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差點被他爸媽活活捂死。前世,我出言提醒卻被活活打死。重生后的我,
連他們的家都不想靠近。1熱浪裹著劣質檀香的味道,像裹尸布一樣猛地糊在我臉上。
窒息感。熟悉的窒息感。我大口喘著氣,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擂鼓,咚咚咚,
撞擊著前世碎裂的劇痛。“陸晚!發什么呆呢!快進屋啊!”我媽,
張淑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耐煩。她粗糙的手推了我后背一把。我一個趔趄,
視線從晃動的樹葉拉回眼前破舊的農家小院。就是這里。大姨家。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棗樹,
樹皮剝落的位置都一樣。空氣又悶又潮,門窗關得死死的,像個密不透風的鐵罐。里面,
隱約傳來嬰兒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音又尖又啞,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貓。前世就是今天。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干凈,年輕,沒有血跡。真的回來了?
回到小表弟石頭被活活捂死的那一天?回到我被姨父活活打死的前幾分鐘?
一股冰冷的火焰瞬間澆滅了我所有的驚慌,只留下刺骨的寒。“媽,里面太熱了,
我待會兒再進去。”我開口,聲音干澀得厲害。我媽皺眉:“你這孩子,學醫的還怕這點熱?
今天你大姨家辦滿月酒,都是親戚!”滿月酒?呵……石頭的百日祭才對吧!我心里冷笑,
面上卻擠出一點疲憊:“真有點頭暈,剛坐車暈的。”正說著,“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
探出大姨李桂香那張油汗混流、焦躁不安的臉。“哎喲淑芬!陸晚!你們可算來了!
”她聲音又尖又急,“快進來快進來!石頭這娃不知怎么了,哭了一天了!怎么也哄不好!
嗓子都要哭劈了!”我媽趕緊推著我進去。
那股熟悉的、混著汗味、尿臊味和熏香味的熱浪“轟”地一下撲來,我胃里一陣翻騰。
堂屋里,人不少。表嫂抱著個紅布包裹的“粽子”,急得團團轉。表哥王強蹲在旁邊,
抓耳撓腮。姨父王大力煩躁地在屋里踱步,像頭被困住的暴躁公牛。
而那“粽子”我的小表弟石頭,只露出一張憋得通紅甚至有點發青的小臉,
像一顆被蒸熟的芋頭。他還在哭,但聲音微弱了很多,透著一種精疲力竭的絕望。
四肢被厚厚的棉布裹得嚴嚴實實,連手指都看不到。這哪是坐月子?這是上蒸籠!
前世那個瞬間,同樣的場景,我的心揪成一團,醫學知識瘋狂報警,嬰兒捂熱綜合癥!
會死人的!我沖上去想解襁褓,想開窗……然后……被喝止,被臭罵,被侮辱,
最后被鐵拳砸碎。現在,那股沖動像毒蛇一樣再次咬噬我的神經。我死死攥緊拳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讓我保持清醒。這一次,我不會再出聲。我像個木偶一樣,
被我媽拉到旁邊一張硬板凳上坐下。位置很好,正好對著那個小小的“蒸籠”,
可以清晰地看到石頭每一次吃力的、微弱的呼吸起伏。“怎么樣?怎么回事?
”我媽湊上去問。“不知道啊!”大姨拍著大腿,聲音帶著哭腔,“好好的滿月娃!
哭得那叫一個邪性!肯定是前天他王強他爸抱著在門口晃蕩了一下,讓那穿堂風給掃著了!
月子里的娃娃哪能見風啊!邪氣入體了!我說多少遍了不能見風!你們偏不聽!
”她把矛頭直接指向了縮在角落的姨父王大力。王大力猛地停住腳步,脖頸發紅,
梗著脖子吼:“放屁!哪有什么風!就是娃兒鬧覺!”“鬧覺能鬧一天嗎?你看他那樣子!
”大姨不依不饒,指著石頭,“小臉通紅!渾身發燙!這就是邪氣!病氣!
