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謫仙入蜀長安失意天寶三載的暮春,長安城外的灞橋上,柳絮紛飛如雪。
李白牽著那匹御賜的白馬,站在橋頭回望巍峨的城墻。三年前,他滿懷壯志入京,
得玄宗皇帝親自降輦相迎,何等風光。如今卻只落得"賜金放還"的下場,連那御賜的金銀,
也在酒肆中散去了大半。"李翰林,就此別過了。"送行的小吏拱手作揖,
眼中卻藏著幾分譏誚。李白仰頭飲盡囊中最后一口酒,大笑道:"爾曹身與名俱滅,
不廢江河萬古流!"說罷翻身上馬,青衫在風中獵獵作響,頭也不回地向西而去。馬背上,
李白摸出懷中那卷《清平調》的殘稿——這是他為楊貴妃所作的詞章,
曾經博得天子擊節贊嘆。如今紙頁已被酒漬浸透,字跡模糊不清。他苦笑一聲,
隨手將其拋入渭水。"天生我材必有用?"他對著滔滔河水長吟,"哈哈哈,
不過是君王殿前一只會吟詩的猢猻罷了!"一路向西,李白時而縱馬狂奔,時而停駐酒家。
過陳倉,越秦嶺,當他踏上蜀道時,已是初夏時節。這日行至劍門關,天降細雨。
李白立于絕壁之上,望著腳下蜿蜒如蛇的棧道,忽然胸中郁結難舒。他拔出腰間長劍,
對著蒼茫群山長嘯一聲,隨即吟道:"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詩句如決堤之水奔涌而出,字字血淚。吟罷,李白頹然坐倒在古松下,
雨水混著淚水從臉頰滑落。他取出酒葫蘆,卻發現早已空空如也。"這位郎君,好詩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李白抬頭,見是一位背著藥簍的老道,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詩好有何用?"李白苦笑,"不能治國安邦,不能光耀門楣,不過是一紙空文罷了。
"老道從袖中取出一個小酒壺遞給他:"老朽觀郎君面相,非池中之物。蜀地人杰地靈,
何不去成都一游?或許能遇著貴人。"李白接過酒壺一飲而盡,火辣辣的酒液燒灼著喉嚨,
卻讓他精神一振。"好酒!""這是蜀地特產的'燒春',用紅椒釀制,尋常人一杯就倒,
郎君倒是好酒量。"老道捋須笑道,"成都春熙坊有家'蜀味軒',那里的酒更勝一籌。
掌柜姓蘇,是個...""是個什么?"老道神秘地眨眨眼:"郎君去了便知。"三日后,
李白終于望見了成都城墻。時近黃昏,城內已是萬家燈火。他牽著馬穿過高大的城門,
立刻被撲面而來的市井氣息所包圍——叫賣聲、嬉笑聲、絲竹聲交織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花椒與酒香的辛辣味道。"這才是人間煙火啊!"李白深吸一口氣,
多日來的郁結似乎消散了些許。他向路人打聽了春熙坊的方向,便迫不及待地尋去。
錦城初遇春熙坊是成都最繁華的夜市,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攤販云集。
李白牽著馬在人群中穿行,
眼睛被琳瑯滿目的貨物所吸引——蜀繡、漆器、茶葉、藥材...應有盡有。忽然,
一陣獨特的辛辣香氣鉆入鼻中。李白循著香味望去,只見前方一個攤位前圍滿了人。
攤位上擺滿了各色辣椒制品:辣椒醬、辣椒粉、腌辣椒...在燈火映照下鮮紅欲滴。
"來嘗嘗'火云椒'咯!全成都最辣的辣椒!"一個清脆的女聲從人群中傳出,
"敢吃一整顆的,本姑娘免費送一壇'忘憂椒'酒!"李白頓時來了興致。他拴好馬,
擠進人群,只見攤位后站著一位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子。她身著杏紅色窄袖短襦,
下系靛藍長裙,腰間束著一條繡有辣椒紋樣的寬帶。烏黑的長發挽成高髻,
插著一根辣椒形狀的木簪。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明亮如星,
顧盼間透著幾分潑辣與狡黠。"我來試試!"李白朗聲道。女子抬眼打量他,
嘴角微揚:"這位郎君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可別小看我這'火云椒',
去年有個胡商吃了半顆,辣得跳進了錦江!"圍觀者哄笑起來。李白不以為意,
從懷中掏出錢袋拍在案上:"若我能吃下一整顆,姑娘不僅得送酒,還得陪我喝一杯!
