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報告！我申請重啟警號，成為一名維和警察！”
沈星窈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廳里回蕩，面前是哥哥生前的戰(zhàn)友們，他們穿著筆挺的制服，肩章上的星星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老隊長把哥哥的警號遞給她時，手有些發(fā)抖。
“星窈，你確定要走這條路嗎？”他聲音沙啞，“你哥他……”
“我確定，當(dāng)年我哥沒能走完的路，現(xiàn)在我來走完！”
沈星窈盯著墻上那面國旗，突然想起小時候哥哥教她敬禮的樣子。
他總說：“星窈，手要再抬高一點。”
老隊長背過身后抹了抹淚，“好！歡迎加入維和部隊。半個月后中東任務(wù)，你跟著一起去！”
沈星窈重重點頭，剛走出警局大門，手機就響了，是謝家老宅的管家打來的。
“少夫人，您快回來吧，少爺被老爺子叫去祠堂了，說是……快要打個半死。”
沈星窈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打了輛車，往謝家祠堂趕去。
推開祠堂厚重的木門時，正看見謝老爺子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在謝淮序背上。
“啪——”
皮開肉綻的聲音在寂靜的祠堂里格外刺耳。
謝淮序跪得筆直，后背已經(jīng)血肉模糊，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你背著我，把裴語青從國外接回來，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嗎？！”老爺子聲音發(fā)顫，手里的鞭子再次揚起，“這么多年了，難道你還忘不掉她嗎？！”
謝淮序依舊沉默。
“我問你話！你說話！”老爺子怒極，又是一鞭抽下去，“這么多年，你是不是還忘不掉她？！”
謝淮序依舊不吭聲。
沈星窈僵立在祠堂門口，指尖深深掐進(jìn)掌心。
鞭子抽在謝淮序背上的每一聲脆響，都像直接抽在她的心口，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始終一言不發(fā)。
可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殘忍。
因為不否認(rèn)，就是最直白的承認(rèn)。
鞭子一鞭接一鞭，直到他支撐不住，重重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老爺子氣得手都在抖，指著地上的謝淮序?qū)芗液鸬溃骸八歪t(yī)院！”
醫(yī)院里，沈星窈給他上藥。
棉簽沾著藥水，輕輕擦過他背上的傷口，他疼得肌肉緊繃，卻始終沒醒。
她看著他蒼白的側(cè)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時候，她父母早逝，和哥哥相依為命。
哥哥是一名維和警察，常年駐外，回國那天，她欣喜若狂地等著，卻等來了他的死訊。
只因途中遇到一場車禍，他為了救謝老爺子而死。
老爺子愧疚不已，把還在讀書的沈星窈接到了謝家。
初到謝家的那段時間，她每晚都想哥哥想到哭。
第一次見到謝淮序，是在一個深夜。
她躲在花園里哭，他恰好從外面回來，看見她，愣了一下，然后蹲下來，遞給她一塊手帕。
“別哭了。”他說，“以后這里就是你家。”
月光下，他的眉眼溫柔得不像話。
她對他一見鐘情。
可她知道，他只把她當(dāng)妹妹。
她也知道，他喜歡的是裴語青，他的青梅竹馬。
他對她很好很好，好到所有人都覺得他們一定會結(jié)婚。
她也以為，她會這樣看著他們結(jié)婚、生子，直到那次意外——
謝淮序的父母和裴語青的父母一起去雪莊游玩，卻中途遭遇雪崩，為了活命，裴語青的父母，下意識拉著謝淮序的父母擋在了身前，自己卻跑得無影無蹤。
謝淮序的父母被掩埋雪地，找到人時，二老已成了兩具冰冷的尸體。
從那以后，老爺子再也不準(zhǔn)謝淮序和裴語青來往。
他聽從了。
很快，老爺子就把裴語青一家送出了國。
謝淮序表面裝作無事，可每晚都在喝酒澆愁。
有一次，他喝醉了，喊著裴語青的名字，誤上了沈星窈的床。
老爺子震怒，逼著他娶了她。
婚后，他每晚都和她同房，可她知道，他心里念著的，始終是裴語青。
沈星窈不是沒想過焐熱他。
可心，卻在他一次次追尋裴語青的蹤跡中，漸漸熄滅。
包括這一次。
她知道老爺子為什么打他。
因為裴語青在國外過得不好，謝淮序便偷偷把她接了回來，找了棟別墅養(yǎng)著。
她甚至比老爺子更早發(fā)現(xiàn)。
某天察覺出異常后，她跟著他，親眼看見他親手給裴語青下廚，在花園里栽種她喜歡的花……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大概永遠(yuǎn)等不到他喜歡上她了。
所以，她決定離開。
她想去哥哥生前工作的地方看看，那里有他生前的心上人，是一名軍醫(yī)。
哥哥回國那天，本是回來籌備婚禮的。
他答應(yīng)過未婚妻，等這次維和任務(wù)結(jié)束，就娶她。
可最后，他沒回來。
她想去看看哥哥曾經(jīng)愛過的人，更替他走完沒能走完的路。
病房里，謝淮序又皺著眉在睡夢中喊她的名字。
“語青……”
沈星窈坐在床邊，指尖懸在半空，最終還是輕輕落在他眉間，替他撫平那道褶皺。
這些年，她見過最多的，就是他緊鎖的眉頭。
他不是對她不好。
他會記得她喜歡的口味，會在雷雨天捂住她的耳朵，會在應(yīng)酬后給她帶一塊小蛋糕。
可是，和她結(jié)婚，他不開心。
每天、每時、每分，都不開心。
好在，這段婚姻，他馬上就能解脫了。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裴語青哭著沖了進(jìn)來，聲音顫抖：“淮序！”
她太著急了，甚至沒注意到站在床邊的沈星窈。
她猛地將她推開，自己撲到謝淮序面前。
沈星窈踉蹌著后退，后腦重重撞在墻上，溫?zé)岬难樦l(fā)絲流下。
裴語青卻絲毫沒有歉意，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沈星窈扶著墻站穩(wěn)，看著病床上仍然昏睡的謝淮序，忽然想——
或許，他更想一睜眼就看到她吧。
她沉默地離開，自己去護(hù)士站處理了傷口。
又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逛了很久，買了點粥和清淡的小菜，想著謝淮序醒來可能會餓。
可當(dāng)她輕輕推開病房門時，看到的卻是——
裴語青伏在他床頭睡著了。
而謝淮序，正微微撐起身，隱忍而克制地，偷吻她的發(fā)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