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動手給老爹卷了一根煙,遞過去說:“嘗嘗這個味道咋樣,比你那盒碎渣子好多了吧?”
江鐵群儉省,成包的煙卷買不起,好煙葉子也買不著,只能買一點供銷社不要的碎渣子,口感不好,還格外嗆人。
江鐵群抽了一口,把煙在嘴里咕噥兩下才舍得吐出去,瞇著眼睛道:“好抽!”
“這好煙白瞎了,你留著送禮吧,說不定啥時候就能用上了。”
江源分出三斤來給他收到盒子里,說:“我尋思著找村里的老獵戶家換一桿槍,爹你知道誰家有嗎?”
江鐵群抽著煙想了一會說:“我們這幫跑山的基本都老了,家里都是有槍的,但要說誰家的還能用,估計也就是老周家了。”
“老周頭子早年上山傷了腿腳,一瘸一拐的,日子過的也不好,但他家肯定是有槍的,你上門去看看唄,說不準能弄到。”
江源點點頭:“成,吃了飯我就去。”
江鐵群想了想,又說:“老周家的事亂糟糟的,你做個心理準備,小心別被坑了。”
江源納悶,再亂能亂到哪去,還能吃人不成?
在家吃了飯,江源就順著村道往老周家去。
天已經黑透了,頭頂的月亮照在雪面上,能看清三五步路。
老周家門口是一片糧食地,開春和入秋時節都很熱鬧,村里人都在田里邊忙活。
但現在白茫茫的雪落了滿場,偶爾能有一兩只麻雀來打食,人影卻看不見一個。
江源剛走到門口,還沒等敲門呢,就聽院子里邊嘭的一聲,有人摔門出來,站著叫罵。
“你們都黑了心了,逼死我娘不說,連我也要弄死!”
“老子春天耕地,秋天打糧食,全家的工分都是我賺的,現在連口飯都不給吃飽!”
“你們都瞎了心了!”
“周富你還算個爹?虎毒還不食子呢,你為了個小老婆,連親兒子都要餓死,你叫個人嗎你!”
里邊罵的聲潮迭起,那虎背熊腰的漢子在院子里罵,屋里還有個女聲跟他對罵。
江源站在門口進去也不是,走了也不是,滿臉尷尬。
沒一會,那漢子走到門邊,一開門看見他站著,上下打量一通,粗聲道:“你誰啊?”
“來我家啥事?”
江源被他激動的唾沫星子噴了一臉,平靜往里邊指了指,說:“我江家的,來找你爹。”
那漢子好像認出他來了,擋在門口問:“找他干啥?”
江源道:“我聽說你爹以前是跑山的,想找他問問有沒有獵槍,我可以買或者換也行。”
看他還是擋著不讓進,江源自報家門,說:“我叫江源,兄弟是周大叔的兒子?”
是不是老周家的兒子剛才聽那一頓叫罵就知道了,但江源還是問了一嘴。
那漢子說:“我叫周大強,你叫我大強就行。”
江源點了點頭,就要從他身邊過去,他來是找老周頭的,也不是找他的。
沒想到,被周大強一把拉住了。
江源狐疑的看著他道:“還有事?”
周大強道:“里邊有個黑心的老娘們,你要說買槍指定得訛你。”
上下文一聯想,江源就知道,周大強口中黑心的老娘們,應該就是老周頭后娶的老婆,也是周大強的后媽。
江源思忖一下,說道:“獵槍在你爹手里,旁人還能做主?”
周大強忍不住臉上的怒火,往地上啐了一口,說:“那就是個耳根子軟的貨,老娘們哄兩句啥他不答應?”
“兄弟你聽我的,甭進去了,你要真想要,我給你偷出來,反正在家放著也是落灰。”
江源都不知道要用啥表情好了,這兒子明晃晃的要坑老子,他能咋整。
“這不好,周大叔年輕時候也是跑山的老手了,跟槍都是有感情的。”
周大強無所謂的擺擺手:“他早瘸了,那槍放著十好幾年也沒人動,能不能拉的了栓都不一定。”
“要不你等會,我進去拿出來,你瞅瞅。”
“要是能用就拿去用,反正也是白放著。”
說完,話音剛落,轉身就往里走,江源要攔著都來不及。
這就在大門口也不能高聲喊他,只好在外邊等他出來。
沒多一會,周大強扛著兩桿槍出來,往他懷里一塞:“你瞅瞅吧。”
江源接過來一摸,槍身上厚厚一層灰,拉了兩下栓,有點生銹了,但聽著動靜應該還能修一修。
他說:“我要一桿就行了,你開個價吧。”
周大強見他上手熟練,就知道他會用,把人往旁邊拉了兩步,說:“你是要上山打獵?”
江源點點頭。
周大強眼神熾熱,接著說:“你要上山能不能帶著我?”
“我想打點野雞吃。”
正說著,他肚子咕嚕咕嚕響了,五大三粗的漢子有些窘迫,捂著肚子說:“讓你笑話了,我就想打點野味吃頓飽的。”
江韻看他手臂粗壯,身材結實,看上去是能打兩拳的。
而且面相憨厚,粗莽了點,但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實心眼子的,沒啥壞印象。
他扛著槍,說:“吃飽飯還不容易,走,跟我回家,這大冷天的在外邊說話,耳朵都要凍掉了。”
周大強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哪能蹭飯呢。”
“我就想你要是上山咱倆搭個伴,打一次就夠我吃兩天的了。”
江源正愁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現在周大強送上門的勞動力,怎么可能放過他。
拽著人就往家走:“走吧,都一個村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江源一手扛著槍,一手拽著周大強,帶來的煙葉子也沒送出去,就夾在胳膊底下,順腿就回家了。
江家灶坑燒的旺,怕后半夜爐火滅了凍著孩子,就添了不少柴,他們一進屋就被熱氣熏了滿身。
江源招呼著:“快上炕坐著,我看廚房還有吃的沒。”
周大強束手束腳的站在門口,對著炕上的江鐵群拘謹的笑笑,抱著槍桿子挨著墻根。
江鐵群舔了一口煙卷,說:“上來啊,地下涼。”
“大強吧?你小時候我還喝過你的滿月酒呢,一晃眼都長這么大了。”
周大強嘿嘿一笑叫了聲叔,半個屁股搭著炕沿小心翼翼的坐著。
江源從廚房端出來一碗苞米粥,兩個大地瓜,說:“家里也沒啥好吃的,你墊補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