙立刻又合上了。
程謙驚訝地看著我。"你在這里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要強,"他低聲說,"試著改變這個房間,
讓它變成你覺得安全的地方。"我閉上眼睛,想象我童年時祖母的老宅客廳,溫暖的火爐,
厚實的地毯,窗外是夏日的陽光。當我再次睜眼時,周圍確實變了,
但卻是可怕的扭曲版本:火爐里燃燒的是黑色的火焰,地毯上布滿像是血跡的污漬,
而窗外的"陽光"實際上是無數只發光的眼睛。"還不夠穩定,"程謙說,
"你的潛意識在抗拒正面記憶。"一聲巨響傳來,門被撞開了。影子如潮水般涌入,
它們的身形開始變得具體,有些像是我采訪過的人,有些像是我兒時的同學,
但所有人的眼睛都是漆黑的空洞。"跑!"程謙拽著我沖向樓梯,我們跌跌撞撞地爬上二樓。
身后的影子們不緊不慢地跟著,仿佛知道我們無處可逃。二樓是一條無盡的走廊,
兩側是無數扇門。每扇門上都標著日期,像是某種記憶索引。"這是..."我喘著氣,
停下腳步。"你的記憶走廊,"程謙的聲音充滿敬畏,
"每扇門后都是一段記憶...核心一定在這里的某個地方。"影子們已經到達樓梯口,
它們開始分散,似乎要包圍我們。程謙快速查看門上的標簽:"尋找最早的日期!童年記憶!
"我們沿著走廊狂奔,
日期在不斷倒退:2020、2018、2015...影子們越來越近,
它們開始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鳴聲,像是成千上萬只蜜蜂在共鳴。"2005!這里!
"程謙指著一扇小小的藍色門。我們沖進去,他用力關上門,將影子們擋在外面。
門內是一個兒童臥室,但同樣扭曲變形。床像被巨人坐過一樣凹陷,
墻紙上的卡通圖案不斷變換,玩具散落一地。房間中央坐著一個背對我們的女孩,
她穿著白色連衣裙,黑色長發垂到腰際。"那是..."我的喉嚨突然發緊。
女孩慢慢轉過身,我看到了自己的臉,八九歲時的我,但她的眼睛和影子們一樣漆黑無光。
"你終于回來了,"小女孩的聲音重疊著無數回聲,"我等了好久好久。"程謙站在我身邊,
聲音緊繃:"這是你的夢境守護者...也可能是核心本身。"小女孩站起身,
她的動作不似人類,更像是提線木偶。"你不該帶外人來,姐姐。"她歪著頭看程謙,
"他知道太多秘密了。""什么姐姐?"我顫抖著問,"我沒有妹妹。"小女孩笑了,
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旋轉的黑暗:"當然有。我們曾經一起玩,記得嗎?
在那棵樹下。"一段記憶如閃電般劈開我的腦海。老家的后院,一棵大橡樹,
兩個穿著相同裙子的小女孩在玩耍。一個是我,
另一個是..."林雨..."這個名字自動從我唇間滑出,"我的雙胞胎妹妹。
"房間突然劇烈震動,墻紙剝落露出后面蠕動的血肉。
小女孩…林雨的身體開始拉長變形:"你終于想起來了。那天我們在樹上玩,
你推了我一下...""不!"我抱頭尖叫,"那是個意外!樹枝斷了,你摔了下去!
"整個夢境世界開始崩塌,地板裂開縫隙,從中伸出無數黑色手臂。
程謙緊緊抓住我:"沈雨晴,這不是真的記憶!夢境在扭曲事實!
"林雨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三米高的怪物,她的身體由無數影子組成:"你殺了我,
然后忘記了。爸爸媽媽把我從家族照片里剪掉,所有人都不再提起我。
但你...你把我埋在了這里,在你的夢里。"我跪倒在地,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六歲那年,
我和雙胞胎妹妹在老家后院的橡樹上玩耍,樹枝突然斷裂,她摔了下去。沒有立即死亡,
但在送往醫院的路上...父母悲痛欲絕,決定不再提起這個悲劇,甚至搬了家,
把所有關于林雨的東西都處理掉了。而我,作為幸存者,大腦選擇性地封閉了這段記憶。
"這不是真的..."我啜泣著,"我沒有推你...""沈雨晴!"程謙搖晃著我,
"聽我說!這不是你妹妹!這是你潛意識創造的替身,用來承載你的幸存者愧疚!