"女子柳眉一挑:"好大的口氣!"她從瓷罐中取出一顆通體深紅的辣椒,"請吧,郎君。
若是中途認輸,可得賠我十文錢。"李白接過辣椒,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一口咬下。剎那間,
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熱感在口腔中爆發,如同吞下一團烈火。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水...水..."李白嘶聲道。女子得意地笑了:"認輸了?
""認輸?"李白強忍灼痛,硬是將整顆辣椒吞了下去,然后抓起案上的酒壺猛灌一口。
火辣的酒液與辣椒的灼熱在體內交融,竟生出一種奇妙的暢快感。他長舒一口氣,
朗聲笑道:"痛快!這辣椒配這酒,當真絕妙!
"女子驚訝地睜大眼睛:"你...你居然..."李白趁勢抓起酒壺又飲一口,
忽然詩興大發,高聲吟道:"蜀地有佳人,辣椒作紅妝。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圍觀者齊聲喝彩。女子臉上飛起一抹紅暈,
卻故作惱怒:"好個登徒子!吃了我的辣椒,喝了我的酒,還敢調戲人?""在下李白,
字太白。"李白拱手一禮,"方才冒昧,實是被姑娘的'火云椒'所震撼。不知姑娘芳名?
""蘇紅椒。"女子沒好氣地回答,"行了,愿賭服輸,這壇'忘憂椒'給你。
"她彎腰從案下取出一小壇酒推給李白。就在此時,李白因酒勁上頭,身形一晃,
不小心撞到了攤位。只聽"嘩啦"一聲,十幾個裝辣椒的瓶瓶罐罐摔在地上,
鮮紅的辣椒粉灑了一地,在青石板上如同潑了一灘鮮血。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蘇紅椒盯著滿地狼藉,緩緩抬頭,眼中怒火幾乎化為實質:"李!太!白!"李白自知理虧,
連忙道歉:"蘇姑娘,在下...""閉嘴!"蘇紅椒抄起案上的長柄木勺指著李白,
"這些辣椒是我花了半個月準備的!你知不知道蜀地今年雨水多,辣椒收成不好?
你知不知道這些要供給刺史府的中秋宴席?"李白被罵得連連后退:"我賠,
我全賠...""賠?"蘇紅椒冷笑,"這是西域來的新品種,全成都就我這一份!
你拿什么賠?"圍觀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有人認出了李白:"這不是那個被皇上賜金放還的李白嗎?
""就是寫'云想衣裳花想容'的那個?
""聽說在長安得罪了高力士..."蘇紅椒聽到議論,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但很快又被怒火掩蓋:"我管你是李白還是李黑,今天不給我個交代,休想離開!
"李白被當街呵斥,酒醒了大半。他環顧四周,見眾人指指點點,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蘇紅椒怒道。"我笑自己。"李白止住笑聲,正色道,"在長安時,
那些達官貴人表面恭敬,背地里卻笑我是'酒中仙';今日在成都,
被一位賣辣椒的姑娘當街痛罵,反倒痛快淋漓!"蘇紅椒一愣,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李白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放在案上:"這玉雖不值錢,卻是家傳之物。暫押于此,
三日內我必湊足銀錢賠償姑娘。"蘇紅椒看著那塊溫潤的白玉,
神色緩和了些:"你...當真會回來?""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李白拱手道,
"況且,我還等著喝姑娘許諾的那杯酒呢。"蘇紅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即又板起臉:"誰要跟你喝酒!快走吧,別擋著我收拾殘局。"李白深深一揖,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他忽然回頭,見蘇紅椒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燈火映照著她的側臉,
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與方才潑辣的模樣判若兩人。"蘇姑娘!"他忍不住喚道。
"又怎么了?"蘇紅椒不耐煩地抬頭。"你那'火云椒',可否再給我一顆?
