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龍，下了倆蛋和一個我。她認識蛋，不認識我。以為我是寄生蟲，遂叼出去扔了。
直到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睡過兩條腿的人。于是連夜又把我給撿回來了。
第一章：兩顆蛋與一個我我出生那天，娘親在火山口的巢穴里疼得打滾。
她金色的鱗片被自己抓得七零八落，巖漿般的血液滴在巖石上，燒出一個個小坑。
第一顆蛋滾出來時，她松了口氣。第二顆蛋緊隨其后，沾滿了黏液，
在陽光下閃著珍珠般的光澤。然后是我。沒有殼，沒有鱗，光溜溜的，像條被剝了皮的蜥蜴。
娘親盯著兩顆完美的龍蛋，又看了看我，眼神從困惑變成了驚恐。
她以為我是某種寄生在蛋里的怪物。她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把我捏起來，
就像捏著一塊腐爛的肉。我被她叼著飛越了三座山，扔在一片蕨類植物叢里。那晚下著酸雨，
我的皮膚被灼出一個個小紅點。我哭得撕心裂肺，但聲音太小，連最近的狼群都沒驚動。
娘親飛回巢穴，心滿意足地盤在蛋上。直到半夜，她突然驚醒。她想起了那個風雪夜，
在山洞里，和一個兩條腿的生物。那個生物給她梳鱗片，給她唱奇怪的歌，
還給她喝一種會冒泡的液體。天亮前，娘親又飛回來找我。我已經被螞蟻爬滿了，
呼吸微弱得像隨時會斷。她把我叼回去時，
我聞到她嘴里有焦糊味——她緊張時總會不自覺地噴出火星。兩顆蛋已經破殼，
兩只小龍正互相撕咬著玩耍。娘親把我放在它們旁邊，三雙眼睛互相打量著。
我的兄弟姐妹渾身金燦燦的，鱗片堅硬如鐵，爪子鋒利得能劃開花崗巖。而我，紅彤彤的，
皺巴巴的，連哭都像在打嗝。娘親用尾巴尖輕輕碰了碰我，嘆了口氣。她開始給我喂食，
但不是鮮肉，而是她嚼碎的漿果。我的兄弟姐妹吃的是整只山羊。我三個月大時，
第一次試圖站起來。我的腿軟得像煮過頭的面條，剛撐起身子就摔了個狗啃泥。
娘親在一旁看著，眼神復雜。我的兄弟姐妹已經能短距離飛行了，它們嘲笑我，
用尾巴抽我的屁股。我疼得哇哇大哭，娘親只是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那天晚上，
我蜷縮在巢穴最冷的角落睡覺。半夜醒來，發現身上蓋著娘親的一片脫落的鱗片。
溫暖得像個小太陽。五歲那年，我終于學會了走路。搖搖晃晃，像個醉漢。
娘親不許我離開巢穴，說外面的世界對"我這種生物"太危險。
我的兄弟姐妹整天在外面撒野，捕獵，打架，把森林攪得天翻地覆。我只能坐在洞口，看云。
有時候娘親心情好，會讓我摸她的鱗片。她的鱗片邊緣鋒利得能割破手指，
但靠近根部的地方柔軟得像天鵝絨。我特別喜歡摸那里，雖然每次都會惹她不耐煩。
有一次我趁她睡著，偷偷數她的牙齒。六十八顆，每顆都像彎刀一樣閃著寒光。
我摸到最尖的那顆時，她突然睜開了眼睛。琥珀色的豎瞳直直盯著我，我嚇得尿了褲子。
但她只是打了個哈欠，又睡過去了。七歲生日那天，我鼓起勇氣問娘親："我爹呢？
"她正在梳理翅膀上的膜，聞言爪子一抖，撕破了一大片。"死了。"她頭也不抬地說。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龍族不說謊，但會隱瞞。那天晚上，我在巢穴深處發現了一個小洞穴，
被娘親的尾巴擋著。趁她出去捕獵，我鉆了進去。里面有一堆奇怪的東西：一塊褪色的紅布，
一把生銹的小刀，幾個空玻璃瓶。最奇怪的是一個木雕的小馬，做工粗糙，
但能看出是被經常撫摸的。我把小馬藏在了我的草墊下面。第二天，娘親聞到了人類的氣味。
她暴躁地燒焦了半個巢穴，質問是誰帶了"臟東西"回來。我的兄弟姐妹一臉茫然。
我低著頭，不敢看她。她最終把怒火發泄在了一塊巖石上，把它燒成了土渣。十歲那年，
我第一次見到其他龍。那是一只通體銀白的雄龍，比娘親還大一圈。他是來求偶的。
他落在我們巢穴前時，整個山都在震動。我的兄弟姐妹興奮地沖出去，
展示自己新學會的噴火技巧。我躲在最里面的洞穴，透過縫隙偷看。銀龍注意到了我的氣味。