你的大腦為了保護你,把整個記憶連同情感一起封印了!
"林雨的影子怪物發出刺耳的尖笑:"他說的對,也不對。我是你的愧疚,是你的悲傷,
是你所有不敢面對的情感...但我也確實是你妹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痕跡。
"她向我們走來,整個房間開始溶解成黑暗的虛空,只剩下我們三人站在一片虛無中。
程謙擋在我前面:"沈雨晴,你必須做出選擇。接受這段記憶,
帶著它回到現實;或者留在這里,永遠與你的愧疚共存。""如果我回去...你會怎樣?
"我問林雨,或者說是問我記憶中的妹妹。她的形象開始變得柔和,
重新變回那個穿白裙的小女孩:"我會成為你的一部分,而不是你的囚牢。"她微笑著,
眼中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和我一樣的深棕色,"姐姐,是時候說再見了。
"我淚流滿面地伸出手,她也伸出手,我們的指尖相觸的瞬間,一道耀眼的白光爆發開來。
"抓緊我!"程謙大喊,我感覺到他的手緊緊握住了我的。世界開始旋轉、破碎,
然后重組...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實驗室的地板上,全身被汗水浸透。
程謙跪在旁邊,臉色蒼白但松了一口氣。"歡迎回來,"他沙啞地說,"邊界穩定了。
"我坐起來,頭痛欲裂但異常清醒,仿佛多年的迷霧終于散去。實驗室一片狼藉,
設備冒著煙,但那棵夢中的枯樹和影子都已消失不見。"林雨..."我輕聲說,
這個名字帶來的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種溫柔的悲傷。
程謙幫我取下頭上殘留的電極:"你準備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我看著他的眼睛,
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等等...你怎么能跟我一起進入夢境?那不只是我的潛意識嗎?
"程謙的表情變得復雜,他猶豫了一下,
然后摘下了左手的手套——他的小指上戴著一枚我無比熟悉的銀戒指,
那是我記憶中林雨從小就戴著的。"因為我也有一個妹妹,"他輕聲說,
"她沒能從自己的夢境中回來。"3我的視線凝固在那枚銀戒指上,呼吸變得急促。
戒指上刻著細小的藤蔓花紋,
正中央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與我記憶中林雨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我伸手想觸碰,卻在最后一刻縮回手指,"這是我妹妹的戒指。
"程謙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但沒有否認。他緩慢轉動戒指,
露出內側的刻字——不是"LY"(林雨),而是"CX"。"程雪,"他的聲音低沉,
"我妹妹。她比你妹妹晚出生十年,但..."他苦笑一聲,"戒指是同一批制作的。
"實驗室的燈光忽明忽暗,投射出詭異的陰影。我后退一步,
大腦飛速運轉:"你早就知道我的事?這次實驗是個陷阱?""不!
"程謙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腕,又立刻松開,"我確實在尋找像你這樣的'橋梁體',
但直到你描述第一天的夢境時,我才意識到你可能與林家有關。""橋梁體?林家?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夢境核心的記憶碎片又開始翻涌,"你到底在說什么?
"程謙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跟我來,我給你看些東西。
"他領著我穿過狼藉的實驗室,推開一扇隱蔽的小門。里面是一間簡陋的臥室兼辦公室,
墻上貼滿了照片和筆記。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某棟老建筑前,
其中一位年輕女子懷里抱著兩個穿同樣連衣裙的小女孩。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即使時隔二十多年,我仍能認出那是我母親,以及我和林雨。
"這是三十年前的'閾限空間研究小組',"程謙指著照片,
"你母親林教授是核心成員之一,這是項目啟動時的合影。
著觸摸照片上母親年輕的臉龐:"她...她從未提起過...""因為項目后來出了事故。
"程謙從抽屜里取出一個舊文件夾,"兩個測試對象陷入昏迷,再也無法醒來。
官方解散了小組,但私下里,研究從未真正停止。"他翻開文件夾,里面是幾份病例報告。
我一眼認出了最上面那份上的名字——林雨,6歲,診斷為"不可逆意識分離狀態"。
"當時他們稱之為實驗事故,"程謙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
"實際上是因為他們強迫兒童'橋梁體'進行超出承受能力的邊界穿越。"我的視線模糊了,
林雨墜落的記憶與病例報告上的日期吻合——根本不是意外事故,而是一次失敗的實驗。
"而你妹妹..."我看向程謙。"十年后,他們找到了新的'橋梁體'——程雪。
"他的指節因握拳太緊而發白,"同樣的悲劇重演,只是這次,我親眼目睹了一切。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不屬于任何自然光源的藍光,
程謙立刻警覺地拉上窗簾:"我們得離開這里,他們已經發現你了。""誰?
