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浣紗劫隆冬時節,北風如刀。浣衣局內水汽氤氳,三十余名宮女埋頭搓洗衣物,
手指凍得通紅。楚明昭跪在青石板上,雙臂浸在刺骨冰水中,額角卻沁出細密汗珠。"啪!
"一道鞭影掠過,楚明昭背上衣衫應聲裂開,血痕隱現。她咬緊牙關,喉間未泄半聲痛呼。
"賤婢!這龍紋錦袍也敢怠慢?"太監總管李德全尖著嗓子,蘭花指幾乎戳到她鼻尖,
"這可是攝政王明日朝會要穿的!"楚明昭垂眸,長睫在蒼白面容投下陰影。三個月前,
她還是威遠將軍府嫡女,如今卻淪為浣衣局最下等的罪婢。父親戰死沙場的真相未明,
楚家滿門男丁問斬的冤屈未雪,她必須活著。"奴婢知錯。"她嗓音沙啞,
將錦袍從水中撈起重新揉搓。金線繡制的四爪蟒紋在陽光下粼粼生輝,恰如那人——蕭云珩,
當朝攝政王,先帝幼弟。傳聞他心狠手辣,卻在楚家遭難時遞過一杯鴆酒,讓她免于受辱。
"哼!裝什么清高!"李德全突然揪住她發髻,"別以為咱家不知道,
你夜里總往冷宮跑..."粗糙手指滑向她衣領,"若你從了咱家..."楚明昭瞳孔驟縮。
藏在袖中的銀簪將出未出之際,院門突然洞開。寒風卷著碎雪涌入,玄色大氅掠過青石地面,
金線云紋在風中翻涌如浪。"本王的衣裳,也配讓你這腌臜貨色染指?"聲音似淬了冰,
驚得李德全撲通跪地。楚明昭卻僵在原地——蕭云珩就站在三步之外,玉冠束起墨發,
眉間一點朱砂痣艷如血珠。那雙鳳眼掃過她時,分明閃過一絲異色。"王爺明鑒!
這賤婢..."李德全還要攀咬,卻被一腳踹中心窩,滾出丈余。蕭云珩解下大氅扔給侍從,
自己蹲下身來。楚明昭嗅到冷梅香混著鐵銹味,只見他修長手指挑起那件濕淋淋的錦袍,
忽然冷笑:"楚家槍法冠絕天下,楚姑娘卻在此浣衣,可惜了。"她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偽裝三個月的宮女身份,竟被他一眼識破。"王爺認錯人了。"她以額觸地,
卻聽見布料撕裂聲。抬頭時,蕭云珩已撕開錦袍內襯,取出一封泛黃密信。
火漆印鑒赫然是——威遠將軍印!"三日前有人往浣衣局送舊衣,本王守株待兔罷了。
"他抖開信箋,眉頭越皺越緊,"楚姑娘可知,這上面記載著永昌十二年北疆糧草調令?
"楚明昭猛地站起,水盆哐當翻倒。那是父親戰死之年!她正要搶信,
忽聽墻外響起整齊腳步聲。蕭云珩臉色驟變,一把扣住她手腕拖入假山后。
"禁軍統領趙戩的人。"他氣息噴在她耳畔,激起細微戰栗,
"楚姑娘若想查明楚家軍七萬兒郎真正死因,今夜子時,冷宮梅林見。
"2 梅林約三更梆子響過,楚明昭避開巡邏禁軍,踏著殘雪潛入冷宮。梅林深處,
蕭云珩正在石案前煮酒。見她來了,推過一盞溫熱的梅花釀。"先暖暖身子。"他語氣平淡,
卻在她接杯時突然扣住她脈門,"內力只剩三成,中的是南疆'鎖魂散'?"楚明昭抽回手,
袖中銀簪抵住他咽喉:"王爺究竟知道多少?""足夠多。"蕭云珩不躲不閃,
任簪尖刺破皮膚,"比如先帝臨終前為何獨召楚將軍入宮,
比如為何三日后楚家軍就在狼牙谷全軍覆沒。"他忽然傾身,血珠順著銀簪滾落,
"再比如...你現在殺了我,永遠別想拿到兵部存檔的糧草調度圖。"寒風卷落紅梅,
有幾瓣沾在她睫毛上。蕭云珩伸手欲拂,卻被她偏頭躲開。"條件?"楚明昭聲音發顫。
父親臨終前那句"昭兒,莫信皇家人"言猶在耳。"合作。"蕭云珩展開一幅地圖,
"狼牙谷地形特殊,除非有人泄露布防,否則七萬大軍怎會困死谷中?
"他指尖點在一處隘口,"這里本該有楚家軍接應。
"楚明昭盯著地圖上熟悉的朱砂標記——那是父親慣用的標注方式!
