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原紅與玫瑰刺我拖著行李箱站在川大校門口時,臉頰上的高原紅還在發(fā)燙。
九月的成都像個蒸籠,比我放牦牛的山坡熱多了。"同學(xué),新生報到處在那邊!
"一個扎馬尾的學(xué)姐熱情地指路。我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曉得咯!謝謝姐姐!
"聲音脆生生的,帶著川西特有的上揚尾音。宿舍是四人間。
三個室友看到我古銅色的皮膚和藏族風(fēng)格的銀飾,眼睛都亮了。"你是少數(shù)民族嗎?
"戴眼鏡的江蘇妹子小心翼翼地問。我一邊掛經(jīng)幡一邊笑:"純種漢族!
就是從小在高原上曬的。"說完從包里掏出一包牦牛肉干,"來,嘗嘗我們那兒的特產(chǎn)。
"晚上迎新晚會,輔導(dǎo)員讓新生自我介紹。輪到我的時候,我蹦上講臺,
臺下頓時一片笑聲——我穿著阿媽手工縫的繡花褂子,在一群潮牌T恤中格外扎眼。
"我叫李小萱,來自甘孜,最愛吃火鍋和講葷段子。"我眨眨眼,"給大家來個見面禮?
"沒等輔導(dǎo)員阻止,我已經(jīng)開口:"為什么數(shù)學(xué)書總是很憂郁?"停頓一秒,
"因為它有太多問題...還是解不開的那種。"全場寂靜三秒,隨即爆發(fā)出震天笑聲。
男生們拍著大腿,女生們紅著臉捂嘴。我得意地晃著馬尾辮,
忽然注意到最后一排有個男生沒笑。他穿著看似簡單實則貴得要死的襯衫,
手腕上的表在燈光下閃著冷光。那雙眼睛像高原上的鷹,直勾勾盯著我。"那是周子珩,
"室友小林湊過來小聲說,"周氏集團(tuán)的太子爺,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
"我嗤之以鼻:"長得像我們那兒的雪豹,看著好看,其實兇得很。"沒想到散場時,
這只"雪豹"攔住了我的去路。"你的笑話,"他聲音低沉得像我們那兒的山風(fēng),
"很有意思。"我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比我高出一個頭:"謝謝夸獎,不過你剛才沒笑。
""我在心里笑了。"他嘴角微微上揚,遞來一張燙金名片,"有興趣來文學(xué)社嗎?
我們?nèi)眰€會講故事的。"我沒接名片,反而從兜里掏出一顆奶糖塞給他:"名片就不用了,
有事微信找。這是牦牛奶糖,比你的名片甜。"他愣住了。我趁機從他胳膊底下鉆出去,
聽見他在背后輕笑:"有意思。"后來我才知道,周子珩從不當(dāng)眾邀請女生。而我,
成了他名單上的第一個例外。第二天在食堂,我正跟室友吐槽成都的米飯沒嚼勁,
面前突然多了一盤紅燒肉。"高原姑娘應(yīng)該愛吃肉?"周子珩不知何時站在我旁邊,
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我夾起一塊肉放進(jìn)嘴里,故意咂咂嘴:"還行,
沒我們那兒的牦牛肉香。"他忽然俯身,在我耳邊低語:"那下次帶我去吃?
