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寒門學子。因緣際會下救了落水的丞相。他為了感謝我，將他的女兒洛施嫁我為妻。
洛施愛我如命，嬌生慣養，卻愿意為我洗衣做飯，侍奉公婆。后來我操勞過度，疾病纏身，
她跪在我床前哭到痛不欲生。重生后，我決定還要娶她。可當我將落水的丞相救起，
主動向他求娶洛施時。他說，洛施已經成親了。1她怎么能成親呢？她明明上個月才及笄，
家里也并未給她定過什么親事。丞相看著我嘆了口氣：「年輕人，我看你身著布衣，
也并未有丫鬟仆役，不如我贈你點金銀吧。」「到時候你拿著金銀另娶，
也算我老頭子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你看，一百兩可好？」我總覺得丞相在騙我。
我搖頭：「我不要錢，我只想要洛施。」丞相怒了：「你這孩子，怎么聽不懂人話呢，
我都給你說了洛施已經成親了！」「洛施是我女兒，不是什么你可以要來要去的物件，
而且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她的名字，就不怕她名聲受損嗎？」
丞相落水的地方是京城的富人區，周邊的酒樓，非豪貴不敢踏足。突然，
有個貴人從酒樓里走了出來。「丞相大人，前腳才在朝堂上請旨，
朝中肱骨大臣不可利用兒女親事結交權貴。」「怎么如今卻不愿意將女兒嫁給這寒門學子了？
」「難不成你這規矩，是給孤定的？」原來貴人是太子。我當即屈膝跪地，恭敬行禮。
然而太子的目光并未在我身上停留半分，只是低垂眼眸，打量丞相。
丞相道：「不是臣嫌貧愛富，只是臣的女兒已經成親了，而小女的夫婿算不上什么權貴，
只是個低賤的商人罷了。」「哪個商人？」「李錦帆。」太子冷哼一聲，看來是氣得不輕。
「你說的可是富貴如云、錦帆千里的李錦帆，那個鼎鼎有名的漕運大亨？」丞相點頭。
在我朝，商人地位低賤，可若做生意能做成李錦帆那樣，就跟權貴沒什么區別了，
至少他比權貴有錢多了。看來我這一世和洛施是再無可能了。2我來京城就是為了娶洛施，
既然她已嫁人，我便回了老家昌平縣。回去后，我讓爹娘幫我相看親事。我得快些成親，
不然腦子里總是會出現洛施，有時候瘋魔了，還會自言自語地跟她說話。男兒家，
應當志在四方，豈能情情愛愛上消磨時間。我安慰自己，等我成親后就不會再想她了。
結果我娘說，我現在只是個秀才，家里的錢只夠供我吃飯讀書，
暫時拿不出多余的錢替我提親。我想了想，我前世也是在這個時候成的親。
難不成家里也沒有給洛施準備聘禮？怪不得她洞房花燭夜心不在焉。聽了爹娘的話，
我發奮讀書，因為有前世的記憶，所以我在鄉試中考中了解元。中舉后，家中門庭若市。
地主老爺將他的田地寄放在我名下避稅，我借機抽成補貼家里。后來，我替人代寫狀紙掙錢，
縣老爺看中我的才學，竟要將女兒嫁與我。縣太爺的女兒叫梁心蓮，樣貌才學都不如洛施，
不過勝在溫柔嫻靜。她嫁給我的那日，害羞得紅了臉。我將她抱在懷里，
向她承諾：「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像對洛施那樣，我絕對不會厚此薄彼。3新婚夫婦，
好似蜜里調油。白日案上經史子集，夜里帳中軟玉溫香。漸漸地我便將洛施給忘了。
家里因我考中了舉人而日漸富庶。可成親時的諸多禮儀，又花費了不少銀錢。
我想去私塾教書，卻遭到心蓮的反對。她讓我專心準備春闈，莫要把時間耽擱在銀錢上。
「家里若是需要銀子，大可花我的嫁妝，要是嫁妝不夠，還有我爹，你怕什么？」
她信誓旦旦道。「我一個大男人，怎么能花女人的嫁妝，傳出去豈不是會被街坊鄰里恥笑。」
我覺得很羞愧。她向我分析利弊：「狀元入翰林授六品官；進士或考庶吉士，或為觀政士，
或外放是七品官；同進士不過八品縣丞。」「科舉出身關乎日后前程，夫君，
功名可耽誤不得啊！」「你去私塾教書也掙不了幾個銀子，我的嫁妝有上千兩，
夠我們花很久了。」她說得有些道理，可我重活一世早已知曉考題，只要認真備考，
名次絕對不會低。我實在不想花她的嫁妝，或者是接受岳父的幫助。爭執一番，
沒有達成共識，她便隨我了。后來家中發生了一些事，讓我煩不勝煩。
我娘要求心蓮晨昏定省，可她卻故意遲到。我娘便罰她在太陽底下站三個時辰，
