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阮念之突然大笑出聲,眼淚都笑出來了。
活了兩世,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羨慕自己是幸運兒。
她幸運在哪里?
是從小失去父母磕磕絆絆長大,還是喜歡多年的人親手將她推進深淵?
成長果然如剝骨之痛。
“那你就當我是在騙你好了,”阮念之冷冷地看著許清歡。
既然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多說的就都是廢話。
猛地抽回被禁錮住的手,許清歡的臉色瞬間變了,模糊的與黑夜融為一體,讓人難以分辨。
“既然這樣,念念,你也別怪我。”
耳邊傳來異響,兩道昏黃的光柱撕破黑夜。
阮念之抬頭,斜刺里就出現一輛車,直直地沖自己撞了過來。
下意識地想躲開,卻被許清歡死死抓住,再無法移動半步。
汽車吐出粗笨的氣息,快要逼近時,后背猛地受力,阮念之整個人被推到光柱前。
眼睛驀地睜大,砰的一聲,她被撞到十米開外。
顧淮之趕來時,看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兩個女人。
“淮之,淮之,快救念念—”
虛弱的聲音像是一折就斷的幼芽,顧淮之眉頭緊皺,心疼地將許清歡抱在懷里安慰:
“別怕別怕,清歡乖,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那念念呢?”
許清歡勢必要爭出高下,腥咸的血液順著衣擺灼在顧淮之手背上。
“不用管她,禍害遺千年。”
這次盡管許清歡什么都沒有說,顧淮之還是不由分說地將罪名加在阮念之的頭上。
迷迷糊糊中聽到這些話,阮念之只覺得渾身發冷。
她原以為,就算顧淮之不再喜歡自己,但他們相知相伴走了那么多年,
早就成為彼此人生中的一部分。
而現在,他竟然會為了許清歡,置她的性命于不顧。
禍害遺千年是嗎?
這句話反復回蕩在耳邊,阮念之也徹底失去意識。
“念念,孩子,孩子你終于醒了—”
阮念之睜開眼,一雙紅腫的眼圈映入眼簾。
看到她醒來,劉姨別開臉去擦眼淚: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不同于她的穩重,宋槐像是炸了鍋一樣嚷嚷著要去找大爺爺告狀,卻被劉姨眼疾手快地拉住:
“宋小姐別去,老將軍這兩天犯老毛病,搬去療養院靜養了。”
聽到爺爺的身體出問題,阮念之強撐著坐起身:
“療養院?我要去看看他。”
說著,她就要拔掉手背上的針管,劉姨好說歹說,才將人勸了下來。
重新躺下,眼角掃過桌子上冒著水蒸氣的包裝袋,語氣猶疑:
“誰買的?”
城東家的姜糖糍粑,阮念之的最愛。
以前顧淮之總愛拿這個哄她開心。
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宋槐不由分說地將糯米糍扔進垃圾桶。
臨了,拿起酒精消毒:
“真是晦氣,可憐這個垃圾桶了。”
阮念之被她逗笑,心里有了答案,還是想問個明白:
“是顧淮之送來的嗎?”
許久未開口,她的聲音泛著啞:
“如果是他,恐怕不只是來送禮的吧。”
“提到這個我就來氣,他顧淮之哪里來的自信啊,說什么要求家里人取消婚約,你說可不可笑,謎底還沒揭曉呢,他就開始往自己臉上貼金。”
劉姨想要攔住她的話,卻還是被宋槐呱啦呱啦說個沒完:
“要我說,念念,你就應該選沈樺,那家伙雖然不著調,但總比顧淮之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強。”
“實在不行,你就誰也別選,跟我過也是一樣的。”
宋槐越說越起勁,像是小太陽一樣將病房里的沉悶驅散。
其中有好幾次,她都要將自己沒選顧淮之的消息推口而出,但沒到這個節點,總會被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斷。
所以,她決定遵循上天的旨意,來日方長。
出院后,阮念之立馬去了療養院。
一連好幾天都陪在大爺爺身邊,期間宋槐的消息也一直沒斷過。
得知顧淮之陪許清歡玩仙女棒,宋槐便一擲千金,讓郊區的煙花只為阮念之一人綻放。
顧淮之送許清歡奢侈品,宋槐便折成金條,加倍送過去。
顧淮之帶許清歡參加各種宴會,宋槐就在朋友圈大曬特曬兩人的合照,熱切的文字搭上煽情的音樂,一舉將兩人的友誼送上熱搜。
所有人都知道顧淮之做這些是為了打阮念之的臉,而宋槐則是伴在她身邊,狠狠地將巴掌一個個扇了回去。
阮念之被宋槐的操作整的哭笑不得。
歡聲笑語中,冰封冷卻的心臟也在一點點融化。
大爺爺出院的第二天,迎來了他的八十歲大壽,顧家、陸家、沈家、都來了。
按照往年的慣例,眾人來到馬場。
馬蹄得得,塵土飛揚。
祥和的氛圍,在顧淮之帶著許清歡出現時戛然而止。
陽光灑在兩人身上,親昵的刺眼。
顧父顧母的臉色瞬間冷下來,兩人同時將目光看向阮念之,卻看到她像是什么都沒看見一樣,跟身邊俏皮的女孩聊的正開心。
“念念,”
老壽星開口,瞬間將視線全引了過去。
被點到名的阮念之趕忙應聲:
“在呢,爺爺。”
在大爺爺面前,阮念之一貫恃寵而驕,繞到他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好了好了,”老壽星拍拍她的手安撫:“都去玩吧,馬匹都給大家準備好了。”
他環顧四周:
“怎么沒見沈家小子呢?”
沈父幫著解釋:
“老爺子,小樺正在路上呢,說今年給您準備的禮物,您一定喜歡。”
“好好好,”老壽星笑得眼睛瞇成一道縫:“小樺也是長大了,把念念交—”
“爺爺—”阮念之連忙截斷他的話:“時間不早了,大家快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