"蘇紅椒瞪大眼睛,隨即從懷中掏出一顆辣椒用力擲向他:"辣死你算了!"李白凌空接住,
大笑著離去。身后傳來蘇紅椒的喊聲:"記住!三日之內!"走在成都的夜色中,
李白把玩著那顆辣椒,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多日來的陰郁心情,
竟被這場意外的沖突一掃而空。"蜀地,果然有趣。"他喃喃自語,將辣椒放入口中,
任由那股灼熱在舌尖綻放。第二章:辣味詩情市井煙火三日后清晨,李白懷揣借來的銀錢,
踏著晨露尋至春熙坊。昨夜的雨水在青石板上留下淺淺的水洼,倒映著朝霞。
他原以為蘇紅椒的攤位尚未開張,卻遠遠看見一抹杏紅色身影已在忙碌。
蘇紅椒正踮著腳往竹架上掛辣椒串,聽見腳步聲頭也不回:"客官稍候,
辣醬還要半個時辰才好。""蘇姑娘。"李白輕喚。她猛地轉身,竹架失去平衡眼看要倒。
李白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卻因宿醉未消,連人帶架一起踉蹌幾步,最后背靠墻壁才穩住身形。
十幾串紅艷艷的辣椒在他們頭頂搖晃,如同喜慶的簾幕。
"你..."蘇紅椒被圈在李白與墻壁之間,能聞到他身上混合著酒氣的松木香,"放開!
"李白連忙后退,從懷中掏出錢袋:"我來履行諾言。"蘇紅椒接過錢袋掂了掂,
挑眉道:"多了三成。""算作利息。"李白笑道,"另外,
我想嘗嘗姑娘家的'忘憂椒'酒。""白日飲酒,成何體統。"蘇紅椒嘴上這么說,
卻收起錢袋,從案下取出一小壇酒,"給,喝完快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李白拍開泥封飲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好酒!醇厚中帶著果香,后勁卻如烈火,
與姑娘性子倒是相似。""油嘴滑舌。"蘇紅椒背過身去整理貨品,耳尖卻微微發紅,
"長安來的郎君都這般輕浮么?""長安..."李白笑容淡去,仰頭又灌了一口酒,
"不提也罷。"蘇紅椒偷眼看他,想起那日圍觀者的話,正想詢問,忽聽街口傳來喧嘩。
一群身著皂衣的差役大搖大擺走來,為首的矮胖男子腰間玉佩叮當作響。"糟了,是周稅監。
"蘇紅椒臉色一變,迅速將幾罐辣椒藏到案下。差役們已至攤前。
周稅監瞇著小眼睛掃視貨物:"蘇掌柜,這個月的'市例錢'該交了。""周大人,
上月不是剛交過么?"蘇紅椒強笑道。"上月是茶稅,這月是酒稅。
"周稅監敲了敲案上酒壇,"你這'忘憂椒'里用了蜀地特產的'燒春',按律要加征三成。
"李白皺眉欲言,蘇紅椒悄悄拽了下他的袖子。"大人明鑒,
小女子這酒只用自家種的辣椒釀制,哪敢用官釀的'燒春'...""少廢話!
"周稅監突然變臉,"要么交錢,要么封攤!"他一揮手,差役們就要動手搬貨。"且慢!
"李白擋在攤前,"《唐律疏議》有載,市稅當據實征收。蘇姑娘這酒若真未用官釀,
何來酒稅一說?"周稅監冷笑:"哪來的狂生,也敢妄議律法?來人,
給我...""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李白突然高聲吟道,聲音清越如劍鳴,
"使我不得開心顏!"整個春熙坊為之一靜。周稅監臉色鐵青:"你...你敢諷刺本官?
