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和公安同志離開后,四合院里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壓抑。
何雨青沒有理會院子里那些或驚懼、或怨毒、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徑直牽著何雨水,走進(jìn)了那間曾經(jīng)承載了他無數(shù)噩夢,如今卻重新屬于他的正房大屋。
屋子里依舊是記憶中的擺設(shè),只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久無人住的霉味。
“哥,你坐,我給你倒水?!?/p>
何雨水吸了吸鼻子,強(qiáng)忍著淚水,手腳麻利地找出一個落了灰的搪瓷缸子,仔細(xì)擦拭干凈,又從角落里拎起一個同樣布滿灰塵的暖水瓶,晃了晃,里面還有些涼白開。
何雨青接過水杯,卻沒有喝,只是靜靜地看著妹妹忙碌的身影。
兄妹倆相對而坐,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沉默了許久,還是何雨水先開了口,她的聲音依舊帶著濃濃的鼻音,眼眶也紅紅的。
“哥……這些年……你……你都去哪兒了?過得……好不好?”
何雨青看著妹妹那充滿擔(dān)憂和關(guān)切的眼神,心中一暖,臉上露出一抹盡量輕松的笑容。
“傻丫頭,哥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放心吧,哥現(xiàn)在挺好的?!?/p>
“可是……可是你剛才……”
何雨水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的目光落在何雨青那依舊裸露在外的、布滿傷疤的胸膛和手臂上,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
“哥……你……你到底都經(jīng)歷了什么啊……”
何雨青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身上的傷瞞不過妹妹。
伸出手,輕輕擦去何雨水臉上的淚水,語氣盡量平淡地講述起自己這十年來的經(jīng)歷。
他沒有說得太詳細(xì),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提自己如何在外流浪,如何為了填飽肚子而四處奔波,如何為了躲避危險而顛沛流離。
沒有說自己曾經(jīng)被人販子拐賣到黑煤窯里,每天像牲口一樣干活,稍有不慎就是一頓毒打。
也沒有說自己曾經(jīng)為了幾口吃的,被人逼著去偷東西,被抓到后打得半死。
還有自己曾經(jīng)在寒冷的冬夜里,蜷縮在橋洞下瑟瑟發(fā)抖,餓得只能啃樹皮、吃觀音土……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想讓妹妹知道得太清楚,他怕嚇到她,更怕她會因此而自責(zé)。
然而,即便何雨青說得再輕描淡寫,何雨水又豈會聽不出來其中的艱辛與兇險?
她看著哥哥那張因為長期風(fēng)吹日曬而變得黝黑粗糙的臉龐,看著他手臂上、腿上、甚至后背上那些深淺不一、猙獰可怖的傷疤,她的心就像被無數(shù)根針扎著一般,痛得無法呼吸。
這些傷疤,每一道都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哥哥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苦難!
“哥……嗚嗚嗚……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
何雨水再也忍不住,撲進(jìn)何雨青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在她看來,如果當(dāng)年不是因為她這個拖油瓶,哥哥或許就不會選擇離家出走,也就不會受這么多苦了。
何雨青緊緊地抱著妹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安慰道:“傻丫頭,這不關(guān)你的事,你別胡思亂想。哥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以后,哥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真的嗎?哥,你發(fā)誓!你發(fā)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再離開我了!不要再離開這個家了!”
何雨水抬起淚眼婆娑的臉,語氣帶著一絲乞求。
“好,哥發(fā)誓!”
何雨青舉起手,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何雨青對天發(fā)誓,從今以后,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會再離開雨水,絕不會再離開這個家!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聽到哥哥如此鄭重的誓言,何雨水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擦干眼淚,哽咽著說道:“哥,以后,換我來照顧你!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再也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了!”
何雨青心中感動,摸了摸妹妹的頭。
“好,以后我們兄妹倆相依為命,誰也別想再欺負(fù)我們!”
接下來,何雨水也斷斷續(xù)續(xù)地向何雨青講述了這些年她在這個院子里的生活。
當(dāng)何雨青聽到,在他走后,何雨柱對自己這個親妹妹依舊是不管不問,甚至連基本的溫飽都難以保證,全靠她自己想辦法,以及當(dāng)年自己偷偷留給她的那點錢苦苦支撐時,他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尤其是想到何雨柱寧愿把好吃的拿去接濟(jì)秦淮茹一家,也不肯分給親妹妹一口,何雨青更是恨得牙癢癢!
這個傻柱,簡直是人神共憤!
畜生不如!
他對這個院子里所有人的仇恨值,再次飆升!
兄妹倆在屋子里聊了很久,仿佛要把這十年來所有的話都說完。
何雨水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哥,那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啊?還有……今天街道辦的王主任和那兩個公安同志,為什么會那么幫你???你……你是不是在外面認(rèn)識了什么大人物?”