她突然抓住蕭云珩前襟:"你為何要查這個?"月光穿透梅枝,照亮他眉間朱砂。
蕭云珩握住她發抖的手,一字一頓:"因為七萬冤魂里,也有我母族賀蘭氏的三千鐵騎。
"3 夜探閣五日后雨夜,兩道黑影掠過藏書閣重檐。楚明昭跟著蕭云珩潛入頂樓,
見他熟門熟路移開《山河志》,露出墻內暗格。"你常來?"她忍不住問。
蕭云珩取出卷宗的手頓了頓:"少時頑劣,常在此躲課業。"燭火下他側臉線條忽然柔和,
"有次躲了整日,是楚將軍舉著火把尋到我。"楚明昭怔住。父親從未提過與皇室子弟有舊。
她正要追問,窗外突然傳來哨音。蕭云珩閃電般滅燭,將她按在書架后。
溫熱胸膛貼著她后背,心跳聲震耳欲聾。"別動。"他唇瓣幾乎碰觸她耳尖,"趙戩的暗哨。
"潮濕的墨香中,楚明昭發現他右臂有新鮮劍傷。想起白日聽聞攝政王遇刺的消息,
她鬼使神差地撫上那道傷。蕭云珩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卻聽見她極輕地問:"刺客是趙戩派的?""嗯。"他意外地誠實,
"他怕我查到兵部虧空的賬目。"突然轉身與她四目相對,"楚姑娘可知,狼牙谷戰事前后,
趙戩侄兒接管了北疆六處鐵礦?"窗外雨聲漸密,楚明昭卻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
父親書房暗格里,確實有趙家私采鐵礦的密報。她正欲開口,
蕭云珩突然捂住她的嘴——樓梯處傳來鐵甲碰撞聲。"走!"他攬住她腰躍上房梁。
瓦片濕滑,楚明昭腳下一空,被蕭云珩死死扣在懷中。雨幕里,
他玄色夜行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眉間朱砂痣紅得驚心。"抱緊。"話音未落,
他已帶著她縱身躍向鄰院。失重瞬間,楚明昭恍惚想起十四歲那年,
父親也是這樣帶她策馬越過山澗。4 雪夜逢臘月初八,
楚明昭在浣衣局后院發現凍僵的白鴿。解下鴿腿密信時,李德全帶著四個太監圍了上來。
"果然在私通外敵!"他獰笑著搶過信箋,
"咱家這就去稟報太后..."楚明昭捏碎袖中藥丸,迷香瞬間彌漫。趁眾人暈眩之際,
她奪回信箋翻墻而逃。鵝毛大雪中,她赤足跑到約定地點,卻見蕭云珩獨自立在斷橋邊。
"王爺..."她踉蹌跪倒,雪地上拖出長長血痕。蕭云珩轉身時瞳孔驟縮。
少女單薄中衣被血浸透,腳底傷口凝著冰碴,手里卻死死攥著那封信。
他急忙脫下狐裘裹住她,觸到她額頭時倒吸冷氣——滾燙似火!
"信...兵部..."楚明昭意識模糊間,感覺被人打橫抱起。蕭云珩心跳聲近在咫尺,
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慌亂:"別睡!楚明昭,看著我!"漫天飛雪中,她努力聚焦視線。
蕭云珩眉間朱砂不知何時蹭花了,在蒼白臉上拖出一道嫣紅,像極了新婚夜用的胭脂。
這個念頭驚得她清醒三分,卻聽見他咬牙道:"你中的是'七日殤',
若無解藥..."話音戛然而止,化作一聲輕嘆,"罷了,本王帶你見個人。
"5 故人現地宮燭火幽幽,藥香彌漫。楚明昭被放在玉榻上,
朦朧看見蕭云珩與一位白發老者低語。那老者轉身時,
她險些驚叫出聲——竟是父親麾下軍醫薛谷!"丫頭別動。"薛谷銀針如雨,
"鎖魂散與七日殤相沖,你還能活著真是命大。
"楚明昭掙扎著抓住老人衣袖:"薛叔...父親他...""將軍早知有詐。
"薛谷老淚縱橫,"那夜他接到密旨,說北狄偷襲狼牙谷。可我們趕到時,
谷口早被巨石封死..."他忽然看向蕭云珩,"多虧王爺派人掘開密道,
救出我們十幾個殘兵。"楚明昭不可置信地望向蕭云珩。后者正摩挲著一塊殘缺兵符,
聞言抬眸:"楚姑娘現在信我了?"燭火噼啪炸響,
映亮他掌中兵符——正是父親隨身攜帶的虎符下半闕!楚明昭喉頭哽咽,想起這三個月來,
每次她瀕臨絕境,總有神秘人送來傷藥或線索。"為什么..."她嗓音嘶啞,
"為何冒險救楚家舊部?"蕭云珩將虎符放在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