"熱氣噴在我耳垂上,癢癢的。我猛地扭頭,嘴唇差點擦過他臉頰。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
幾個女生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周公子,"我向后仰,拉開距離,"追姑娘要用酥油茶,
不是紅燒肉。"他挑眉:"那你會打酥油茶?""不會。"我咧嘴一笑,"但我會喝。
"室友們后來告訴我,那天食堂的微信群炸了,全是偷拍我和周子珩的照片。
標(biāo)題五花八門:《太子爺淪陷高原紅》《川西野花VS溫室玫瑰》。我滿不在乎。
在草原上長大的姑娘,怎么會怕一朵帶刺的玫瑰?周四下午的選修課,我遲到了。
貓著腰溜進(jìn)教室,卻發(fā)現(xiàn)唯一空位在周子珩旁邊。"真巧。"他推過來一杯奶茶,
杯壁上凝著水珠。我戳開喝了一大口,甜得瞇起眼:"你跟蹤我?""巧合。"他翻開課本,
手指修長,"就像你恰好坐在我旁邊。"教授講的是《紅樓夢》。當(dāng)說到賈寶玉時,
周子珩突然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推給我:"你覺得寶玉多情嗎?"我回寫:"比不過你,
周公子。"他輕笑,又寫:"我只對一個人多情。"我差點被奶茶嗆到。轉(zhuǎn)頭看他,
發(fā)現(xiàn)他正凝視著我,眼神專注得讓我心跳加速。下課鈴響,我抓起包就跑,
卻被他拉住手腕:"逃什么?""我...我去圖書館!"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正好,一起。
"他自然地接過我的書包,"我要查些資料。"圖書館里,他真的一本正經(jīng)地查起資料。
我偷瞄他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睫毛長得能在上面放根火柴。"好看嗎?"他突然轉(zhuǎn)頭。"還行,
"我強裝鎮(zhèn)定,"比我們那兒的藏羚羊差點。"他忽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我的:"小萱,
你臉紅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燙得像煮熟的蝦子。高原紅加上害羞,
現(xiàn)在我的臉肯定像個番茄。"熱的!"我推開他,"成都太熱了!"他笑著松開我,
卻在我耳邊留下一句:"周末有個派對,來做我的女伴?""不去。"我斬釘截鐵,
"你們富二代的派對,不是香檳就是跑車,無聊。""有火鍋,"他誘惑道,
"最正宗的重慶九宮格。"我咽了咽口水:"...考慮考慮。"那天晚上,
室友們圍著我嘰嘰喳喳。"周子珩哎!他前女友是校花!
""聽說他家的別墅能裝下整個我們宿舍樓!"我咬著牦牛肉干,
含混不清地說:"再有錢也要拉屎,跟我們沒啥不同。
"小林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但他從來沒公開邀請過女生參加派對!"我愣住了,
肉干掉在地上。周末我還是去了,穿著阿媽寄來的新藏袍。派對在城南一棟豪宅里,
果然香檳跑車一樣不少。周子珩在門口等我,看見我的打扮時眼睛一亮:"你真特別。
"我轉(zhuǎn)了個圈,銀飾叮當(dāng)作響:"那是,全場就我一個高原紅。"他牽起我的手:"走吧,
火鍋準(zhǔn)備好了。"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危險。他的手心溫暖干燥,
讓我想起小時候握著的轉(zhuǎn)經(jīng)筒。派對上的人對我這個"土妞"指指點點,
但周子珩一直站在我身邊。當(dāng)我用藏語唱祝酒歌時,他居然跟著節(jié)奏打拍子。"你會藏語?
"我驚訝地問。他搖頭:"不會。但音樂沒有界限。"深夜,他送我回學(xué)校。在出租車后座,
我昏昏欲睡,腦袋不自覺地靠在他肩上。"小萱,"他輕聲說,"做我女朋友吧。
"我瞬間清醒,坐直身體:"周公子,你喝多了。""我很清醒。"他眼神清明,
"從你講那個數(shù)學(xué)書笑話開始,我就...""停車!"我猛地拍司機座椅,"我在這兒下!
"車還沒停穩(wěn)我就跳了下去。周子珩追出來拉住我:"怎么了?"我深吸一口氣:"周子珩,
你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嗎?我爸是牧區(qū)的獸醫(yī),我媽開小賣部。
我們住在能看到雪山但買不起空調(diào)的房子里。"他靜靜聽著。"而你,
"我指著他手腕上的表,"這東西夠我家吃三年。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月光下,
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所以呢?""所以你的告白,就像...就像給牦牛戴鉆石項鏈,
不合適!"他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我惱羞成怒,轉(zhuǎn)身就走。"李小萱!
"他在我背后喊,"下周文學(xué)社招新,你要來!""不去!""我準(zhǔn)備了酥油茶!
"我腳步一頓,沒回頭,但嘴角忍不住上揚。周一早上,我在宿舍樓下看到一輛扎眼的跑車。
周子珩靠在車邊,手里捧著個保溫杯。"正宗的酥油茶,"他遞給我,
"我讓家里的廚師學(xué)的。"我接過杯子,熱氣氤氳中聞到熟悉的奶香。嘗了一口,
差點哭出來——和家里的一模一樣。"好喝嗎?"他緊張地問。我舔掉嘴邊的奶漬:"還行,
比我的笑話差點。"他大笑,突然伸手擦掉我臉頰上沾的一滴酥油茶。手指溫?zé)幔?/p>
輕輕劃過我的皮膚。"周三下午三點,文學(xué)社面試。"他轉(zhuǎn)身走向跑車,"不見不散。
"我捧著保溫杯,心跳得像小鹿亂撞。室友從窗口探出頭,尖叫聲響徹整棟樓。"李小萱!
