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團圓1“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這句話似乎道出了生活中的某些無奈,金錢買不來時光所產生的遺憾,
但往往造成遺憾的因素卻是因為金錢。我是被奶奶一手帶大的,從村里走向城市,
跌跌撞撞地走進社會的旋渦。我沒有什么大本事,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承受不了太大的壓力和期望。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我養大的人送走,把我養的人養大,
這輩子就無憾了。今天是元宵節,忙碌了一天的我終于下班了。下班后,
我迫不及待地接上了老婆和孩子,一同前往丈母娘家吃團圓飯。一進門,
就聽到屋里傳來陣陣歡聲笑語。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這種闔家歡樂的幸福感讓我深深陶醉其中。然而,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么。
“小贊,怎么吃個飯老走神啊?是不是你媽燒的菜不合你胃口啊?”老丈人突然開口,
關切地問道。我回過神來,看著老丈人端起的酒杯,一時間有些恍惚。也許是我喝醉了吧,
我心里暗自想著。“沒有,爸,媽燒的菜我可喜歡吃了!媽,您這廚藝真是絕了!
”我連忙端起酒杯,站起身來,向丈母娘夸贊道。酒過三巡,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妻子提出要帶著孩子在娘家多住兩天,我雖然有些不舍,但也不好拒絕。于是,
我只能喊了個代駕,自己一個人回家。坐在副駕駛座上,我望著車窗外的夜景,
心中卻始終縈繞著那種若有似無的失落感。
月光下一位老奶奶拉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路邊和鄰居寒暄著。
逢人便笑著說“這是我家大孫子”不管未來怎樣,他就是她的驕傲,從未嫌棄過。恍惚之間,
窗外的老奶奶,距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能是酒精的作用,
我感覺我從車里飄到了老家的村子里。2回憶滿滿涌現。我是一個留守兒童,
父母常年在外打工,我從小就是由奶奶一手帶大的。奶奶對我非常好,只要是我想要的,
她總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我。在奶奶的拉扯下,我最終從那個偏僻的小村子里走了出來,
來到了并不繁華的大城市。在城市里,我遭到了各種刁難和麻煩,
很多人看不起我是村里來的,但我始終沒有放棄。經過幾年的辛苦打拼,
我終于工作穩定了下來,也貸款買了一輛屬于自己的車子。在那年的正月十五,
我也吃了頓團圓飯,和奶奶。當我開著車回到村里時,奶奶早已站在門口等候多時。
她看到我回來,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溫暖和親切,
讓我感到無比的幸福和安心。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第二天我就得返回城市去上班,
盡管奶奶萬般不舍,但她也知道我工作的重要性,所以并沒有過多地挽留我。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和奶奶打過招呼后,正準備開車離開。就在這時,
我突然聽到車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擊聲。我轉過頭一看,只見奶奶正顫顫巍巍地走過來,
她的步伐顯得有些不穩,但還是堅持走到了我的車窗前。奶奶輕輕地敲了敲車窗,
然后用她那慈祥而又溫柔的聲音輕聲細語地說道:“贊贊!”“哎!奶,咋啦?