捂汗還沒捂出來呢!”她說著,又拽過一條厚厚的小棉毯,
仔細地把石頭露出的那點可憐的小臉脖子也蓋嚴實了些,順便掖了掖裹得密不透風的襁褓。
我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一抖。蓋嚴實…… 掖緊……那動作,跟我前世記憶中,
每次想解開時,大姨厲聲尖叫著撲過來阻止我的動作,一模一樣!她的眼神,
充滿了迷信的虔誠和“為娃好”的偏執,像淬了毒的匕首,在我眼前和記憶中反復交替。
“捂出來就好了!老祖宗的法子!幾千年傳下來的!捂透了,汗發出來,病氣就好了!
”她嘴里念念有詞。我閉上眼。腦海里炸開的不是她此刻的聲音,而是前世的尖叫“陸晚!
你干什么!快松開!不能松!那風跟刀子一樣!松了孩子就毀了!
” 大姨那張因憤怒和恐懼扭曲的臉在我記憶里放大。那時我試圖解開一點點。
石頭那時已經很燙了。“媽…要不…問問陸晚?她不是學醫的嗎?”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
是我那沒什么主見的表嫂張小花。她抱著石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無助地看向我。
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一下。大姨、姨父、我媽、表哥的目光,
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打在我臉上。前世的他們,也曾這樣看過我,不同的是,
前世是帶著一點疑慮和求助,而現在……大姨的眼神里充滿審視和隱隱的不信任。
姨父鼻孔微張,帶著不耐煩的敵意。表哥眼神躲閃。只有我媽,是純粹的焦急,
帶著一絲“你快看看”的催促。問啊。問我啊。問問我為什么孩子會這樣。
心里那個憤怒的陸晚在咆哮:是捂的!是你們害的!趕緊打開!
嘴巴卻像是被無形的冰塊凍住。喉嚨里涌上的不是前世據理力爭的解釋,
而是鐵銹般的血腥味,和最后時刻姨父拳頭砸下來的痛。我抬眼,目光平靜無波地掃過表嫂,
掃過所有人。那雙眼睛里,沒有關切,沒有焦急,只有一片沉沉的、冰冷的死水。
“我不是兒科專家。”我開口,聲音平板得像在念說明書,“看不準。孩子情況不對,
臉色很不好,呼吸也急,”我頓了一下,清晰地吐出最關鍵的話,“我建議,
趕緊送去正規醫院看醫生。”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凝滯了。“送醫院?!”“嘭!
”姨父王大力一巴掌狠狠拍在旁邊的木頭桌上,震得茶杯跳起來。“你放屁!
”他的咆哮像炸雷,噴出的唾沫星子幾乎濺到我臉上:“醫院?醫院是什么好地方?
那些穿白大褂的懂個屁!全是騙錢的!冷氣開那么大!是要凍死我的金孫嗎?!
”那張前世猙獰到極致,揮拳砸向我的臉孔,此刻正因暴怒而扭曲變形,
和回憶中索命的惡鬼重疊在一起。胃里那股翻騰感更猛烈了。“就是!
”大姨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尖利的叫聲刺破耳膜:“老祖宗幾千年傳下來的坐月子規矩能是假的?!月子風!
那是最邪門的東西!醫院那地方陰氣重!穿堂風呼呼的!孩子進去就完了!邪氣更會往里鉆!
”她揮舞著胳膊,唾沫橫飛,像捍衛著至高無上的信仰:“捂汗!必須捂透!捂出汗來!
病氣邪氣就都跟著汗跑出來了!這是我們老王家的根!不能破!”“你一個女娃子,
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姨父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懂點屁就在這裝蒜!滾一邊去!少在這胡說八道,咒我孫子!”表哥王強張了張嘴,
看看暴怒的父親,看看虔誠的母親,又看看無助流淚的妻子,最終像只縮頭烏龜一樣,
把頭埋得更低了,囁嚅道:“娃兒……就是鬧吧……”我媽被這陣仗嚇得臉色發白,
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聲音帶著哭腔:“陸晚!別說了!聽你大姨的!
別惹你姨父生氣!他們都是為石頭好!”為石頭好?我看著那個被裹得嚴嚴實實,
連呼吸都成了微弱起伏掙扎,小臉由紅轉紫的小生命。
窒息的畫面再次浮現:記憶中前世的我,就是在這句話“他們是為孩子好”之后,
被最后一絲希望壓垮,絕望地想沖出去呼救。然后……“小晚!你就少說兩句吧!求你了!
