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冥婚轎臨>我是工地上焊鋼筋的老程,背包里常年備著香爐和金剛砂。
>工友老馬在十字路口撒野尿,回來就高燒不退。>他嘲笑我神神叨叨,
卻在被窩里發(fā)出女人尖叫:“他尿我一身...我要帶他下去成親!
”>我掏出銀針刺向他虎口時,整棟宿舍樓的燈突然炸裂。
>黑暗里傳來紅衣女鬼的冷笑:“你針快,還是我的冥婚轎快?
”---2 焊光斷魂我焊槍噴出的白亮弧光,像一把燒紅的刀子,
狠狠切開工地下午沉悶燥熱的空氣。鐵水熔融滴落,發(fā)出滋滋的聲響,濺起刺眼的金色火星,
燙在厚厚的帆布工裝褲上,留下一個個焦黑的小點。汗水糊滿了我的臉,
順著安全帽帶子往下淌,滴在滾燙的鋼筋上,瞬間化作一縷白氣,
帶著一股子咸腥的鐵銹味兒?!袄铣蹋∈展な展?!日頭都他媽要掉下去了!
”胖子的大嗓門穿透了焊機的轟鳴和工地的嘈雜,像根棍子捅了我一下。我關了焊槍,
那片吞噬一切的強光驟然熄滅,眼前頓時陷入一片晃動的血紅殘影,好一會兒才看清。
胖子張著大嘴,臉上沾著灰撲撲的塵土,正沖我樂,露出被劣質煙草熏得發(fā)黃的牙。
他叫胖哥,真名沒人記得了,膀大腰圓,是我們這伙人里的活寶兼包打聽?!凹眰€屁,
最后半根焊完?!蔽耶Y聲甕氣地回了一句,抹了把臉上的汗,黏糊糊的。這鬼天氣,
連風都是熱的。“操,就你磨嘰!趕緊的,收拾家伙,晚上哥幾個湊錢,整點冰啤,
去老張頭那破館子搓一頓!”胖子不耐煩地揮手,唾沫星子差點濺到我面罩上,“老馬請客!
他今兒支了工錢,正燒包呢!”老馬?我心里咯噔一下。馬建國,老馬,有名的犟種,
天是老大,他是老二,尤其不信鬼神那一套,提起來就撇嘴,說那是糊弄傻子的玩意兒。
我下意識瞥了眼墻角我那鼓鼓囊囊、沾滿鐵銹油污的舊帆布背包。那里面,
除了幾件換洗衣裳,最底下,硬邦邦地壓著我的香爐碗、一包金剛砂、一把陳年的香,
還有個小布卷,裹著幾根磨得發(fā)亮的銀針。這些東西跟著我走南闖北,
在無數(shù)個工棚角落里積灰,胖子總笑話我是背著個“廟”干活。胖子湊過來,
一巴掌拍在我汗?jié)竦暮蟊成?,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揶揄:“我說老程,
你這回……那吃飯的家伙事兒,”他朝我背包努努嘴,“還背去?咱就去吃個飯,喝點酒,
又不鉆墳圈子!你看你這包,死沉!”我彎腰收拾焊線,動作沒停,悶聲道:“你懂個卵。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有啥事兒,你小子別到時候哭爹喊娘地來抱我大腿就行。”“嘿!
瞧你這話說的!”胖子眼一瞪,隨即又嘿嘿笑起來,臉上的肉跟著顫,“咱倆誰跟誰?
我要是真出點啥幺蛾子,你能袖手旁觀?那不是打你程大仙兒的臉嘛!”他一邊說,
一邊殷勤地幫我卷起地上的電線,“得得得,我?guī)湍闶帐?,趕緊的!老馬他們可等著呢!