""'守門人'。"他迅速收拾幾件設備塞進背包,"一個世代守護'閾限'秘密的組織,
他們追蹤所有表現出橋梁體特質的人。"我站在原地,大腦還在努力消化這些信息:"等等,
你是說我母親參與了一個秘密實驗,導致我妹妹...然后同樣的事發生在你妹妹身上?
而現在你認為我也是這種'橋梁體'?"程謙停下動作,直視我的眼睛:"沈雨晴,
你不是'認為',你已經證明了。普通人的夢境不會實體化,不會吞噬現實。你能做到這些,
是因為你天生具有連接兩個世界的能力。"又一道藍光閃過,這次更近了。
程謙抓住我的手:"沒時間了,路上解釋!"我們從后門溜出實驗室,鉆進程謙的舊車里。
車子啟動的瞬間,我看到三個穿灰色風衣的人影出現在實驗室正門,
他們手中拿著某種發光的裝置。"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我系緊安全帶,心臟狂跳。
"能量波動。"程謙猛打方向盤駛入小路,"每次橋梁體使用能力,
都會在現實世界產生特定頻率的波紋。'守門人'有探測這種波紋的技術。"夜色中,
城市景觀開始扭曲變形。路燈伸長成怪異的角度,建筑物的輪廓如水波般晃動。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確認這不是幻覺。
"它們在現實世界也開始不穩定了..."程謙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你的潛意識還在影響周圍環境。""我該怎么做?""學會控制它。
"程謙拐進一條昏暗的小巷,"就像在夢境中你能夠暫時阻止影子進入一樣,
現在你需要有意識地維持現實結構。"我嘗試集中注意力,想象世界如常運轉的樣子。
幾秒鐘后,周圍的扭曲確實減輕了,但一股尖銳的疼痛也從我的后腦蔓延開來。
"疼..."我捂住頭。"過度使用的副作用。"程謙遞給我一瓶水,
"每次使用能力都會消耗大量精神能量,初期會有頭痛、幻覺,嚴重時可能導致現實感喪失。
"車子最終停在一棟破舊的公寓樓前。程謙帶我上樓,
進入一間看似普通卻布滿奇怪裝置的公寓——墻上掛滿鐘表,
示著不同時區的時間;角落里擺放著幾臺改裝過的電子設備;餐桌上散落著各種藥瓶和筆記。
"安全屋,"他鎖好門,拉上所有窗簾,"電磁屏蔽,能暫時干擾探測。"我癱坐在沙發上,
疲憊如潮水般涌來:"所以這一切...我妹妹、你妹妹、我母親的研究...都是相連的?
"程謙坐在我對面,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比你想象的更復雜。'橋梁體'非常罕見,
通常有家族遺傳傾向。你和你妹妹,我和程雪,
都屬于能夠自然穿越夢境與現實邊界的特殊體質。"他打開筆記本電腦,
調出一份加密文件:"'守門人'相信這種能力是危險的,需要被控制。
而三十年前的研究小組則認為可以人為創造'橋梁',讓普通人也能夠穿越。
"屏幕上顯示出一張復雜的關系圖,中心位置是我母親的照片,
周圍連接著十幾個名字和機構。"林教授后來發現了兩種方法都能導致意識迷失,
"程謙指著圖表,"她試圖銷毀所有研究資料,但'守門人'保存了副本,
繼續秘密尋找新的橋梁體。"我盯著母親的照片,記憶中的她總是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現在終于明白了原因:"所以她帶著我離開,隱瞞了林雨的事...是為了保護我。
"程謙點點頭:"我也是在程雪出事后才發現的這一切。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喚醒她的方法,
直到三個月前,你的文章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的文章?