”我媽懇求的聲音帶著哭腔把我拉回現實。她看著我,眼里有責備,
更多的是恐懼——恐懼家庭的撕裂,恐懼姨父的威勢。我看著她緊緊抓著我胳膊的手,
指尖泛白。這只手,上一世,也曾這樣死死拉住想要沖出去救人的我,哀求我“別惹事”。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冰冷從心底最深處蔓延開來,瞬間凍結了我所有的情緒。憤怒?不值。
哀求?更不值。跟他們費口舌?那是自取其辱。“嗯,我閉嘴。”我聲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
沒有任何波瀾。輕輕撥開我媽幾乎嵌進我肉里的手指,平靜地坐回那張硬板凳上。
背挺得很直,像一個置身事外的審判者。屋子里短暫的寂靜被石頭更加微弱的啜泣聲取代,
那聲音像針,細細密密地扎進空氣里。而我的心,如同沉入萬載玄冰的湖底。死過一次,
才知道命有多重。這一次,我惜命。我只冷眼,看著。2.大姨見我不“頂撞”了,
氣焰更高漲。她像打了一場勝仗的將軍,臉上甚至擠出一點得色。“看!我就說!
這娃就是邪氣侵體,哭累了就好!桂香啊,”她指揮著表嫂,“你再加個小褥子把娃腳包上,
腳受涼了也不行!我去給他弄點安神香燒燒!”表嫂猶豫了一下,
看著懷里的孩子像煮熟的小蝦一樣不自然地蜷縮著,小臉紫紺,呼吸急促得像要隨時斷掉,
但她最終在大姨嚴厲的注視下,拿起另一塊厚實的小褥子,
笨拙又固執地試圖去包裹石頭露在外面那雙小得可憐的腳丫。我看著她的動作。
前世記憶的閘門被轟然撞開!也是在這樣一個窒息、絕望的下午。
屋內的熱氣蒸騰得人眼前發花。我看著小小的石頭在“粽子”里抽搐了一下,那么輕微,
卻像一道驚雷劈在我神經上。“不行!這樣不行!”我猛地站起來,聲音嘶啞但無比清晰,
“這是捂熱綜合癥!體溫調節中樞沒發育好!高熱量散不出去會死的!快把衣服解開!
開窗通風!需要散熱降溫!”我沖過去,試圖抓住襁褓,
手指剛觸碰到那滾燙的布料……“滾開!你個小賤蹄子!你敢咒我孫子死?!
”姨父的暴喝像驚雷炸響。然后是一道巨大的黑影籠罩過來。是姨父!他像一座移動的山,
蒲扇般的手帶著風,狠狠扇在我臉上!啪!劇痛!耳朵嗡鳴!眼前金星亂冒!
我被打得歪倒在地,臉頰瞬間腫起來,口腔里彌漫開濃重的鐵銹味。牙齒磕破了嘴唇。
“大力!你干什么!她是你外甥女!”我媽尖叫著撲上來想護住我。“外甥女?!
老子沒這樣的掃把星外甥女!”姨父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橫飛,目眥欲裂,“就知道讀書!
讀成個六親不認的毒婦!安生日子不過,非要弄出點幺蛾子!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家不好過!
”“爸!爸別動手!”表哥聲音帶著哭腔,沖過來拉住暴怒的姨父手臂,卻被他猛地甩開。
大姨也沖了過來,不是幫我,而是撲向石頭,死死護住那個厚厚的襁褓,就像我要行刺一樣!
她尖叫著,聲音因為激動扭曲變形:“造孽啊!喪門星啊!你安的什么心!開窗?!解衣服?
!你是要我的石頭被風刀剮死嗎?要被邪氣吸干精氣嗎?!這捂得汗剛出了一點熱氣!