何雨青聞言,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了一些。他
知道,這件事情遲早要跟妹妹解釋清楚,否則以這丫頭的性子,肯定會胡思亂想。
沉吟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緩緩開口說道:“雨水,事情是這樣的。我這次能順利回來,并且讓王主任他們出面幫忙,確實是遇到了一點機(jī)緣?!?/p>
“大概在半個月前,我在外地的時候,意外救下了一個落水的女大學(xué)生。當(dāng)時情況挺危急的,我沒多想就跳下去把人救上來了?!?/p>
“后來我才知道,那個女大學(xué)生的父親,是一位領(lǐng)導(dǎo)干部。具體是什么級別的領(lǐng)導(dǎo),我也不太清楚,但聽口氣,官應(yīng)該不小?!?/p>
“那位領(lǐng)導(dǎo)為了感謝我,就問我有什么困難,可以提出來。”
“我想著要回京城,要找你們,還要解決咱們家這點破事,就跟他提了提。沒想到,他真的派人幫我安排了。”
何雨青說得輕描淡寫,但何雨水卻聽得心驚膽戰(zhàn)。
她雖然年紀(jì)不大,但也知道,能讓街道辦主任和公安同志如此恭敬對待的人,那得是多大的官啊!
“哥……那……那我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怕他們了?”何雨水有些興奮地問道。
何雨青搖了搖頭,神情嚴(yán)肅地說道:“雨水,你要記住,那位領(lǐng)導(dǎo)幫我們,是情分,不是本分。我們不能因為有這層關(guān)系,就恃寵而驕,更不能想著一直去麻煩人家?!?/p>
“人情這種東西,用一次就少一次。真正能依靠的,永遠(yuǎn)只有我們自己!”
“我們只有自己強(qiáng)大起來,才能真正挺直腰桿做人,才不會再受人欺負(fù)!”
何雨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眼神中依舊充滿了對哥哥的崇拜。
在她看來,哥哥能夠結(jié)識這樣的大人物,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那……哥,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我們總不能一直坐吃山空吧?”何雨水又問道。
家里現(xiàn)在除了這間破屋子,幾乎一無所有。
哥哥雖然回來了,但以后的生計也是個大問題。
何雨青聞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哥早就想好了?!?/p>
“我打算去軋鋼廠應(yīng)聘當(dāng)鉗工。”
“鉗工?!”
何雨水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何雨青。
“哥,你……你會當(dāng)鉗工?那可是技術(shù)活兒!一般人可干不了!你有把握嗎?”
在她印象中,哥哥從小到大都沒怎么正經(jīng)上過學(xué),更別提學(xué)什么技術(shù)了。他怎么可能會當(dāng)鉗工呢?
何雨青知道妹妹會有此一問,他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
他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追憶和傷感之色,緩緩說道:“雨水,其實……哥這十年在外面流浪,也不全是虛度光陰?!?/p>
“大概在我離家后的第三年,我流浪到了南方的一個小城市?!?/p>
“當(dāng)時我餓得實在不行了,就暈倒在了一個小工廠的門口。后來,是廠里的一位老師傅救了我。”
“那位老師傅姓李,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八級鉗工。他看我可憐,又覺得我腦子還算靈光,就收留了我,還教我學(xué)鉗工技術(shù)?!?/p>
“我跟著李師傅學(xué)了兩年多,從最基礎(chǔ)的銼、鋸、鉆、磨開始,一點一點地學(xué)。李師傅對我很好,把我當(dāng)親兒子一樣看待,把他的手藝都毫無保留地教給了我。”
“只可惜……”說到這里,何雨青的聲音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悲傷。
“兩年前,李師傅因為常年勞累,積勞成疾,最終還是……還是病逝了。”
“李師傅臨終前,還囑咐我,一定要把這門手藝學(xué)好,將來憑本事吃飯,不要再過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了。”
何雨青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何雨水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這番半真半假的說辭,應(yīng)該能騙過單純的妹妹。
果然,何雨水聽完何雨青的這番“遭遇”,早已是淚眼婆娑,感動不已。
她萬萬沒有想到,哥哥在外面流浪的時候,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奇遇,還學(xué)到了一門足以安身立命的手藝!
“哥……原來你吃了這么多苦……”何雨水哽咽著說道,心中對哥哥的敬佩之情又加深了幾分。
“傻丫頭,都過去了?!?/p>
何雨青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雖然李師傅不在了,但他教給我的手藝還在?!?/p>
“我相信,憑著我這手二級鉗工的技術(shù),在軋鋼廠找份工作,養(yǎng)活我們兄妹倆,應(yīng)該不成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