結果她站到一半便哭著回家了。我去岳父家接她，結果岳母對我態度冷漠，
她說心蓮發了高熱，得在家休息幾日才能回去。岳父看著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家女兒，
雖比不上公主郡主，卻也是我的心肝，嫁到你家，吃不好穿不好也就罷了，還要被你娘折磨，
究竟是何道理？」我爹去世得早，我是我娘做針線活養大的，我娘再寬容不過的一個人，
怎么會折磨心蓮呢？我實在想不通，便問了出來。「岳父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你好歹是個舉人，竟連個仆役也養不起？」岳父冷笑，「心蓮嫁到你家，
天沒亮就得操持家事，剛入冬就被你娘逼著用冰水洗被褥，不到兩天手上便長滿凍瘡。」
「吃飯時，碗里必須加一捧沙子，你娘說要讓她磨練心志，免得日后成了官夫人，不懂持家。
」「到了夜里，還得跪在你娘床前給她捶腿蓋被，三更才睡，寅時就得早起請安。」
「你說這算不算一種折磨？」「你們家簡直就不把媳婦當人看。」我聽到這里，
整個人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原來在我去私塾教書的這段日子里，
家中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每日我出門時，心蓮便在院中漿洗衣物，傍晚我授課歸來時，
她還在廚房忙碌。我只道是她勤快，卻不知這背后竟藏著如此不堪的真相，
看來我得問問我娘，為何要如此對待心蓮。我跪在地上向岳父認錯，保證日后會照顧好心蓮，
岳父念在我不知情也沒為難我，只說等心蓮養好身子便會回家。4回家后，
我問我娘為何要折磨心蓮。她倒也沒否認，吞吞吐吐道：「她出身好，我怕她因此瞧不上你，
就想打壓一下她，這樣她受了委屈才會找你依靠，我只是想增進你們之間的夫妻感情，
你也知道娘是再心軟不過的一個人了，折磨她，我也心疼啊！」對于這樣的事，我很無奈，
只能叮囑我娘，日后不可再犯。夜里，我獨自一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如果前世我娘也這樣對洛施。她家遠在京城，離昌平縣有一個月的路程。
她不能像心蓮這樣受了委屈回娘家，所以面對我娘的折磨，她只能忍著。只可惜，
她這一世已經嫁人，不然我一定用盡全力補償她。心蓮回家后，
岳父大人給她準備了幾個仆役，我念在她受了委屈，府里處處依著她，
連晨昏定省也給她免了。只不過有了隔閡，心蓮對我娘，倒不似從前那般熱絡了。
我也管不了她們，因為我既要去私塾教書，還得準備春闈。又過了幾日，我娘說她悶得慌，
想把表妹叫到家里來。我覺得有人陪她說說話也好，便應了她。表妹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
我囑咐心蓮幫她留意一番，看看有沒有能與她婚配的郎君。結果有天夜里，
我獨自坐在房中溫書。表妹衣衫不整地闖了進來。「表哥我從小就喜歡你，只要你不嫌棄我，
我愿意給你做妾。」夜色深沉，燭火將近。我已被案頭書卷熬得頭暈腦脹，
她的話好似冷水澆頭，嚇得我渾身顫抖。我想讓她滾出去。然而她不等我反應，
就把身上的衣服脫個精光往我懷里撞。我身上如同抱了一個滾燙的火球，推也推不開，
抱也不敢抱，我想大聲呼救，又怕辱沒她的清白，到時候不娶她，她就得沉塘。我坐立難安，
痛苦不堪，又對身上的反應感到無能為力。就在這時，心蓮闖了進來，將人捂住嘴，
又用被褥包成一團，給帶走了。我憋在心里的那口氣總算是松了下來。事后，
我生氣地問心蓮。「我不是讓你給她安排親事了嗎？她為什么還恬不知恥地做出這種事？」
心蓮對著我擺擺手，表示她也很無奈。「表妹只是佃農之女，我給她介紹地主家的庶子，
她嫌人家出身不好，書讀得少，于是我又給她介紹讀過書的秀才，
她又嫌棄人家年紀大、家里窮。我問她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她說，她喜歡書讀得多，有功名，
家里富庶的，最好祖輩還有基業的。」「符合她這個要求的，在整個昌平縣，
我就只認識我爹，我總不能把她介紹給我爹吧？！」「如果我這樣做的話，我娘會打死我的。
」哦，我的天。她到底在胡說八道什么，我快要被她氣死了。我忍下心里的怒火，