你居然讓周子珩親自送早餐!"我仰頭喝光酥油茶,抹抹嘴:"這算什么,在我們那兒,
追求姑娘要送九十九頭牦牛呢!"周三那天,我故意遲到了半小時。推開文學(xué)社大門時,
發(fā)現(xiàn)只有周子珩一個人坐在評委席上。"其他人呢?"我警惕地問。"臨時有事。
"他面不改色,"坐,我們開始面試。"我坐下,發(fā)現(xiàn)桌上放著一本《倉央嘉措情詩》。
"你喜歡倉央嘉措?"我驚訝地問。他點頭:"'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
你覺得他更愛佛法還是愛情?"我翻開書頁:"在我們那兒,都說他是為愛情而生的活佛。
""那你呢?"他忽然問,"為什么拒絕我?"我沒想到他這么直接,一時語塞。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因為..."我絞著手指,
"我怕你只是一時興起。你們富二代追姑娘,不都是玩玩嗎?"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蹲下,
平視我的眼睛:"李小萱,我追了你兩周,連你家牦牛叫什么都知道。這像是玩玩嗎?
"我噗嗤一笑:"我家牦牛叫'大黑'。""大黑,"他認(rèn)真地重復(fù),
"下次去看它要帶什么禮物?""青稞酒。"我脫口而出,隨即懊惱地捂住嘴。他笑了,
眼睛亮得像星星:"好,記下了。"面試變成了閑聊。他問我高原的星空,
我問他會所的派對。時間流逝,直到夕陽西下。"我該走了。"我站起身。
他忽然拉住我:"答案呢?"我低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睫毛在臉上投下細(xì)碎的陰影:"什么答案?
""做我女朋友。"他聲音輕柔,"我可以等,但別讓我等太久。"我心跳如雷,
抽出手:"看你表現(xiàn)。先過了牦牛那關(guān)再說!"跑出教學(xué)樓時,我的臉燙得要冒煙。
手機震動,是他發(fā)來的消息:"明天下午三點,圖書館。教你認(rèn)星座,
雖然比不上高原的星空。"我沒回復(fù),但已經(jīng)決定要去。阿媽說過,
遇到喜歡的男孩要像捉小羊羔一樣快準(zhǔn)狠。只不過這次,我才是那只被盯上的小羊羔。
回到宿舍,室友們圍著我追問細(xì)節(jié)。我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別問了!我要睡覺!
"被子底下,我摸著發(fā)燙的臉頰,想起他說"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時的神情。這個富二代,
怎么比我們那兒的藏族小伙還會說情話?窗外,成都的夜色漸漸深沉。而三百公里外,
我家鄉(xiāng)的星空應(yīng)該正璀璨如鉆石。兩種截然不同的美,就像我和他,來自不同的世界,
卻奇妙地交匯在這個九月。手機又震動。我偷偷看了一眼:"PS:我查了,
九十九頭牦牛需要分期付款。"我咬著嘴唇笑了。這個周公子,還挺會哄姑娘開心。
第二章 酥油茶與黑咖啡圖書館的玻璃穹頂灑下碎金般的陽光,
我數(shù)著秒針走到三點整才推開天文區(qū)的門。周子珩站在星圖前,白襯衫挽到手肘,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那是我家鄉(xiāng)牧民才有的結(jié)實線條,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富二代身上。
"遲到七分鐘。"他頭也不回,聲音帶著笑意,"高原上的時間比成都慢?
"我甩著馬尾辮走過去:"阿媽說,好姑娘要讓男人等一等。
"隨手拿起他面前的黑咖啡灌了一口,苦得直吐舌頭,"這啥子?xùn)|西!中藥都沒這么苦!
"他怔了怔,突然大笑起來,睫毛在陽光下像振翅的蝴蝶。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真正開懷大笑,
眼角擠出細(xì)紋,露出兩顆虎牙,莫名像我們草原上撒歡的小馬駒。"笑啥子嘛!