”他動作麻利,顯然是真怕耽誤了晚上的酒局。我看著他毛手毛腳的樣子,
又看看角落里沉默的背包,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像水底的淤泥,被攪動了一下,
又緩緩沉了下去。* * *3 酒局驚魂老張頭的面館,名副其實的蒼蠅館子。
油膩膩的折疊桌,塑料凳子腿沒幾個是平的,坐上去直晃悠。
空氣里混雜著劣質白酒的沖鼻味兒、燉肉的油膩、廉價香煙的辛辣,還有汗酸氣。
頭頂那個沾滿油污、昏黃不明的燈泡,幾只小飛蟲圍著它嗡嗡亂撞,
光影在幾張喝得發(fā)紅發(fā)亮的臉上跳動。老馬果然在興頭上。幾杯高度劣質白酒下肚,
他那張黑紅的臉膛更亮了,嗓門也拔高了一個八度,
唾沫橫飛地吹噓著他當年在哪個山頭打過熊瞎子,在哪個礦上跟人茬架一挑三的英雄事跡。
唾沫星子時不時濺到桌上的涼拌豬耳朵里。坐他對面的李拐子,有點神叨,酒量淺,
舌頭已經(jīng)開始打卷。他看了眼手腕上那塊塑料電子表,綠幽幽的光顯示快十一點了,
趕緊又悶了一口酒壓驚,含混不清地說:“哥…哥幾個…差…差不多得了…回…回去吧!
再晚…過…過那個十字路口…我心里…發(fā)…發(fā)毛…”“十字路口”幾個字像冷水滴進熱油鍋,
桌上熱烈的氣氛瞬間凝滯了一下。誰都知道那個地方邪性,離我們工地不遠,
幾條荒僻的土路交錯,周圍是收割后光禿禿的田地,遠處幾座黑黢黢的老墳包若隱若現(xiàn)。
白天看著就荒涼,晚上更是鬼氣森森,風一吹,路邊干枯的蒿草簌簌作響,像有東西在爬。
工地里流傳著不少關于那地方的“故事”,有說晚上看見白影晃的,有說聽見女人哭的。
老馬正夾起一塊豬頭肉往嘴里送,一聽這話,“啪”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
震得幾個空酒瓶叮當亂響。他嗤笑一聲,環(huán)視眾人,
眼神里充滿了赤裸裸的鄙夷和不屑:“操!李拐子,瞧你那點出息!
一個破十字路口就把你嚇尿了?我馬建國活了四十多年,走南闖北,啥陣仗沒見過?鬼?神?
那都是他媽的糊弄膽小鬼的!老子行得正坐得直,一身正氣,牛鬼蛇神見了老子,
都得他媽給我立正稍息,靠邊站!”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噴得更遠:“還他媽怕路過?
待會兒回去,都給我看好了!老子就站路當間兒,我倒要看看,
哪個不長眼的敢出來跟我照個面兒!老子請他喝一壺熱的!
” 他故意把“熱的”兩個字咬得極重,帶著一種粗野的挑釁。桌上幾個人互相看看,
表情各異,有擔心的,有覺得老馬吹牛上頭的,也有純粹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胖子屬于最后一種,立刻拍著桌子起哄:“老馬牛逼!純爺們兒!待會兒我們都給你當觀眾,
看你馬大師現(xiàn)場鎮(zhèn)邪!”“對!看馬哥的!”“馬哥威武!”幾杯馬尿灌下去,
理智早就被沖進了下水道。在胖子幾個的起哄架秧子下,
老馬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勁兒徹底被點燃了。他哈哈大笑,
仿佛自己真成了能鎮(zhèn)住一方邪祟的猛士。* * *4 夜路撒野夜風帶著深秋的寒意,
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稀稀拉拉的星子被厚重的云層遮了大半,透下點慘淡的微光。
路兩邊一人多高的枯黃蒿草在風里瘋狂搖擺,發(fā)出連綿不斷的、令人心頭發(fā)緊的“唰唰”聲,
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在黑暗中摩擦。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坑洼的土路上,除了老馬,
其他人都不自覺地縮著脖子,腳步加快,恨不得立刻飛回那雖然簡陋但至少四面有墻的工棚。
離那個十字路口越近,那股無形的壓抑感就越重。
空氣里似乎彌漫著一種說不清的、帶著腐朽泥土和淡淡腥氣的味道。遠遠地,
那個黑黢黢的十字路口出現(xiàn)了,像個張開的、不懷好意的巨大口子。
“到…到了…”李拐子的聲音帶著顫,死死抓住旁邊一個工友的胳膊,
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肉里。老馬精神一振,猛地甩開工友試圖拉住他的手,像打了雞血一樣,
幾步就躥到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心。他叉開腿站定,那姿態(tài),活像個準備接受檢閱的將軍。
他深吸一口氣,那帶著寒意的、混雜著土腥草腥的空氣灌進肺里,反而讓他更加亢奮。
“回向——!!”他猛地扯開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聲音在空曠死寂的野地里傳得老遠,帶著一種怪異的回響,“都他媽看齊嘍!