""不敢。"李白拱手一笑,"只是見大人腰間玉佩與在下押給蘇姑娘的那塊頗為相似,
想起些長安舊事,偶得詩句罷了。"周稅監下意識捂住玉佩,
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你胡說什么!""周大人,"一個清冷的女聲從人群后傳來,
"這位李公子是刺史大人的座上賓,您這般為難他的朋友,恐怕不妥吧?"眾人讓開一條路,
一位著湖藍襦裙的年輕女子款步而來。她面容姣好卻神色冷峻,身后跟著兩名佩刀侍衛。
周稅監頓時矮了半截:"裴...裴小姐..."女子不理他,
向李白施禮:"家父裴刺史久仰李公子詩名,特命小女子來請公子過府一敘。
"李白認出她是那日圍觀者之一,心下了然:"多謝裴小姐解圍。
"周稅監灰溜溜地帶著差役們走了。蘇紅椒長舒一口氣,向裴小姐道謝,
卻見她目光在李白身上流連,心中莫名有些不快。"李公子,"裴小姐柔聲道,
"家父在'望江樓'設了詩會,不知...""今日恐怕不便。"李白看了眼蘇紅椒,
"在下與蘇姑娘有約在先。"裴小姐笑容僵了僵:"那改日再請。"她深深看了蘇紅椒一眼,
轉身離去。人群散去后,蘇紅椒狐疑地看著李白:"你什么時候成了刺史的座上賓?
"李白大笑:"我連裴刺史的面都未曾見過!不過是那裴小姐路見不平,編的托詞罷了。
""我看她對你可不止'路見不平'那么簡單。"蘇紅椒輕哼一聲,忽然想起什么,"等等,
你說周稅監的玉佩...""正是我押給你的那塊。"李白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看來這位周大人手腳不太干凈。
"蘇紅椒若有所思:"難怪近來坊間傳言有稅吏私吞商賈財物..."她突然拍案,"走,
我帶你去個地方!"味覺震撼蘇紅椒領著李白穿過幾條小巷,
來到一間掛著"蜀味軒"匾額的兩層小樓前。樓前搭著涼棚,
幾張柏木案幾旁已坐了不少食客。"這就是我的酒肆。"蘇紅椒語氣中帶著自豪,
"祖傳的秘方,全成都獨一份的'椒香宴'。"剛進門,
一個系著圍裙的老者迎上來:"紅椒,周稅監的人沒為難你吧?""多虧這位李公子。
"蘇紅椒簡要說了經過,又向李白介紹,"這是陳伯,我父親的舊部,如今幫我打理酒肆。
"陳伯警惕地打量李白:"李公子是長安人士?""曾居長安,現為天地一閑人。
"李白笑道。蘇紅椒安排李白在臨窗的雅座坐下,
親自端來幾樣小菜和一壺酒:"嘗嘗真正的'忘憂椒'。"李白夾起一片腌蘿卜,
只見薄如蟬翼的蘿卜片上點綴著幾粒鮮紅的辣椒籽。入口先是酸甜,繼而一股火辣直沖頭頂,
辣得他猛灌一口酒,卻不想酒中辣味更甚,頓時嗆得滿臉通紅。"哈哈哈!
"蘇紅椒拍桌大笑,"長安來的郎君,可還受得住我們蜀地的辣?"李白辣得說不出話,
只能豎起大拇指。待緩過勁來,他拭去眼角的淚水:"痛快!這辣中有鮮,鮮中帶香,
香后回甘,當真妙極!"蘇紅椒眼中閃過驚喜:"你竟能吃出其中門道?""自然。
"李白又嘗了一口,"這辣椒先用蜜漬過,再以橘皮、山奈等香料腌制,最后拌入酒曲發酵。
辣而不燥,香而不膩。"蘇紅椒驚訝地張大嘴:"你...你怎么知道我家秘方?