""《邊緣意識狀態下的腦波變化》,"程謙微微一笑,
"你描述了自己偶爾會經歷的'清醒夢'體驗,那正是橋梁體的典型特征。
"窗外傳來奇怪的嗡鳴聲,程謙立刻警覺地站起身查看。趁這個間隙,
我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的一張照片上——年輕的程謙和一個小女孩站在海邊,
女孩手上戴著那枚銀戒指。"程雪..."我輕聲呼喚,手指剛碰到照片邊緣,
突然一陣眩暈襲來。世界如玻璃般碎裂,我站在一片海灘上,陽光刺眼。不遠處,
年幼的程謙正在堆沙堡,而一個穿紅色泳衣的小女孩——程雪,朝我跑來。"你終于來了!
"她笑著抓住我的手,"哥哥說你可能會迷路呢!"我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程雪的手出奇地冰冷,她的笑容也漸漸變得僵硬:"時間不多了,
他們快要找到所有橋梁了..."場景開始扭曲,程雪的身影如沙粒般消散。
我拼命想抓住她,卻只握住了一把血紅色的沙子。"沈雨晴!"程謙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發現自己跪在地上,手中緊攥著那張照片,鼻血滴在玻璃茶幾上。"你穿越了,
"程謙扶我坐回沙發,用毛巾按住我的鼻子,"第一次自主穿越通常會伴隨生理反應。
""我看到了程雪..."我喘息著,
..."程謙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這不可能...自主穿越初期通常只能看到記憶片段,
不可能有雙向交流..."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不是門鈴,
而是某種特定的節奏——三長兩短,重復兩次。程謙松了口氣:"是陳教授。"他走向門口,
又回頭警告我,"準備好,他看起來...有點特別。"門開了,
進來的是一位拄著象牙拐杖的老人,穿著過時的棕色西裝,眼睛上蒙著一層不透明的白膜,
顯然是盲人。但奇怪的是,他準確地"看"向我的方向,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沈雨晴小姐,"他的聲音沙啞如老舊唱片,"我們終于見面了。我是陳默,
你母親的老朋友...也是當年事故的唯一幸存者。
"老人從口袋中取出一樣東西——一枚與我記憶中林雨佩戴的一模一樣的銀戒指,
內側刻著"LY"。"你妹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將戒指放在茶幾上,
"她說'鑰匙在記憶最深處'。"我盯著那枚戒指,
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既視感——這個場景曾經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
程謙震驚地看著陳教授:"您能聯系到閾限另一側?這...這違背了所有已知規則!
"老人咯咯笑了起來,聲音令人毛骨悚然:"我親愛的程謙,規則正是用來被打破的。
特別是當所有橋梁都開始震顫的時候..."他轉向我,盡管那雙盲眼不可能看見任何東西,
我卻感到被徹底看透的寒意:"沈小姐,你不僅是一座橋,你是門的本身。
這就是為什么'守門人'如此迫切地想找到你——在他們關閉所有通道之前。"窗外,
藍光再次閃爍,這次近在咫尺。陳教授的表情突然緊張起來:"他們來了,比我預計的更快。
"程謙迅速行動起來,抓起背包塞進幾件必需品:"我們得立刻轉移。沈雨晴,帶上戒指!
"當我觸碰到林雨的戒指時,一陣電流般的感覺竄過全身。房間的墻壁開始透明化,
露出后面扭曲的空間——那里有無數扇門,有的緊閉,有的微微開啟,從中滲出詭異的光芒。
"她開始同步了!"陳教授激動地喊道,"看啊,所有門都在回應她!