給老子看好了——??!”他猛地一扯褲腰帶,拉鏈刺啦一聲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刺耳。
“老馬!你他媽瘋啦!”胖子在后面壓著嗓子急吼,聲音都變了調。其他幾個人也慌了神,
想上去攔又不敢。晚了。一股帶著濃重酒氣和人體腥臊味的熱流,
嘩啦啦地澆在冰冷干硬的黃土地上,騰起一小片白蒙蒙的水汽。老馬根本不是在原地解決,
他像一輛失控的灑水車,一邊放水,一邊故意在十字路口中心打著轉,步子邁得很大,
尿液呈放射狀甩出去,濺得周圍枯草和泥土上到處都是濕漉漉、騷哄哄的痕跡。
他一邊轉還一邊得意地嚷嚷:“看見沒?!看見沒?!啥瘠薄玩意兒都沒有!
老子這一泡‘圣水’下去,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全他媽得給老子退避三舍!
夠不夠他喝一壺的??。抗?!”那笑聲在空曠陰森的十字路口回蕩,顯得空洞而狂妄,
甚至帶著點癲狂。胖子和其他幾個工友臉色煞白,看著老馬在那里撒潑,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一陣陣發(fā)麻。四周的蒿草似乎搖晃得更厲害了,
風聲里,仿佛夾雜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極輕極細的嗚咽。老馬終于抖擻完,
心滿意足地拉上拉鏈,還夸張地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什么壯舉。他轉過身,
臉上帶著勝利者的驕橫,對著驚魂未定的眾人一揮手:“走!回屋睡覺!啥瘠薄事沒有!
以后都別自己嚇唬自己!”胖子他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想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
一群人幾乎是推搡著,簇擁著還在興奮狀態(tài)的老馬,
深一腳淺一腳地逃離了那個散發(fā)著尿騷味和詭異氣息的十字路口。誰也沒敢回頭再看一眼。
* * *5 高燒詭影第二天一大早,工棚里就炸了鍋?!袄像R!馬建國!日上三竿了!
還他媽挺尸呢?上工了!”工長的大嗓門在門口響起,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靠門口那張床鋪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像一大團隆起的墳包,里面的人毫無動靜?!袄像R?
老馬!”睡他旁邊的工友老趙覺得不對勁,伸手隔著厚被子推了推。觸手一片驚人的滾燙!
他心頭一跳,趕緊掀開被子一角。老馬蜷縮在里面,臉色蠟黃,嘴唇干裂起皮,眼睛緊閉著,
眉頭痛苦地擰成一個疙瘩。豆大的冷汗珠子密密麻麻地布滿他的額頭、鬢角,
枕頭洇濕了一大片。他整個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打著擺子。“老馬!
