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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色如常,籠在袖子里的雙手卻是狠狠握緊。
爺爺說,他在雪窩子里撿到我時,我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養我長大,四處撿破爛供我讀書。
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他臨終前告訴我,我的裹巾包被工整,不像是被拐賣,倒像是被遺棄。
他叮囑我過好自己的人生,不要過于執迷于尋親。
這些話,我時時刻刻牢記在心。
直到有一天,我的親生父親找上門,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爸出生在一個嚴厲封建的家庭,他跟媽媽偷嘗禁果有了我。
長輩的斥責和小輩的奚落,都無疑在告訴他,我的存在是一個污點。
他把我丟在了人跡罕至的雪天,對他來說,好像我死掉污點就會隨之洗刷。
同樣都是女兒,沈清宜卻出生在家人的祝福,事業的騰飛。
所以他對沈清宜視若珍寶,對我避如蛇蝎。
其實我爸有一句話說的很對,缺愛的孩子稍微給予一點愛就會感恩戴德。
這一路走來,我碰見不少假意關愛、實則行騙的人或事,早已被傷的遍體鱗傷。
我走到今天,靠的從來不是施舍的愛意,而是在絕境中破釜沉舟的勇氣。
那些被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的絕望,鑄就了我堅實的盔甲。
盔甲后不是誘惑,而是鋒利的長矛。
只要不擊碎盔甲,就永遠不會有針鋒相對的一天。
我點開手機,是三個小時前好友發來的消息。
我們一起吃過餿饅頭,一起睡過橋洞,可以稱得上是患難之交。
后來我創辦了公司,她開了超市,也就是我爸去買辣條的那家。
她給我錄了一段我爸結賬的視頻:
【你們家最近很困難嗎?我都提醒你爸那些辣條是臨期促銷的產品,他還去買,更奇怪的是,非要我們拿黑袋子給他裝。】
隔了半個小時又發來一條,是我爸在附近情報中心晃悠的視頻。
【我覺得不對勁就跟上去看看,你爸真有臉啊,拿著幾毛錢的辣條當奢侈品吹。】
他攥緊手里的黑袋子過去,愛八卦的大媽們自然問裝的什么。
我爸故意掂了掂重量,然后嘿嘿一笑:
“這里面是我給晚晚準備的驚喜,可花了我不少錢。”
不出所料,所有人都開始吹捧他愛女兒,是個好父親。
我一陣冷笑。
為什么用黑袋子裝?
不就是怕讓別人知道他給我買了什么廉價東西嗎?
為什么故意去炫耀?
那是因為他知道我經常去給大媽義務按摩,期間他這個“好父親”少不了成為八卦的中心。
在大媽面前塑造他的好人設,等到提及他時都是好話說盡。
說的人多了,我自然也就信了。
我揉揉太陽穴,微瞇了一會兒。
等再睜開,眸底一片清明。
既然他們非要針鋒相對,那我必定奉陪到底!
吃早飯時,我爸剝了只蝦放我碗里。
“晚晚,你也太瘦了,多吃點。”
我沒接話,靜靜地喝粥。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
“西街那塊地聽說你的公司也準備競標?”
我點點頭。
我爸眉頭一皺:
“這么大的事先前怎么沒聽你跟我商量?”
“這是公司臨時決定的,還沒真正確定下來。”我如實回答。
我爸這下松了口氣:
“聽我的,你別競標了。”
“你公司剛成立不久還沒站穩腳跟,與其這么著急地去擴展版圖,不如好好發展自己手里現有的產業。”
“可是政府的批文都下來了,西街那塊地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見我面色遲疑。
我爸有些生氣:
“我是你爸,難不成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