"我惱羞成怒,把咖啡杯墩在桌上,"你們城里人..."話沒說完,
他變魔術(shù)般從身后拿出保溫杯。擰開蓋子的瞬間,酥油茶的醇香彌漫開來。我鼻子一酸,
這味道讓我想起清晨帳篷外阿媽打茶的聲響。"跟你們鄉(xiāng)里的老師傅學(xué)的。"他遞過來時,
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我的手背,"嘗嘗像不像?"我捧著杯子小口啷飲,奶香在舌尖化開。
抬頭卻見他凝視著我的嘴唇,喉結(jié)上下滾動。陽光突然變得滾燙,
我慌忙轉(zhuǎn)身指向星圖:"不是說教我看星座嘛!"他靠過來,胸膛幾乎貼著我后背,
手臂越過我肩膀指向天琴座。檀香混著淡淡的煙草味籠罩著我,
心跳聲大得恐怕整個圖書館都能聽見。"這顆織女星,"他的呼吸拂過我耳尖,"就像你,
亮得讓人移不開眼。"我肘擊他腹部:"少來這套!"卻被他捉住手腕。
溫度從相觸的皮膚炸開,我掙了一下沒掙脫,反而被他拉進(jìn)懷里。書架后突然傳來竊笑。
我們觸電般分開,只見幾個女生舉著手機倉皇逃竄。周子珩皺眉掏出手機,
片刻后我的微信炸了——校園論壇熱帖《太子爺圖書館密會高原紅》,
配圖是他低頭看我時溫柔到不可思議的眼神。"別看。"他伸手蓋住我手機屏幕,
掌心有練馬術(shù)磨出的繭,"我讓人刪帖。"我拍開他的手:"刪啥子刪!
我們草原姑娘敢作敢當(dāng)。"當(dāng)著他的面把照片設(shè)成手機壁紙,"拍得挺好看嘛!
"他眸色驟然加深,突然拽著我躲進(jìn)兩排書架間的死角。黑暗里,他的手指穿過我的發(fā)絲,
鼻尖抵著我的鼻尖:"李小萱,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子珩?
"嬌滴滴的女聲從書架另一端傳來,"陳教授找你。"我趁機從他臂彎鉆出去,
正對上一張妝容精致的臉。女生看到我時表情凝固,
手里捧著燙金封面的《飛鳥集》——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周子珩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
扉頁寫著"致我的繆斯"。"師兄,這位是?"女生上下打量我的藏袍,
嘴角掛著禮貌的譏誚。周子珩攬住我肩膀:"我女朋友,李小萱。"五個字砸得我頭暈?zāi)垦!?/p>
女生臉色煞白,書本啪嗒掉在地上。我彎腰去撿,
卻看見書頁間夾著張照片——周子珩摟著她在游艇上接吻,日期是三個月前。"前女友。
"他低聲解釋,手指不安地摩挲我肩頭,"早分手了。
"我笑著把書還給她:"姐姐書保管得真好,折痕都沒有。"轉(zhuǎn)頭狠狠踩了周子珩一腳,
"我突然想起要幫室友喂倉鼠!"跑出圖書館時,秋雨毫無預(yù)兆地澆下來。
我站在屋檐下抹了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背后傳來腳步聲,
周子珩撐著黑傘追來,半邊身子淋得透濕。"小萱,"他聲音沙啞,
"那些都是遇見你之前...""曉得咯!"我打斷他,指向遠(yuǎn)處駛來的公交車,
"我要去打工了,蜀九香火鍋店,周公子賞臉來吃?"他眼睛亮起來:"現(xiàn)在就去。
""我六點才上班。"我跳上公交車,沖他做鬼臉,"先餓著吧少爺!"車窗外的雨幕中,
他舉著傘站在原地,襯衫濕透貼在身上,像只被遺棄的大型犬。我摸出手機,
把他設(shè)為特別關(guān)注。屏幕亮起的瞬間,十幾條未讀消息彈出:「酥油茶要趁熱喝」
「星座還沒講完」 「游艇照片是家族聚會」 「她父親是我家股東」
「倉鼠吃什么牌子的飼料」 「雨大,我來接你」 「李小萱,回句話」
最后一條是三分鐘前:「我在火鍋店門口等你」我咬著嘴唇回復(fù):「餓死你活該」
傍晚的火鍋店人聲鼎沸。我系著圍裙給客人點菜,忽然聽見熟悉的嗓音:"服務(wù)員,
加盤毛肚。"周子珩坐在角落,頭發(fā)還滴著水,面前紅油鍋底已經(jīng)煮得翻滾。
我故意給隔壁桌上菜磨蹭,余光瞥見他被辣得眼眶發(fā)紅還在猛吃,心里某個角落突然軟下來。
"不能吃辣還點重辣!"我奪過他的筷子,換來一桌人起哄。他趁機抓住我手腕:"教我。
"于是變成我涮毛肚他觀摩的詭異場面。他學(xué)得認(rèn)真,睫毛在蒸汽里凝著水珠,
讓我想起高原上沾露的格桑花。"你為什么..."我猶豫著開口,"對藏族文化這么了解?