"這是什么？"他用爪子指著我的方向。娘親的尾巴立刻擋住了縫隙。"寄生蟲，"她說，
"很難清除。"銀龍似乎不太相信，但他更關心展示自己的求偶舞蹈。那天晚上，
娘親給我帶來了雙倍的漿果。她什么都沒說，但我注意到她的鱗片黯淡了不少。
我的兄弟姐妹開始蛻皮了。他們痛苦地在地上打滾，新長出的鱗片比之前的更亮更硬。
我摸著自己光溜溜的胳膊，突然感到一陣刺痛。我的皮膚開始脫落，但不是鱗片，
只是一層薄薄的皮。娘親看著我蛻皮，眼神像是在看一場悲劇。十三歲，我第一次嘗試噴火。
我鼓足勁，憋得滿臉通紅，最后只噴出一口唾沫。我的兄弟姐妹笑得在地上打滾。
娘親沒有笑。她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后飛走了，三天沒回來。她回來時帶著一身傷，
鱗片掉了好幾塊。她扔給我一件奇怪的衣服，像是用蜘蛛絲和樹葉編的。"穿上，"她說。
衣服很粗糙，磨得我皮膚出血。但我很高興，因為這是娘親第一次承認我不一樣。十五歲，
娘親突然宣布要帶我們去參加龍族集會。我的兄弟姐妹興奮得徹夜未眠。我害怕得直發抖。
"我也要去嗎？"我小聲問。娘親用尾巴拍了拍我的頭，力道大得讓我眼冒金星。"當然，
"她說，"你是我生的。"集會在一座活火山的噴發口舉行。上百條龍盤旋在空中，
場面壯觀得讓我腿軟。我們降落時，所有龍都盯著我看。龍群中都在竊竊私語。
"那是什么東西？""金鱗怎么帶了個寄生蟲來？
""聞起來像人類..."娘親裝作沒聽見，昂首挺胸地領著我們往前走。
集會開始前有個儀式，所有年輕的龍要展示自己的力量。
我的兄弟姐妹噴出了完美的火焰旋風。輪到我時，全場寂靜。我張開嘴，什么也沒發生。
有龍開始竊笑。我的臉燒得通紅，突然，一股熱流從胃里涌上來。我吐了。吐出來的不是火，
是一灘黑色的黏液。龍群爆發出一陣大笑。娘親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猛地用尾巴卷起我，
頭也不回地飛離了集會。那晚，我們在一個陌生的山洞過夜。娘親離我遠遠的，背對著我。
"娘，"我小聲說，"我是不是讓你丟臉了？"她沒有回答。半夜，我被一陣啜泣聲驚醒。
娘親在哭。龍是不會哭的，但她的眼角確實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我悄悄爬過去，想安慰她。
就在我靠近的瞬間，她突然轉身，爪子掐住了我的喉嚨。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可怕的光。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她嘶吼道。我無法呼吸，眼前開始發黑。
就在我要失去意識的瞬間，她松開了爪子。"對不起，"她說，聲音顫抖，
"我忘了你有多脆弱。"第二章：褪鱗與毛發龍族集會后的第三天，
娘親終于開口跟我說話了。"把那些東西撿起來。
"她指著被風吹散的骨頭——我昨天吃剩的兔子殘骸。她的語氣比火山灰還冷。
我蹲下去撿骨頭時，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變長。指甲也變得扁平，
不像兄弟姐妹那樣尖銳彎曲。我的大姐金焰在一旁噴出一小簇火苗，
故意讓火星濺到我的腳背上。我疼得跳起來，但忍住沒叫出聲。娘親裝作沒看見。那天晚上，
我發現自己開始蛻皮了。不是像龍族那樣一片片鱗片脫落，而是整張皮像蛇一樣慢慢剝離。
過程持續了整整一周。我蜷縮在洞穴最陰暗的角落，忍受著皮膚撕裂的疼痛。
蛻下的皮又薄又軟，像煮過的洋蔥皮。娘親偶爾會過來聞一聞，然后露出困惑的表情。
第十天，我在新長出的皮膚上發現了細小的毛發。淡金色的，幾乎透明，但確實是毛發。
龍是不長毛的。我偷偷拔下一根，它在月光下閃著微弱的光。我想起了洞穴里那個木雕小馬，
它的鬃毛也是這樣的顏色。我的小妹鱗爪發現了我的秘密。她盯著我手臂上的絨毛，