"程謙緊緊抓住我的手:"不要看那些門!集中注意力在現實世界!"但為時已晚。
一扇特別大的紅門從虛空中浮現,門把手自行轉動。隨著門緩緩開啟,
我看到里面站著兩個小女孩——我和林雨,手牽著手,齊聲說:"姐姐,是時候回家了。
"藍光突然充滿了整個房間,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程謙咒罵一聲,拉著我沖向消防通道。
陳教授留在原地,面對正門,舉起他的拐杖。"快走!"老人喊道,"我會拖住他們!記住,
沈雨晴,門只能從你這一側打開!"我們跌跌撞撞地下樓,
身后傳來玻璃碎裂和奇怪的嗡鳴聲。程謙的車就停在巷口,但我們剛跑出幾步,
三個灰衣人就從不同方向包圍過來。他們戴著反光的面具,手中拿著那種發藍光的裝置。
其中一人舉起設備對準我,一道藍光射來……世界靜止了。雨滴懸停在半空,
灰衣人保持著舉手的姿勢一動不動,連程謙也凝固在奔跑的瞬間。只有我能移動,
還有..."他們總是這么粗魯。"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身,
看到林雨——不是夢境中扭曲的版本,而是如照片上那個六歲女孩的模樣,
站在一片靜止的世界中對我微笑。"這次不是夢,對吧?"我顫抖著問。她搖搖頭,
指向我的左手——不知何時,我已經戴上了那枚銀戒指,此刻它正散發著柔和的藍光。
"你已經開始覺醒了,"林雨說,"但時間不多了。守門人已經找到了其他橋梁,
很快就會來到你這扇門前。""我不明白,"我跪下來與她平視,"什么門?什么覺醒?
"林雨伸手觸碰我的額頭,一連串影像如洪水般涌入我的大腦:——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
隱藏在群山之中,里面排列著數十個透明艙體,每個艙體里都漂浮著一個孩子,
通過管線連接在一起;——我母親年輕時的面孔,
她正憤怒地與一群穿制服的人爭論什么;——陳教授,那時他還有視力,
正在操作一臺奇怪的機器,機器中央懸浮著一扇微型門;——無數扇門在虛空中排列,
形成某種圖案,而其中幾扇已經開始變暗...影像停止時,我大汗淋漓。
林雨的表情變得嚴肅:"現在你看到了。我們是被選中的鑰匙保管者,
而守門人想永遠鎖上門。""為什么是我?"我哽咽著問,"為什么是我們?
"林雨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因為只有失去過至親的人,才能真正理解兩個世界的珍貴。
"她最后擁抱了我,"找到白色建筑,
在最后一扇門關閉前...否則所有橋梁都將永遠斷裂。"她完全消失了,
世界重新開始運轉。藍光擊中了我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燒焦了地面。程謙拉著我鉆進車里,
引擎咆哮著沖出了小巷。"發生了什么?"程謙緊張地掃視后視鏡,
"有一瞬間你...消失了。"我低頭看著手中的戒指,知道無論前路多么危險,
我都已經無法回頭了。夢境正在吞噬現實,而我,或許是唯一能阻止這一切的人。"程謙,
"我輕聲說,"我們需要找到一座藏在山里的白色建筑。"他的方向盤打滑了一下,
震驚地看向我:"你怎么知道那個地方?"4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顛簸,
我的手指緊攥著安全帶。程謙的指節因握方向盤太緊而發白,每隔幾秒就瞥一眼后視鏡。
"那座白色建筑,"我打破沉默,"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謙的下頜線條繃緊了:"我追蹤程雪的信號找到了那里。三年前的事了。
"他調整后視鏡的角度,"那是'守門人'的主要研究基地,官方記錄上不存在。"窗外,
樹影在月光下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像是無數伸長的手臂。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一種奇怪的既視感涌上心頭。我似乎曾經走過這條路。"我們以前來過這里嗎?"我問道。
程謙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不可能。這地方遠離所有常規路線,
我花了兩年才..."他突然停住,表情變得警覺,"等等,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一陣尖銳的疼痛刺穿我的前額,眼前的景象突然分裂:一邊是現在的山路,
一邊是一條我從未見過卻異常熟悉的小徑,通向密林深處。
"有條小路..."我按住太陽穴,"向右...通往一個鐵門..."程謙猛地踩下剎車,
輪胎在碎石路上打滑。他轉向我,眼中混合著震驚和某種近乎敬畏的情緒:"沈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