"他筷子頓了頓:"我母親是康巴藏族。"見我瞪圓眼睛,他苦笑,"不過在我五歲那年,
她回雪山了。"鍋底咕嘟咕嘟冒著泡,氤氳熱氣模糊了他的輪廓。
我想起阿爸喝醉后說的醉話——漢人的心是鐵打的,藏人的魂是雪做的,
碰在一起總要化一個。下班時已近凌晨。周子珩執(zhí)意送我,他的跑車停在巷口,
引來同事們竊竊私語。我正要上車,忽然看見陰影里站著個穿黑風(fēng)衣的男人,
沖周子珩比了個手勢。"等我一下。"周子珩神色驟變,快步走過去。雨又下了起來,
我隱約聽見"賬目""老爺子"之類的詞。風(fēng)衣男人突然看向我,眼神陰鷙得像禿鷲,
我下意識后退半步。回校路上周子珩異常沉默。等紅燈時,他忽然問:"小萱,
如果我是個壞人呢?"我正玩著他車上的轉(zhuǎn)經(jīng)筒掛件,聞言頭也不抬:"那我就是土匪婆子!
"他笑了一下,笑意未達(dá)眼底。宿舍樓下,他忽然拽過我,
額頭抵著我額頭:"這幾天別出校門,有人問起就說我們不熟。""為啥子?""聽話。
"他吻了吻我鼻尖上的小雀斑,"周末帶你去吃真正的牦牛肉。"那晚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凌晨三點,手機屏幕亮起:「看窗外」我躡手躡腳爬到窗邊,
看見樓下銀杏樹旁站著個撐黑傘的身影。雨已經(jīng)停了,
他根本不需要打傘——那是我們藏族求愛的古老習(xí)俗,男子若在雨停后仍為姑娘撐傘,
意味著想為她遮一生風(fēng)雨。手機又震:「睡不著,想看你一眼」
我縮回被窩里打字:「數(shù)到三,1...」剛發(fā)出去就聽見樓下"咚"的一聲。
撲到窗邊一看,周子珩四仰八叉摔在草坪上——他試圖爬樹結(jié)果壓斷了樹枝。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沒笑出聲,他狼狽地爬起來,對著窗口做了個"噓"的手勢,
一瘸一拐地溜走了。第二天全校瘋傳周公子夜闖女寢的八卦。我啃著包子路過布告欄,
發(fā)現(xiàn)有人用紅筆在我和周子珩的偷拍照上畫了愛心。正要撕掉,
突然注意到照片角落——那個黑風(fēng)衣男人站在樹影里,正陰冷地盯著鏡頭方向。
課間我去文學(xué)社交稿,推門卻看見周子珩在和人視頻通話。屏幕里是個穿藏袍的老人,
說著我聽不懂的康巴方言。周子珩回頭看見我,匆忙合上筆記本,
但那一瞬我分明聽見老人說:"...賬本必須找到...""誰啊?"我假裝翻找稿件。
他神色如常:"家鄉(xiāng)的舅舅。"卻把筆記本塞進(jìn)了密碼箱。回宿舍路上經(jīng)過小樹林,
突然被人拽進(jìn)去。我抬腳要踹,卻聞到熟悉的檀香。"別出聲。"周子珩捂住我的嘴,
指向不遠(yuǎn)處的涼亭——黑風(fēng)衣男人正在和校領(lǐng)導(dǎo)交談,桌上擺著個鼓鼓的公文包。"那是誰?