汗是能收的?!你想害死他!!”我被扇倒在地,嘴里全是血,臉頰火辣辣的疼。
耳朵嗡嗡作響,
只能模糊地看到大姨那張因憤怒、恐懼、偏執而扭曲得如同地獄惡鬼般的臉孔,
在她背后是那個越來越安靜、呼吸越來越微弱的小小的“粽子”。我想爬起來,想嘶吼,
想告訴他們石頭快不行了!可臉上那劇烈的、帶著死亡預兆的痛楚,讓我渾身發抖。
“我…我沒害他…這是科學……”我費力地從齒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血順著嘴角流下。
“科學?!我看你是中了邪!”大姨歇斯底里地哭喊著,“老祖宗的方子!
一代代傳下來的命根子!是你能潑臟水的?!捂月子!不能見風!這就是天理!”天理?
看看被捂得快斷氣的孩子!看看這愚昧瘋狂的親人!心,沉入了比冰更冷的深淵。
身體僵在地上,那屈辱的姿勢,那火辣辣的痛,
那噴在臉上的帶著腥臭氣息的唾沫……都清晰地烙印在這一刻我的身體記憶里。“添點這個!
這個好!安魂的!”大姨的聲音把我從冰冷的記憶中拽了回來。現實的場景依舊灼熱,
令人窒息。她手里拿著一束劣質的、氣味刺鼻的熏香,點燃了,
虔誠地在石頭上方和房間四周揮舞著。白色的煙霧繚繞開來,更加重了屋內的污濁和憋悶。
煙霧迷蒙中,大姨那張被汗水和煙霧熏得油膩的臉,
和我記憶中那張被憤怒和偏執扭曲的臉完美重合。蠢。蠢得無可救藥。我穩穩地坐在凳子上,
面無表情,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只是擱在膝蓋上的手,悄悄移到身體外側,
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板凳的木頭邊緣。指甲縫里,嵌進了些許木屑。石頭已經哭不動了。
他像是在燃燒生命最后的力量,
發出一種極其輕微的、斷斷續續的、像破風箱一樣的“嗝…嗝…”聲。每一次“嗝”,
他的小身體就跟著抽動一下。臉色從紫紅開始變得灰白,嘴唇干得裂開細小的血口子。
表嫂抱著他,看著那詭異而危險的抽動,臉色慘白如紙。“媽……石頭…石頭怎么這樣了?
”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大姨舉著熏香,湊近石頭仔細看了看,眉頭一擰,隨即又松開,
像發現了驚天秘密一樣肯定地說:“看見了沒!看見沒!邪氣在掙扎!在往外跑呢!
娃兒在跟它斗!他疼!所以抽抽!快,再加把勁!把香拿近點熏!把邪祟逼出去!把魂定住!
”她催促著表嫂把“粽子”往繚繞的煙霧里送,表嫂不敢違抗,照做了。
劣質熏香的煙霧嗆得孩子本來就急促微弱的呼吸猛地一滯,
發出一聲短促的、令人牙酸的抽氣聲。就是那聲抽氣!前世!石頭在昏昏沉沉中,
也是發出這樣一聲短促的抽氣!緊接著,他的頭猛地向上仰起,小小的身體繃得筆直,
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時我剛剛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嘴角還流著血,看到這一幕,肝膽俱裂!“癲癇!熱性驚厥!很危險!必須送醫院!
快叫120!!”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恐懼和疼痛而變形。我推開我媽,
跌跌撞撞地沖向客廳里唯一的電話座機。
手指剛碰到冰涼的塑料外殼……背后是姨父雷霆暴怒的嘶吼,
像瀕臨瘋狂的野獸發出的聲音:“120?!叫喪呢?!我孫子還活著!!!
”然后是巨大的風聲!一記沉重到足以開山裂石的鐵拳,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狠狠砸在我的后腦勺上!……時間仿佛在那一刻碎裂。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從頭頂炸開,
瞬間吞噬了整個意識。眼前的世界先是變成刺眼的白光,然后像打翻的墨汁桶,
迅速被濃稠粘膩的黑暗吞噬。在徹底沉入無邊的寂靜之前,耳邊最后捕捉到的聲音,
是大姨凄厲到變了調的、不知是哭是笑的喊聲:“死不了!死不了!!汗出來了!汗出來了!
!你們看啊!!!”汗?那是身體機能徹底崩潰前,最后一點點可憐的液體滲出嗎?咚!