醒醒!你咋了?”老趙急了,聲音也高了八度。老馬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眼神渙散無光,
牙關咯咯作響,
音嘶啞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冷…好冷…操他媽的…凍死我了…”老趙伸手往他額頭上一摸,
那溫度燙得他手一縮:“我操!燒得跟火炭似的!快!搭把手,送診所!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老馬從滾燙的被窩里拽出來,給他胡亂套上衣服。
老馬渾身軟得像面條,站都站不穩(wěn),全靠人架著。他嘴里還無意識地嘟囔著“冷”,
身體卻燙得像個火爐。工地旁邊的小診所,赤腳醫(yī)生給老馬量了體溫,
一看水銀柱都快頂?shù)剿氖攘?,二話不說,趕緊掛上吊瓶。冰涼的藥水順著塑料管流進血管,
老馬燒得通紅的臉上似乎褪下去一點血色,人也稍微清醒了些,
能哼哼唧唧地抱怨診所的椅子太硬了?!皨尩?,肯定是昨晚吹風凍著了?!崩像R靠在椅子上,
有氣無力地罵罵咧咧,“打完針回去捂一宿就好了?!毕挛缁氐焦づ?,老馬吃了點東西,
似乎精神頭回來了一些,還能跟人開兩句玩笑。胖子他們稍稍松了口氣。然而,
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天一擦黑,那股要命的寒氣又卷土重來了。老馬早早地鉆進了被窩,
把唯一一條厚棉被裹得密不透風,甚至把工地發(fā)的破棉襖也壓在了身上。
可那深入骨髓的冷意,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從四面八方扎進他的骨頭縫里。
電褥子開到最高檔,褥子底下燙得能烙餅,可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臉和脖子,卻一片冰涼。
“冷…冷啊…操…門…門關嚴實沒?…風…風進來了…凍死我了…”老馬蜷縮成一團,
牙齒磕碰的聲音清晰可聞,在安靜的工棚里格外瘆人。他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發(fā)抖,
比上午更厲害,連鐵架子床都跟著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老趙過去一摸他額頭,
心里咯噔一下——又燒起來了!溫度甚至比上午更高!“不行!老馬,還得去診所!
”老趙急了?!安弧蝗?!”老馬猛地搖頭,把被子裹得更緊,聲音帶著一種固執(zhí)的虛弱,
“剛…剛打完針…又去?丟…丟不起那人!
我…我吃點藥…捂一宿…發(fā)發(fā)汗…明天…明天準好…”他死活不肯再出門,
硬撐著吃了退燒藥。工友們勸不動這個犟驢,只能由著他。這一夜,
整個工棚的人都沒睡踏實,耳邊充斥著老馬痛苦的呻吟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還有電褥子持續(xù)發(fā)出的低微電流嗡鳴。第三天早上,老馬徹底蔫了。臉色灰敗得像個死人,
眼窩深陷下去,嘴唇是駭人的青紫色。他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呼吸又淺又急,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明顯的、嘶嘶啦啦的雜音,呼出的氣兒冰涼冰涼,噴在湊近看他的人臉上,
激得人一個激靈?!靶帧值軅儭取让崩像R眼神渙散,聲音微弱得像游絲,
們…都重影兒…帶…帶我去打針…我…我挺不住了…”胖子看著老馬這副只剩半口氣的樣子,
又急又怕,猛地一拍大腿,壓低聲音對旁邊愁眉苦臉的老趙說:“趙哥!這事兒不對!
絕對不對!老馬這哪是感冒發(fā)燒?這他媽…這他媽是撞邪了!那天晚上十字路口的事,
你忘了?”老趙臉色也變了變,
眼神里透著恐懼:“你是說…”胖子用力點頭:“咱們工地上,
不是傳隔壁屋那個老程…他…他會看事兒嗎?就那個焊工!背個破包,神神叨叨那個!
”“老程?程萬里?”老趙一愣,隨即搖頭,“扯淡吧?他?一個吃電焊的糙老爺們兒,
懂個屁的勾圈(東北方言,指玄門法術)?再說,老馬平時最瞧不上他這套,現(xiàn)在去求他?