好聲好氣地跟她講道理：「既然表妹不識抬舉，你為什么不將她趕走？」
心蓮對著我翻了個白眼：「她是你的表妹，你娘的外甥女，你們才是一家人，
我要是自作主張將她趕走，你們反過來責怪我怎么辦？」「我怎么會……」
說到這里我語塞了。我腦子猛然閃過一段前世的記憶——表妹不顧洛施的勸阻，
跑到酒樓去攀附從京城而來的權貴。權貴覺得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便想春宵一度后，
再將其丟棄。最后，多虧了洛施帶病冒雨將衣衫不整的表妹救了出來。可是表妹卻反咬一口，
說酒樓是洛施讓她去的，因為那幾個權貴都是洛施的舊識。洛施想解釋，可我當時氣急攻心，
什么話都沒聽，抬手便打了她一巴掌。她吐了一口血后，看向我的眼神只剩失望。
當時我不知道她生病了，因為淋雨又挨了我一巴掌，洛施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緩過來。
記憶散去，我嗤笑一聲，便讓心蓮走了。5我去京城參加春闈，
在街上看到了騎馬游街的洛施。紅衣挽發，颯沓流星。路上的行人，無論在做什么，
看到她時，都忍不住駐足欣賞，更有學子研墨提筆，準備為她作畫。我被想念沖昏了頭腦，
闖到她面前張開雙臂，希望她能看我一眼。結果她拉緊韁繩止住狂奔的馬，
皺眉道：「這位公子，你為何阻攔我的去路？」我自覺孟浪，頓時就退到一邊。「抱歉姑娘，
我不是有意的。」洛施低頭時，我好像看到她嘴角一勾，露出一絲嘲諷譏笑，
可當我再次確認時，她又變得那么陌生與冷漠。「公子，注意看路，
多虧了你遇到的是本姑娘，馬術精湛，你要是遇到旁人，今日有沒有命活都不一定。」
我像是她在街上遇到的某個路人，不值得天之驕女為我浪費光陰。說完話后，她揚起馬鞭，
繼續馳騁。我本來興致滿滿地參加春闈，打算一舉奪魁，靠才學重新吸引洛施。
結果拿到考題后，我發現題目變了。前世因為有洛施出門經商，所以我能一直在家中讀書，
不用為銀錢奔波。可是這一世因為我心存僥幸，還把時間用在教書上，
所以放榜后的排名竟還比前世低了二十多名。不過我運氣好，沒有被外放，而是留在京城，
做了工部的觀政士。若是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洛施，我會被無盡的思念折磨死的。6我留京后，
心蓮和我娘也來了京城。心蓮剛到京城，就大肆買賣宅院，害我遭人非議。「都是寒門學子，
京城居大不易，人家剛中進士就能買得起宅院了，真是羨煞我也！」「還不是娶了個好娘子，
我和他是同鄉，他娶的是我們縣令的女兒，十兩的聘禮，上千兩的嫁妝，
聽說這宅院還是岳父大人給買的呢。」因為這件事，和我同年科考的學子，
權貴子弟嫌棄我出身寒門，對我態度冷漠，寒門子弟又因為心蓮的這一舉動，
表面上對我恭敬奉承，背地里鄙夷我是個靠岳發家的鳳凰男。
氣得我一回家就想跟心蓮吵一架，結果卻聽到她跟她的丫鬟在背地里說我壞話。「姑娘，
咱們這么做是不是太招搖了？」心蓮不屑道：「我外祖父是地方首富，他只有我娘一個女兒，
我爹和我娘也只有我這一個女兒，這偌大的家業，我要是不多花點銀子，不就浪費了嗎？」
「可外面已經有風言風語在傳姑爺是個吃軟飯的了。」「你管他們做甚，
咱們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才是關鍵，自從我上次哭著回家，我娘就跟我說，
若是這夫君跟我一條心，我便事事以他為先；若是他不管我的死活，
我便只用過我自己的日子。」丫鬟笑著應承：「怪不得您回來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原來是在家中被夫人指點過了。」「那是……」心蓮笑道：「去幫我找幾個厲害點的嬤嬤，
我那婆母若是鬧事，也能有人替我收拾她，離了平昌縣，她人生地不熟的，
又沒有族人給她撐腰，她吃我的喝我的，就得學著看我的臉色討生活。」
「把家里最差的宅院就給她住，吃的喝的隨便打發一下就行了，反正她也過不慣什么好日子。
」「還有那個討人厭的林子逸，我之前被他娘欺負，他就裝聾作啞，這次他被同僚孤立，
我也要裝聾作啞。」我對心蓮雖比不上對洛施那般情根深種，可我也是真心實意對她的。
