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把隨身物品歸置妥當,又從隨身小挎包里掏出濕巾,仔細擦拭著桌面、窗臺。
灰塵裹著濕巾纖維在斑駁的木桌上暈開灰痕,等所有角落都擦得發亮,她才癱坐在床上。
后背被汗水浸透的布料黏在皮膚上,窗口風一吹,寒意與黏膩感交織得愈發難受。
她迫切想去沖個澡,指尖剛觸到洗手間門鎖便僵住——鎖扣不知何時斷裂,只能虛掩著門板。
下午撞破張肆洗澡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她攥著門把手的手懸在半空,遲遲不敢推門。
站在過道張望,主臥敞著門,透過雙人床與窗簾的縫隙,隱約能看到后方的陰影區域。
或許主臥有獨立衛浴?說不定外頭這個只是客衛。她盤算著等張肆回來,得好好商量分區使用,再換把新鎖。
就在這時,防盜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張肆拎著透明塑料袋走進來,冷不丁撞見舒禾在臥室門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模樣:“找什么呢?”
她慌忙站直身子,看著他隨手將袋子甩在地上,一雙粉色拖鞋骨碌碌滾到腳邊。
“換上。”
他語氣簡短,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踩著柔軟的新拖鞋,舒禾斟酌著開口:“家里...有幾個衛生間啊?”
張肆彎腰換鞋的動作一頓,斜睨的眼神里帶著幾分戲謔:“一個。”
聽她略帶失望地“哦”了一聲以后,沒好氣地樂了:“五十平的小破房兒,都他|媽給你裝廁所得了唄?”
舒禾被懟得啞口無言,弱弱地說了一句:“那個門鎖是壞的,我想洗個澡。”
張肆懶散地往沙發上一坐,開始擺弄手機,頭都沒抬:“知道了,我還能進去盯著看是怎么著啊?不像某些人——”
尾音拖得綿長,帶著意味不明的調侃。
“我真不是故意的!”舒禾的臉騰地燒起來,“我明明敲過門了!”
張肆卻沒再接她的話茬,起身從衛生間扯出條毛巾,上面印著某某洗浴的字樣,熟練地卡在門縫間做了個簡易卡扣。
“對付著用吧。”他扔下這句話,又坐回沙發繼續玩手機。
她突然發現張肆這個人也沒有面兒上看著那么不好相處,其實是能做到事事有回應的。
雖然說,句句沒禮貌吧。
舒禾紅著臉抱上換洗衣物,卻在衛生間里犯了難。
洗漱臺上孤零零擺著一塊香皂,不由開始懷疑,男生都像網上說得那樣:一塊香皂洗全身嗎?
不好意思開口問,又折回房間取來旅行裝洗漱用品,同時心里惦記著最近有時間得再買一些日用品。
狹小的浴室連隔斷都沒有,馬桶旁的淋浴區不過一平米見方。她匆匆沖完澡,裹著睡衣逃也似的跑了出來。
浴室門推開的瞬間,蒸騰的熱氣裹著清甜的梔子香撲面而來。
張肆抬眼的剎那,指尖夾著的煙差點燙到虎口——舒禾發梢還墜著水珠,真絲睡衣裹著玲瓏身形,短袖堪堪蓋住上臂,短褲邊緣停在瑩潤的膝蓋上方。
家里沒有吹風機,她垂眸擦著發梢,眼尾被熱氣熏得霧蒙蒙的,連唇珠都泛著水光。
他喉結重重滾動了兩下,別開眼時煙圈都變得凌亂:“洗個澡磨嘰這么久。”
話音卻比往常少了幾分戾氣,尾調還沾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啞意。
舒禾懵然抬頭,心里直犯嘀咕:啊?這也要說我一句?已經很快了啊。
她沒接話,轉身進了臥室。
張肆盯著她的背影,滿腦子都是這丫頭怎么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跟陌生男人獨處一室還敢就穿這么點玩意兒?殊不知這已經是舒禾布料最多的睡衣了,以前在家里幾乎四季恒溫,她最常穿的其實是吊帶睡裙。
腦子里突然回蕩起王鳳蘭說得那句:“難不成你還能把你老姑吃了?”
他在心里暗罵了自己一句:畜生啊,別見個漂亮丫頭就開始發騷。
卻又忍不住朝著小屋喊了一句:
“頭發沒干別睡覺啊,生病了自己遭罪,我不伺候啊。”
舒禾悶悶地應了一聲,頭發濕著,坐在床上躺也不敢躺,回了幾個以前朋友的消息,然后就百無聊賴地呆在那。
洗過澡后愈發覺得口渴。
片刻后,舒禾抱著手機從房間出來,聲音軟軟:“我想喝水。”
“自己燒去,難不成要我晾涼了喂你?”張肆懶洋洋地懟回去,心里卻莫名煩躁。
總覺得眼前這個精致的洋娃娃,和這間老舊的小屋格格不入。
舒禾抿了抿唇,沒跟他計較。她知道小姨給王鳳蘭拿過錢,足夠抵她在這里一年的生活費。
雖然不確定這個錢有沒有一部分落進張肆的口袋,但是自己只是正常的生活需求,卻什么事兒都要被數落兩句。
進浴室前升起的那一丁點好感瞬間煙消云散。
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走到廚房,接水燒開后,想倒進涼水杯加速冷卻。
沒過兩秒,就聽瓶底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舒禾心里暗自祈禱著:不要哇不要哇。
屏住呼吸小心謹慎地挪動了一下涼水杯,剛提起把手,就輕松地把瓶身拎了起來。
瓶底就這么水靈靈地粘在了廚房陽臺的大理石臺面上。
隨著舒禾內心一聲驚呼:完蛋。
滾燙的開水傾瀉而下,飛濺的玻璃碎片在她小腿上劃出一道血痕。腳背被燙得通紅,好在沒起泡。
張肆聽到聲音趕過來,“嘖”了一聲,語氣里都是不耐:“真麻煩啊。”
舒禾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撿著玻璃碎片,卻被張肆一把拽住胳膊拉了起來:
“你別動了,找地方坐好,別給我添亂。”
目光觸及到她小腿的血痕時,張肆太陽穴突突直跳。
其實傷口不深,放在他自己身上可能都沒感覺,可此刻看著那抹紅印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卻那么刺眼。
他皺著眉,再次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