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滾圓。"你生病了，"她宣布，"會傳染的那種。
"從此他們再也不讓我靠近他們的食物堆。娘親開始頻繁外出。有時一去就是好幾天，
回來時身上帶著陌生的氣味——煙草味、鐵銹味，還有某種甜膩的香味。
有一次她的爪子上沾著紅色的液體。不是血，更鮮艷，像某種漿果的汁液。
我趁她睡著時偷偷舔了一口。甜的。但第二天我的舌頭腫了，說不出話。
娘親看著我腫脹的臉，眼神閃爍。她飛出去，帶回來一捧奇怪的綠葉。"嚼，"她命令道，
"別吞。"葉子苦得讓我流淚，但腫脹確實消退了。那天晚上，她允許我睡在她翅膀下面。
我已經太久沒享受這種溫暖，哭得像個幼崽。她輕輕哼起一首奇怪的歌，調子起伏不定，
不像龍語的任何旋律。我在她翅膀的陰影里發現了一道舊傷疤。形狀像個月亮。
我從沒見過龍族的傷疤會呈現那么規則的形狀。雨季來臨前，
我的毛發已經覆蓋了大部分身體。特別是頭上，長得又密又卷。我試著用露水把它們壓平，
但毫無效果。娘親看著我滑稽的樣子，突然噴出一股鼻息。我后來才意識到那是龍族的笑聲。
她開始教我另一種狩獵方式。不用火焰，不用利爪，而是用陷阱。"你的速度太慢，"她說，
"但你可以比他們更聰明。"她教我用藤蔓編網，用樹枝做絆索。我第一次抓到兔子時，
興奮得手舞足蹈。然后我看到了兔子恐懼的眼神。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龍族從不為獵物感到難過。但我放走了那只兔子。娘親知道后，用尾巴狠狠抽了我的背。
"軟弱，"她嘶聲道，"會害死你。"那天晚上，我溜進那個秘密小洞穴。借著螢火蟲的光，
我發現洞壁上刻著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文字，但我不認識。在洞的深處，
一塊松動的石頭后面，我找到了更多東西。一塊褪色的布片，上面印著模糊的圖案。
一個小鐵盒，里面有幾根彎曲的金屬絲。最讓我震驚的是一張泛黃的紙，
上面有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高大，一個矮小。
紙的背面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給我們的小怪物"。我的心臟跳得如此劇烈，
害怕會吵醒整個巢穴。第二天，我故意在娘親面前梳理新長出的毛發。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突然說："你父親也有這個。"然后她就飛走了，一整天沒回來。我開始做夢。
夢里我長著翅膀，但羽毛不是金色的，而是白色的。我飛過森林，
看到地面上有一個兩條腿的生物在向我招手。每次我想降落，就會突然驚醒。
我的兄弟姐妹開始避著我。不只是因為我的毛發，還因為我身上越來越濃的"那種氣味"。
人類的氣味。只有小妹鱗爪偶爾還會靠近我。"你要死了嗎？"她天真地問，
"你聞起來像腐爛的蘑菇。"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娘親帶我去溪邊洗澡。
我的毛發沾水后變得沉重，差點被水流沖走。娘親不得不用爪子勾住我的腰。洗到一半，
她突然僵住了。她盯著我的胸口，那里有一塊菱形的胎記。"他也有的，"她喃喃自語，
"在同一個位置。"那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我父親?；厝サ穆飞?，
我發現溪邊的石頭上擺著幾根樹枝。形狀像個箭頭，指向北方。
我假裝系鞋帶——娘親給我做的草鞋——湊近聞了聞。有人類的氣味。很淡，但很新鮮。
我抬頭看向箭頭指的方向。遠方的山脈在暮色中像一條沉睡的龍。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里有什么在等著我。第三章：獨臂獵人我等到月圓之夜才溜出巢穴。娘親去遠處狩獵，
兄弟姐妹們擠在一起睡得正香。我穿著那件蛛絲樹葉衣，帶著小刀和一塊煙熏肉，