想不到，她壓根就沒把我放在心上。懷著對心蓮的怨恨，我跟著同窗好友李平安去逛了窯子。
李平安是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子，他跟我認識時曾說過，他家里不圖他光耀門楣，
只求他能多認識幾個同窗，日后家中做點什么事，朝廷里也能有人護著。
他看我悶悶不樂便提議送我兩個美人。「都是家里養的，干凈又水靈，琴棋書畫略識得一些，
做妾、做丫鬟都行。」「林兄若是不嫌棄，待會兒我便將人送到你府里。」吃別人嘴短，
拿別人手軟。我本來該拒絕的，可是怒火取代了理智，我想我要把她們帶回家氣死心蓮，
免得她不把我放在眼里。逛窯子時，我遇到了洛施。她一身男裝打扮，
旁邊還跟著一個俊俏男人，我盯著她看了許久，不知道她來窯子里到底是做什么。
李平安點醒了我：「別看了，那位可是丞相千金，不是你我可以肖想的。」
我疑惑：「丞相千金為什么要來逛窯子？窯子里不都是男客嗎？」
他靠近我的耳朵偷偷跟我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逛的這個窯子叫南風館，
下面都是男客，大家來這里也只是為了找窯姐兒尋開心，可最頂層還養了幾個小倌，
專程用來討那些女客歡心的。」我頓時瞪大了雙眼：「她們的夫君都不管嗎？」
「你以為上面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再不濟也是丞相千金這種高門貴女。
自打圣上不讓貴女嫁高門后，她們都不用看夫家的臉色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反正都是低嫁，夫家再有氣也得忍著。」我簡直倒吸一口涼氣，
然后李平安的話又讓我嚇了一跳。「忘記告訴你了，南風館就是洛小姐的產業。」
怎么重活一世，令我震驚的事接二連三。然而讓我更震驚的還在后頭，出窯子時，
我撞到了洛施。怕她誤會我是個沉迷風月的人，我急忙解釋：「不是我要來的，
是我同窗帶我來的。」「我也是第一次來。」「他們都叫了姑娘聽曲，就我沒叫。」
洛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對著我說這么多話做什么？你來不來關我何事？」
「而且你來南風館不叫姑娘，難不成是喜歡小倌？或者你是因為舍不得花錢？」
洛施好像跟李平安挺熟的，還笑著跟他打趣：「李平安你怎么請人喝酒都舍不得花銀子，
待客之道你都不會嗎？來了我這南風館，總不能只花點酒菜錢吧。」「洛小姐我錯了，
平安該罰，下次不花完一百兩，平安絕對不從南風館走出去。」李平安是個會來事的，
三言兩語便把洛施哄得笑成一團。我好難受，洛施從頭到尾都沒給過我一個眼神，
而且她身邊那個男人無論是從氣度還是長相，都勝過我太多，我根本就沒法跟人比。
我心里渴求著洛施能跟我親近一些，她卻突然摟著那個男人的肩，態度是我從未見過的親昵。
「夫君，可去游湖。」原來他就是李錦帆。
她笑著晃了晃手里的銀子：「我討厭的人馬上就要倒霉了，我心情好，決定跟你去花前月下。
」洛施走后，李平安對著我嘆了口氣。「李錦帆真厲害，居然能帶著洛小姐來逛窯子。」
說完后他又搖頭：「不……是洛小姐厲害。」「哎，兩個人都厲害。」7我回家后，
心蓮猝不及防地撲到我懷里。「夫君，我有身孕了。」「在昌平縣每日和娘爭鋒相對，
搞得我煩不勝煩，心里壓抑便懷不上孩子。」「我本來都要去看大夫了，
結果一來京城就有了身孕，看來還是皇城底下的風水養人。」一想到心蓮嫁給我后，
受了這么多委屈。而洛施已經把我忘了。我腦子里對心蓮的怨恨頓時就煙消云散了。
我將心蓮抱在懷里與她溫存。「心蓮，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一定一定好好對你的，
絕對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你才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剛說完這句話，
下人便來通傳。「老爺，有人給您送來了兩個女人。」這個該死的李平安，早不來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