"李白神秘一笑:"詩家之道,在乎通感。這辣味入喉如劍,回甘似詩,豈是尋常配方可比?
""吹牛。"蘇紅椒撇嘴,卻掩不住笑意。她忽然起身,"等著,給你看樣東西。"片刻后,
她捧著一個精致的錦盒回來,小心翼翼地打開。盒中躺著一枚形似火焰的干辣椒,
通體呈現出罕見的金紅色。"這是'火云椒王',十年才結一株。"蘇紅椒輕聲道,
"敢不敢嘗一小塊?"李白被激起了好勝心:"有何不敢?
"蘇紅椒用銀刀切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李白放入口中,
瞬間如遭雷擊——那辣味仿佛有形之物,從舌尖直沖腦門,繼而流竄全身。他額上青筋暴起,
汗如雨下,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仿佛看見蜀道上的自己,正對著群山長嘯。
"蜀道之辣...辣于上青天!"李白突然抓起酒壺一飲而盡,然后抽出隨身匕首,
在案幾上刻下詩句:"金烏墜地化紅椒, 一口吞下火焰燒。 不是謫仙貪口腹,
蜀人脾氣這般驕!"刻罷,他大笑三聲,竟伏案醉倒。蘇紅椒呆立原地,看著案上詩句,
又看看酣睡的李白,心中某處被輕輕觸動。她輕嘆一聲,示意陳伯幫忙將李白扶到后院廂房。
暗流情愫夜深人靜,蘇紅椒坐在油燈下,手中針線穿梭,
修補著李白那件被辣椒汁染紅的青衫。陳伯推門進來,見狀皺眉:"丫頭,
你該不會對那長安小子...""胡說什么!"蘇紅椒手一抖,針尖扎破手指,
滲出一粒血珠,"他明日要去見刺史,總不能穿著破衣裳去。
"陳伯嘆氣:"你爹臨走前交代,要你遠離官場中人。那李白雖被放還,
終究是翰林待詔出身...""我知道輕重。"蘇紅椒咬斷線頭,
"只是...他的詩寫得真好。"次日清晨,李白在鳥鳴聲中醒來,
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簡樸的廂房里。床頭整齊疊放著洗凈的青衫,破處已被細密地縫好,
針腳精巧如藝術品。他穿戴整齊來到前院,見蘇紅椒正在指揮伙計們搬運酒壇。晨光中,
她束起衣袖露出纖細卻有力的小臂,發髻簡單挽起,幾縷散發貼在汗濕的頸間,
比昨日多了幾分煙火氣。"蘇姑娘。"李白輕喚。蘇紅椒轉身,見他穿著自己縫補的衣服,
莫名有些臉熱:"醒了?桌上有醒酒湯。"李白飲下那碗酸辣適口的湯水,
頓覺神清氣爽:"多謝姑娘昨夜照料。""誰照料你了!"蘇紅椒瞪他,"睡得跟死豬一樣,
還打呼嚕!"李白不以為忤,反而笑道:"姑娘既幫我補了衣裳,在下無以為報,
不如教你寫詩如何?""我才不學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蘇紅椒嘴上拒絕,
眼睛卻瞟向案幾上李白刻的詩。"那教你寫字總可以吧?"李白拿起一根筷子,
在桌上寫下"蘇紅椒"三個字,"看,這是姑娘的名字。"蘇紅椒湊近細看,
忽然道:"寫錯了!'椒'字右邊該是個'叔',你寫成'示'了!"李白一怔,
仔細一看果然寫錯,不禁莞爾:"姑娘竟識字?""我爹教的。"蘇紅椒神色一黯,
隨即奪過筷子,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看,是這樣。"她的字雖不工整,
卻自有一股倔強勁兒。李白不由贊嘆:"好字!如辣椒般有筋骨。""少哄人。
"蘇紅椒撇嘴,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李白忽然握住她執筷的手:"這一撇要這樣,
才有力道..."蘇紅椒的手被他寬大的手掌包裹,頓時僵住。
她能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度和薄繭,一股熱氣直沖臉頰。抬頭見李白也耳根發紅,
兩人目光相接,又同時別開臉去。"我...我去看看灶上的湯!"蘇紅椒抽手就跑,
差點撞上門框。李白望著她慌亂的背影,搖頭輕笑。他低頭看桌上歪斜的字跡,
忽然覺得"蘇紅椒"這三個字,比任何名詩佳句都更令人心動。陳伯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輕咳一聲:"李公子,刺史府派人來催了。"李白收斂心神,
整了整衣冠:"煩請轉告蘇姑娘,我晚些再來討教...辣椒的學問。"走出蜀味軒,
陽光正好。李白深吸一口帶著椒香的空氣,
多日來的郁結似乎已被那"火云椒王"燒得一干二凈。他忽然覺得,
被賜金放還或許不是壞事——若非如此,怎會遇見這樣一位特別的蜀地姑娘?