身體砸在地板上的悶響,是我聽到的來自這個世界最后的聲音。黑暗。冰冷。無邊無際。
死亡的冰冷,沒有一絲光。原來死亡……這么安靜。3.“哎呀!出汗了出汗了!你們看!
額頭上沁出來了!”大姨驚喜若狂的聲音像一把冰冷的鉤子,
將我從那無邊的死亡冰冷中猛地拽了回來!現實灼熱的空氣再次包裹住我。冰冷的汗,
浸濕了我的后背。心臟在胸腔里緩慢而沉重地跳動著,每一下都帶著死亡邊緣歸來的驚悸。
眼前,石頭那小小軀體在我淚水的氤氳下顯得模糊。
大姨正欣喜若狂地指著石頭露在襁褓外、汗水混著熏香灰燼、黏膩骯臟的額頭。
那不是健康的汗。那是脫水高熱導致的水分失控泄露!是身體防線崩潰的信號!
汗水混著灰燼,滑過那張灰白得沒有一點生機的小臉。他的胸脯起伏得更快了,
頻率快得嚇人,卻又淺得幾乎看不到,
只聽到喉嚨里發出那種尖銳、細弱、斷斷續續的“呃呃”聲,
像一只被踩碎了氣管的小動物在茍延殘喘。“看!出汗了就是好兆頭!邪氣在跑!魂安住了!
”大姨的聲音亢奮得變了調。她像是打了強心針,腰桿挺得更直了,開始指揮:“桂香!
你抱著娃別動!王強!你腿腳利索,快去村西頭請劉仙婆來!告訴她,娃是撞客了,鬧得兇!
需要她老人家親自來送送!”表哥王強猶豫了一秒,看到父親暴怒后無人敢忤逆的眼神,
再看看母親那張權威不容置疑的臉,還有妻子懷里那個越來越不對勁的孩子,最終一咬牙,
拔腿就沖出了門。請仙婆?前世,他們最后也請了仙婆!
當那個干瘦陰沉、畫著詭異妝容的老太婆被表哥連拖帶拽地請來時,石頭已經沒動靜了。
身體還是滾燙的,但徹底沒了聲息,只有一點微弱到隨時會消失的脈搏。
仙婆裝模作樣地圍著石頭跳了一段大神,對著虛空畫了符,念念有詞,
然后點著一張朱砂黃紙符,把燒成的灰燼混在一碗渾濁的所謂“神水”里。“快!
給娃灌下去!送走邪祟!娃兒就能醒了!”仙婆的聲音像生銹的鐵片刮擦。
那時我癱坐在墻角,腦子嗡嗡作響,一片混沌的血腥和鈍痛。
我看到姨父和大姨像抓到救命稻草,他們合力掰開石頭干裂發紫的嘴唇。
表嫂的手抖得如同篩糠,端著那碗混合著紙灰的臟水,
顫巍巍地就要往石頭嘴里灌……“住手!!!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是我最后爆發的絕望。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掙扎著爬起來,
撲過去想要搶那個碗!“不能灌!!那是臟水!他脫水更嚴重!會嗆死他的!!!
他已經沒呼吸了!!”我的眼淚混著臉上的血水往下淌,喉嚨因為嘶吼而撕裂般疼痛。
“滾開!你個天殺的掃把星!!”大姨瘋了似的,用她粗壯的手臂狠狠一撞!
我被她撞倒在地,頭重重磕在桌角上。嗡。劇痛讓我眼前發黑,眩暈嘔吐感排山倒海。
我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模糊地聽到:“灌!快灌!
”“咕嘟…呃…”小喉嚨被強行灌入液體的微弱異響。然后是一片死寂。
接著是大姨那欣喜若狂的、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哭喊:“喝了喝了!仙婆神了!娃動了!看!