”這時的我還沒意識到可能奶奶的世界只有我了。“這個……就是你要上班去啦?”“對啊,
今天星期一啊,嘿嘿嘿!”我笑著和奶奶解釋。“奶奶,你回去吧,別送了外面怪曬人哩。
”“贊兒,你上班,能掙好多錢一天啊。”聽了我的話奶奶并沒有回去,
而是扒著車窗看著我說道。聽了奶奶的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奶奶,
雖然我在城市里上班,但是工資并不是很高。車子也是貸款買的,還是有不小的壓力。
我并不想把這種壓力分擔給奶奶。“有兩百多塊錢一天。”“兩百多塊錢一天。”“嗯。
”說完,奶奶微微顫顫的從口袋里掏出花手絹慢慢攤開,
伸出滿是被時光侵蝕過的手拿出兩張一百的票子遞給我。“贊兒,奶奶這有兩百塊錢,
我買你一天,哦,你陪一下奶奶。”看著眼前遞過來的兩百塊錢,我的心也很難受,
我知道這兩百塊錢可能是奶奶這幾年存下來的所有積蓄了,可是生活所迫,沒有辦法。
于是我哄著奶奶說道:“奶奶,
你這有一百塊錢不能用了”“不能用了啊”聽我說有一百塊錢不能用了,
奶奶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嗯。”“不能用了,我……我不知道,
那我欠你一百塊嘛”看著奶奶眼角流下的淚水,我的心像被重錘狠狠地敲擊了一下,
疼痛難忍。奶奶的眼淚就像是一把鋼刀,扎進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讓我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緒。3就在這時,代駕師傅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先生,
您好,本次代駕已到達地點,您線上支付就好,沒問題的話我這邊就先回去了。
”我如夢初醒,連忙回過神來,對代駕師傅說道:“呃……嗯,好的,謝謝了。
”代駕師傅笑著對我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去后備箱拿出了他的代步車,揚長而去。
代駕師傅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然而,我的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股強烈的醉意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終于支撐不住,靠在了后排的座椅上,沉沉地睡去。
代駕師傅騎車消失在街角后,我在后排座椅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酒精像一團綿軟的霧,
將意識包裹得嚴嚴實實。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冷風吹進車窗,我打了個寒顫,勉強睜開眼。
車窗外是熟悉的街道,霓虹燈在雨幕中暈染出模糊的光斑,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車頂,
像是誰在天空敲著鼓點。我摸索著口袋里的車鑰匙,踉蹌著下了車。冰冷的雨絲撲面而來,
瞬間澆滅了殘余的酒意。抬頭望去,自家小區的輪廓在雨中影影綽綽,
樓道口的感應燈忽明忽暗,像極了老家院子里那盞總接觸不良的燈泡。扶著車門站穩,
我忽然想起奶奶遞錢時顫抖的手。那個場景在酒精的催化下愈發清晰,
甚至能看見老人指甲縫里殘留的泥土,那是去年春天她種菜時沾上的。我用力甩了甩頭,
想把回憶甩出腦海,可那些畫面卻像老式膠片的顆粒,在眼前不斷放大。打開家門,
玄關處堆著孩子的小汽車和妻子的高跟鞋。我脫鞋時,踢到一只毛絨兔子,
那是奶奶去年冬天親手縫制的。她總說城里的孩子沒有玩伴,就學著電視里的樣子做玩具。
兔子的眼睛是用舊毛衣剪的,針腳歪歪扭扭,可孩子卻寶貝得不行,睡覺都要摟著。
走進客廳,茶幾上擺著沒收拾的元宵殘局:剩的半碗酒釀圓子,盤底凝固的糖汁泛著琥珀色。
我盯著碗沿的豁口,恍惚間又看見奶奶端著青花瓷碗站在灶臺前。
她煮的元宵永遠是手工搓的,糯米粉里摻著自家種的桂花,甜得清冽。每次我嫌燙,
她就用蒲扇輕輕扇風,絮絮叨叨說:"慢慢吃,別燙著舌頭。
"這種帶著桂花香的甜膩感突然涌上喉頭,我沖進衛生間干嘔起來。鏡子里的自己滿臉通紅,
眼角還掛著淚痕。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刷著臉龐,我望著瓷磚墻上蜿蜒的水漬,
它們像極了老家屋頂漏雨時留下的痕跡。4凌晨三點,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
房間漆黑一片,床頭燈亮著微弱的暖光,妻子睡在身旁發出均勻的呼吸。我摸黑走向陽臺,
卻發現窗簾后透出幽幽的藍光——手機屏幕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解鎖屏幕的瞬間,
無數記憶碎片突然在眼前炸裂:奶奶教我認星星時凍紅的雙手,
她補衣服時銀針在煤油燈下的反光,還有她臨終前攥著我手腕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