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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下是奔騰的河流。
盡管溫凝霜是人魚,可湍急的流水和暗礁還是讓她遍體鱗傷。
被海水帶到岸邊已經是晚上了。
她狼狽地往外吐著咸澀海水。
月光照在她身上,她突然很想海底的家。
這才是她真正的歸宿。而不是把她視為異類的人類世界。
可是,十年過去了。
海底世界千變萬化,她的家園早就不知被海水帶到何處。
溫凝霜垂著頭,突然想起定情時送給周執(zhí)野的珊瑚。
那是用族人的血浸染而成的,它可以指引她歸家的方向。
于是溫凝霜拼命地奔跑。
泥土劃傷她的腳背,碎石嵌入她的小腿,野草刺破她的肌膚。
她不管不顧,帶著一股勁直直跑到周執(zhí)野面前。
“把珊瑚還給我!”
周執(zhí)野下意識上下掃了她一眼。
確認只是皮外傷后,無意識松了口氣。
隨后他眉頭緊蹙:“你還是不知悔改么?”
“沁悠因為你發(fā)燒至今,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她現在就在房間,等你的道歉。”
溫凝霜不愿和周執(zhí)野爭辯,再次重復:“把珊瑚還給我!”
被忽略得徹底,周執(zhí)野只覺得溫凝霜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
“你假意要回定情信物,是想再威脅我,你要離開?”
“還給你也行。”他神色冷峻:“你后天給沁悠當伴娘。”
他根本不信溫凝霜會離開他。
相反,他要讓她親眼認清現實。
沁悠是他現在的妻子,溫凝霜必須尊重她。
回家是溫凝霜唯一的心愿,她沉默半晌,點了頭。
婚禮在白天,她可以晚上回到大海。
倦意霎時侵占大腦,溫凝霜沒有防備回到黑暗的房間。
誰知,剛坐上床便疼得猛地站起身。
掀開被子一看,床上是一個個鋒利朝上的圖釘!
其中數十個已經染上她的鮮血。
許沁悠從昏暗的角落走出,遺憾道:“怎么沒把你扎成干尸呢?”
“當真是禍害遺千年。掉下懸崖居然還有命回來?”
“不愧是令人作嘔的異種。”
“你怎么知道我摔下懸崖?”溫凝霜很冷靜,一下抓住了她的破綻:“綁匪是你聯系的,截圖也是你偽造的。”
“是又如何?”許沁悠壓根沒想著在溫凝霜面前掩飾。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她高高揚唇:“我沒有生病。”
“至于為什么要撒謊......就是要讓執(zhí)野珍惜我、呵護我。”
“這瓶特效藥,是用你的命換來的吧?”
她挑釁朝溫凝霜晃了晃藥瓶:“被當成實驗體的感覺如何?任人擺布的滋味不錯吧?”
溫凝霜渾身一顫,仿佛又置身于暗無天日的彷徨和麻木中。
望著許沁悠高高在上的自傲,溫凝霜怒火騰的涌起。
她拽著許沁悠就往床上壓:“你太過分了!”
就在距離圖釘幾厘米時,溫凝霜被重重甩了出去。
許沁悠也脫力落進周執(zhí)野懷里,眼淚浸濕男人的衣服。
“執(zhí)野......溫小姐要我毀容,還把我的藥丟了,她要置我于死地。”
地上是灑落的特效藥,周執(zhí)野青筋暴起,每一口鼻息都是炙熱。
胸膛劇烈起伏后,他喉結滾了滾,似是不解又似是放棄:“......溫凝霜,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或許當初我就不應該帶你走。”
腰間被磕到桌角,溫凝霜疼得厲害,卻彎了唇:“是呀。”
冰冷的現在否認了美好的從前。她當時也不應該昏了頭腦放棄家園。
輕飄飄的附和如同引爆導火索,周執(zhí)野驀地拽住她往冷庫走。
“你說過,你喜歡恒溫。無法長時間待在低溫或高溫環(huán)境。”
“溫凝霜,是我把你帶回來,我就不可能放任你死性不改。”
在冷庫大門關閉前,周執(zhí)野高壯的身姿投下壓迫的巨影:“在你認錯前,我不會放你出來。”
“嗡嗡——”制冷機悶不做聲釋放入骨的寒氣。
溫凝霜合上眼瞼,蜷縮起來。
透過監(jiān)控,周執(zhí)野看到她的眉間結出冰霜,睫毛沾上冰晶。
發(fā)紫的唇緊緊閉著,無論自己用什么工具,都撬不開一聲道歉。
一口郁氣凝結在胸口,周執(zhí)野尚未吐出,眼神驀地凝住。
下一秒,他大步沖進冷庫。