”“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馬當活馬醫(yī)!”胖子是真急了,“你看老馬這吊樣兒,再折騰下去,
人都要沒了!試試!萬一…萬一真有用呢?”躺在床上的老馬,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是恐懼,是走投無路,還有最后一點求生的本能。
他掙扎著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一串破碎的氣音。老趙看著老馬那副隨時要咽氣的樣子,
一咬牙:“操!試試就試試!胖子,你去!把老程請過來!態(tài)度好點!
就說…就說老馬請他幫忙看看!”他特意加重了“幫忙”兩個字。胖子應了一聲,
火燒屁股似的沖出工棚。* * *6 銀針驅邪胖子連拉帶拽地把程萬里弄過來時,
老馬已經(jīng)燒得有點神志不清了,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囈語。
工棚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汗味、藥味和病人身上散發(fā)出的、難以形容的衰敗氣息。
程萬里——也就是我——站在門口,沒立刻進去。
我的目光掃過床上那團蜷縮的、微微顫抖的影子,又掃過屋里幾張驚惶不安的臉,
最后落在胖子身上。胖子搓著手,臉上堆著不自然的笑,眼神躲閃:“老程…程哥…你看,
老馬他…實在邪乎,打針吃藥都不頂事,燒退了又起…人都快燒糊涂了…大伙兒實在沒轍了,
都說…都說你懂點門道…你看…”我沒吭聲,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只是側身擠進了工棚。
空氣里的那股子陰冷衰敗的氣息更濃了,混雜在汗味藥味里,像一條滑膩冰冷的蛇,
纏繞著人的感官。我走到老馬床邊,離得近了,看得更真切。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枯瘦蠟黃,
指甲蓋泛著不祥的灰白。那股從他口鼻間呼出的氣息,帶著一種近乎實質的寒意?!班?,
是夠嗆?!蔽业f了一句,聲音不高,卻讓亂糟糟的工棚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暗任乙幌?。”我轉身出了工棚,
回到隔壁自己那間更顯凌亂的屋子。在工友們混雜著懷疑、緊張、期盼的目光注視下,
我徑直走到我的鋪位前,彎腰拖出那個沾滿油污和鐵銹的帆布背包。拉鏈刺啦一聲拉開,
我無視了里面散亂的換洗衣物、半包煙和幾根焊條,手臂直接探到最底下,摸索著。
胖子伸長脖子看著,當我的手從包里抽出來時,他明顯愣了一下。
那是一個比拳頭略大、深褐色、布滿歲月痕跡和煙熏火燎痕跡的舊陶碗,
碗沿甚至磕破了一小塊。接著是一小袋用粗糙黃紙包著的、暗金色的顆粒狀東西(金剛砂)。
最后是一把用紅紙捆扎好的、同樣顯得陳舊的黃色線香。這三樣東西一拿出來,
工棚里本就壓抑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凝重,還摻雜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詭異感。
焊工的工具包里掏出這些玩意兒,本身就透著一種強烈的違和與神秘。
我拿著東西回到老馬床邊,把陶碗放在地上一個稍微平整的地方。
老馬不知何時稍微清醒了一點,艱難地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
看到地上的香碗和我手里的東西,他那張灰敗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有抵觸,
有難堪,但更多的是一種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絕望。他哆嗦著,
用盡力氣把手伸進自己貼身的衣兜里,摸索了好一會兒,
掏出一張皺巴巴、汗?jié)竦奈迨G色鈔票。他手臂顫抖得厲害,試了兩次,
才把那錢勉強塞進了我放在地上的陶碗底下。錢的一角露在外面,像一條垂死的魚尾巴。
“程…程哥…幫…幫兄弟…看看…”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風箱里擠出來的,“不…不能白看…”我沒看那錢,也沒說話。蹲下身,
撕開黃紙包,捏了一小撮暗金色的金剛砂,繞著那只舊陶碗,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
細細地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金剛砂顆粒粗糙,落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極細微的沙沙聲。
然后,我抽出三根黃香,在蠟燭上點燃。橘黃色的火苗舔舐著香頭,很快,
三縷細細的、帶著獨特草藥和木料燃燒氣味的青煙裊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