沿著溪流向北走。月光把石頭照得像白骨。我走得很快，
但腳步聲還是太響——龍族走路幾乎無聲，而我的腳掌拍在泥土上像在打鼓。三小時后，
溪流分叉了。左邊的水流湍急，右邊的平靜如鏡。一塊突出的巖石上，又出現了樹枝記號。
這次指向左邊。我蹲下來聞了聞，捕捉到一絲金屬和皮革的氣味。心跳加速。黎明前，
我來到一個小山谷。霧氣彌漫，像龍睡夢中的呼吸。谷底有火光。我趴在一塊巖石后面，
看到火堆旁坐著一個人影。兩條腿，兩只手——不，是一只。他的右臂只剩半截。
我喉嚨發緊。這就是父親嗎？那個給木雕小馬、在紙上寫"小怪物"的人？
我正猶豫要不要現身，突然踩斷一根樹枝。聲音在寂靜中像雷鳴。那人瞬間轉身，
左手已握住一把長刀。月光下，我看見他的臉——粗硬的胡須，深陷的眼窩，
還有右頰上三道平行的疤痕。像龍爪留下的。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瞳孔擴大，刀尖微微顫抖。
"老天，"他沙啞地說，"你真的存在。"我的雙腿自己動了，向前邁了一步。然后又一步。
他放下刀，單膝跪地，與我平視。我聞到他身上的氣味：煙草、鐵和某種苦澀的藥草。
不像龍族的氣息那么灼熱，但同樣強烈。"你長得像她，"他說，"眼睛一模一樣。
"他伸手想碰我的臉，我本能地后退，喉嚨里發出警告的咕嚕聲。龍族的反應。他僵住了，
慢慢收回手。"對不起，"他說，"我忘了這對你來說太突然。"火堆噼啪作響。
我盯著他殘缺的右臂。袖管空蕩蕩的，但肩膀處有什么東西在反光。我湊近看——是鱗片。
金色的，和娘親一模一樣的鱗片，長在他的皮肉上。他注意到我的視線，苦笑了一下。
"她的告別禮物，"他說，"在我們分開的那天。"我喉嚨發緊，突然感到一陣燥熱。
皮膚下有東西在蠕動，像要破土而出。我的指甲變黑了，伸長，彎曲成爪。父親倒吸一口氣，
但沒有逃跑。"沒關系，"他輕聲說，"讓它發生。"但變化停止了。我喘著氣，
看著自己的手恢復原狀。父親遞給我一個水袋。里面的液體辛辣刺喉，但讓我平靜下來。
"我叫霍克，"他說，"曾經是個屠龍者。"我嗆住了。屠龍者？
那個給娘親梳鱗片、唱奇怪歌謠的人，本應是殺她的？霍克看出我的困惑，嘆了口氣。
"十五年前，我追蹤一條重傷的金龍三天三夜，"他望著火堆，
"最后在一個山洞里找到了她。"他描述的場景讓我戰栗：風雪交加的山洞，
奄奄一息的母龍，年輕的屠龍者舉著淬毒的長矛。"她看著我，"霍克的聲音變得柔軟，
"不是野獸的眼神，而是...像一個知道自己要死的女人。"他放下長矛。給龍包扎傷口。
暴風雪持續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她變成了人形，"霍克摸著臉頰的疤痕，"沒完全變好，
還帶著鱗片和爪子，但是...很美。"火光照亮他眼中的淚光。我胃里翻騰。既想聽下去，
又想捂住耳朵。霍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幾樣東西：一枚金鱗，一塊藍玻璃，
還有我的木雕小馬。"她生下蛋的那天我就在旁邊，"他說，"然后你出現了...沒有殼，
像個普通嬰兒。"他伸手想摸我的頭發，這次我沒躲。"她嚇壞了，以為你是畸形，
把你扔了。"霍克的聲音突然變硬，"我找了你整整三天，
但她飛得太快..."我的視野模糊了。是眼淚。龍族不流淚，但我止不住。
霍克突然站起來，警惕地望向南方。"天亮了，"他急促地說，"你得回去，不然她會發現。
"我聞到了——微弱的焦油味，娘親狩獵歸來時的氣味。但我還有太多問題。
"為什么你不再來找我？"我抓住他的袖子?；艨说谋砬橥纯嗟嘏で?。"我試過，
"他指著殘缺的手臂，"這就是代價。"遠處傳來翅膀拍打的聲音。
霍克急忙塞給我一樣東西——一個皮制的小袋子。"藏好，"他推我離開，"下次新月，
如果你還想見我，就在溪邊放三塊白石。"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娘親的陰影掠過山谷。
霍克迅速踩滅火堆，消失在霧中。我躲進一個樹洞，聽著娘親在上空盤旋的呼嘯。
