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強背著槍和干糧,走了兩個多小時,臉不紅氣不喘,體力超級好。
他聞言說道:“之前吃不飽的時候就上山找東西吃。”
“春秋的時候還好,山上東西多,隨便找點野菜啥的就能對付個半飽。”
周大強眼神落寞:“冬天一落雪就難熬了,地里長不出東西來,只能偶爾打點野味。”
“頭兩年管得嚴,連野味都不敢打,饑一頓飽一頓的難受的緊。”
俗話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偏偏周大強的后娘還是個壞心眼子,給周家又生了個小兒子以后,把老周頭哄得眼里只有他們娘倆。
家里家外但凡能吃的能花用的錢,都死死掐在手里,周大強在周家就是個苦力,活干的最多,碗里的飯卻沒有幾粒米。
江源停下歇歇腳,說:“不管啥時候,都得自食其力,等以后能分家出來就好了。”
周大強聽著這話,苦笑一聲:“大隊給每家就分一個能住的房子,就算我要分家,那都沒地方住去。”
“熬著吧,說不定哪天我娘在天上看不下去了,就把那老頭子帶走了。”
江源知道離改革的時間沒有多遠了,但這話不能跟周大強說,只好勸慰道:“總會有出路的,別著急。”
“今天多打點野雞野鴨,進城賣了錢,分你一半,夠你吃幾頓好的了。”
周大強眼睛刷地就亮了:“賣錢?”
“就這滿山飛的玩意,城里人稀罕買?”
江源嘿嘿一笑,道:“稀罕著呢!”
“你當就你吃不上肉啊?城里人也多吃不上油水的。”
“供銷社的肉限量不說,還得要票,多少人起早去排隊都買不上呢。”
“咱們這野雞野鴨在城里就是搶手貨,就是現在上邊政策不明朗,沒多少人敢干,咱們去了就是頭一份。”
周大強是相當符合這個時代里人的想法,一聽說上邊政策,多火熱的心都涼了。
即便身在山林,周圍找不出第三個人,也下意識的降低音量,問:“我可聽說,這是有罪名的,叫……叫什么投機倒把,抓住是要坐牢的!”
江源拍拍他肩膀,說:“放心吧。”
“政策不明朗是還沒有公開,但是已經對咱們這種小商小販放開管制了。”
“只要你不跑到大街上吆喝去,往胡同巷子里一鉆,沒人會管的。”
“我昨天已經賣一只狍子了,心里有數,你就跟著我走,把心放肚子里。”
周大強這人頭腦簡單,認定了江源是好人,那就啥都聽他的,笑嘻嘻的就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他還念叨著說:“那感情好,多打點多賣錢,咱也嘗嘗城里的肉餃子是啥味。”
兩人說著話,腳也沒停,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個山坳里,江源才停下來左右看看地形。
他上輩子常來打獵,對哪里獵物多門清兒,這個季節山坳里背風,積雪稍微薄一點,野雞野鴨都愛在這晃悠。
江源找一棵大樹,一屁股坐下,說:“先歇歇,腳都走麻了。”
周大強把水壺打開,仰頭灌了一口,沒想到里邊是燒刀子,嗆的咳嗽起來,混著冷風,連臉都憋紅了。
江源笑著給他順氣,說:“忘告訴你了,這是我娘裝的,給咱來取暖用的。”
周大強彎腰扶著樹干,咳嗽了好半晌才停下,喘著粗氣說:“哎呦媽呀,可要了命了。”
江源把酒壺拿過去,自己喝了一口,烈酒從喉嚨順著胸腔直達臟腑,感覺整個身體都熱起來了。
跑山打獵的人沒有一個不能喝烈酒的,這玩意冬天能取暖,夏天能怡情,受了傷還能消毒,只要上山那就是必備。
正歇著,周大強一下一下敲著腿,倏地耳朵一豎,坐了起來。
“有動靜。”
江源順著他眼神看過去,七八十米外一棵大樹后邊走出來兩只野雞,踩在雪面上只有輕微的摩擦聲。
江源一邊架槍瞄準,一邊說:“耳朵夠靈的,這么點動靜都能聽見。”
長槍抵在肩膀上,江源放松雙肩,呼吸慢慢與心跳同頻,半閉著一只眼睛,與槍口緊緊對準移動中的野雞。
不過呼吸之間,槍聲響起。
嘭地一聲,遠處的野雞還不等飛起來,就已經癱倒在地上,血跡染紅一片。
周大強的槍緊跟著打響,子彈射出,只是偏了一寸,徑直射進了雪地,激起一片飛沫。
江源連呼吸都沒亂,微微挪動槍口,拉栓上膛扣動扳機,一氣呵成。
不過短短半分多鐘,兩只野雞就已經躺倒在槍下。
周大強跑過去撿起來,兩只都是一槍爆頭,他興奮的喊著:“江哥牛逼啊!”
“你槍法咋這么準呢?”
江源微微一笑:“以前學過兩手。”
甭說這幾十米的野雞了,上輩子在林子里打槍,二百米外的麻雀,也是信手拈來,從不用開第二槍。
有了這兩只開門紅,周大強簡直就興奮到了極點,也不歇腳了,端著槍就往前走。
江源慢慢悠悠的走在后邊,看見有野雞野鴨冒頭,拉著槍栓就打掉一只。
所過之處槍聲把枝椏上的雪震掉一層,撲簌簌的落在他肩頭。
這干脆利落的開槍收割,把周大強看的目瞪口呆,就沒見過這百發百中的人,連他小時候跟他爹上山,都沒這么興奮過。
一大片山坳足足走了一上午,兩人腰間都用麻繩掛滿了野味,粗略一數,就得有十八九只。
江源抬頭瞇著眼看了看太陽,說:“往回走吧,還得進城呢。”
周大強也出生在獵戶家庭,他娘還沒死的時候,那也是跟在爹身后進過山的,骨子里跟江源一樣,都帶著血性,對大山是天然而生的親切。
這一上午的鳴槍打獵,讓他整個人都放開了,眼角眉梢全是飛揚的笑意。
周大強看著自己腰上的野味,又看看江源身上的,腰間掛不下,已經在腳后邊拖著走,一對比就更羨慕了。
“江哥,咱們這些能賣多少錢?”
江源想著上輩子的價格,在心里估摸一圈,說:“這個季節野雞野鴨是稀罕貨,能賣一塊五一斤,一只算七斤的話,咱們這二十來只咋也能賣二百塊錢。”
周大強聽見這數,腳底下一個趔趄:“啥?!”
“二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