第三章:劍南春深共同危機李白從刺史府歸來時,日已西斜。他手中攥著一封燙金請柬,
眉頭緊鎖。轉過街角,"蜀味軒"的招牌映入眼簾,卻見店外圍著一群人,
嘈雜聲中夾雜著蘇紅椒尖銳的嗓音。"憑什么查封我的酒肆?"李白快步上前,撥開人群。
只見幾名衙役正往店門上貼封條,蘇紅椒擋在門前,杏目圓睜。她身后,陳伯捂著額頭,
指縫間滲出血絲。"住手!"李白一聲斷喝。眾人回頭。為首的衙役認出了他:"李翰林,
這是官府公務,請您...""公務?"李白冷笑,指向陳伯,"這也是公務?"衙役語塞。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李公子何必趟這渾水?"周稅監搖著折扇踱步而出,
身后跟著個錦衣華服的胖子。那胖子滿臉油光,腰間玉帶扣上鑲著顆鴿卵大的翡翠。
"這位是成都府最大的酒商,鄭百萬鄭老爺。"周稅監介紹道,"鄭老爺看中了這塊地皮,
要擴建他的'醉仙樓'。蘇掌柜的'蜀味軒'嘛...衛生不合格,依法查封。""放屁!
"蘇紅椒氣得渾身發抖,"我家酒肆開了二十年,從沒人說過衛生不合格!
"鄭百萬瞇著綠豆眼:"小娘子,識相點。這地契上的名字可是我家岳父裴刺史,
你爹當年不過是暫借而已。"李白心頭一震。蘇紅椒臉色刷白,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話。
"可有憑證?"李白沉聲問。鄭百萬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紙,得意地抖開。李白掃了一眼,
確是地契,落款處蓋著成都府大印。"這是假的!"陳伯怒道,
"當年蘇將軍...""陳伯!"蘇紅椒厲聲打斷。鄭百萬冷笑:"蘇將軍?
那個因貪污軍餉被流放的蘇定邊?他女兒還有臉在成都拋頭露面?"圍觀者嘩然。
李白驚訝地看向蘇紅椒,只見她挺直腰背,眼中燃著怒火,卻掩不住那一閃而過的脆弱。
"明日午時前,搬干凈!"周稅監一揮手,衙役們揚長而去。人群散去后,
蘇紅椒像被抽了筋骨般跌坐在門檻上。李白蹲下身,
輕聲道:"令尊是...""劍南道節度使帳下昭武校尉蘇定邊。"陳伯代答道,
"五年前被人誣陷貪污,流放嶺南。這酒肆是朝廷賜給將軍的產業,地契一直由將軍保管,
怎會...""陳伯,別說了。"蘇紅椒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收拾東西吧。
"李白攔住她:"等等。鄭百萬說裴刺史是他岳父?"蘇紅椒點頭:"他娶了裴刺史的庶女。
"李白眼中精光一閃,掏出那封請柬:"巧了,裴刺史今晚在望江樓設詩會,邀我赴宴。
""你去便是。"蘇紅椒轉身進店,"我得想辦法安置這些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