""我家法務(wù)。"他冷笑,"來查我在學(xué)校的行為。
"我挑眉:"周公子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他忽然貼近,
鼻息噴在我耳后:"比如..."手指從我腰際滑到臀線,"勾引高原小野貓?
"我屈膝頂他,被他靈活躲開。追逐間踩斷樹枝,涼亭那邊立刻有人喝問:"誰在那里?
"周子珩把我按在樹干上,用身體擋著我,
聲音陡然變得醉醺醺:"王、王主任...我失戀了...喝多了..."等腳步聲遠(yuǎn)去,
我揪住他衣領(lǐng):"演技不錯嘛!""跟某個小騙子學(xué)的。"他蹭蹭我鼻尖,"晚上社團(tuán)聚餐,
來不來?""不來!""有烤全羊。""...幾點?"他笑著吻住我,
這個吻帶著黑咖啡的苦澀和酥油茶的甜膩。我迷迷糊糊想,
這大概就是戀愛的滋味——像高原的天氣,明明剛才還晴空萬里,轉(zhuǎn)眼就風(fēng)雪交加。
聚餐在文學(xué)社的露天陽臺。
我穿著周子珩送的改良藏裙——他居然記得在袖口繡上我家牦牛群的圖案。
到場才發(fā)現(xiàn)全是他的哥們兒,看見我時齊刷刷喊"嫂子",
有個戴耳釘?shù)哪猩€起哄要喝交杯酒。"別鬧。"周子珩摟著我坐下,手指在我腰側(cè)畫圈,
"她害羞。"我拍開他的手:"哪個害羞了?"端起青稞酒一飲而盡,"在我們那兒,
交杯酒要喝三碗!"耳釘男怪叫著倒酒,周子珩湊過來咬耳朵:"悠著點,這酒后勁大。
"三碗下肚,世界開始旋轉(zhuǎn)。我掛在周子珩脖子上唱祝酒歌,被他笑著錄下來。
模糊中記得有人提起"周氏集團(tuán)"、"資金鏈",周子珩一個眼刀甩過去,話題立刻轉(zhuǎn)了向。
散場時我醉得走直線都難。周子珩背著我穿過薔薇花架,
我趴在他背上數(shù)星星:"一顆兩顆...咦,星星怎么在晃...""是你自己在晃。
"他托著我大腿往上顛了顛,"小醉貓。"我突發(fā)奇想:"周子珩,我們私奔吧!
去色達(dá)看天葬!"他腳步一頓:"...為什么是天葬?""聽說靈魂會跟著禿鷲飛上天。
"我打了個酒嗝,"比你們有錢人燒成灰灑海里浪漫多了!"他沉默許久,
久到我以為他生氣了,卻聽見他輕聲說:"好,等事情結(jié)束就去。"宿舍樓下,
他把我放在長椅上醒酒。夜風(fēng)吹散些許醉意,我忽然看見他后頸有道疤,
藏在衣領(lǐng)下若隱若現(xiàn)。"這怎么弄的?"我伸手去摸。他猛地躲開,
又急忙放軟語氣:"小時候騎馬摔的。"我酒醒了大半。那道疤邊緣整齊,分明是利器所傷。
正要追問,遠(yuǎn)處突然傳來引擎轟鳴。周子珩臉色大變,抓起我就往宿舍跑:"鎖好門窗!
誰來都別開!""到底...""明天解釋!"他匆匆吻了下我額頭,"相信我,小萱。
"我在窗口看著他奔向那輛黑色轎車,上車前還回頭望了一眼。月光下,
他的眼神讓我想起被逼到懸崖邊的雪豹。那晚的夢支離破碎。我夢見周子珩跪在經(jīng)幡下,
身后站著拿刀的黑風(fēng)衣男人;夢見阿媽哭著說漢人的心是鐵打的;夢見自己變成禿鷲,
叼著一本血淋淋的賬本在雪山盤旋。凌晨五點,我被手機震動驚醒。周子珩發(fā)來定位,
是城郊某個坐標(biāo),附言:「若中午12點沒我消息,把這個交給警方」
緊接著又一條:「酥油茶在保溫杯里,記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