她降落在還溫熱的灰燼旁，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整片森林的鳥群驚飛。我屏住呼吸，
捏緊皮袋子。里面有什么硬硬的東西。娘親突然靜止，頭轉向我藏身的方向。她的鼻孔擴張，
捕捉著我的氣味。就在她要走過來時，北方傳來一聲口哨。人類的。娘親立刻騰空而起，
朝聲源撲去。我趁機溜向相反方向，心臟幾乎要撞碎肋骨?；氐匠惭〞r，兄弟姐妹們還在睡。
我爬進自己的草窩，才敢打開皮袋子。里面是一面小鏡子，邊緣刻著龍與人的圖案。
還有一張折疊的紙，畫著奇怪的地圖。最下面，壓著一顆人類的牙齒。那天晚上，
娘親回來時帶著一身傷。她的左翼撕裂了，尾巴缺了一截鱗片。但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危險。
"你去哪了？"她質問我，噴出的火星燒焦了我的前襟。我撒謊說去追一只鹿，迷路了。
她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湊近聞我的衣服。我的心跳停止了。但她只是哼了一聲。
"下次別跑那么遠，"她轉身前說，"最近森林里有屠龍者。"我的血液結冰。她知道了？
還是只是在試探？接下來的日子，娘親變得異常警惕。她不再外出狩獵，
而是讓我的兄弟姐妹帶食物回來。她整天守在巢穴入口，眼睛不離北方。
我偷偷研究霍克給的地圖。上面標注了一條通往山脈的秘密路徑，
終點是個叫"龍淚泉"的地方。旁邊寫著："蛻變之所"。新月前夜，
我的身體開始發生奇怪的變化。皮膚下時而有鱗片凸起，時而消退。體溫忽高忽低。
最可怕的是有次照鏡子，我的瞳孔變成了豎直的——像娘親那樣，但只持續了幾秒。
小妹鱗爪發現了我的異常。"你在發光，"她好奇地用爪子戳我的胳膊，"像螢火蟲。
"我緊張地看向娘親，但她正專注地啃著一塊骨頭。似乎沒聽見。新月那天，
我借口去溪邊洗澡。娘親盯著我，最后點了點頭。"別太久，"她說，"日落前回來。
"她的眼神讓我懷疑這是個陷阱。但我還是帶上了皮袋子。溪邊，
我按霍克說的擺了三塊白石。然后躲在樹后等待。一小時后，灌木叢沙沙作響。但不是霍克。
是個陌生人類，穿著皮革鎧甲，手持弩箭。他看到了白石，警惕地環顧四周。
我聞到他身上有鐵銹和汗味，還有...屠龍者特有的硫磺氣息?？謶诌∥业暮韲?。
霍克出事了嗎？那人突然抬頭，直接看向我藏身之處。"出來吧，小怪物，"他冷笑道，
"你父親等著你呢。"我僵住了。這是個陷阱。但就在我準備逃跑時，另一個聲音響起。
"離他遠點，加爾。"霍克從樹林中走出，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叫加爾的男人轉身，
弩箭對準霍克。"會長說得對，"加爾譏諷道，"你真的被龍蠱惑了。"霍克沒說話，
目光越過他看向我。那眼神在說：跑。但太遲了。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一陣熱風刮過樹梢。
娘親來了。她的咆哮震得樹葉紛紛墜落。加爾驚恐地抬頭，弩箭轉向天空。霍克趁機撲向他。
混亂中，我看到娘親俯沖而下，口中烈焰已蓄勢待發。我必須選擇。保護霍克？
還是阻止娘親？我的皮膚突然火燒般疼痛。低頭一看，
手臂正在變化——鱗片與毛發交替出現，指甲伸長又縮回。體內兩股力量在撕扯。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也不似龍的尖叫。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包括俯沖中的娘親。
我站在溪邊巨石上，身體不受控制地變形?；艨藪昝摷訝?，向我奔來。娘親也調整方向。
他們同時到達。我跪在石頭上，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此刻覆蓋著不完整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