他眼……”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嚨。片刻之后,
爆發的是姨父王大力如同受傷野獸般、完全崩潰的、嘶啞絕望的咆哮:“石頭啊,
我的孫兒啊!!!”那一聲悲吼,徹底撕碎了屋里的空氣。絕望,死寂,冰冷。而這時,
我的目光,越過混亂的人影縫隙,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石頭,小小的身體徹底安靜了,
軟得像抽空了棉花的布偶。灰敗的小臉上,沾滿了骯臟的水和灰燼。眼睛緊閉著,
嘴巴無力地張開一道縫隙。他死了。就在他們的“搶救”下,被捂死了,被符水嗆死了,
被愚昧害死了。那一刻,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顏色。
只有姨父王大力通紅的、失去理智的、布滿血絲的恐怖眼神,像鎖定獵物的毒蛇,刺穿虛空,
狠狠釘在了癱倒在地、無力動彈的我身上!“是你!!!”他像地獄爬出的惡鬼,
喉嚨里發出恐怖的咯咯聲。血紅的眼睛只映出我的身影。“是你咒死了他!!!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沉重的腳步砸在地上如同喪鐘。我媽尖叫著撲上去想攔:“大力!
你瘋了!不是她!石頭是病…”“滾開!”我媽被他蠻橫地一把掀翻在地!
然后……死亡的影翼再次籠罩下來。冰冷,絕望。
姨父那沾著石頭干涸淚痕和不明污跡的巨大手掌,帶著千鈞之力,再次高高揚起!目標。
我的頭顱!“仙婆來了!仙婆來了!”表哥王強帶著哭腔的呼喊和大力的推門聲,
將我再一次從萬劫不復的記憶深淵中拽回!冰冷的死亡感覺還未完全退去,
現實里更濃郁的熏香混著汗臭的熱浪再次裹住我。現實與回憶交替沖擊,
強烈的生理厭惡讓我胃部劇烈痙攣。我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咬出了深深的白印才阻止那強烈的干嘔。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放在膝頭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陷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
痛!太好了!痛才能讓我清醒!才能提醒我,這一次,我還沒死!我還在旁觀席上!
4.被表哥連請帶拖來的,是一個穿著花哨布袍、畫著紅臉蛋、黑眼圈異常明顯的老太婆,
年紀七十左右,正是前世的劉仙婆。她渾濁的眼睛一進來就滴溜溜地亂轉,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精明和貪婪。鼻子聳動著,貪婪地吸著空氣里的熱氣和熏香味。
“哎喲喲!這沖撞可厲害!”她一進來就大呼小叫,聲音像老鴰嘶鳴,
眼神掠過石頭那已經發灰的臉頰和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起伏。“嘖嘖嘖,這邪氣兇得很哪!
得虧我來得快!晚了就被纏走了!”她立刻進入角色,表情凝重又夸張。
大姨和大姨父像看到了活菩薩,立刻圍上去,
七嘴八舌地控訴娃娃是怎么哭鬧、怎么抽抽、怎么“見風”的。
大姨尤其強調她“捂汗出了點細汗”、“熏著熏著娃好像安定了點”。
仙婆一邊聽一邊掐著她枯瘦的手指,眼睛半瞇,嘴里念念有詞,仿佛在溝通天地。
然后猛地一拍大腿,渾濁的眼睛閃爍著光:“清楚了!這是被水鬼附身了!
前幾天是不是靠近過水?!”表嫂一愣,下意識看向姨父。姨父眼神有些躲閃,
支吾道:“就…就在村口池塘邊抱娃溜達了一下…離水邊還遠著呢!”“這就對了!
”仙婆一擊掌,聲音高亢,“池塘!水鬼陰氣最重!娃娃魂兒弱,讓那淹死鬼盯上了!
它不肯走,就在娃娃身上,吸他的陽氣,想借他身子還魂呢!”她編得有聲有色,
配合她詭異的表情,讓屋內無知的人更加心驚肉跳。大姨嚇得“媽呀”一聲,捂著胸口,
隨即又慶幸:“對對對!我說這幾天池塘那邊老陰森森的!多虧仙婆您高深!
快救救我家石頭!我們老王家就這么一根獨苗啊!”她急得眼淚直掉,
完全忘了自己那套“捂月子”理論,此刻只有對“超自然力量”的無限恐懼。“救!肯定救!
”仙婆一臉“視死如歸”的悲壯,“就是這惡鬼道行有點深!得多花點功德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